元宇傾怔怔的看著閉上眼楮陷入昏迷狀態的沐晚歌,心中一陣抽痛。即便是拔箭這等撕心裂肺的疼痛,她也寧願親自動手。是在練就自己的鐵石心腸,還是想銘記此刻的滔天劇痛?
但不論是何原因,總沒有一個理由是關于他的吧?
看,她就是一如既往的「善解人意」,就連強忍著陣陣疼痛都不願意與自己分享。可是,她陷入昏迷前所說的那句話,又是什麼意思?
他半垂下眼簾看著懷中的那張小臉,白皙卻帶著一抹不正常的紅暈,像是早前鮮血擦拭後留下的紅色,又像是人體高燒後的不自然紅。
他心下一慌,連忙抬起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頰,卻發現她的臉頰開始泛燙,更甚至體溫也在逐漸升高。
元宇傾暗道一聲不好,連忙想著法子給她降溫。可看來看去,此處既沒有冰塊,也沒有水源,根本就無法敷到她的額頭臉頰上降溫。眼神復雜的看了看身後的牆壁,因四周封閉,根本就不知道是否已入夜,伸手觸上那面牆,冰冷而堅硬,不知道貼上去是不是也具有如此深的涼意。
眼神復雜的看了看沐晚歌,將她從懷里挪出,平躺著靠在地上,而自己則是開始寬衣解帶,將整個人身子貼到了牆壁上。
也不知道為何牆壁會如此冰冷,元宇傾靠上去沒多久,嘴唇便開始微紫,整個人頓如你冰塊。他卻一刻都不敢耽擱,緊抿著嘴唇將地上的沐晚歌抱至懷里,並用微微顫抖的手覆上她的額頭,開始了這輩子最原始而又最僵硬的降溫方式——**降溫!
當夜,有人靠壁取冷,也有人放火燒柴。
當盧朝軒接到手下來報並萬分火急的趕過去時,胥城東南長街的玉器行已經燒得面目全非。火光從長街這頭一直肆意蔓延到長街那頭,火勢之大燒亮了半邊天,映照著盧朝軒等人的面容愈發陰沉而嗜血。
「公子…」斷遙上前一步,將他憤怒得能夠吃人的神情看入眼里,心里好不擔憂。這幾日,他們一直都忙著尋找主子的下落,根本無暇顧及其他。只是沒想到,有人卻嫌他們過于安生,愣是要搞出些動靜來。
盧朝軒眼里冰芒驟增,如一片結冰的湖面,即便是眼眸中跳躍如火蛇般的的火光也無法融化眼里的堅冰。許久,久到斷遙擔心他會沖進火場時,才听他冷冷吩咐道︰「斷遙,吩咐下去,將玉器行的親人家屬全部安頓好,一應的撫恤措施即刻到位。」
冷目陰沉的看了看肆虐的火光,橫梁倒塌磚瓦破碎,昔日艱辛揮之一炬。想到那個拼死都要救下自己的女子,他心里便是一陣抽痛,許久後才猛地轉身,衣袂撲簌里似乎帶走了什麼,成就了什麼。
當晚,但凡是在盧朝軒名下的鋪面都遭受了或大或小的損失,或因買賣雙方產生糾紛而被砸鋪,或被人公堂舉報其貨物以次充好愚弄買方,或被人誣陷酒樓藏污納垢居心不良,諸多紙張訴狀如雪片般飛到了盧朝軒的桌上。
盧朝軒對此,卻是冷冷一笑。
一旁正激烈商議對策的各位掌櫃,每次在看到這樣的微笑時,身子都不由得抖了抖,悄悄的挪動著下的凳子往某個盲區躲去。
「都討論完了?」盧朝軒對此仿若未覺,一個淡而無痕的眼神兒便斜飛了過去,飄勢輕柔無害,落勢劇痛如刀割。
眾掌櫃連忙縮了縮脖子,齊齊點頭,「討論完了!」
「討論出什麼對策了麼?」某人笑意極冷。
眾人面面相覷,在近乎極度壓抑窒息的氣氛下默默的搖頭,隨即又快速的點了點頭,互相看了一眼後,無奈長嘆道︰「公子,此事頗為棘手啊…」
「棘手也得解決!長青,你可有何方法?」盧朝軒難得的正色道。
那名叫長青的男子聞言,立即拱手說道︰「公子,草民以為,若是雙方糾紛的,若是能私下和解是最好不過,若是不能也只好送往府衙解決,切不可置之不理,否則既會影響商行的正常經營,更會有損商行的信譽與名聲。而對于被人舉報的以次充好現象,如今已經鬧到了公堂之上,倒不如借此機會將責任都攬下來,並表示願意賠償買家的損失,盡全力于公堂上和解。」
「說到底,還是需要向那些人妥協,不是麼?」盧朝軒微揚起下巴,嘴角噙笑道。
長青面色一怔,為盧朝軒此刻的異常神情。只是,老板的話還是不能不答的,只見他點了點頭,淡淡說道︰「公子,確實如此。不知為何,對方竟然能發現數家不曾擺到明面上的鋪面,尤其這些鋪面還是投入資金最大的。這充分說明,對方對咱們的了解並不少。只是…」
長青猶豫了下,最終還是在盧朝軒期待的目光中說了下去,「草民是想說,能夠將內在的鋪面都了解得如此清楚,怕是出了某些吃里爬外的人。當然這也只是草民的猜測,具體如何,還有待查證。」
盧朝軒皮笑肉不笑的掃了眼在場的掌櫃,將每個人的臉色神情都看入嚴重,片刻後,他揉了揉額頭,似是極為疲憊道︰「夜了,你們都先下去休息吧。日後行事都給我謹慎一點,若是讓我查出什麼,那就別怪我心狠手辣!」
「是…」眾掌櫃擦著額頭的汗,起身告辭,不一會兒房內便只剩下面呈憂色的斷遙、紫縴、甘裳和面無表情的長青,立于桌前靜候吩咐。
許久,房間內傳來大掌拍在桌子上的砰砰聲,隨即一道震怒的狂吼聲響起︰「這幫子混賬!爺出錢養他們,居然還敢給爺吃里爬外!爺特麼的真是眼瞎了!」
長青眸光微閃,連忙勸慰道︰「公子,還請稍安勿躁!人有異心也是在所難免,現在再說這些都已經遲了。為今之計,只有將此人揪出來,給予警示,杜絕後患!只是,草民有一事不明白,為何這些人完完全全是沖著咱們來的,又為何是在這樣的一個時刻,不早,也不晚?」
盧朝軒還在氣怒中,長久的尋找已經讓他的雙目浮現血絲,此刻看起來更是有些恐怖嚇人。他當然知道為什麼,這些日子對方變換了無數種計策,卻還是久攻不下這些盤踞在胥城各處的商鋪。
如今想來,對方是打听到了小歌兒的存在,想要在她生死未知的時刻,將鋪滿全部握在手里。只是,他們是不是低谷了他的本事了!竟然連小歌兒的東西都敢趁火打劫?
「斷遙,虛靈山搜查的人員撥回一半,將那些個吃里爬外的東西給老子看牢了!若是有何風吹草動,一律提頭來見。」
「長青,將原本隱藏在暗處的鋪面立即轉移,資金暫時回籠!切忌,動作要快要狠,必須要在他人發現之前辦好!」
「紫縴,你帶上人,將今日鋪面遭受的損失一一記錄在案,並寫上一份轉讓書,將此事通告全城。」
「甘裳,讓情報搜集人員盡快搜集胥城內關于四大富商的最近情報,包括有哪些可疑的人與那些人接觸,都去哪里,一一記錄成冊。另,找幾個可靠靈活身手不錯的人將附近的場子好好鬧,但切忌,手腳要干淨,動作要利落!既然他們送了咱們這麼一個大禮,此刻不回禮又怎麼能行?」
說完這些,「砰」的一聲,盧朝軒倒地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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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晚歌不記得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當她醒過來的時候,通道里的燭火依舊搖曳著,昏黃的光線將通道內的黑夜白晝一一掩蓋,冰涼而有些習慣,唯一使她感到慰藉的便是眼前這張下巴上新長出胡茬的臉。
看到她醒過來,元宇傾頓時大喜,急急問道︰「歌兒,你可終于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沐晚歌搖了搖頭,因許久未曾進水而嗓子有些干啞,「我沒事,只是覺得有些疲憊罷了。我睡了多久了?」
「有一段時間了,若按墜落下來的時辰來算,此刻該入夜了。」元宇傾伸手探上沐晚歌的額頭,待發現不再如之前那般滾燙時,頓時松了一口氣,甚是欣慰道,「幸好,沒有繼續燒下去!」
說完,還哥倆兒好的搭上沐晚歌未曾受傷的肩膀,一臉笑嘻嘻的模樣。
「滾!」沐晚歌怒斥,身子立即移開,不想這一動便牽動到了受傷的肩膀,原本血色不足的臉色瞬間也變得難看起來。
元宇傾暗罵了自己一句,明知道她還重傷在身,怎麼都要讓著她,好彰顯自己的紳士風度啊!如今倒好,把人家姑娘的傷踫到了,悲了個催的!
「歌兒,疼不疼?要不,我來給你吹吹?」說著,笑嘻嘻色迷迷臉色真摯眼神猥瑣的左相大人不安好心的靠了過去,如此角度剛好能夠窺見沐小狐狸胸前的無限風光,只是,那輕拂便斷的「熱氣」根本就落不到地方,而是直接奔著某人的脖頸去了。
沐晚歌這才看到眼前這詭異的畫面,詫異的視線從元宇傾的臉一直往下,經過脖子、胸膛、繼續往下,臉上沒出息的布上了可疑的紅暈,隨即快速的別過頭,不自然的咳了幾聲,怒道︰「姓元的,你在做什麼?為何這麼…呃…」
「這麼香艷,對不對?」元宇傾猛地湊了過去,笑吟吟道,「歌兒有沒有覺得我很有魅力啊!要知道,之前你高燒不退,還是我靠壁取冷,將你的燒冷下去的!是不是很感動啊?」
沐晚歌面色一怔,看著元宇傾那放大的俊臉,心中忽然升騰起一股暖流,說不感動是假的,只是某人很不厚道的模了模肚子,想著感動又不能吃,著實有些不劃算啊!
她有些不自然的移開了些,她不是沒跟男子靠這麼近過,只是也緊緊局限于那兩個生死與共的戰友而已,其他人,靠近一次打一次。
一想到那兩個人,心情忽然有些沉重起來,也不知道外面怎樣了!
「別磨蹭了,趕緊起來!找出口!」只是因許久不曾進食而受了重傷,根本就沒有恢復多少的力氣,剛撐著地面直起身,身子便倒了下去,幸虧元宇傾眼明手快的扶住了她,否則定然會觸踫到傷口了。
沐晚歌感激的看著他,隨即在他的攙扶下往前走去。現在她已經基本可以確認,自己是落到了慕世明所挖的地道里了。只是,當初所拿的案本顯示,地道里縱橫交錯,機關遍布,若沒有人相引,怕是根本就無法走出。
剛開始她還不大相信,即便是迷宮也有它的出入口,她自認穿越叢林無數,要找尋也不是難事。只是,直到在地道里走了一圈後,才突然意識到迷宮的真正厲害之處了!
迷宮,迷局中之人,而局外之人俯瞰便可尋到出入口。這或許也就是為什麼慕世明等人敢將那些危害朝廷的東西搬到這里的緣故了!
兩人互相攙扶著,又轉過了一個彎,眼前依舊是一片平地,地道兩側都點有燭火,明亮如白晝。沐晚歌警惕的查看著四周,不想腳底下卻突然一空,整個身子就要往下掉落。
「小心!」元宇傾連忙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將她下落的身子懸在了半空!
身下似乎傳來什麼聲響,沐晚歌低頭一看,臉色頓時慘無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