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宇傾連忙迎了上來,將她引到凌 允面前,少有的恭敬道︰「凌叔叔,這是歌兒。」
凌 允暗含精光的眼打量了她好一會兒,隨即滿意的點了點頭,卻把沐晚歌看得頭皮發麻,忙拉過元宇傾,低聲問道︰「姓元的,你干嘛?我又不認識他!」
「你不認識不要緊,他想認識你就行了啊!歌兒,你听我說,凌叔叔的醫術很高明,咱們現在先跟他混好關系,待會兒請他幫忙也不是難事啊了!」元宇傾神秘兮兮的湊過去道。
沐晚歌頓時秀眉微蹙,狐疑的看了凌 允一眼,卻發現他依舊是滿臉激動,看向她的眼神里更是隱含著一種莫名的暖意,她心里不由得咯 一聲,扯過元宇傾問道︰「是你找他過來的?要看病也得約個時間吧!」
親,她現在可沒空啊!
「擇日不如撞日!雖然不是我叫他過來的,但至少也省了我一番力氣不是?好了,就一點時間而已,不用多久的,乖啊…」說著,元宇傾便伸手模上她的毛發,直到被狠狠的瞪了眼後,才慢騰騰的將她拉到凌 允面前,笑吟吟道,「凌叔叔,您來得正好!這麼多年沒見,想必你的醫術更加高明了啊!」
沐晚歌癟癟嘴,為他這狗腿的模樣很是不恥。
凌 允將沐晚歌的神情看在了眼里,心中只覺一片溫暖,便笑著問道︰「為何會突然問起我的醫術來了?是誰生病了?嚴不嚴重?」
元宇傾朝著某人努努嘴,「就是她了。早年中了毒,到現在都還沒有解開,既然凌叔叔回來了,不如給她看看?您醫術向來高明,想必要解開她體內的毒藥,也不是難事。」
「好。」凌 允毫不猶豫的應道。
反倒是沐晚歌被他這爽快的回答怔愣了下,不經意間抬頭,卻看到凌 允滿臉的笑意,如冬夜溫暖的柴火,瞬間便驅散了周身的冰冷,那麼親切,那麼溫暖心窩。
她忽然有些恍惚,恍惚前世那麼多年里,這樣溫暖到心窩的笑容,她竟然連見都沒有見過。最要緊的是,在看到凌 允這樣的笑容時,她可以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加快!
一剎那,她整個人都驚呆了,隨即很快便甩甩頭,心想沐晚歌你真是弱爆了,居然還學會女敕牛啃老草了!你是有多缺愛啊你!
在場的三個男人紛紛面面相覷,不明白她為何會有這樣的舉動。尤其是元宇傾,此刻更是詫異不已,連忙上前探了探她額頭的溫度,嘴中呢喃道︰「不燙啊,歌兒,你是怎麼了?怎麼行為舉止這麼古怪?」
「我哪里古怪了?」沐晚歌一把拍掉他的手,佯怒道。
「不古怪就好,」元宇傾連忙收好自己的魔爪,隨即將她整個人按到了椅子上,回頭朝著凌 允笑道,「凌叔叔,你再這麼看下去,歌兒臉皮都被你看薄了!到時候治不了病,可就是我的損失了呢!」
沐晚歌大囧,不自然的低下頭,只是那微掀的眼角卻還是忍不住瞥向眼前的兩個人,神色除了有些不自然外,就連眼神都有些不明所以。
「噗哧」的一聲,卻見凌暮遠頗是好笑的搖搖頭,朝著凌 允說道︰「父王,看來你將傾顏郡主嚇到了。如此熱情,就算是兒臣,都有些吃不消啊!」
「呃…」沐晚歌又是大囧,不好意思的扶了扶額,少有的羞怯起來。想起剛才在面對凌 允那過分的熱情時,自己那明顯加快了的心跳,她就忍不住捂臉。想她活了兩輩子,何曾有過這樣囧的時候?尤其是某個醋缸子還在一旁站著,若是讓他知道了自己的異樣,豈不是要笑掉大牙?
「歌兒,你哪里不舒服麼?怎麼臉那麼紅?」元宇傾濃眉緊皺,擔憂的拍了拍她的臉頰,也絲毫不顧及這樣的舉動會不會有何不妥。
「姓元的,你再亂動,信不信我把你打包從這里扔出去!」沐晚歌拍不掉那只大手,頓時瞪圓了雙眼,怒了起來。
平日里,他要怎麼樣都沒有問題,可大庭廣眾之下如此無所顧忌,還真是讓她難以接受!更何況,旁邊那兩只還以那種意味不明的眼神盯著她,讓她想要忽略掉心里發毛的感覺都不行!
「咳咳,元相,你剛才所說的解毒,是怎麼回事兒?現在方便與我們說說麼?」凌暮遠輕咳了聲,頗有些好笑的看著眼前這兩個別扭的人。
他相信,若是他再不開口,這詭異的氣氛會一直這麼持續下去!而更奇怪的是,他的父王卻似乎沒有任何開口的跡象,只是靜靜的看著兩人的微妙互動,那臉上流露出的神色,竟連他這個兒子都看不懂了!
被凌暮遠這麼一提醒,兩個當事人頓時回過神來,有些不自然的別過頭,片刻後才對瞪了眼,便听到元宇傾說道︰「凌叔叔,不好意思,讓您見笑了。既然您今日來了,倒不如給歌兒好好看看吧!」
「嗯,好。」凌 允點了點頭,便也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朝著沐晚歌輕聲道,「來,將手拿出來,讓我把一下脈!」
沐晚歌狐疑的看了他半晌,終于在某個呱噪的人開口前,伸出了左手,斂起一身的情緒,只淡淡道︰「多謝王爺了!」
說著,便將自己的手放到了桌子上,讓他把起脈來。
片刻後,凌 允才拿開手,面色極其凝重的看了她一眼,想要開口卻不知從何說起。
沐晚歌嘴角扯出一抹勉強的弧度,頗是有些無所謂道︰「王爺,我的身子如何,心里還是有個數兒的。最壞的結果,我也已經想過,您若是有什麼話,不妨直說。不必顧及我的感受。」
「凌叔叔,歌兒的身子狀況如何?她體內的毒什麼時候可以解開?」相較于沐晚歌的淡然自若,元宇傾就沒有那麼好的耐性了。在他看來,凌 允的醫術是很高明的,若是連他都解不了毒,那歌兒接下來的日子,便真的很令他擔憂了!
凌暮遠暗自嘆息一聲,想著若不是親眼所見,誰又能想到,向來瀟灑不羈無拘無束的元相會露出這樣患得患失的神情?如今看來,他是對沐晚歌上心了吧!
只是,沐晚歌的身子狀況,他也多少了解一些。
當初因為劉枝的事兒,滿京都城里曾經傳遍沐晚歌多年來所服用延草慢性毒的具體情況。雖然是慢性毒,可服用了這麼多年,怎麼都會使身體虧損嚴重。更何況她是在那麼惡劣的環境下生活,即便是在好好補上大半輩子的營養,想要完全將身子養好,怕是也不大可能!
而因著清泉寺蘭若亭里的一次見面,他對沐晚歌是懷著感激的!
畢竟,這麼多年來,敢于直視他的眼楮,並贊美他的眼楮漂亮的人,也就只有眼前的這個弱女子而已!
更何況,他和元宇傾也算是一起長大的好哥們,雖然關系不能公開到明面上,可私下里把酒言歡策馬奔騰的事兒,年少時並沒有少做過。看到元宇傾此刻的認真,他心里忽然有些沉重。
若是沐晚歌出了什麼事兒,他無法想象眼前這個認真起來脾氣很倔的男人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兒來!
擔憂的看了臉色微變的元宇傾一眼,又看了看滿面平靜的沐晚歌,心里又是一聲長嘆,朝著凌 允說道︰「父王,傾顏郡主的病情如何?正如元相所說的,可有解毒的可能?」
凌 允並未理會他,而是目光復雜的看了沐晚歌一眼,待發現她沒有驚慌失措也不失魂落魄時,眼里頓時劃過一絲贊賞,只是出口的語氣卻不怎麼輕松愉快︰「傾顏郡主的體內,其實也就只剩下一種毒了。若是本王沒有猜錯,這種毒,應該叫做蝕憶散。」
沐晚歌眼里劃過一絲詫異,卻還是如實點了點頭,「不錯。我曾听李秣陵大夫說,蝕憶散是一種奇毒,尋常大夫根本辨別不出來。王爺醫術高明,倒是讓我佩服不已。既然王爺知道這是蝕憶散,那可知道蝕憶散的解毒方法?」
凌 允猶豫的看了他一眼,斟酌了片刻後,才緩緩說道︰「蝕憶散,並沒有解藥。」
「什麼?」元宇傾猛地跳腳,不敢置信的看著凌 允,雙手不由得攀上了他的肩膀,急急忙忙問道,「凌叔叔,您不是在開玩笑吧?蝕憶散怎麼可能沒有解藥?若是沒有解藥,豈不是解不了毒了?可是,這怎麼可能?李秣陵還研究出了解藥的藥方來了呢!」
沐晚歌也被這消息嚇了一跳,連忙點點頭,附和道︰「王爺還是不要開玩笑了!這個玩笑可不好笑。蝕憶散雖然奇特無比,也少為人知,可怎麼可能沒有解藥?那李秣陵所說的解藥藥方,又是怎麼一回事兒呢?」
凌 允緊緊皺起了眉頭,「蝕憶散,是本王在醫術孤本里見過的,上面只詳細敘述了蝕憶散的毒性及作用,並沒有提到蝕憶散的解藥要如何配制!」
「凌叔叔,那本孤本不代表最後的結果。這本沒有,另一本怎麼可能沒有…」元宇傾依舊不死心,卻還是被凌 允打斷,「宇傾,當年那本孤本,還是妙手醫仙送給本王的!既然是孤本,你以為還會有第二本麼?」
「可李秣陵又是怎麼回事兒?」元宇傾有些語無倫次,緊握的拳頭顯示著他內心的慌亂,「凌叔叔,這事兒太玄乎了。不如,改日我讓李秣陵到您府上,跟您交流交流吧!這個玩笑,以後可不要再跟我開了…我…」
他話還沒說完,一只小手頓時握住了他的大手,微微的涼意透過手背的肌膚滲透入血管,讓他波動起伏的心情慢慢恢復平靜。心疼的看著沐晚歌,手指不自覺的就要撫上她的面頰。
沐晚歌面色一怔,有些不自然的別開臉,尷尬中垂落身側的手臂卻撞到了椅子上,發出一聲略顯沉悶的聲響。
而這一幕,卻又映入元宇傾的眼簾,听到那沉悶的聲響,便可以猜測到撞上的力度之大,他心疼的看了沐晚歌一眼,待發現她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時,才猛然想起一個事實來,眸底瞬間劃過深深的痛楚。
于是,大手方向一轉,便捧起她的右手臂,遞到凌 允面前,聲音有些沙啞道︰「凌叔叔,那您再看看,歌兒的右手臂,是不是還有恢復的可能!這丫頭愛美,穿著寬袖衣裳,總要有一只好手臂才能撐得起那些寬大的袖子才是。您就給她看看,別讓人看上去,像是撐著竹竿似的!」
沐晚歌卻猛地低下頭,不忍再看他,生怕看到他眼中的痛楚之色。
只是,其他的兩人早已從那只手臂上看出了端倪,心里齊齊劃過一抹震驚。難道她的一只手已經廢掉了?那發生在流芳閣的比試里,她豈不是單手打敗了身體健康的梁三公主?
可是,這又怎麼可能…
這是凌 允和凌暮遠心里齊齊冒出的問號!可事實在前,若不容許他們不相信了!
「凌叔叔,您給歌兒看看吧!這麼多年,您游遍天下四國,應該見過不少的疑難雜癥的!您看看是否有什麼診治的方法!」元宇傾以為又要听到什麼不好的結果,一顆心頓時慌了起來,就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此刻的他已經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了!
沐晚歌秀眉微蹙,淡淡掃了其他兩人一眼,左手便覆上元宇傾的手背,笑著安慰道︰「姓元的,沒事的!已經過去那麼長時間,想要恢復怕是已經不可能了!王爺日理萬機,就不要麻煩他了。索性這段日子,我也習慣了左手,倒也沒有什麼不方便的!」
聞言,凌 允終于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從元宇傾的手中接過她的手臂,吶吶道︰「讓本王來看看吧!」
沐晚歌安慰的拍了拍元宇傾的手臂,示意他不必過于擔心。
其實,她心里也很清楚,看不看,都已經無所謂。她自己就是大夫,自然不抱任何希望的!只是,不忍心看到向來瀟灑的元宇傾露出那樣的神情而已。
片刻後,凌 允拿開了自己的手,只是這一次的面色愈發凝重,更讓元宇傾的心瞬間往下沉去。
沐晚歌心中一動,隨即看向凌 允,淺淺一笑道︰「王爺,您也不要過于為難。我之前也會些醫術,雖然不及您的博大高明,可基本的人體骨骼身體障礙還是很清楚的。這只手臂,早些日子中了毒箭,又沒有得到及時的治療,要想恢復,已經是不可能的!不過,用一只手臂來換一條命,說到底,還是我賺了!」
「唉…」凌 允忽然長嘆了一聲,說不出的壓抑,「你能這麼想,自然是好的。只是,本王醫術也不算好,也正如你所說的,這手臂已經錯過了最佳的治療時間,想要恢復,已經是不可能了!不過,你也不用過于擔心,既然習慣了左手,做起事情來,想必也不會很麻煩的!」
頓了頓,又見他看向元宇傾,淡淡說道︰「宇傾啊,她的身子比較弱,盡量給她多補一些營養!這樣對她的身子健康有很大的幫助!一日三餐是必不可少的,萬不可應付了事。你可記清楚了?」
「嗯,記清楚了。」元宇傾吶吶點頭,隨即有些不自然的轉過頭,卻望進了沐晚歌清如水亮如星的眸子里,眸光里倒影出來的自己,在褪去了一身的驕傲過後,原來也是這樣的無能為力。
沐晚歌自然知道他心里的難受。要說最希望她一生幸福安康的人,除了梅姨和那兩個小子,便也只有他了!
只是,向來天不饒人,她也怪不了誰。
深呼吸了一口氣,沐晚歌轉而看向凌 允,笑著道︰「今日,多謝王爺和凌世子了。只是,方才一直都在為我診治病情,還不曾請教,二位此次前來,可是有什麼事兒?」
「的確有事兒,」凌 允穩了穩心神,隨即鄭重問道,「本王此次前來,是想請問一下,你可有見過一枚一枚這樣的環戒!」
說著,便見他從懷里掏出一張紙,展開後遞到沐晚歌面前。
沐晚歌眸光微閃,抬頭狐疑的看了看他,待發現沒有任何異樣時,才點了點頭,道︰「這枚環戒,是我的。可惜,如今已經不在我的手里了!」
「真是你的?那它現在在哪里?」凌暮遠連忙問道。
「在玉淑梨手里。當初,她闖入我的房間,將這枚環戒拿走了。不知兩位為何會有此問?」沐晚歌皺了皺眉,凌厲的眸光在兩人之間來回了好幾遍,直把兩人看得頭皮發麻。
凌 允嘴唇動了動,許久後才有些顫抖的開口︰「你可知,這枚環戒是誰給你的?有沒有人跟你說過,這枚環戒有什麼作用?」
「這環戒,是我母親的乳娘留下來的。只是她去得早,我後來也是在她的白骨旁發現的。至于作用,更是什麼都不知道了。王爺想要說什麼?難道您知道?」沐晚歌的語氣陡然一冷,頗有股追問到底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