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燒著火堆的房間里，王遠推門而入。
「收拾干淨了？」方旭坐在火堆旁，手里拿著一個面包加腸吃著，看著進來的方旭道。
「嗯，完了。全部丟進了蟲子堆，幾秒時間就啃完了。」王遠點了點頭，在方旭身邊坐了下來。
方旭從火堆旁邊拿起了一個烤熱的加腸面包遞給了他，輕聲道︰「辛苦了。」
王遠接過，白了他一眼︰「裝什麼大尾巴狼？」
看著王遠狼吞虎咽的吃著東西，方旭微微一笑。
咽下了嘴里的食物，王遠低聲道︰「柳蕊和孩子們呢？」
「在另一個房間，柳蕊傷的不是很嚴重，基本都是皮外傷。那個斷了胳膊的小家伙我也已經用念力幫他接好了。也幫剩下的孩子們撫平了心理的創傷。」方旭嘆了口氣道。
「那就好了，這種活我可做不來。」王遠也松了口氣，繼續大口吃著。
方旭眉頭微皺，看著火光道︰「但是柳蕊卻有些異常，無論怎麼和她說話，她都不理會我。」
王遠聞言一愣，想了想道︰「是不是她還沒從剛才的事情恢復過來，或者心里埋怨你沒有早點出去救她？」
方旭揉了揉眉心，苦笑道︰「我也想早點出去救她，如果早知道李胡子和他的手下那麼草包，我第一時間就沖出去了。但是當時的情況是六對二，況且還有她和一大堆孩子，讓我投鼠忌器，怎麼敢隨意動手？我不能為了少數人，讓更多人置身險境。要不是李胡子讓手下朝孩子們動手，恐怕我還會在繼續等待下去。」
「那你去和她解釋一下？」王遠試探的道。
方旭嘆了口氣道︰「她理都不理我，我怎麼解釋？」
王遠想了想，道︰「那這樣吧，我幫你去說，順便看看孩子們。」
「算了，咱們一起去吧。」方旭站了起來，臉色嚴肅了下來，「而且，也得告訴他們真相了。」
……
另一間寬敞的房間里，中間燃著一堆溫暖的火堆，孩子們整齊的睡在打好的通鋪上，一個個睡得非常香甜。但柳蕊卻披著一塊毯子，換了一身干淨衣服，呆呆的坐在火堆旁看著躍動的火焰。
今天發生的事，早已讓經歷了太多磨難的她麻木了。親眼目睹蟲子和喪尸撕碎了無數活生生的人，還有可愛純真的孩子們死去，太多美好的隕落……
即便今天，一直到最後關頭方旭和王遠也不會出現；即便今天，自己和孩子們被糟蹋，然後死去，也不過從另一個角度得到了解月兌。
多少個日夜，柳蕊從噩夢中驚醒，都發現自己早已在夢中淚水橫流。她多麼想放聲大哭，但在沒有保護的情況下，她連大哭都不敢，因為太大的人聲會引來那些可怕的蟲子和喪尸。
也曾有多少個日夜，她多麼想拿著尖刀，親手將孩子們一個一個送上天堂，再將自己送入地獄。但每當她顫抖著拿著刀走到孩子們跟前，看著他們一個個稚女敕的小臉和香甜的睡相，手中的刀便像也有了人類的情緒一樣，帶著她的手藏在了身後。
但今天所有發生的一切，都比不上方旭的一句話，讓她如墜深淵。
「想找炮灰去別處，這的人，不許你們動！」
柳蕊知道，也許一直到自己死去，這句話她都不會忘記。
那個男人，那個長相平凡，總是一副淡定神色的男人，面對敵人，放下了這樣一句諾言。
是的，在柳蕊看來這就是諾言，對她和孩子們能夠生存下去的諾言。多麼讓她感到幸福的諾言！
但是，她卻無法感覺到幸福。因為她是‘這’的人，而世界上還有許許多多‘那’的人。
從粗豪大漢的話語中，她知道了他將要離開。她也知道她不可能跟著他離開，這群孩子也不可能。換句話說，她已經知道自己和孩子們的末日即將來臨。
這一切，對于她的打擊並不是多麼巨大。因為她知道他終有一天會走，而身有疾病的她也終有一天會死，而且這一天不會太遙遠。
這群孩子們，失去了她和他之後，也不會在這個殘酷的世界里生存太久。這里沒有專業的政府體系，沒有正規的政府機構。一切都像是回到了遠古時期，弱肉強食，適者生存。現在有她的照顧和他的保護，但要是沒有了這些呢？難道乞求他們能遇到第二個她和他？
但是，她能坦然接受。能夠在可怕的災難之後活到現在，她已經非常滿足了。能夠認識他，更讓她感激上天的恩賜。她不奢求能與他一直生活下去，直到見到光明。但能夠陪伴他走過一生的一段路程，讓他的心中有她的影子，就是她最大的幸福了。
不知何時，她的心中早已深深的烙下了他的影子。或許是他微笑著對王遠說，「放下刀，她說的是真話」；或許是他辛苦的忙里忙外給她和孩子們置辦衣物和食物；或許是那個夜晚他的淚流滿面的自白；或許是那句斬釘截鐵的「這的人，不許你們動！」
但這一切，都被那句「想找炮灰去別處」擊得粉碎。她不知道在這座城市還有多少像她一樣的人，還有多少孩子。她也不知道會有多少「人上人」會用他們去做炮灰。她只知道這些是她無力去改變的，她也不會矯情的在這個自身都難保的時候去考慮蒼生的死活，並為之難過。
真正令她痛苦的，是方旭的態度。
言語之中，方旭默認了這樣的炮灰，沒有阻止他們去尋找別的炮灰。因為方旭，也需要炮灰。
如果是別人，柳蕊不會有什麼觸動。可是，這是方旭啊！在她的心中，方旭就是這個悲慘世界唯一的冉阿讓，他幫助了素昧平生的自己和孩子們，甚至為了他們殺死了同一組織的人！
可是他的心為什麼也有如此冷漠和黑暗的一面？雖然他最後殺死了那個粗豪大漢，但她卻已經知道他心中埋藏的黑暗。這讓她如墜冰窟。
她無法容忍她唯一的光芒——方旭也有黑暗的一面，即使那是被殘酷的世界逼迫出來的。
就像一個一直生活在黑暗里的人，有一天他忽然獲得了渾身散發著耀眼光芒的天使的幫助。他雖然仍置身與黑暗之中，但他幸福，而且快樂。那個唯一光源的天使就是他全部的寄托。但有一天，他發現天使的心中隱藏著惡魔，潔白的光翼上充斥著血腥的紋路。頓時，他的世界崩塌了。
柳蕊現在就處于這樣一個狀態中。其實，她的防線早已在不知不覺中被黑暗佔據，她的精神也早已變得不正常。這就是黑暗和絕望的力量。面對她心中的光源方旭，她無法理智的思考，只想讓完美的方旭永遠存在于她的心中。
但是，她心中的天使，墜落了。
（第二更，這一更，寫的笑歌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