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獸 第三百六十二章 投桃報李 (下)

作者 ︰ 最後的游騎兵

估模著是因為屋里多少要比街面上暖和,相有豹與嚴旭擱在褡褳帶進飯館的那些地蜂,已然有了些蠢蠢欲動的架勢。有些個小指頭粗細、小兩寸長短的地蜂,此刻已然微微扇動著翅膀,在褡褳里邊慢爬行起來。

很有些擔憂地探頭瞧著那些活泛勁兒越來越足的地蜂,嚴旭更是把那截小竹管緊緊攥在了手,一雙眼楮眨也不眨地盯住了愈來愈活泛的地蜂,嗓音里帶著幾分顫抖地朝相有豹低叫道︰「相爺,您瞧著這地蜂該是不會猛不盯地飛起來胡亂蟄人吧?」

豎著耳朵聆听著窗外的動靜,相有豹倒是一幅胸有成竹的模樣,連看都不看一眼褡褳里慢慢爬動著的地蜂,只是曼聲朝著嚴旭應道︰「嚴爺,敢情您是知道這地蜂的厲害?」

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嚴旭哆嗦著嗓門低叫道︰「早年間跟著我哥哥走一趟活兒,叫幾個護院追得沒轍、慌不擇路的鑽了蘆葦蕩,一腳踩進了個地蜂窩!這要不是身上穿著的行頭還算厚實,捎帶著還扯開了家什囊護住了頭臉,怕是我們哥倆都得跟追過來的那幾個護院一樣,生生疼上半拉月才一命歸西!」

眼楮盯著不遠處燈火通明的暢罄園動靜,相有豹依舊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隨口答應著嚴旭的話頭︰「生生疼了半個月才壞了性命?那估模著嚴爺您踩上的地蜂窩生著的是黃尾地蜂,毒性都還算不得太烈。再加上沒尋著懂行的把式、合適的大夫,這才能傷了人性命。真要是撞見花尾地蜂蟄上一口之後傷口麻癢難熬。恨不能把那蟄傷的皮肉都撕扯下來才能舒坦幾分。三天之內要是還尋不著對癥的解毒藥物,神仙也都難救!」

探頭看了看褡褳里邊越爬越歡實的地蜂,嚴旭差不離都要把攥在手的小竹管捏成了兩截︰「相爺,那咱們帶著的這地蜂」

「就是花尾地蜂」

話沒說完,窗外猛地傳來了三聲響亮的 哨聲。伴隨著 哨聲響起,一直都盯著暢罄園方向動靜的相有豹頓時回過了身,朝著很有些畏畏縮縮模樣的嚴旭低聲叫道︰「嚴爺,我胡師叔那邊該是得手了。咱們這就動手!」

狠狠一咬牙,嚴旭重重地點了點頭,伸手從懷里模出來一副很有些陳舊模樣的牛皮手套,小心翼翼地將擱在窗戶下邊的褡褳提在了手。

輕輕推開了窗戶,相有豹也是戴上了揣在懷里的一副皮手套,這才接過了嚴旭提在手的褡褳,慢地伸到了窗戶外面。輕輕地搖晃起了裝滿了地蜂的褡褳。

乍暖又寒,剛在屋里回復了些活泛勁兒的地蜂叫冷風一激,頓時亂糟糟爬動著擠成了一團,全都想著要鑽進略微暖和些的蜂群央。可在彼此爭搶擁擠之下,被擠出了蜂群央的地蜂為求活命,也是憋足了勁頭玩命擠撞。不大會兒的功夫。已然就有那擠不進蜂群央的地蜂暈頭轉向地爬到了褡褳外邊,再叫不斷搖晃著的褡褳折騰得直朝地上跌落下去。

也都不知道是地蜂天性使然,又或許是寒風隱約傳來的蜂蜜與繭漿氣味作祟,從褡褳上摔落下去的地蜂全都拼命地伸展開了翅膀,跌跌撞撞地朝著暢罄園方向飛去。不過是一碗茶的功夫之後。相有豹提在手的褡褳已然變得越來越輕,而從褡褳飛出的地蜂。卻在黑夜的遮掩之下匯聚成了一股墨色暗流,直沖著燈火通明的暢罄園撲了過去。

使勁抖了抖手壓根都沒剩下多少分量的褡褳,相有豹回手將空落落的褡褳扔回到窗戶下邊,翻手又接過了另一個頗有些分量的褡褳伸出窗外,再次輕輕地搖晃起來

站在相有豹身後,嚴旭伸著一只帶著皮手套的巴掌,閃電般地將幾只暈頭轉向撞進了窗內的地蜂捏碎在指掌之間。而緊握在另一只巴掌的小竹管也早拔開了塞,拿捏出了一副隨時要朝著相有豹和自個兒身上潑灑的架勢。

眼瞅著第二個褡褳的地蜂也都朝著菊社方向涌去,相有豹仔細抖落干淨了褡褳僅存的幾只地蜂,這才重重地喘了口氣,將空落落的褡褳扔到了窗下,翻手便將窗戶關了個嚴嚴實實,再又朝著嚴旭一點頭︰「嚴爺,差不離能使喚上您手里的家什了!」

忙不迭地從腰間別著的家什囊取出了一支巴掌長短的空心燭,嚴旭小心翼翼地將那竹管里頭不多的暗黃漿液倒進了空心燭內,再將那空心燭點燃之後擱在了窗戶下邊,這才如釋重負般地長長地舒了口氣︰「相爺,這趟活兒,可都比得上我當年夜闖四城恭親王內宅了我這渾身上下的汗都快淌到鞋底里邊了!」

眼瞅著那灌了藥水的空心燭慢慢散發出了一縷幾乎瞧不出顏色的青煙,相有豹卻是好整以暇地坐回了桌邊,朝著額頭上已然見了汗水的嚴旭呲牙一樂︰「嚴爺,這也就是您頭一回伸手操持這教玩意的活兒,心里覺著不把穩也都尋常!眼下這些個地蜂已然散出去了,驅蟲的藥水也都使喚上了,您直管把心擱在肚里,咱們踏實吃喝著听暢罄園動靜就成!」

摘下手上帶著的皮手套朝懷里一揣,嚴旭一跌坐到了椅上,端起已然有些涼了的老白干一飲而盡︰「相爺,我這兒多嘴問一句——就今兒晚上這活兒,到底是怎麼個門道?我可是親眼瞅著謝門神謝爺擱在老城牆底下挖出來的兩窩地蜂,捎帶手的還取走了地蜂蜜和一些瞧著像是僵死了的繭。就憑著這壓根都沒教過的玩意去收拾暢罄園那些邪魔外道相爺,這活兒把穩麼?」

同樣將擱在自己面前的一杯老白干一飲而盡,相有豹一邊伸著筷替嚴旭布菜,一邊低笑著朝嚴旭說道︰「嚴爺,您甭瞅著火正門教玩意有些門道路數,可真要把話說透了,左不過就是八個字——順勢而為、擇材就教!」

微微皺著眉頭,嚴旭咂巴著相有豹話的意思,很有些認同地點了點頭︰「倒還真是這麼個道理就算是潛行里頭,剛入門的小徒弟也都得瞧著身量、脾性選一門合適的活兒操演。要不然指定就得耍弄出來個張飛繡花的路數——吃力不討好!」

有滋有味地嚼著一塊羊頭肉,相有豹伸手朝著窗戶下邊的兩個空褡褳一指︰「就像是這地蜂,尋常時候自個兒壓根就不釀蜜,從來都是從旁的能釀蜜的蜂巢穴搶奪吃食。尤其是在過冬前倆月,一窩地蜂都能把周遭左近十里內旁的蜂窩都洗劫個干淨,就仗著這點搶來的吃食過冬。可要是旁的野物刨開了地蜂窩偷吃蜂蜜、繭,叫驚動了的地蜂就能循著蜂蜜和繭漿的味兒追著那偷吃的野物蟄個沒完沒了,哪怕是追出去好幾里地遠近,也非得把那野物蟄死方才罷休!」

「那要是這麼說暢罄園里已然有了那蜂蜜和繭漿的味兒?可那蜂蜜和繭漿倒是怎麼弄進暢罄園里去的?」

「這不是有我胡師叔教出來的黃皮麼?」

「半是天定半人為,這教玩意上面的學問,可真是夠叫人琢磨一輩的」

都沒等相有豹與嚴旭多說上幾句,從暢罄園方向猛地傳來了幾聲怪叫。伴隨著那幾聲怪叫響起,不過是眨巴眼的功夫,驚恐的呼喝與狂亂的叫罵,已然不斷篇地從暢罄園方向傳了過來。

猛地站起了身,相有豹與嚴旭幾乎同時搶步沖到了窗戶旁,伸手將窗戶推開了巴掌寬的一條縫隙,只朝著暢罄園方向望去。

估模著暢罄園待著的那些日本人已然招惹上了那些因為失了食物、巢穴而發狂地地蜂,在明亮的燈光照耀下,一條條黑漆漆的人影全都胡亂舞弄著胳膊,像是了邪一般地叫嚷蹦跳著,仿佛被一只只無形的巴掌抽打得滿地亂蹦。

而另一些剛從屋里沖出來的人影,手卻像是拿著各樣不同的家什一般,全都卯足了氣力朝著半空抽打,顯見得就是要將那些追著人蟄咬的地蜂抽打下來。

除了在暢罄園鬧成了一鍋粥也似的場面,暢罄園外那幾幢黑漆漆的小樓也猛地亮起了燈火,一些壯棒漢紛紛從小樓沖了出來,也都來不及走暢罄園大門,全都是翻牆而過、直撲暢罄園亮著燈火的幾處房屋而去

都還沒等相有豹與嚴旭把暢罄園混亂的場面瞧個過癮,從暢罄園正房門口,猛地沖出來兩個手里舉著火把的人影。也都不知道那倆人影從各自懷拿著啥玩意灑在了熊熊燃燒的火把上,一股股白煙頓時便從火把上騰空而起。伴隨著那倆人影舉著火把在暢罄園四處游走,不過是一碗茶的功夫之後,那些個胡亂舞弄著胳膊的人影竟然全都消停下來,接二連三地半蹲在地上胡亂叫嚷〞shenyin〞。

眼瞅著暢罄園這番場面,相有豹禁不住眉頭一皺,像是自言自語般地低聲咕噥起來︰「嘿這暢罄園住著的日本人,倒是還真有幾個懂馴獸門道的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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