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話說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擱在四城尋常百姓身上而言,倒從來都是丁點錯處沒有的活法。可要擱在清華園這些個做學問的人物身上,卻是壓根做不得準。
斟字酌句著書立說、皓首窮經拾遺補闕,孤燈照狼毫筆下字字珠璣,寒窗映端硯池點點晶瑩。只待得做罷學問掩卷長笑,才知曉天盡頭東方已然發白!
眼見著已然是過了三更天的時辰,清華園不少教書先生的宅里卻也都還亮著燈火。有些書齋雅室內,隱隱約約都還傳出來些吟哦詞句的動靜,顯見得書齋主人正在考研學問的興頭上,一時半會兒且還不得安寢?
遠遠瞅著水墨梅住著的院里隱隱透出的燈光,已然換上了一身夜行裝束的石川橫二半蹲在一處忍冬樹叢下邊,憋著嗓門朝白天在水墨梅書齋露過臉的那白淨漢說道︰「龜冢君,白天您在書齋留下的東西,確實能起到作用嗎?」
很有些不滿地低哼一聲,被稱為龜冢的那白淨漢伸手在自己胸前輕輕一拍,同樣低聲朝著石川橫二說道︰「雖然不敢說有絕對的把握,但是德川家的御用馴獸師,也並不是靠著虛名來享受尊重的,石川君就不必擔心了!」
嘴里低聲回應著石川橫二的問話,龜冢的手上倒也沒閑著。拿捏著兩個從懷取出的小巧的木般的玩意,龜冢輕輕吹動著那兩片只有小指頭大小的木,發出了一縷縷幾乎叫人听不清楚的幽幽低鳴。
伴隨著那幽幽低鳴響起,從龜冢的袖管里,慢地爬出了兩只只有小手指頭長短,寬窄倒是足有三指左右、通體泛著銀色光澤的蠍。閃電般地直沖著水墨梅住著的院方向爬了過去,片刻間便隱沒在黑暗之。
頗帶著幾分得意的神色,龜冢一邊將那兩片木收回了懷,一邊低聲朝著情不自禁朝後挪動著身形的石川橫二笑道︰「石川君也認識這石見蠍麼?」
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石川橫二一邊小心翼翼地朝後挪了半步,一邊低聲朝龜冢應道︰「的確是知道石見蠍的厲害!以往開采石見銀的那些礦工。每年都有幾百人死在石見蠍的蟄針下。即使是本土最好的大夫,也都對石見蠍造成的毒傷束手無策!」
像是對石川橫二的回答頗為滿意,龜冢洋洋得意地點頭應道︰「普通的石見蠍都能有那樣的毒性,更何況是經過了德川家的御用馭獸師靜心培育過的石見蠍了!在那個家伙的書齋,白天留下的一些東西,會為那兩只石見蠍指明方向。再等一會兒,就要依靠石川君的能力了!」
忙不迭地點了點頭,石川橫二回頭看了看隱藏在其他幾處暗影的手下,慢慢蠕動著嘴唇。很有些含混不清地發出了一連串細碎的語音。
同樣回頭看著其他幾處暗影被石川橫二的細碎語音召喚出來的壯棒漢,龜冢不由自主地點頭低笑道︰「在語術(注1)的召喚下,能夠如此快速地做出反應,看來石川家的體忍,的確是有過人的本領啊!」
仿佛是要在龜冢的眼前展現各自的實力一般,那些被石川橫二從暗影召喚出來的石川家體忍,一個個全都像是炫耀般地竄高伏低,從樹梢和假山上蹦跳著匯攏過來。有兩個身穿著夜行裝束的體忍。也都不知道從哪兒尋來兩根長長的竹槍戳到了攔路的小池塘,如同兩只烏鴉般凌空越過了水塘。幾乎是悄無聲息地落到了地面上。
扭頭看了看水墨梅住著的院里亮著的燈光,再瞧瞧默默計算著時間的龜冢微微一點頭,石川橫二也不說話,只是猛地一揮手,招呼著那些剛剛聚攏到了自己身側周遭的體忍朝水墨梅住著的院撲了過去。
眼瞅著十幾個身穿夜行裝束的體忍剛朝前撲出了幾十步遠近,沖在最前面的兩個體忍卻像是驟然間撞上了一面看不見的圍牆一般。猛地悶哼著蹲下了身,一手捂著頭臉處像是被撞傷的地方,一手朝著身後連連比劃著手勢。
只一看那兩個受傷的體忍打出來的‘有埋伏’的手語,其他十幾名體忍頓時默不作聲地四散開來,背負在各自肩後的小太刀也都輕輕出鞘橫在身前。拿捏出了一副防御敵人偷襲的架勢。
都還沒等同樣看見了手語的石川橫二再有任何指令,從不遠處的黑暗之,卻是有人猛地擲出了幾個圓乎乎、足有小香瓜大小的玩意。幾個眼瞅著要被那玩意砸的體忍下意識地揮刀格擋之下,那幾個圓乎乎的、小香瓜大小的玩意卻是丁點動靜都不帶地被鋒利的小太刀劈了開來,一股股帶著濃厚腥臊味道的液體,頓時將那幾個揮刀格擋的體忍潑了個滿頭滿身!
無獨有偶,差不離就在那些個體忍被散發著腥臊味道的液體潑了一身時,打從石川橫二身後的幾處樹叢和假山後邊,同樣有些個小香瓜大小的玩意叫人扔了出來,也全都是落地就破,里面裝著的那些味道腥臊液體四下飛濺開來,隱隱約約地便將石川橫二等人圍攏在了當。
鼻輕輕一抽,石川橫二頓時變了臉色——雖說那四處飛濺的液體氣味腥臊,可也不難分辨出其帶著一股濃厚的火油味道!
忙不迭地拔出了背在肩後的小太刀,石川橫二飛快地蠕動著嘴唇,急急朝著那些同樣感受到了危險的體忍命令道︰「全部後退,保護好龜冢閣下,尋機沖出去!」
眼見著所有的體忍飛快地回到了自個兒身邊,就連那倆像是受傷的體忍也都捂著頭臉朝回疾跑,石川橫二猛地一揮緊握在手的小太刀,低聲朝蹲在自己身邊的龜冢叫道︰「龜冢閣下,恐怕今晚的行動要被迫取消了!請龜冢閣下放心,即使是豁出了性命,也會保護著龜冢閣下安全返回的!」
還沒等蹲在石川橫二身邊的龜冢答話,從不遠處的一座假山後邊,卻是猛地響起了個頗有些憊懶意味的聲音︰「我說那一撥打夜食的主兒,有管事的沒有?出來一個說話!」
猛地轉過了身,石川橫二手腕一翻,三枚鋒利的手里劍已然閃電般地朝著那說話聲傳來的方向擲了過去。而在石川橫二出手的同時,兩個剛剛回到了石川橫二身邊的體忍也伏低了身,悄無聲息地直沖著那假山的方向模了過去。
如同泥牛入海一般,石川橫二擲出的三枚手里劍像是壓根也沒踫著東西一般,悄無聲息地沒了蹤影。而那頗有些憊懶的聲音,卻又在另一處茂密的灌木後響了起來︰「嘿喲這大半夜的拋磚弄瓦,您還正當您是五通神降世求供奉不是?瞅著這幾個鐵片倒還不錯,爺勉強就收下你這孫的孝敬了!來——爺的回禮可到了!孫,接著!」
話音落處,幾枚小香瓜大小的玩意毫無征兆地凌空而將,剛巧落到了石川橫二的身邊。從那小香瓜大小的玩意飛濺出來的腥臊液體,更是將石川橫二與龜冢二人潑了個滿頭滿臉!
乍然間叫那味道腥臊的液體潑上了身,石川橫二倒還只是吃了一驚,蹲在一旁的龜冢卻像是雪獅向火一般,猛地跳起了身,一雙手也是胡亂在自己身上拍打起來,不一刻便瞧見有叫龜冢拍死的各樣蟲豸從衣裳掉落下來。
很是得意地怪笑著,那憊懶的聲音卻是又從另一個方向傳了過來︰「可著四城掃听掃听,但凡是打夜食、吃潛行飯的,誰敢這麼不拜山門、不問路徑的上線開扒?這也就更不提朝著教書先生下手,也不怕壞了四城潛行人物的名頭、規矩?我說,倒是有能做主的出來說話沒有?再要擱在暗地里裝啞巴、憋主意,那可就真甭怪我一把火點了你們天燈?!」
低頭看看自己身上沾染的那些混了火油的腥臊液體,再瞧瞧從假山後折返的兩名體忍搖頭的模樣,石川橫二狠狠地咬了咬牙,這才朝著那憊懶聲音傳來的方向叫道︰「你到底要做什麼?!」
嗤笑聲,那幽幽傳來的憊懶聲音卻又換了方向︰「 這還敢這麼嘴硬不是?甭說爺欺負你們外路空——照著潛行里頭老規矩,不拜山門的月兌靴倒甲、不問路徑的露相現身,敢沾‘八不得’的,一回一個手指頭!一鍋煙功夫操持好了,爺放你們一條路走人!敢要有半個不字」
話說半截,那憊懶的聲音卻是怪笑連連地又換了方向。而在不遠處那些深夜未眠的教書先生住著的宅里,像是也有人听見了外面有些動靜,亮著的燈火顯而易見地有了移動的模樣?
看著身邊很有些狼狽地不斷伸手在前胸後背拍打的龜冢,石川橫二無可奈何地朝著那憊懶聲音傳來的方向叫道︰「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 還真是一外路的空不是?得 ,爺今兒心里痛快,且再教你個乖兒!扒了身上衣裳,身上丁點紗都不許見,捎帶著再留下一根手指頭和全付家什,這就麻溜兒滾吧!」(未完待續請搜索樂讀窩,小說更好更新更快!
ps︰注1︰所謂日本忍者的語術,其實就是利用早已約定好的單音節連續發音,將一些簡單的信息傳播出去。說來玄而又玄,實則不值一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