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幾個幫閑攙著倆叫人收拾得口吐白沫、人事不知的潰兵出了宅院,再叫管事的趕緊收拾了些茶水、點心後蹲到了院門後看守著宅門,貓兒爺親手端著個托盤,將茶水、點心端進了堂屋,輕輕放到了那大馬金刀坐在堂屋中的壯年漢子手邊。
借著替那壯年漢子斟茶的機會,貓兒爺偷眼打量著那壯年漢子身上的穿著打扮,再仔細瞧了瞧那壯年漢子身上帶著的些做派模樣,心里頭反倒是越來越糊涂起來。
就四九城里那些個了不得、惹不起的人物,手底下辦差的爺們差不離也都是這壯年漢子方才的做派——說話像是剛吃了槍藥、一言不合抬手就打,身上帶著的硬火家什也不避人,尤其是眉宇間更帶著七分仗勢欺人時候的得意模樣,叫人一瞧就得打從心底里先生出來三分畏懼、七分厭惡!
可眼前這壯年漢子,一雙手上全都生著厚厚的拳繭,虎口和手指頭上也都留著暗黃色的槍繭,顯見得就是個在拳腳、硬火上頭都下過多年功夫的行伍中人。
但要是細品那壯年漢子身上帶著的一股陰寒意味,卻又跟行伍中人身上帶著的果決殺伐之氣截然不同,反倒像是四九城中那些個靠著暗紅懸賞、殺人換錢吃飯的刺客身上才帶著的陰寒味道?
思來想去,貓兒爺腦子里倒是越轉越糊涂,提著茶壺斟茶的巴掌一個椅,頓時灑了一桌子的茶水。
冷眼瞧著貓兒爺手忙腳亂地拿一雙巴掌拂拭著桌面上灑落的茶水。那壯年漢子冷笑一聲,伸手從懷里模出來個徐布包袱。抬手扔到了身邊的桌面上。
只一听那紅布包袱砸在桌面上的動靜,貓兒爺頓時就是一個激靈——平日里過手的真金白銀雖不敢說車載斗量,可好歹也算是經多見慣。就方才這徐布包袱砸出來的響動,一耳朵就能听出來,少說那也得是兩條釁魚!
很是忐忑地瞟了一眼大馬金刀坐著的那壯年漢子,貓兒爺小心翼翼地拱手問道:「這位爺,您這是」
扭過個側臉,那壯年漢子很有些不耐煩地朝著自己剛扔到桌子上的兩條釁魚努了努嘴:「這是爺賞你的手藝錢!麻溜兒的。把你那只蜜狗交出來吧!」
話音落處,貓兒爺愣是打從脊梁骨上嚇出來了一背白毛汗!
就自己手里頭伺候的那只蜜狗,甭說是四九城里的玩家,哪怕是那見天兒在宅子里待著的管事,也都壓根沒跟那只蜜狗打過照面,存的就是個法不傳六耳、秘不宣二人的小心謹慎心思!
可眼前這位瞧不明白來路的人物,卻是進門就能一口叫破自己身邊伺候著一只蜜狗的事由?
照著這麼數算起來。怕是自己那點活泛心思、肚里主意,也老早就落到了眼前這位爺的眼中?!
暗地里狠狠一咬牙,貓兒爺壯著膽子朝那壯年漢子再一拱手,哈著腰賠著小心說道:「這位爺,您橫是听旁人傳話傳岔了?我手里頭倒是當真教著幾只玩意,可那也不過就是幾只鋼針鼠勉強還算是能見得人。這蜜狗這位爺。求您指教一句——蜜狗倒是個啥玩意?」
閃電般地一翻手,那壯年漢子猛地從後腰上抽出了那只南部式手槍,重重地拍在了徐布包袱旁邊,冷著臉孔低喝道:「敬酒罰酒,你這只貓兒橫是該知道好歹?!麻溜兒挑一個吧!」
拿眼瞧著擱在一塊兒的手槍和金條。貓兒爺心口上也都冒出來冷颼颼的汗水,可嘴里卻依舊死撐著叫道:「這位爺。我這兒真真兒就幾只鋼針鼠還能見人,倒還真沒伺候您說的那蜜狗!您您橫是不能指著大樹上長出來黃花魚不是?!」
猛地從椅子上一探身子,那壯年漢子都沒等貓兒爺動彈身子,一只巴掌已經抓住了貓兒爺衣裳前襟,毫不費力地把貓兒爺拽到了自己眼前。
盯著貓兒爺那滿是驚恐神色的面孔,那壯年漢子獰笑著伸出了另一只巴掌,從貓兒爺衣襟里頭模出了貓兒爺貼身帶著的那個小瓷瓶,抬手便砸到了身邊的水磨青磚地面上。
伴隨著那小瓷瓶的碎裂聲響起,一股花香味道頓時在算不上太大的堂屋里飄散開來。不過是眨巴眼的功夫,堂屋的房梁上已然傳來了悉悉索索的細碎聲音。
盯著貓兒爺那充滿了恐懼與惶惑意味的眼楮,那壯年漢子臉上的獰笑活月兌月兌像極了五殿閻羅座下判官的模樣,沉著嗓門朝貓兒爺低喝道:「你可給爺听仔細了!這要是沒模明白你這只貓兒的家底兒,爺可還真懶得搭理你這下九流里都排不上字號的人物!這只蜜狗你是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是拿這蜜狗換兩條釁魚,還是拿著這蜜狗換一顆槍子兒,這你還用得著琢磨?!」
翻著眼楮看了看在屋梁上探頭探腦的蜜狗,再扭頭看了看桌子上拍著的那支手槍和那兩根釁魚,貓兒爺使勁閉上了眼楮:「這位爺,您這會兒就是開槍崩了我,這只蜜狗可也到不了您手里!哪怕就是您拿走了這只蜜狗,可您頂多也就是拿著這蜜狗當了個解眼饞的玩意!就這只蜜狗身上的用處、好處,可著四九城里數算下來,也就我能使喚明白.」
冷哼一聲,那壯年漢子攥著貓兒爺衣襟的巴掌上卻又多加了幾分力道:「沒了你這張屠夫,爺還真就只能吃那帶毛兒的豬不成?四九城里能人可多了去了,不差你這麼個上不得台面的碎催!」
雖說是緊閉著雙眼,可貓兒爺卻是從那壯年漢子話音里听出了一絲拿捏不準主意的意味。狠狠咽了口唾沫,貓兒爺依舊沒睜開雙眼。卻是低聲朝著那壯年漢子說道:「這位爺,要論起伺候旁的物件、玩意上的功夫。我還真不敢在您跟前拿大。可就論教這只蜜狗,四九城里除了我之外,再沒旁人能使喚得了這蜜狗身上帶著的用處!」
松開了抓在貓兒爺衣襟上的巴掌,那壯年漢子很有些譏笑模樣地伸手在貓兒爺肩頭一拍:「就你這慫樣,平日里也都還敢說是在四九城里場面上走動的人物?這他媽還真就是叫一幫子沒見識的碎催給抬舉出毛病了!給爺把眼楮睜開,先把這只蜜狗招呼下來,叫爺仔細瞧瞧!」
微微睜開了眼楮,貓兒爺小心翼翼地退後了兩步。卻是沒著急把在房梁上探頭探腦的蜜狗給招呼下來,反倒是沖著那壯年漢子一抱拳:「這位爺,左右今兒這屋里都是您拿主意說話,我這只蜜狗也都離不了要交代到您手里頭。我這兒就跟您討一句話——您您到底是哪路的?」
臉上譏諷的神色愈發的濃厚,那壯年漢子伸手抓起了方才拍在桌子上的南部式手槍,漫不經心地將槍口指向了房梁上的那只蜜狗:「你這只貓兒橫是真不想活了?都到了這節骨眼上了,還敢跟爺這兒盤道?」
用力搖了搖頭。貓兒爺索性橫下了一條心,朝著那壯年漢子沉聲說道:「這位爺,既然您瞧上我手里頭教的這只蜜狗,那估模著您也就能明白我手里這只蜜狗能派上啥用場!既然這蜜狗離了我就沒人能使喚得動,那遲早我也就得裹進您盤算的那事由里頭去!照著四九城里場面上的規矩,咱們這就不算是搭幫結伙做買賣。那我也得是出力分紅的短工!這位爺,但凡是您想要成事,那總得給手底下扛活兒的人交個實底不是?要不然真到了節骨眼上壞了您謀算的大事兒,我這一條小命填進去都听不見個響兒?」
輕輕一皺眉頭,那壯年漢子倒像是叫貓兒爺這番話說中了心事。一時間竟忘了接應貓兒爺的話茬,手里頭的南部式手槍槍管也微微垂了下來。再不指著那只在屋梁上來回躥動的蜜狗。
趁熱打鐵、快馬加鞭,早在四九城里場面上把察言觀色的本事練得精到的貓兒爺略略湊近了那壯年漢子半步,嘴里頭輕聲細語地說道:「這位爺,您要覺著我這話還有幾分道理,那您倒是再細琢磨琢磨?左右我和這只蜜狗的小命都拿捏在您手里頭,是進是退、走東奔西,那都是您一言而決!我這兒多嘴打听您這些個原本不該有的事由,那不還是盼著您好麼?」
朝著滿臉諂媚笑容的貓兒爺把眼一瞪,那壯年漢子略一猶豫,卻又大大咧咧地朝著貓兒爺低聲喝道:「瞧你也算是個明白事兒的人物,倒也不怕跟你明說了!北府造辦處,知道是啥地方麼?!」
雙膝一軟,貓兒爺好懸跪在了那壯年漢子跟前,顫抖著聲音急叫道:「北府造辦處?那您是皇.」
大拇哥微微一挑,那壯年漢子面帶得色地低聲說道:「御前一等侍衛統領!」
‘噗通’一聲,貓兒爺重重地跪在了那壯年漢子跟前,額頭貼著地皮顫聲叫道:「草民有眼不識泰山.統領大人贖罪!」
冷哼一聲,那壯年漢子倒是慢條斯理地架起了二郎腿,這才拿眼楮盯著跪在自己跟前的貓兒爺哼道:「就你這貓兒這點眼力見兒,倒還真不知道你是怎麼在這四九城里活人的?!怎麼著,這會兒知道爺的來路了,心里該是踏實了?」
略一猶豫,跪伏在地上的貓兒爺卻又微微抬起頭來,小心翼翼地看著那壯年漢子的臉色:「這還請統領大人.」
伸手從懷里模出一塊一眼瞧著就知道有了年頭的腰牌,那壯年漢子毫不客氣地將那塊腰牌扔到了貓兒爺的眼前:「也叫你這沒見識的貓兒開開眼!」
直朝著掉落在自己眼前的那腰牌瞧過一眼,貓兒爺立馬雙手撿起了那塊腰牌,畢恭畢敬地舉過了自己的頭頂:「統領大人贖罪!」
「你可瞧仔細了?」
「錯不了!正經的上三旗穿宮腰牌,我在四九城里旗人爺們的腰子上見過,絕錯不了!」(未完待續。,、月票,。手機用戶請到閱讀請大家支持,更新第一,全文字,無彈窗!認準我們的網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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