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永成這才想起有正事要做,收起嘻笑的心情,戴好眼鏡認真的端詳起桌上的四幅畫。
說起古畫鑒賞,首先要斷代,再看其人風格名氣,保存完好度等等,鑒定起來有相當的難度。對于古玩收藏家來說,對歷史、文學、美學、古建築、人物、服飾、謚號、官制等綜合性知識要求極高,絕非買了一兩件真品,花上一點錢就能學成的。若是長期浸婬此道的行家,久而久之會因為這份職業,所接觸的文物,自然感染散發出一股特有的文人素養,文化氣質。
當樊永成戴上眼鏡之後,神色瞬變,多了份大氣淡定,專注認真。慢慢的看著仿佛是生物學家在研究最新的病菌,利用數十上百倍的顯微鏡那般細致。花了好一會才看完三前幅,停在了最後一幅前邊,琢磨好久難以斷定。
「這……,老劉啊你過來看看。」樊永成有些吃不準,招手把另一頭正在做著珠寶鑒定的劉達叫了過來。
「什麼畫讓你這麼為難,你都吃不準叫我來有什麼用。」劉達讓曾宏維接手自己的活,來到了樊永成身邊,一塊端詳著桌上的第四幅畫。
曲文站在後邊,也跟著看了好久,說實話他看不出這幅畫有什麼特別,也不認識提款之人,只覺得用筆流暢,線條剛勁,清新自然,圖中青松老翁,頑童白鶴栩栩如生,應該出自大家之手。凝神看去竟有股舒適感映入腦海,令人神情氣爽,不覺的被這幅畫深深的吸引。
「樊叔,這幅畫有什麼問題?」強烈的好奇和求知欲讓他忍不住開口。
樊永成頭也不回,仍死死的盯望著桌上的畫,背對著曲文說︰「看到下邊的款了沒有,金廷標,乾隆時期的御用宮廷畫師,為清代大師金鴻之子,最擅長人物、花鳥跟山水和侍女,曾以一幅《白描羅漢》圖引得乾隆欣識,被封為宮廷御用。但是金廷標很早就成為了御用畫家,作品基本都珍藏在皇家之中,甚少流傳到民間,大家對他的畫了解不多。而且作為皇家畫師,金廷標基本上只為皇家作畫,所以喜歡在款識的地方寫個臣字。在金廷標死後,乾隆命人把他的畫作全部加以裝裱,收入《石渠寶笈》,又恰好收入《石渠寶笈》的作品都會加蓋特殊的皇家印章,如‘乾隆御覽之寶’和‘石渠寶笈’印章,若是被封上為品還會加鈐‘乾隆鑒賞‘、‘三希堂精鑒璽‘和‘宜子孫‘印。可這幅恰恰沒有,所以不排除是他早年的作品或者是別人仿制。」
劉達看了好一會,也是滿面的疑惑,對于這種存世量較少的大師作品不敢妄下定論︰「看紙張墨跡應該是到代的東西,但是少了些金廷標的特點,你還是叫老顧來看看吧。」
所謂到代,就是達到年代,符合歷史的意思。
倆人意見相同,樊永成點了點頭,撥通了顧全的電話,簡單說明讓他立刻趕來。
借此機會曲文向樊永成問下了金廷標畫作近些年來的市場行情,結果足足讓他愣了三分鐘。
樊永成玩味的說道︰「早在2000年前,金廷標的作品就拍到了二三十萬往上,到了近兩年隨便一幅真跡就要兩三百萬打底,可謂是長速迅猛,如果這幅是真的那可不得了,蘇雅馨承你的這份情可就大了,這是個好機會啊!」
曲文瀑汗狂流,先不說錢的事,樊永成怎麼還糾著蘇雅馨的事不放,敢情是他自己喜歡的類型,所以一個勁的撮合。
听到疑似金廷標的畫,顧全坐車從家里飛速趕來,進門二話不說直奔擺放畫卷的桌子去,盯著金廷標的畫仔仔細細的看了好半天才面無表情的問了句︰「畫的主人在嗎?」
「在!」
曲文听見把龔海德找來,這小子正在公司前台調戲迎賓小姐。
好不容易和迎賓小姐搭上話,就被曲文給拉走,龔海德滿臉的不爽,嘟噥個不停︰「別拽,別拽,有什麼事你做主就行了,少了算我的,多了算你的。」
曲文也不好說,因為顧全沒講,如果那幅畫是假的應該少不了多少錢,龔海德拿來的這批貨絕大部份都是珠寶,先前見到秦薇娜時,那一臉的愉悅,仿佛剛嫁了個富翁但是對方卻馬上死掉,留下一大筆遺產供她慢慢享用。
「淨顧著泡妞,小心精盡人亡。」
「精盡人亡總好過當和尚強,誰像你都二十多了還是個處!」
倆人鬧鬧乎乎進到典當部,來到顧全身邊,曲文向他示意龔海德的賣主身份。
「小兄弟,你這幅畫那來的?」顧全仍是一臉的平淡。
「這是別人用來低債的,我手上有字據根本不用擔心。」龔海德以為顧心問的是這個問題,從衣服中掏出一張信紙,上邊寫明了這四幅畫確實是用來低債的,據有法律依據。
顧全淡笑道︰「我問的不是這個問題,你知道這幅畫的來歷嗎,對他有過考證不?」
要龔海德上街砍人,收保護費,放高利貸絕對是行家,你要他進行古玩考證,還不如一刀殺了他。滿臉茫然的回答︰「我找了位師傅看過,他說這幅畫是同代仿的,不過作畫的人畫功不錯,應該也值幾萬塊錢,難不成這幅畫有問題?」
龔海德倒是說對了一點,從古到今有很多奸商喜歡找些書畫水平好的又不出名的人來模仿當代或者先代大師的作品,然後當作真跡販賣從中牟取暴利。不過同樣是仿品,繪畫水平高的並具有一定的歷史年代同樣可以賣錢,至于價格或高或低,要看賣方的口才和買主的喜好而定。踫到喜歡的人往往明知是假的也願意出相對高價買下,這也是古玩市場的一個樂趣所在。
顧全點了點頭︰「這幅畫確實有問題,你先等等,我們商量一下。」說完把樊永成和劉達叫到一旁,小聲的商量了一會。
龔海德站在一旁,見顧全三人又討論又打電話,遲遲決定不了,朝曲文打了個眼色︰「這三個老頭子干嘛呢,不就一幅破畫嗎,多少隨便給個數,省得在這浪費時間,我剛剛約了你們前台的小芳,說好了中午請她吃飯。」
曲文睜大了眼楮,才多大一會功夫就泡上一個妞,暗暗拱手表示佩服。不過以龔海德的條件,要找女孩根本不難。可是顧全遲遲沒給個定論,他也不好說話,轉身無意中看了眼一直定定站著的蘇雅馨,從把畫拿進來為止,她只說了一句話。「樊叔叔……這是龔先生拿來的字畫……請你幫忙鑒定一下。」
只是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就卡了兩次,如此膽小羞澀的性格,可以算是極品了,真搞不懂她是怎麼活到今天的。
「蘇雅馨你放心吧,就算最後一幅是假的,和前邊三幅加起來少說也有十來萬,提成雖然不多,但也算是一筆生意。」曲文好心走過去安慰了句,仿佛蘇雅馨才是新人,自己則是心地善良的老員工。
「謝謝……」蘇雅馨不敢和曲文對望,微低著頭,臉上一片羞紅。等完成這筆交易,她總算是做出了些成績,所以表示感謝時是由衷而發。
顧全和樊永成、劉達商量了好一會,才慢慢走了過來,瞪著蘇雅馨像要吃人一樣︰「听說你昨天晚上出去玩,差點出事了是不是?」
蘇雅馨沒有回答,只是害怕的點了點頭。
「你爸媽走得早,留下你讓我看著,如果你出事了讓我怎麼對得起你爸媽,以後再也不許去那種地方玩!」顧全眉心緊皺,越說越大聲,所用語氣形同命令,讓一旁的曲文隱隱明白蘇雅馨的性格為什麼會是這樣。
樊永成急忙走了上來,勸解道︰「她的年紀都這麼大了,總要有些年輕人的社交活動,你總不能老這樣管著她吧。雅馨快答應你外公,已後出去時會注意安全。」
「知道了。」蘇雅馨小聲回答,眼圈微微泛紅,頭變得更低,雙眸盯著腳尖,不敢有半句反駁。
顧全的女兒和女婿因為一場意外雙雙早逝,留下了蘇雅馨一個獨苗,在經歷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之後,對蘇雅馨的管教和照顧達到了有些病態的程度,不過他是真心疼愛這個外孫女,見她眼中隱含淚光,一下又心軟下來。
「你這回真的要好好謝謝曲文,他不但救了你,還幫了你一個大忙。這次你得到的錢,必須再分一半給他。」
曲文听見急忙搖手︰「不用了顧師傅,本來就沒多少錢,再分一半她還能剩多少。」
雖然只來了兩天,但在昨晚的聚會中了解到不少公司的規定,二十萬的生意能提到蘇雅馨手上的不過是一萬塊錢,而且昨晚說好了要分八成出來給自己,那她手上還能剩多少。
顧全眼中閃過一絲欣賞︰「你還不知道這幅畫的價值吧,來讓我給你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