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旁人所說,這件大海碗內外都刻著纏枝蓮紋,胎質青白,釉層肥厚,圈足較大,在圈足中間有乳狀突起,有元代瓷器遺風,這些都是較典型的明洪武時期的制瓷工藝。上邊的光澤很亮有賊光的嫌疑,確實是沒有入過土長年經人把玩,良好保存的表現,只要有經驗的藏家一般都能分出賊光和包漿的不同。
假東西做得再好再真,那層「光」只能浮于表面而不是長上去的。就好比老東西的光,是皮膚是骨肉,是長年累月慢慢「長」出來一樣。新東西的光,是衣服是脂粉,沒有歲月的沉積厚重。歲月這東西是容不得說謊的,一個「光」足以涵蓋和說明很多。
至于這件大海碗的大,在明洪武時期像這樣超大型的瓷碗確實不多,但也不是沒有。當時為了獎賞外國使節或是做為遠銷瓷,祭祀所用,會做一些這樣的超大型海碗,所以在民間不常得見。
當時由于官窯材料的稀缺,不得以讓龍泉窯口幫忙燒造了一批,于是又有了官窯龍泉造的痕跡。其實同樣是官窯,卻是比官窯更高一檔的官辦龍泉窯。
曲文之所以能一眼看出並非全靠靈覺,因為就算有靈覺只能推測出它的年份,為此曲文幾乎每天都在看書,彌補自己知識面的不足,然後加上靈覺的輔助便十拿十穩。
小平頭能說出這麼多疑點,只能說他的眼力好,經驗足,心里早就知道這是一件什麼樣的寶貝,所以從容易讓人迷惑的地方挑毛病,說到最後由不得你不信。
說了大半天,攤主真的被小平頭說服了,可是又想多賺點錢,雙方開始在百位數上較勁。
「不管怎麼樣,我這件東西收來也不便宜。你若真喜歡兩千拿去。」
「一千已經很多了,像這麼大的碗我拿回家擺著好看而以。」
「一千九。」
「一千。」
「一千八!」
「一千。」
「我說你這個人,我都讓了這麼多,你怎麼就不舍得加點,最後一口價一千五。」
曲文買東西往往都是他唬別人說最後一口價。這個攤主卻無耐的先叫出一口價。說明真的不能再低,再低就沒什麼利潤,做生意,多賺少賺總要賺一點。如果不是那件大海碗被抓在小平頭的手上。兩千的時候曲文早就甩錢過去了。
這是行規,別人買東西的時候,只要東西還在手上,第三方就不能亂插手,你要是強插一扛不管真假都會被別人鄙夷。這國有國法。行有行規,既然入了這行就得遵守這行的規矩。所以明明心動,曲文也沒有辦法。暗恨自己為什麼不早一點發現這個龍泉大海碗。
「好了,好了,加五百就五百,就當我吃緒。」小平頭得了便宜還賣乖,拿錢的速度倒是挺快,一下拿出十五張偉人像,這件龍泉大海碗就歸他所有。
小平頭拿著海碗轉身就向下一攤走去。看了好一會沒發現東西又挪向下下一攤。
平時都是別人看曲文淘東西,覺得有趣又能學到東西。曲文無意中發現個同行高手也覺得有意思,便一路跟著,反正早上的鬼市就一條長道,幾乎每一個人都是這麼從頭逛到尾。
走了十多攤。小平頭突然停了下來,轉過身子定定的望著曲文,很不友好的問道:「你老跟著我干麼?」
曲文這不是好奇嗎,想看看同行高手在沒有靈覺或異能的情況下能做到什麼程度。被他掃過的攤子會不會還有遺留。接連十多攤下來,驚然的發現。小平頭看不上的攤位還真沒什麼好貨,如果是他停得久一些的都有些較有價值的老物件在,只是價值不夠也就沒買。
「沒什麼,就想仔細看看你手上的龍泉大海碗。」
先前很多人都以為小平頭買的是後仿的臆造明官窯瓷碗,沒幾個人看出是龍泉窯,都被下邊落的明官窯款給迷惑住了。曲文一開口就說出了真像,小平頭不由的愣了會,轉望曲文手上小心翼翼的拿著一幅近兩米寬的巨型畫卷也格外的好奇。此時天色漸漸亮起,可以依稀借著微弱的晨光看出曲文手上畫卷的紙張是件老東西。
「行,吃過早餐沒有,找個地方,我讓你看海碗,你給我看看你手上的畫卷。」小平頭倒也干脆,同行之間偶遇交流經驗的事不少見,難得的是遇到好東西。
「我頭回來西,對這里不熟悉,地方你挑。」曲文微笑回道。
曲文讓小平頭挑地方是讓他放心,自己真的只是想看看而不是打歪主意。
小平頭臉上敵意消去,會意的笑起:「就街口吧,有家茶館,我們找個包廂慢慢吃。還沒問你的貴姓。」
曲文抱著畫卷拱了拱手:「免貴姓曲,名文。」
听到曲文的名字,小平頭詫異的把眼楮睜得老大:「你就是曲文,外號小文曲的那個?」
「如果沒有另一個曲文,我想我就是你說的那個人。」
古玩行就像古代的江湖,人的名字或許會重復可稱號不會重復,別人給你起外號會考慮你這個人的行事特點,長相氣質。比如《水滸》中的李逵,又黑又壯,行事直急,所以別號黑旋風。武松因為在家里排行第二又稱武二郎。有了別號就不容易弄混,一見面:你就是黑旋風李逵大哥。這多清楚明了。
小平頭的笑容變得更燦爛,主動伸出手和曲文握了握:「我叫張一平。」
話聲落地輪到曲文愣住了,這人他是第一次見,名字倒是听說過不少,如果沒記錯,他就是北鑒賞泰斗何浩石唯一的弟子,外號和他的名字長相相近,很有江湖風格叫一刀平。就像他剛才買龍泉海碗的時候,還真的是給了攤主狠狠的一刀。
「你就是何大師的高徒,張一平大哥,真是,真是興會啊。」
「什麼高徒,師父總說我是山里的小土匪,你就叫我的名字或叫我一平吧。」
「你比我大,我叫你平哥如何,你叫我阿文就好,听著習慣。」
相互介紹了下,倆人走到街口找了家茶樓開了間包廂坐了下來,沒等茶點送上張一平便急不可待讓曲文把畫卷拿給他看。
將畫卷展開細細的看了半天,張一平一聲長嘆:「這確實是新羅山人的早中年真跡沒錯,我之前怎麼就沒遇到,你是在第幾攤買的?」
曲文想了想:「在入巷的第九攤。」
「第九……,媽的,趕早不如趕巧,我去到的時候那攤還沒開呢!」張一平的表情有些惋惜,老東西少,好東西更少,誰不想都落到自己手上。
這時曲文也把龍泉海碗看完,說完:「平哥,你只用了一千五就收下這件龍泉海碗,少說也要賺個幾十萬,多等兩三年說不定上百萬都有。」
張一平甩了甩手,小心翼翼的幫曲文把畫卷卷好,遞回到曲文手上。
「收得便宜又怎麼樣,你這件才值老錢了,不用等直接拿到拍賣會三百萬以下我拿頭給你當墊子坐。如果你也放上兩三年,我怕五百到一千都有可能。和你這相比我這算是撿的那門子漏,就一小芝麻。」
撿漏講的是價格差距,差得多了就叫做撿漏,漏有大小,但漏不是時時能撿的,像張一平手中的龍泉大海碗,如果放到普通藏家手中,那是值得炫耀一輩子的事。
「平哥,你這件海碗也是珍品啊,如果你晚一步我肯定要拿下。」曲文也有猩惜,像這樣的龍泉窯造大海碗,不是這麼容易能見到的。
「你喜歡的話我加錢跟你換。」張一平半認真半開玩笑說道。
曲文笑了笑沒回答,開玩笑,新羅山人的巨幅真跡只此一幅,就算還有巨副但內容不同。龍泉大海碗是少,但不止這一只,只要肯出錢到拍賣會上還是有機會買到。
張一平像孝似的撇了下嘴巴:「就知道你舍不得。」隨即等茶點上來又很豪氣的說道:「難得見面,這一餐大哥請客,听說你食量大,千萬別跟我客氣了,否則就不是好兄弟。」
頭回見面就稱兄道弟,還是好兄弟,張一平的性格倒真直爽,這類人性格直是直,卻非常好交往,曲文樂得高興也就沒再客氣,而且他還沒在吃的上邊客氣過。
吃到半張一平問道:「阿文听說你準備在成開家大型的古玩店,不知道籌辦得差不多了沒有?」
「差不多了,可能下個月中就能開張,到時還請平哥一定賞光。」
「那是一定,你不請我我也會去,顧老和我師父並稱為南北泰斗,他老人家的關門弟子開店我那有不去的道理。不過今天和你見面我徹底放棄了去你那撿漏的念頭,你雖然年輕,可能力眼界不比我差,現在我還怕你跑到我的店里撿漏呢。」
「哦,平哥也開了家古玩店?」
「跟朋友合開的,就在琉璃廠,他管店面我管東西,一年下來我去店面的時間不超過三個月。」
又一個甩手掌櫃,曲文在心中笑道,自己何常不是,盧建軍幫忙把店面弄得差不多了,自己只是到處亂轉,邊旅游邊收些東西。(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