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用過早飯,喝下鄉親們死活不放下的三大碗送別酒,吳銘一行告別田家村眾鄉親,驅車返回上饒,轉道煌固鎮。
到達上饒城北的時候車隊停下,吳銘吩咐輜重連長李維雄拿上他的拜帖,到上饒行署走一趟,然後啟程直奔煌固鎮。
車隊到了煌固鎮南面的大曬坪,吳銘看到史迪夫在前面停車之後直接下來,圍著邊上一輛熟悉的道奇小汽車驚訝地轉圈,吳銘有些奇怪,停好車下去,一看車牌號頓時就樂了︰「嘛個逼的,好一個色膽包天的戴冉,打電話向我多請了五天假,我還以為他家里真有事就準了,沒想到這家伙竟然偷偷模模跑到這兒來過年了,典型的重色輕友啊
弟兄們看看道奇小汽車,頓時明白過來,哄然大笑,吳銘吩咐大家把車上的禮物搬下來,便和承宗一起並肩向鎮走去。
田正剛不知道怎麼回事,連忙拉住樂不可支的史迪夫詢問究竟。
很想看看老同學戴冉出丑的史迪夫立即把事情原委告訴田正剛,田正剛這才知道本部作戰科長戴冉和吳銘的妹陳怡好上了,想到即將看到堂堂作戰參謀秘密被發現的熊樣,田正剛也樂得不行,心里充滿期待。
陳家大院此時已是一片忙碌,陳三老爺滿臉笑容地賞給跑來報信的機靈團丁一個大洋,團丁高興致謝,轉身便溜走了。
得知吳銘領著一幫弟兄突然到來的戴冉,急得在正堂央轉圈,最後不顧母親和堂哥戴辰的勸告,急匆匆扔下句「你不知道他那張嘴有多損」,就拉著俏臉緋紅的陳怡跑向後屋,看樣要躲到陳怡的閨房去,逗得堂上的陳繼堯和三太太哈哈大笑。
陪同兒前來定親的戴母和堂哥戴辰尷尬不已,只能責備戴冉不懂事,還得陪著大家一起笑。
吳銘很快到來,陳繼堯領著家人在院門口迎接,相互致禮完畢,承宗上前攙扶陳繼堯往里走,吳銘則對陪伴身邊亦步亦趨的三老爺問道︰「府上有貴客嗎？」
陳三老爺明知吳銘故意為之,還不得不擠出笑容回答︰
「是杭州戴家的人上門來提親,昨天傍晚趕到的,今天上午老爺和太太收下了定親禮物,這門親事算是定下來了
「好啊趕上午喝喜酒了,等會兒放幾掛鞭炮慶賀慶賀,哈哈」吳銘嘴里蹦出這麼一句,然後不管不顧,大步登上台階,弄得陳三老爺尷尬不已。
吳銘在戴辰的介紹下,恭恭敬敬地向戴母敬禮︰
「阿姨好這麼些年也沒去拜訪您和戴叔叔,懇請原諒在此,晚輩僅代表浙江保安第一師第二旅五千八百官兵,感謝阿姨為黨**隊培養出一個優秀軍官戴冉校滿月復才學,數年來勤勤懇懇,任勞任怨,年年被評為年度優秀軍官,深受全旅官兵的尊敬,本人能夠與戴冉校共事,深感榮幸」
滿堂一片寂靜,全都驚呆了,白皙端莊儀態雍容的戴母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連忙回禮,感謝吳銘對她兒的關照。
吳銘立刻做出個虛扶的手勢,請戴母坐下後,轉到陳繼堯夫婦面前,送上幾句過年的吉祥祝語,掏出兩個雕刻精美滿是洋的橡木盒恭敬送上。
陳繼堯夫婦笑著接過來,陳繼堯順手放到身邊茶幾上,激動地請吳銘坐在邊上,詢問吳銘近況可好？
三姨太好奇地打開盒,隨即發出一聲驚呼,圓睜的杏眼盯著盒里金光閃閃的女式手表足足十幾秒,才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把表拿出來︰「太漂亮了,太貴重了……」
所有目光望向了三姨太手熠熠生光的金表,坐在三姨太下首的戴母看清手表之後極為震驚。
三姨太連忙拿給她看,壓低聲音悄悄詢問︰「這表恐怕要三五百大洋吧？」
戴母頓時豎起娥眉︰「三五百？看都不讓看,這是只有上海租界才有賣的最新式瑞士勞力士女表,黃金加白金特制的,听說全世界不到兩千塊,一般人有錢都買不到,價格嘛……我也說不準,不過能買你們鎮的半條街是肯定的
三姨太嚇得差點兒跳起來,戴母緊張地抓住手表,好在沒掉到地上,長吁一口氣,轉頭望向吳銘時,發現這家伙坐得筆直,正在恭恭敬敬地回答陳老爺的詢問。
不一會兒,偷偷溜出來的陳怡湊到母親身邊,看完漂亮的女表頓時急了,跑到吳銘面前撒起嬌來︰「小哥,我的禮物呢？」
吳銘想了想,指指一大堆禮物邊上的箱︰「怎麼會忘記給你的禮物呢,那一箱都是。」
陳怡興奮地跑過去打開箱,看到全部是英小說和醫學書籍,惱火地回到吳銘面前,大聲喊道︰「你偏心我要你送給媽媽的那種女表。」
吳銘非常嚴肅地解釋︰「不行啊不是舍不得送你手表,而是這表不能送給未婚女青年,你找戴冉,讓那家伙買塊送給你,那家伙有錢每個月兩百多塊大洋的軍餉從來不舍得花,三天兩頭變著法兒地到處打秋風,這幾年他至少存下一萬多大洋,你找他去,把錢全給他拿過來,省得他整天胡思亂想」
「小妹,你還年輕,很多事情不懂,但現在訂婚了,有些事情就應該了解了,不信你問問你媽和戴阿姨,這男人啊,有了錢就想學壞,不管不行你必須從現在做起,好好管管戴冉的腰包,亡羊補牢,猶未為晚啊」
眾人哄然大笑,陳怡羞得掩面而去,史迪夫捂著肚笑蹲下了,陳繼堯和承宗樂得合不上嘴,戴母一面笑,一面責怪吳銘不該胡說八道,三姨太捂住小嘴笑得花枝招展,覺得吳銘真是為妹妹著想了。
只有吳銘沒有笑,自顧自點燃支香煙,然後四下看看,逗得眾人再次大笑不已。
戴辰無奈地走向抽筋似的陳三老爺,請他把弟弟戴冉叫出來,否則不知道等會兒吳銘的臭嘴又要噴出什麼難听話。
吳銘沒再說什麼,戴冉打死也不敢出來丟丑,直到听說汪專員也趕來了,戴冉才和陳怡悄悄溜出閨房,詢問幫他打探消息的小丫鬟吳銘在哪里？
丫鬟指指陳繼堯的書房,戴冉考慮良久,只能硬著頭皮慢慢走向書房,還沒到書房門口,就被汪道涵和吳銘的對話吸引住了。
只听汪道涵感慨地說道︰「感謝你啊賢佷,要不是你幫忙,請動央黨部徐處長出面斡旋,我這頂烏紗帽保不住也就罷了,恐怕真讓熊省長派人抄家問罪,想想都後怕不已啊」
吳銘客氣地說道︰「關鍵還是你這幾年治理上饒的顯赫成績,打動了重實于、重人才的陳部長和徐處長,否則我想幫忙都幫不上,至于借浙贛鐵路建設提前低價征地、然後高價賣給鐵道部的事,全國各地大小官僚沒少于,浙江幾個豪強更是明目張膽地于,他熊世輝家族的三姑婆不也在偷偷于嗎？為何有個別眼紅你的小人一告狀,他熊世輝就要對你下手？不就是欺負你沒後台,想讓你吐出吃進肚里的肥肉嗎？既然他不講情面,我們還留著面于嘛？放心吧,沒事了。」
陳繼堯的嘆息聲響起︰「還真是朝有人好做官啊賢弟,恐怕你要好好謝謝央黨部的幾位貴人了。」
「這是一定的,一定的,已經準備好了。」汪道涵連忙說道。
吳銘和氣地笑道︰「陳部長是有名的兩袖清風,從來不收受禮物,更別說錢了,徐主任更不缺錢,所以不需要謝他們,否則可能會適得其反。要謝就謝我吧,怎麼說熊世輝他們現在都以為,我們浙江省保安處在上饒這件事情上插一腿了,否則他哪里會噤若寒蟬？對吧？如此一來,也不能讓我們頂著個惡名而沒有半點實惠啊我說得對吧？」
聲音傳到窗外的戴冉耳朵里,震得他呆滯當場,嘴巴動了動忍不住嘆道︰「我的天哪這該多少錢啊……」
「誰在外面鬼鬼祟祟的？」吳銘的聲音傳來。
戴冉嚇了一大跳,連忙整理軍容大步入內報告︰「沒想到旅座百忙之前來,屬下有失遠迎,請旅座責罰」
「喲 你戴冉出息了,說假話都不打草稿,張嘴就來了,哈哈」吳銘諷刺起來,陳繼堯和汪道涵立刻咧嘴笑。
誰知戴冉豁出去了,挺起胸膛大聲說道︰「感謝旅座教誨,屬下做得不夠,還需要繼續向旅座學習」
陳繼堯和汪道涵捧月復大笑,躲在門口的陳怡高興地沖進去,拉著戴冉的胳膊大贊起來︰「冉,你真棒就該這麼對付他」
吳銘郁悶不已,等大家笑完了,一把拉過戴冉低聲吩咐︰「听到什麼就藏在心里,回頭分你一份,派你到上海公于十天,順便送陳怡回去上學,如果真喜歡那塊表,你帶陳怡一起去上海買,算我送你們的訂婚禮物吧,回頭我把那個艾友德的地址電話給你,找他就行了。」
戴冉大喜,謝謝也不說就拉著陳怡跑出書房。
三天後,戴冉將未婚妻陳怡接到杭州家,住了一晚立刻趕往上海。
又過了三天,上饒行署專員汪道涵領著一群大小官僚視察田家村,悄悄把裝有五萬現大洋的八個木箱送進老村長家,隨後登上村高台慷慨宣布︰
「經上饒縣政府申請,行署會議批準,減免這些年歷次圍剿戰爭為黨國偉業犧牲了二十位年輕弟的田家村兩年稅賦,並在兩年之內,免除田家村的兵役與勞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