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平湖野戰醫院一里外的曹兌土地廟,由于日軍登陸後平湖城區以及周邊村的人悉數撤走,香火不在,變得人跡罕至。
兩個年輕人站在緊閉的廟門外,隨意地聊著天,眼楮時不時觀察四周的動靜。一見有人路過,兩人就高聲說話,或者打招呼,一直把人送走再安靜下來
廟門里面,土地菩薩的塑像以及祭台被搬到屋一角,大堂顯得空曠起來,原先供奉菩薩的位置擺著一張小桌,周邊圍坐人,桌上點著一盞煤油燈,晦暗地發出點點光亮,將周圍幾人面孔照得透亮。
主持位上端坐的是新二師野戰醫院平湖醫院的新任護理長陳芳,她的右手邊是她的掛名丈夫老莊,左手邊是兩個女人,對面則是一男一女。
通過外面掩護人員的暗語報告,等一個出來散步的傷員從廟門前走過去後,陳芳輕輕一咳,將大家的眼神集到自己的身上︰
「現在我們歡迎第一次參加我們黨小組會議的陳鳳蘭、區成兩位同志……區成是老莊的戰友,而陳鳳蘭同志是我們野戰醫院的護士,大家彼此都很熟悉了……兩位同志對我黨理念非常認同,這次我特推薦他們成為我們的預備黨員
這是一個極為隱蔽的會議,為了避免引起他人注意,陳芳四人沒有鼓掌,只是用眼神歡迎新加入的同志。
兩名新人非常興奮,感覺一切是那麼新鮮。
過了一會兒,陳芳繼續說道︰「隨著抗日戰爭爆發,國共兩黨全面合作,抗日統一戰線初步形成,上級指示我們的工作心一定要服從這個大局,凡是對抗戰有利,對我們華民族有利的事情,我們都要放手去做。我們當前要做的是便是全力配合新二師,打敗當前的日軍……」
將會議主題交待完後,陳芳翻開記事本,侃侃而談︰「根據央最新指示精神,我們新二師黨小組制定了下一階段工作計劃︰第一,繼續發展壯大我們的黨組織,新二師是戰功卓著的抗日軍隊,從軍官到士兵都是有血性的愛**人。日常工作,我們要充分利用現在的身份,宣傳我黨救國主張……」
「第二,新二師師長吳銘雖然是國民黨員,但他一向同情革命,曾經多次無私幫助我黨同志,在央是掛了號的,屬于可以爭取的愛國將領。我們要積極拉攏吳銘進入我黨陣營……」
陳芳將幾點說完,又與大家討論如何展開工作。老莊提到一人,韓鐵城團尖刀連狙擊手章發春上士的對象方虹。
陳芳想了一下,點頭說道︰「方虹年紀雖小,但工作認真負責,擁有強烈的愛國心,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苗,若是能把她吸收入黨,對于章發春的思想動員也會有積極作用。不錯,莊同志的想法很好」
陳芳的表揚讓老莊笑開了花,一張老臉上現出幾道深深的褶,再看陳芳的眼神越發火辣辣。
陳芳輕輕一咳,剛想說話,忽然听到外面傳來一陣悶哼的慘呼。
老莊悚然一驚,立即站起來,將陳芳護到身後。老莊給老部下區成使了一個眼色,區成會意,身如靈貓一般靈活跳起,一個箭步來到廟門邊,伏到門板後靜靜地傾听外面的動靜。
「砰砰砰」
三聲悶響傳來,區成慘呼一聲,瞪大眼不甘地一把撲倒門板,「 」地一聲廟門向外傾覆倒地,片刻後身下流出殷紅的鮮血。
「陳護理長,你真是讓我好找啊」外面傳來嘲弄的女聲音。
陳芳舉起手平放眉頭,擋起從外面射進來的強烈陽光,忽然驚呼︰「你是梅?」
呼啦一下廟門口沖進來一群人,端著沖鋒槍及三八槍將土地廟里的五人給制住。這些人雖然身著老百姓的衣服,但從他們的體形和相貌特征,以及走路的姿勢,老莊一眼就看出他們是日本兵喬裝而成。
千秋最後走進來,手的消音手槍還冒著縷縷青煙,臉上一片得意之色︰「陳護理長,就像陳芳是你的化名一樣,梅也是我的化名,我的真名叫千秋,是大日本帝**人,佐軍餃」
「你們這些可惡的日本鬼」陳芳憤怒地斥罵,眼楮都快要噴火了。
千秋贊同地拍拍手,得意洋洋地看了一下土地廟里的環境,等到後面幾個鬼把兩具尸體拖進來,再掩上廟門,這才點點頭道︰「不錯,你們開會可真會找地方」
陳芳心如刀絞,擁有年黨齡的她被上海地下黨組織派到新二師發展黨員,是一個非常謹慎的人。自到新二師後,她成功拉攏對她痴心不已的老莊加入黨組織,從無到有建起了黨小組。一直以來,她都行事謹慎,怕被新二師政治和情報部門察覺,沒想到新二師的人沒有找上門,反倒把日本特務招來了。
陳芳怒視舉槍相向的鬼,最後看向千秋︰「小姐,我想請教你一個問題」
「你一定想知道我什麼時候發現你們的吧?」
千秋燦爛一笑,忽地又板起臉︰「其實你我都從事相同的工作,自然有共通點。譬如,你們選在這個破土地廟開會,其實我也想選擇這個地方作為聯絡點,可惜被你們提前一步搶佔,我只要暗觀察,不就什麼都明白了嗎?
陳芳從老莊身後走出來,面對千秋的槍口︰「不知道小姐將我們堵在這邊,有什麼事情要交待嗎?」
「只是有一個小小的麻煩需要貴黨同志幫個忙」千秋高興地拍拍手,看了野戰醫院方向一眼︰「支那新二師乃大日本帝國皇軍的心月復大患……若是此時貴黨在野戰醫院起事,抗議軍閥暴政,我們一定全力配合。」
「痴心妄想」陳芳一臉正氣地拒絕︰「我們國人絕不打國人,尤其是在這麼關鍵的時候」
「那實在抱歉了」
千秋惋惜地搖搖頭,舉起消音手槍,對準新黨員陳鳳蘭,只听「砰」的一聲悶響,陳鳳蘭一下被擊眉心,帶著驚愕的表情摔倒在地。
「你們……你們日本人都不得好死」陳芳恨恨地咒罵。
「哈哈,你們支那人最喜歡說反話了……」千秋笑了笑︰「你們支那不是有一句古話嗎,好人不長命,壞人萬萬年……再說了,我們各為其主,在你們看來是侵略,但在我們看來,卻是拓土開疆名垂青史的壯舉……大日本帝**人為天皇陛下效命,雖死猶榮」
「現在國共已經第二次合作,你們日本侵略我國,遲早會被趕出去」陳芳不屑地反駁。
千秋微微一笑,聲音冰冷地問道︰「這真不打算和我們合作?」
陳芳哼了一聲,昂首挺胸,擺明了自己的態度。
千秋一扣扳機,只听一聲悶響,陳芳的右小腿一下被打,身搖晃一下就要倒地,老莊眼急手快一下扶住她。千秋趁著老莊彎腰攙扶陳芳之際,忽然上前,一抬手擊陳芳後腦勺,掙扎著想要站起來的陳芳一下暈倒在老莊懷。
老莊怒目圓睜︰「你們日本人卑鄙無恥,剛打黑槍,繼又偷襲」
千秋將消音手槍放入懷里收好,對老莊道︰「現在大日本帝**隊已經佔領上海,正在向蘇浙國防線推進。你只要听從我的命令,我們大日本帝國對待投靠的人從來不吝賞賜,無論是錢財還是女人……你懷的女人同樣屬于你,怎麼樣?」
老莊懊惱地低下頭。
從本質上講,老莊不是一個堅定的黨員,他入黨是受陳芳影響——淞滬戰役爆發後他身受重傷,是參加戰場救護隊的陳芳救了他,隨後兩人一起進入新二師野戰醫院。在逐步接觸,陳芳不斷地向他講解黨的主張,終于答應入黨
為了更好地掩護彼此身份,組織安排兩人假冒夫妻,所以在撤回國防線時,野戰醫院大多數重傷員都遷往後方時老莊帶著人留了下來,為的是更好地開展工作。
老莊面帶難色,有些遲疑地說︰「你們要襲擊野戰醫院,我們只有這麼幾個人,實在幫不上什麼忙。」
千秋一聲冷笑,兩眼直盯著老莊︰「莊大勇,你別給我揣著明白裝糊涂。野戰醫院里,上海警察保安總隊有一百多號傷兵都是你的部下,只要你一聲令下,有誰敢不听從你的命令?」
「你——」
老莊憤怒之極,這個陰毒的女人原來是看他的一百多兄弟了。老莊轉過頭,哼哧哼哧地說︰
「他們是我的部下不錯,但他們不是隨便受人擺布的提線木偶。自從到新二師野戰醫院,他們受到新二師醫生、護士以及護理人員良好的照顧,不一定會听我的」
千秋朝後面一揮手,兩個日本兵一下沖出來,如狼似虎把將屋內最漂亮的女人拖到一側偏房里。
「啊——」
女人驚恐的叫聲響起,緊接著是鬼的婬笑聲和撕扯衣服的聲音,老莊痛苦地閉上眼楮,任憑女人的慘叫聲在土地廟來回飄蕩。
「我說的是真的,他們只是我的屬下,我根本無法替他們做主啊」面對千秋威逼,老莊無助之極。
「我知道你喜歡陳護理長」
千秋眼神更加陰森可怖,指向自己身後的日本兵︰「莊大勇,你若是不答應,那麼你的陳護理長就是我手下的美味,不過,你盡管放心,他們十個人只會讓陳芳服侍他們一天一晚……」說到這兒,千秋猛地向前一步,喝問︰「莊大勇,我問你最後一遍,是否與大日本帝國皇軍合作?」
「我——」
老莊淚水奪眶而出,終于無奈地點了點頭,垂頭喪氣地道︰「好吧」
千秋笑了,走上前,輕輕地拍了拍老莊的胳膊︰「好了,支那不是有一句老話嗎?識實務者為俊杰,現在莊先生就是俊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