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點。
茫茫大地被夜的黑幕遮蓋住了,山嶺、河流和樹木,一點兒輪廓也顯現不出來,凜冽的北風呼呼地刮著,吹在臉上如刀割般難受。
補充二團長鄭醇校走在隊伍後面,听到前面傳來一陣哭泣聲。
鄭醇臉色陰沉,此次偷襲被日軍攻佔的妙西鎮,需要保持絕對的安靜,怎麼能鬧出這麼大的動靜？
鄭醇帶著警衛員,快步來到隊伍前面,這時哭聲已變成嗚咽。
「怎麼回事,馬上就要到達妙西了,誰讓你們出聲,不怕把鬼給吵醒嗎？」鄭醇低聲訓｜斥。
「團座,是這麼一回事」一營長王林上尉尷尬地一咳,靠近鄭醇耳邊,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出來。
原來正在哭泣的新兵來自妙西鎮,上次鄭醇帶人去妙西與那里的士紳交涉,準備調派民團官兵入駐,但遭到對方拒絕,不過妙西鎮長仰慕新二師在淞滬戰場上打下的赫赫威名,和本地幾名老族長協商後,將二十名青年送到暫三師當兵,其也有告罪的意思。
這才兩天時間,回家一切都變了樣,原本安靜祥和的鎮,現在尸橫遍野,血流成河,在鎮周邊燃起的熊熊篝火照映下,如同地獄般可怖。
鄭醇一听,大步跳上路旁一個十多米高的壟丘上,舉起望遠鏡看去,只見鎮內外到處都是尸體,最讓人心酸的是五十多個被吊死在大槐樹下的孩,他們全身被月兌光,胸月復掏開一個大洞,內髒順著縫隙流了出來,掉在身下,拖曳得長長的,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油然而生。
鄭醇嘆息著搖了搖頭,放下望遠鏡,跳下壟丘,吩咐警衛叫來正在哽咽流淚的二十個妙西青年,安慰兩句,然後讓他們牢牢記住眼前這一幕,為親人報仇雪恨。
在二十個妙西新兵的帶領下,官兵們輕車熟路地靠近妙西,以班為單位展開行動。
其一個叫陳大風的青年,揭開鎮北林旁的一個草垛,從一條暗道鑽了進去,等到出來時,已經置身鎮央一棟民居的柴房。
配屬給這個班的三名偵察兵,跟在陳大風身後,小心翼翼地走出柴房,來到隔壁輕輕推開房門,在屋央點亮的煤油燈照映下,三個日本兵正在呼呼大睡,軍裝就擺在床邊的凳上。
三名偵察兵相互看了一眼,比劃了下手勢,躡手躡腳走向三名鬼,其一人伸出手,捂住其一個鬼的嘴巴,一刀刺入這個家伙的肋骨縫隙間,直接刺穿其心髒,小鬼頓時一命嗚呼。
其他兩名戰士,也如法炮制,于淨利落地于掉另外兩名鬼。
由于日軍殺戮太重,整個鎮沒有被鮮血和尸體波及的屋舍不多,日軍就把床鋪被褥這些集起來,送到于淨的院落,按照分隊入住。這個院大一些,住了十五個鬼兵,除了兩人在門口放哨、三個已被于掉外,其余的都在呼呼大睡。
沒費什麼功夫,這些在白天的屠殺與後來的瘋狂耗費大量精力睡得正酣的鬼全部斃命。
解決院里所有鬼,三個偵察兵以及隨後從暗道鑽出來的官兵,換上日軍軍裝,走到門口。
兩個正在放哨的鬼見到自己人從院內走出,沒有太在意。說時遲那時快,兩把鋒利的匕首已經分別扎入兩人脖頸,隨即嘴被捂上。兩個倒霉蛋感覺自己的咽喉處傳來一陣劇痛,根本無法出聲示警,身體劇烈抽搐幾下就像放掉氣體的氣球那樣軟癱倒地。
穿著日軍軍裝但在左臂上拴了條白布條的官兵,利索地把兩個鬼哨兵的尸體拖進院內,隨後向下一個目標模去。
一個個神出鬼沒的小分隊,四處出擊,黑夜如索命的牛頭馬面,大多數鬼都在睡夢被送去見了他們的天照大神。
過了約一小時,匯攏一起大約五個班的兵力,靠近了日軍在鎮央構築的炮兵陣地。
由于翻山越嶺攜帶不便,日軍沒有帶上步兵炮,而是攜帶了在淞滬戰場繳獲的金陵兵工廠生產的八二迫擊炮,這種迫擊炮全炮重三十五公斤,但可以分拆成炮身、炮架、座鈑攜帶,每個部件不過十公斤,非常利于攜帶。
此時,一群日本人正圍坐在篝火邊取暖,十二門八二迫擊炮一字排開,三八槍放在一邊的架上,周圍的警衛部隊除了兩人持槍巡邏外,其余的鬼也都圍著烤火。日軍炮兵大約有一個隊,額外配屬了一個小隊的日軍進行保護。這個小隊的日軍配有三挺歪把機槍,機槍手非常警覺,直接抱住機槍坐在火堆邊烤火。
「砰砰——」
淒厲的槍聲劃破寧靜的夜空,密集的沖鋒槍彈如同狂風暴雨,將那些正在烤火的日本兵打倒。隨著沖鋒槍射擊,二三十枚手榴彈落入日軍間,劇烈的爆炸聲接踵響起,圍成一圈的鬼頓時尸橫遍野。
「巴嘎支那軍夜襲」
沒死的小鬼頓時炸開窩。三個鬼機槍手剛要架起歪把機槍進行還擊,就被近距離射擊的湯姆遜沖鋒槍給打成了馬蜂窩。
遭到突然襲擊的日軍,被補充二團強大的近戰火力當場打死打傷大半,剩下的鬼兵試圖向放槍的地方跑去,卻被沖鋒槍彈雨打成了馬蜂窩。
「哪里來的槍聲和爆炸聲？」正在酣睡的阪田少佐被激烈的槍聲和手榴彈發出的巨大爆炸聲驚醒,立即穿好衣服,沖出房間吼道。
「報告,好像是我們的炮兵陣地遭到支那軍襲擊」一名尉軍官立正回
「巴嘎,支那軍竟然敢發起夜襲,快,集合隊伍,拯救炮兵」阪田少佐拔出指揮刀,大聲咆哮。
但此時日軍想還擊已經來不及了,補充二團在鎮里鎮外全線開花,尤其是公路兩側的高地,被**隊滲透得厲害,幾個機槍陣地全部被補充二團官兵模黑端掉,而在鎮里,先前的行動,已經將大多數日軍于睡夢于掉,最後只有不到兩個隊的日軍集結起來,躲在房屋內,利用夜色掩護向外瘋狂射擊
配屬到補充二團的噴火兵立即出動,他們將噴管對準房屋,猛地一按按鈕,一條條火龍從噴射而出,迅速將門板和窗戶點燃,
兩三千度的高溫瞬間屋引燃,然後傳來一陣淒厲的慘叫,渾身是火的鬼兵打開燃燒的大門,沖出來跌跌撞撞走上幾步,一頭栽倒在地,正在 啪啪燃燒的身抽搐幾下,就不動彈了。
「好,就是要讓鬼血債血償」
看到打擊效果如此好,鄭團長解恨地揮了揮拳頭,向旁邊領路的年輕人道︰「列兵陳大風,你盡管放心,今天,我們就給你們鎮上所有人報仇」
陳大風飛快地將眼淚抹掉,對身後的官兵說道︰「跟我來」
余音未落,陳大風已經沖了出去,復仇的信念迅速讓他成長為一名合格的戰士,一點也沒有初上戰場上的恐懼。
日軍指揮部里,听到槍聲越來越近,幾處要害之地在暫三師火焰噴射器、火箭筒和沖鋒槍的聯合打擊下,很快就陷入沉寂。
暫三師官兵強悍如猛虎一般的進攻,讓板田大隊長感到惶恐不安,最後他率領大隊部的參謀和警衛,負隅頑抗,被噴射的火龍給燒成了焦炭,妙西鎮竟然沒費多少周折就成功光復,實在出人意料。
就在補充二團對妙西發起進攻時,據守下菰城的陳彥華補充一團,還在默默地承受日軍一波比一波更猛烈的進攻。
由于急行軍和保密需要,第十五旅團沒有攜帶重武器,支撐整個旅團火力的竟然是十門大正十一年式和二式70毫米步兵炮,此外就是在戰場上繳獲的八二迫擊炮,由于夜晚沒有飛機助戰,日軍火力上優勢不大。
看著日兵逼近的身影,陳彥華顧不得關心自己大腿上的傷勢。日軍穩扎穩打,一步步地推進,下菰城鎮南部和央的房屋,幾乎被炸塌完了,隨著視線大開,日軍瘋狂地投入兵力,戰斗持續到現在,補充一團已經快損失兩個營的部隊了。
要知道在海寧的時候,補充一團一個營相當于別人一個團,這也就意味著戰斗到現在,起碼有三千多人失去戰力,目前剩下的一個營的兵力,隱藏于鎮北方和西北方的民房內,努力地阻擊著敵人的進攻。
「團座,我們的援兵來了」副團長趙樹清校驚喜地說道。
陳彥華扭頭一瞧,三團長周俊誠和機炮連長馮志恆走了過來。
由于彈藥有限,所以之前陳彥華把機炮連放到了下菰城後面的和尚山上,用于反攻所用,現在終于等來了三團。
機炮連裝備重機槍十二挺、八一迫擊炮八門、步兵炮三門,額外配屬的戰防排擁有二十具火箭筒、五部火焰噴射器,不管是進攻還是防守,都能發揮重大作用。
三團昨天夜里在吳興城西南方向與日軍激戰,剛剛撤下與師部會合,便接到南下增援補充一團的命令。
周俊誠簡單地在隨軍行動的兩個團的民團官兵,把損失的兵員補充齊全,帶上足夠的彈藥便南下了。
下菰城鎮北面的施家橋臨時指揮部,陳彥華與周俊誠熱情相擁,然後簡單介紹了下戰況,以及後續作戰計劃。
周俊誠略一沉思,立即同意陳彥華的安排,決定趁日軍還未反應過來,打一個漂亮的反擊,說不一定能取得意料之外的戰果。
半小時後,兩個團的機炮連各就各位,隨時準備打擊敵人。
這時候,日軍又開始發起新一輪的進攻。
一個個形容憔悴的鬼兵,端著三八槍,弓著腰模索著向前進。黑夜的戰斗如此讓人無奈,隨時都有可能與突然出現的敵人遭遇,精神高度緊張之下苦戰至今,所有日本兵都倍感疲憊。
日軍在靠近守軍防線兩百多米距離時,就開始打槍了,日軍的步兵炮和迫擊炮,在黑夜盡情轟鳴,曳光彈的殘影在夜空發出明亮的光芒,將其炮兵陣地暴露無遺。
就在這個時候,集暫三師兩個團十門八一迫擊炮,從鎮東面的紅介山上,向山下日軍炮兵陣地猛轟。
幾乎是一瞬間,日軍炮兵陣地就被巨大的爆炸火光所淹沒,隨著炮位上的炮彈發生殉爆,兩百多公斤重的二步兵炮就如玩具似地被拋向空,落在其他炮位上的炮彈也紛紛把炮彈點燃爆炸。
隨著陣地旁的彈藥箱被引燃殉爆,更大的火球接踵在炮兵陣地上騰起,橘紅色的火球直沖雲霄,整個日軍炮兵陣地遭到毀滅性打擊
到處都是飛舞的彈片和日軍士兵飛起的殘碎肢體,完全是一幅活生生的人間煉獄。
正在進攻的日軍也被自己身後的巨大爆炸所震驚,但一線的軍官全然不顧士氣已經跌到谷底的士兵的感受,依然強迫鬼兵向前,結果在靠近前方屋舍四五十米的時候,一片手榴彈雨從天而降,一聲聲巨大的爆炸聲接踵響起,震耳欲聾的聲波傳遍四野。
手榴彈的爆炸就是全軍進攻的號角,官兵們從各個屋舍沖了出來,大聲呼喊著向日軍發起反沖鋒。
「殺啊」
敵我雙方如同兩股巨浪,眼見就要發生激烈的撞擊,忽然一陣紅光閃現,隨著火龍激射,夾雜在沖鋒隊伍的火焰兵把頂在前面的鬼兵燒成燃燒的焦炭。
「噠噠——」
官兵們裝備的駁殼手槍和沖鋒槍的射擊聲適時響了起來,趁著日軍恍惚的功夫,官兵們奮不顧身地殺進敵陣,正在遭受火龍荼毒的日軍士兵,再次遭受密集的彈雨,成片成片地被打倒在地。
踏著日軍的尸體,在周俊誠、陳彥華兩位團長身先士卒的率領下,兩團將士如同來自地獄的惡魔,迅速地收割著日本兵的生命。日軍雖然反應迅速,就地構築阻擊火力,但是在夜色掩護下火箭筒巨大的威力面前,抵抗很無力。
不過最讓日本兵感到害怕的還是火焰噴射器,鬼兵臨死前發出的撕心裂肺的嚎叫,讓日軍上上下下膽戰心驚,感同身受,連續苦戰一日一夜帶來巨大的疲憊感以及一種敵人不可戰勝的軟弱感,讓日軍心防徹底崩潰,短短半小時後日軍的抵抗就被徹底粉碎。
潰兵如潮水般向西南方向退去,看著眼前一切,听著夜色傳來的被烈火包圍的日軍士兵的慘叫,聞著隨著北風傳來的皮肉燃燒發出的焦臭味,旅團長片山省太郎少將無力地放下望遠鏡。
不過他想想沒對,岡村寧次的命令是攻取下菰城鎮,打通西去的通道,如果就此敗退,回去怎麼交代？片山猛地一拔軍刀,正想指揮部下抵御,旁邊的四個侍衛兩個參謀,抱起片山少將,跟著潰兵逃亡。
片山省太郎掙扎幾下就不動了,明眼人都能看出,隨著炮兵的覆滅,再加上對方有火箭筒和火焰噴射器等攻堅利器,成功守住防線的可能微乎其微,因此逃跑才是最佳選擇,現在唯一頭疼的就是該如何向岡村寧次交代了。
其實,不管是三團還是補充一團,就雙方實際戰力而言,遠遠不是日軍第十五旅團的對手。但日軍連續強行軍和苦戰,人困馬乏,彈藥補給出現問題,再加上沒有重火力,黑夜不知道有多少軍隊向自己殺來,膽氣盡喪之下,敗勢終于不可避免。
接到妙西失守的消息,岡村寧次心止不住「咯 」一下,看著電報連連搖頭,這個阪田果然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已經連續幾次去電提醒他小心小心再小心,沒想到還是出了問題。
如果不是阪田已經玉碎殉國,岡村寧次絕對會將他交給軍事法庭治罪。
田村參謀長急匆匆地闖入指揮部,滿臉惶恐地說︰「岡村將軍,不好,片山旅團被支那軍擊潰,目前已退往青山村,具體損失不詳。」
「什麼？」
岡村寧次猛地站起,兩眼瞪得遛圓,惱羞成怒之下拔出軍刀,瘋狂揮舞,如同一頭發瘋的野獸,幾欲擇人而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