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全省保安部隊的直接領導,保安處副處長心底里也想把如此精銳放到身邊,這樣晚上睡覺都要放心許多,但考慮片刻,最終還是放棄了︰
「筧橋機場竣工在即,雖然那里有中央軍一個團駐守機場,但是他們的責任只是保衛機場安全而已,另一個在休整的中央軍精銳師已經調防蘇州,所以杭州內外的防務,還得靠我們自己,而機場北面的青石橋,卻是扼守我杭州東大門的門戶,其戰略地位無比重要,還是讓吳銘教導隊到那里去讓人放心一些。」
眾官員頓時啞口無言,議論一番後,雖然心里不怎麼滿意,但還是同意了保安處的安排,但紛紛建議對吳銘教導隊這樣的精銳強軍予以重點照顧,無論是彈藥補給還是抗戰捐款分發,盡可能優先考慮這樣值得信賴的部隊,總要比把錢糧物資分發給那些人沒到就伸手要這要那的散兵游勇強上百倍。
副處長沒有搭話,既不同意也不反對,仍然感興趣地望向教導隊的整齊隊伍,細細觀察吳銘的一舉一動。
又過了半小時,步兵團終于完成集結,全軍排成三列縱隊離開碼頭,向東北方向前進。原本以為下船後就能吃上頓好飯喝上口熱湯的兩千官兵餓得不行,一路走一路發泄心中的不滿,望著越來越遠的杭州城,一個個長吁短嘆,怨聲載道。
墜在大隊伍後面的教導隊則是悄然無聲。
被竹鞭和棍棒教育了數月的官兵們,早已經形成默然行軍的習慣,除了身上武器與掛件相互踫撞發出的金屬鏗鏘聲和馬蹄聲之外,沒有其他任何雜音存在。
吳銘和所有教導隊的軍官都牽著馬,和弟兄們一樣徒步行進,與前面隊伍中騎著高頭大馬不停吆喝的眾多步兵團軍官形成了鮮明對比。
一路步行三個小時之後,大隊伍終于開到防區營地青石橋。
步兵團主官們听完馬致齋的命令,立刻吩咐士兵搶佔提前清空的寬大寺廟,兩個正副團長毫不客氣地指揮三個營霸佔了前後院子和所有廂房,還好,他們還記得把清理一空的正殿和偏殿留給參謀長馬致齋一行。
亂哄哄的院子里,吳銘和樊茂林連連搖頭,對此均感無可奈何,張東寧深有感觸的嘆道︰「要不是隊長堅持帶來四十個軍用帳篷,恐怕我們真的無處棲身了。」
「可是四十個帳篷也不頂用啊!嘛個逼的鄧老五,打仗不行帶兵不行,爭權奪利卻有一套,真見不慣他們那副嘴臉。」脾氣暴躁剛烈的一連長龍韶罡張口就罵。
吳銘卻擺了擺手︰「好了,不要說這些氣話,直屬團弟兄也不容易,兩千人擠在這廟里也夠嗆……你們立刻去帶領麾下弟兄過橋,過了泥橋 青石橋就是鐵路,過了鐵路再往西百米左右像是有個祠堂,我先進去跟參謀長和保安處聯絡官請示一下,看看能不能征用那個祠堂,不管怎麼說我們的彈藥和物資不能淋雨。」
樊茂林等人悻悻離去,吳銘進入正殿向馬致齋請示。
馬致齋正為這事想要發火,听到吳銘說泥橋 對岸有個祠堂,立即向保安處派來的聯絡官提出要求。
風華正茂的中校聯絡官非常熟悉周邊的情況,知道泥橋 北岸是比較富裕的村子——丁家村,村東口的丁家祠堂規模不小,而且整個丁家村都在保安處規劃的防御工事構築圈里,因此非常爽快地便答應下來,親自陪同馬致齋和吳銘前往丁家村,沒費什麼口舌就獲得村民們的同意,村民們唯一的要求是請愛惜祠堂里的器物。
吳銘非常客氣地向村長和幾位村中耆老致謝,請村長等人一起到祠堂走一遭,好提出具體要求。
進入祠堂巡視一圈,吳銘覺得三進式的祠堂足夠寬敞,當即對村長和耆老們做出最恰當的保證︰
「感謝父老鄉親們的盛情,這地方夠用了……我想,完全可以封閉設有牌位和諸多供奉物品的祠堂正堂,我們只需從兩邊回廊進出即可,至于開火做飯,不一定非得在祠堂里面做,我覺得大門西面的大樹下那片空地就很好,明天我們搭一排草棚應該就能解決做飯問題了。」
村長和幾位耆老深感意外,也非常感動,圍觀的眾多村民低聲贊揚起來,他們從未見過像吳銘教導隊這樣好說話的軍隊。
年輕的保安處聯絡官頻頻點頭,悄悄向馬致齋伸出了大拇指。
馬致齋哈哈一笑,非常欣慰地謙虛了幾句。
這樣教導隊終于安頓下來,吳銘匆匆用過干糧,立即把麾下軍官召集起來,圍著保安處下發的五萬分之一軍用地圖,宣讀完防務要求,便開始討論工事的構築、火力的布置和防御的層次。
考慮到該地區均是水網交錯的平坦區域,戰壕和工事構築極為困難,向地下深挖三米就可能大量滲水,所以吳銘征求大家的意見之後,決定修建十二個鋼筋混泥土式堡壘,加大三道防御戰壕的工程量,直接將戰壕挖到河邊以利排水,大量使用竹踏板鋪設戰壕,用木樁和竹子加固壕壁,然後迅速整理成報告,緊急送至南岸的青石廟臨時指揮部。
吳銘和樊茂林剛過青石橋,就被迎面而來罵聲四起的三千多保安官兵的混亂隊伍擠到路邊,細听好一會兒才知道,這是來自第十縣政專區行署永嘉的浙南保安司令部兩個團,本來他們的防區安排在杭州錢塘江南岸的蕭山,不知道什麼原因,保安處突然改變命令,將這兩個團調往最東面的嘉善一線,以增強嘉善方面的兵力厚度。
如此一來,可把浙南來的兩個保安團官兵給嚇壞了,誰都知道萬一上海失守,嘉善就成了扼守杭州的第一道防線,他們將暴露于日軍強大的炮火之下,哪有待在隔著寬闊錢塘江的蕭山安全?
可是軍令如山,不管他們願意不願意,命令已經下達,必須無條件服從,因此三千人馬磨磨蹭蹭向東開進,這些個膽怯厭戰的官兵一面走一面罵,連省主席魯滌平的十八代祖宗都被他們問候了無數遍。
看著眼前士氣低沉極為不堪的軍隊,吳銘的心情格外沉重,這樣的部隊,怎麼能指望他們能成為中日戰場的中流砥柱?如何指望他們為了國人流血犧牲?恐怕到時候日本人還沒到,自己就先崩潰了!
吳銘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拉上惱火不已的樊茂林,快步走向青石廟,絲毫也不理會擦肩而過的眾多兵痞子指桑罵槐的譏諷和仇視眼神。
吳銘的防御方案很快獲得馬致齋和聯絡官的認可,略作改動,便與南岸的預定方案很好地相互呼應。
作戰科副科長謝子軒看了更是贊不絕口,建議一旦通過保安處的審批,應立即在直屬團各營中強行進行推廣。
年輕的聯絡官當即表態︰只要方案通過上層審核,他將全力予以配合,為浙西部隊運來足夠的原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