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余名官兵端著武器將吳銘四人團團圍住,更多驚慌失措卻又要看熱鬧的民眾又將二十余名官兵圍住,這一情況讓本就一肚子不痛快的吳銘更加惱火。
兩名校官很快就從院子里沖出來,大喊大叫分開人群,率先沖進圈中的上校上前打量吳銘的長相︰「兄弟是哪個部分的?」
吳銘嘆了口氣,緩緩掏出證件遞上︰「浙西保安司令部第五團團長吳銘特來賀喜!」
身材發福的上校接過證件細細查看,抬起頭不屑地上下打量吳銘︰「區區一個團長,有請柬嗎?」
吳銘一把攔住惱火不已的呂魁元,沉住氣收回證件︰「你這樣子可不是待客之道啊……既然是這樣,我也沒必要和你嗦了,請讓開!」
「嘿!一個外省人想來這兒逞凶啊?也不看看自己什麼斤兩,這地方可是你想來就能來的嗎?識相的就快點兒走吧!」
上校蔑視地朝地面吐了口濃痰。
吳銘剛要發火,從里面趕來看是怎麼回事的陳三老爺已經驚叫起來,跌跌撞撞沖上來拉著吳銘的手,激動得語無倫次滿臉通紅,最後竟然喊出了「少爺」這樣的稱呼,接著不管不顧,拉著吳銘的手就往里走。
眾人見狀驚愕不已,很快就意識到這幾個全副武裝、身穿綠色軍裝的人真是陳府的貴客,不可一世的上校猶豫一下終于讓開道路,吳銘搖搖頭,示意呂魁元幾個和自己一起入內。
正堂里賓客雲集,吳銘想了想放慢腳步,在陳三老爺耳邊低語幾句。
陳三老爺連忙點頭,拉著吳銘繞過正堂,避開眾人,從側面佣人出入的小門直接進入中院,很快進入空無一人的陳老爺子的正房。
陳三老爺激動地請吳銘幾人在會客廳稍坐,跑出去吩咐丫鬟立刻上茶,隨後一腳高一腳低地跑向中堂,顧不得正在與陳繼堯熱烈交談的眾多名流士紳有何看法,氣喘吁吁地趴在陳繼堯耳邊一陣低語。
身穿暗紅壽星綢袍的陳繼堯先是一愣,接著猛然站起,向眾賓客歉意地拱拱手,轉身就朝自己居住的正房快步趕去,留下一堆驚愕的名流士紳不知如何是好。
凌亂的腳步聲傳來,吳銘禮貌地站起,向匆匆而來淚流滿面的陳繼堯抱拳作揖︰「陳老先生,晚輩不請自來,又沒帶什麼賀禮,還請多多原諒!」
陳繼堯嘴唇顫動,長須亂抖,好一會兒才穩定情緒,擦去滿臉的淚水,露出個開心的笑容︰
「好、好!你回來了就好,我們爺兒倆坐下,慢慢說話、慢慢說話。」
呂魁元和雷鵬可沒有那麼容易激動,兩人相視一眼,自覺地走到正堂門口站崗。
站在吳銘身後的戴子冉心中疑惑不已,但還是禮貌地向陳繼堯鞠躬問好,等陳繼堯坐下之後,才小心翼翼地坐到吳銘的下手。
吳銘揮退上茶的丫鬟,掏出支香煙點燃︰「看到您老身體康健,晚輩欣喜不已,只是之前沒想到,陳家如今的風光,竟然是靠為國盡忠的陳家大哥換回來的,不得不說這是個幸運,又是一個不幸啊!」
陳繼堯又是一愣,隨即長嘆一聲︰「你這話,說到我心坎兒里去了……這幾天晚上,我一直在想這事,唉!要是仲康有你一半的精明,我也不用操心了啊!」
吳銘沒接著話頭,平靜地說出自己的來意︰
「上午我到社公山腳下祭奠,不知道前天是您老壽辰,原想悄悄到鎮南河邊,答謝當初對我有恩的劉啟發一家就離開,誰知道被上百官兵和民團用槍攔下來,想了想干脆來看看您老,可剛到您家大門口,又被幾十個軍人用槍指著了,心里挺惱火的,唉!國家軍隊淪為仗勢欺人的狗腿子,不應該啊!」
陳繼堯竟然能理解吳銘的想法,沉痛地點點頭悠悠說道︰「我明白,這可不是什麼福氣!對了,你這軍服是……」
吳銘想了想,還是禮貌地掏出證明和軍官證,遞給陳繼堯︰「我此次來,是為了上饒北面的幾股土匪,這些土匪不單止劫掠江西,也經常跑到浙西各縣犯案,這麼些年來誰也拿他們沒辦法。」
「上海抗戰期間,我帶兵到杭州協防,上個月回來之後,奉命負責浙西與江西交界各縣的防務,此次受司令部派遣,前來招安北面的幾股土匪,如果這些土匪不願意下山投誠,恐怕我還得領兵過來打上幾仗,一來鍛煉隊伍,二來可以得到些助餉,繳獲些錢財,我麾下弟兄和他們的家人都挺不容易的。」
陳繼堯听完激動不已,打開證明和軍官證看了又看,一時間老淚縱橫,唏噓不已。
腳步聲傳來,來人被攔在門外,吳銘吩咐放人進來,沒想到端著茶壺進來的,竟然是熟悉的神色極為復雜的三姨太、雙眼通紅的汪月涵和三姨太的漂亮女兒。
陳繼堯匆匆擦去腮邊的淚水,哆哆嗦嗦捧著證明和軍官證,遞到三姨太面前︰「看看,你來看看,他現在已經是堂堂正正的中校軍官了,是來公干順便看望我的,你快看、快看啊!」
陳繼堯言語間滿是望子成龍的喜悅,三姨太接過看完,驚喜地叫起來︰「是真的?」
吳銘站起來行了個禮,苦笑一下回答︰「不怪你這麼問,畢竟我們才分開一年多時間……不騙你,是真的!」
汪月涵一把搶過證明和證件,看完後大吃一驚︰「吳銘?浙西保安司令部……你、你就是因為偵破正覺寺大劫案而聞名全國的浙軍教導隊長吳銘?名震全國的浙軍直屬教導團的總教官也是你?」
吳銘挺平靜地解釋道︰「那都是報紙吹捧出來的,我可沒有那麼大的本事,只是做了自己分內的事情,不值得如此謬贊。」
「對了,你是怎麼進入軍隊的?」汪月涵似乎有問不完的問題。
吳銘想了想︰「說來話長啊!對了,似乎大門外的軍人對我有些誤會,估計他們是你丈夫帶來的吧?要是不希望你丈夫做蠢事的話,你最好盡快把你丈夫叫進來好好談談,不要造成什麼誤會……否則等會兒恐怕會出事,老爺子大喜的日子,又有那麼多賓客,總不能讓別人看笑話吧?」
汪月涵臉色突變,咬著丹唇快步離去。
三姨太給吳銘和陳繼堯斟好茶,緩緩坐下,拉過女兒的手介紹︰「怡兒,你不是總問我三哥在哪里嗎?如今在你面前了。」
吳銘微皺眉頭,但是看到清純美麗的女孩羞澀的樣子,心里那點兒疙瘩只好放下︰「讀高中了吧?」
女孩低著頭細聲細氣地回答︰「畢業了,我都滿十七快十八了。」
三姨太摟著女兒笑道︰「她想學醫,她二嫂說杭州教會醫學院的教學質量最好,冬天不像北平協和醫學院那麼冷,也不像上海醫專,男女混讀,情況極為復雜,而且听說今年杭州那邊招收女生班,所以我想下個月去陪她去杭州,參加杭州教會醫學院的入學考試。」
吳銘想了想,招手道︰「子冉。」
戴子冉連忙站起︰「大哥有事?」
「坐吧,喝杯茶慢慢說。」
吳銘為戴子冉倒杯茶,把戴子冉介紹給三姨太︰「這位戴子冉上尉便是杭州教會醫學院畢業的高材生,投筆從戎加入我軍,原來擔任我們部隊的醫官,但他很有軍事天賦,所以現在擔任我的作戰參謀,你們有什麼需要了解的,可以當面問問他。」
「怎麼回事?」戴子冉問道。
「這位小妹妹想下個月去杭州,報考你的母校。」吳銘說完,端起茶杯品茶。
戴子冉早已被女孩的美麗和空谷幽蘭的氣質所打動,當下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這事兒,好像不用我出面了吧?這是小事,只需我大哥和我們雷孟德院長打個招呼就行,就連考試都可以免了……」
「上個月我們在衢州挑選了二十個高中優秀畢業生,如今都在剛開辦的衢州教會醫院學習,估計未來一年之內,其中大部分都能進入杭州醫學院深造,這事兒……應該是很簡單的事嘛。」
文質彬彬卻全身披掛的戴子冉滿臉通紅,在陳繼堯夫婦和女孩子驚愕的注視下,有點兒手足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