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磨。」
傅梓逾眸中閃過勢在必得的鋒芒,雙眼微微眯了起來,低聲吐露道。
「這麼多年來,我都覺得累,你這話又讓我有了無盡的動力,看來我這通電話打得是相當的及時。」
蘇辰昊自嘲道,頹然的眸中突然閃起了幾分光亮。
傅梓逾眼眸微微垂落,床頭的燈光在他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灑下了斑駁的光影,低嘆一聲,「其實你的心志始終沒變,只不過是安慰我有此一說而已。」
蘇辰昊對小鹿的心,始終沒有變過,傅梓逾哪會不清楚。
蘇辰昊這會被點名了心思,不由朗聲笑了出來,「三弟,你的話,總是這般的犀利,一針見血。的確,除非我死,否則我不會安生的。」
男人一旦上了心,比起女人更執迷不悟,傅梓逾是其中之一,蘇辰昊也沒成例外。
「那我們一起努力,只不過我的道路似乎比你更加艱難啊。」
蘇辰昊提及這,聲音里充滿了濃濃的落寞之色。
「大哥,若是你畏懼艱難,也不會走到今天還不罷手,比起余生有佳人相伴終老,其它的磨難,都將會成為滄海桑田,不值一提。」
傅梓逾不經意間眉心微鎖,明明是蘇辰昊來電關心他的,怎麼這對象不知不覺間對調了?
跟蘇辰昊暢談了一番後,傅梓逾原本晦澀難耐的心情明顯明朗了不少。
他跟蘇辰昊可謂是難兄難弟,彼此為對方打氣,也挺不錯的。
接下來幾天,傅梓逾找了不少法子,卻都踢了鐵板。
他倒是不氣餒,主動攬下了下廚的事情,恬恬、睿睿跟智智也從外婆家回來了,嘗過了傅梓逾燒的菜,睿睿難得大方夸了他一頓,「還可以。」
智智冷哼一聲,「馬馬虎虎。」
可他們兩人伸筷子的動作可並不如嘴上說的「還可以」跟「馬馬虎虎」,一頓飯吃下來,睿睿跟智智還將剩下的全部掃蕩一空進了肚子里。
恬恬吃飯向來都是禮儀極佳的,當然對于爸爸的親自下廚,她還是吃得很給力的,比以往吃得食量多了兩成。
傅梓逾突然覺得下廚似乎是一件挺美好的事情,能夠喂飽自己心愛的女人跟孩子們,只要他們吃得開心,他天天下廚,似乎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施洛遙的反應,比孩子們好多了,當然他頭一回下廚時,她也是大大吃驚過的。
都說拿人手軟吃人嘴短,說得不無道理。
她吃了幾天後,教訓為難他的氣焰都熄滅了不少。
可睿睿跟智智明顯很賞臉,她又不能逼迫他們跟她沆瀣一氣,間接委屈了他們的胃,就她自己的那兩下子廚藝,根本上不了台面,她也沒打算露手給孩子們打牙祭。
所以威武堂堂的傅大參謀長淪為了家庭煮夫,總算在家里用了用武之地。
睿睿跟智智對于想吃的食物,也堂而皇之地告訴他去鑽研,當然若是不合胃口,他們還是會挑刺的。
「遙遙,我明天跟你一起去上班好不好?」
又一次飯後,趁著施洛遙在廚房里給孩子們削水果,在收拾餐具的傅梓逾笑吟吟地問。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剛吃了傅梓逾煮的飯,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口。
她之前義正言辭推辭了好幾次,沒想到他還沒放棄,恬恬都是被她帶去上班了,她打算等傅梓逾假期走後就將恬恬安排進睿睿跟智智的幼兒園上課,也好相互之間有個伴,恬恬也總不能天天跟著她上下班。
她這個年齡段的,還是跟同齡的孩子相處自在些。
傅梓逾瞧得出遙遙眉宇間的幾分松動,不忘又加了一把力,「我可以幫你做事。」
施洛遙差點忘了在從政之前傅梓逾在商界賺了個盆缽滿體,江海蕾為此經常酸溜溜地擠兌過自己,傅梓逾在傅家估計是最有錢的一個。
她最近工作的確是量多,如果有人主動分攤自然是再好不過了,要是他辦事效率高,全部丟給他無事一生輕更好,她也能抽出時間好好陪下恬恬。
只不過他的計劃到時候可又要落空了,他別以為陪著自己上班能夠得好處……
在傅梓逾打著如意算盤的時候,施洛遙也動起了心里的小九九。
「好吧。」
盡管如此,她回答的口吻還是听上去勉為其難的。
傅梓逾聞言,心里跟吃了蜜一樣甜,他就知道「磨」是王道,這不被他鑽了空隙麼。
傅梓逾當晚讓睿睿跟智智兩兄弟十分盡興地听了兩小時的故事,睿睿跟智智听的時候渾然忘我不知時間悄無聲息流失之快,完了的時候猛然頓悟,互相對視了一眼,覺得今晚某個男人不對勁。
所以當傅梓逾哼著愉悅的腔調去洗澡的時候,兩個小家伙端正地盤腿坐在床上思量討論這一異常。
「你說他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
睿睿十分毒舌。
智智沉吟了下,也拿不定主意,「也許。」
「難道是媽媽答應跟他復婚了?」
睿睿最近跟智智也偷偷听了不少他們的對話,主要在家里,他們能夠不小心利用到地利之便。
當然,這些進行自然是瞞著恬恬的。
他們要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當然針對的頭號看顧對象是傅梓逾。
睿睿苦惱著一張小臉問。
智智還是那兩個字「也許」,差點讓睿睿去揪他耳朵,能不能換個新鮮的詞嗎?很老套有木有?
「智智,等下他洗完澡出來我們套下話,不能讓媽媽被他牽著鼻子走。」
睿睿嘟著嘴巴,鼓起了半邊的臉頰,這小模樣可愛得緊,若是聶楠兒看到,肯定要迫不及待抱起他。
兩個小家伙對于媽媽的厲害還是心知肚明的,當然他們的親生爸爸例外,他們都敏銳地察覺出了媽媽對爸爸態度是不一樣的,哪怕他們都沒喊過他一聲爸爸。
媽媽對于別的男人言行一致,對于爸爸卻是口是心非。
他們年紀是小,可是善于察言觀色,尤其是他們朝夕相處的媽媽的轉變。
傅梓逾不知道兩個孩子的密謀還牽扯到了他,他是盤算著明天一定要狠狠露一手給遙遙看看,讓她明白他各個方面都是強悍的……
當然,他最想證明的那一處強悍暫時是發揮不了,只能「偃旗息鼓」。
當傅梓逾洗完澡出來,看到床上兩個一本正經在等待他的小家伙,頗為納悶,不過他還是比較樂見其成兩個小家伙對他感興趣,若是不理不睬的冷遇,才是最讓他郁悶的。
「怎麼還不睡?」
他抿了抿削薄的薄唇。
睿睿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智智靈機一動,「我們睡不著,剛才你講的那個故事太回味無窮了,我們還在商討之中。」
兩個小家伙說完又飛快看了彼此一眼,傅梓逾可不是好糊弄的對象,當即心里隱約有了臆測,這兩個孩子肯定有什麼問題想要問他。
睿睿正懊惱不已,他收到了智智指責的眼神,明明他們之前說好開端有睿睿發問的,沒想到事到臨頭他居然膽怯了。
他是打算問出口的,可被爸爸眼神掃了下,他突然有些口干舌燥,莫名其妙詞窮了。若非智智反應快,他們之前的籌劃斷定要付諸東流的。
「那商討出什麼來了?」
傅梓逾和顏悅色、循循善誘道。
「也沒什麼,我也想給你講個故事,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听?」
智智以前覺得睿睿比自己機靈幾分,今日卻有些不以為然了,關鍵時刻,睿睿居然沒能派得上用場,還是要推自己出來上陣。
「說吧。」
傅梓逾倒是挺有興趣的,不知道小智智會跟自己說什麼。
智智也斂了斂神色,他也只能臨場即興發揮,先前商量的被睿睿搞了破壞,他也不能順坡而下了。
「從前有一個男人,長得頗有幾分姿色。」
他說到這,還好整以暇地睨了傅梓逾一眼,後者表情扭曲古怪,他捫心自問,這麼多年來,有說他長得英俊的,有說他長得帥氣的,有說他長得驚艷的,但是倒是沒有人膽敢在他面前形容他頗有幾分姿色,實在是太憋屈了,這話傳出去指不定被貽笑大方成怎樣。
睿睿的嘴角也不由抽了抽,老師一直覺得智智的語文水平太差,詞語喜歡顛倒黑白、逮住就亂用一氣,智智果然是用得挺有水平的。
明明是一本正經講故事,這形容詞卻用得令人啼笑皆非。
「然後,他娶了一個貌美無雙的妻子,卻沒能好好珍惜,在妻子挺著個大肚子的時候卻拋棄了她,此等惡劣行徑天誅地滅也不為過。如此一個狼心狗肺的男人,過了幾年又想起妻子的好來,又想和好如初。可此時妻子已經對他失望透頂,自然不會听他的滿嘴胡話。這男人卻不死心,還想要再接再厲,甚至想從兒子這下手找突破口,可惜他的妻子生了一對聰明無比的兒子,讓他也沒能成功。」
「再來麼,男人想來想去只能從妻子這著手,他委曲求全,成了妻子的忠僕,為了讓妻子能夠回心轉意,你說最後他的願望會達成嗎?」
智智說完之後,目不轉楮、一瞬不瞬地緊盯著他,想要從他那深沉如墨的瞳眸中窺探出什麼天機一般。
睿睿無語,還以為智智真想出了什麼妙計,沒想到這故事惡俗、土到掉渣,明眼人一听就知道在講誰。
不過,對于傅梓逾的答案,睿睿還是豎起耳朵在支听的。
傅梓逾還真裝模作樣听完了,在這個過程中,他坐姿倒是調整了好幾下。
听完之後,還靜默了良久,才低聲問,「你們覺得他的願望能達成嗎?」
這是反問好不好?
睿睿很想翻白眼,事實上,他是真的翻了,實在是擋不住。
智智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落井下石道,「痴心妄想。」
傅梓逾卻並沒有生氣,也沒有露出傷感,而是笑得極為大聲,笑聲甚至在偌大的房間里久久回蕩。
睿睿跟智智被他的笑聲氣到了,覺得他們的人格跟尊嚴被侮辱了。
傅梓逾臉上卻露出笑意,嘴角微微彎了起來,心情極好,「口是心非。」
若是他們真不在意,若是他們真有自信,不會想出這麼爛俗的法子來試探他。
睿睿跟智智還想反駁,卻被他給點破了,他正色斂容道,「睿睿,智智,你們難道不希望有個強大的爸爸嗎?能夠為你們撐起這個家,在你們需要的時候能夠為你們遮風擋雨,能讓你們的媽媽減少些負擔。你們難道沒有羨慕過別的小朋友一家一同出行,沒有羨慕過上下學有爸爸接送嗎?」
傅梓逾的聲音激昂,听得睿睿跟智智原本質問的話說不出口。
他們相對沉默了下來,的確,他們是心動了,哪怕他們不承認,這畢竟是事實。
曾經,他們也無比渴望過爸爸有一天能夠從天而降,給他們驚喜,可這份驚喜來得太遲了,讓他們足足等了六年,生生折煞了他們的希翼,他們都不再去肖想惦記這一份渺茫了。
而如今,這卻成了真實的,他們卻不敢去嘗試跟接納有爸爸的人生了,試圖去抗拒這人的出現。
其實,仔細想想,哪怕有恬恬的加入,也沒有那麼糟糕,反正他們也不會被恬恬真正欺負了去。
傅梓逾見他們的神色,就知道自己的這番話對他們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力,也不去干擾他們的沉思了,一個人緩緩躺了下來,背對著他們睡覺。
兒子們跟他接觸過後,算是逐漸接納了他,最棘手的還是他們的媽媽。
拿下她,才能為他的人生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傅梓逾主動提出,「我送睿睿跟智智去學校吧,回頭去藍氏找你。」
讓施洛遙詫異的是,她那兩個難搞的兒子居然悶聲不吭,她心里明白了這幾天晚上傅梓逾八成拿出了十八般武藝讓兩個小家伙臣服了。
但兩個小家伙的別扭心態,讓他們沒有表現得對傅梓逾熱情起來。
她還以為睿睿跟智智會當自己的幫凶能持續一段時間,沒想到這麼快就投降了。
傅梓逾開了司機的車,送睿睿跟智智去上學。
睿睿跟智智到校門口的時候要下車,沒想到被傅梓逾給阻攔了,「等等,我先停好車送你們進去,順便跟你們的老師以及同學們打聲招呼,下課來接你們也方便點。」
睿睿聞言,蹙著小眉頭問,「你下午還要來接我們嗎?」
傅梓逾點了點頭,「當然不能半途而廢了,哪有送了不接的。」
智智突然覺得他說得也挺有道理的,突然對眼前這個人降低了不少的戒備。
當傅梓逾領著兩個小家伙入校門的時候,听到身後一聲響亮的喊聲由遠而近,「睿睿,智智,你們慢點。」
是肥肥,肥肥由薄啟賦送來,肥肥是跑著過來的,止步的時候氣喘吁吁。
他先是打量了下傅梓逾,然後不確切地問,「你們家又換了司機大叔嗎?」
傅梓逾太陽穴隱隱突起,他哪里看上去像司機大叔了,不識慧眼的死胖子。
薄啟賦是認識傅梓逾的,當年江州有過接觸,傅梓逾既然出現在這,還能送睿睿跟智智來上學,肯定跟施洛遙之間的關系緩和了,他倒是沒有听南瓜提及,八成南瓜還不知情。
他歉意地沖傅梓逾笑笑,扯了肥肥一把,「傅先生,別跟小孩子計較,我兒子不懂事。」
然後,又沖著肥肥訓斥道,「肥肥,這是睿睿跟智智的爸爸,你可以叫他叔叔或者傅叔叔也行。」
「睿睿跟智智的爸爸?」肥肥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然後又呢喃,「睿睿跟智智有爸爸嗎?」
薄啟賦頭疼了起來,傅梓逾臉色有些難看,睿睿跟智智臉色也沒好到哪里去,這都是什麼話?
他們沒有爸爸,怎麼出來的?
只是他們不屑叫他爸爸而已,並不是他們沒有爸爸好不好?不屑跟沒有差很多有沒有?
「肥肥,你少說兩句。」
薄啟賦只能選擇讓兒子閉上嘴。
「睿睿,智智這個真的是你爸爸嗎?」
「睿睿,智智,你們的爸爸長得可真夠帥的。」
「帥叔叔,你能不能給我簽個名呢?」
……
當傅梓逾送睿睿跟智智進教室的時候,被七嘴八舌的聲音給嚇到了。
幼兒園的小朋友們也不是天真無邪的,都是八卦得很。
一邊的老師也時不時打量起睿睿跟智智的爸爸來,她早猜到了能夠生出睿睿跟智智這樣優良品種的男人,肯定是無比出色的,果然親眼所見,比想象中還要來得令人眼前一亮,極富男性魅力。
傅梓逾倒是難得平易近人,忙著跟兒子們的同學交好,滿足了一個個的好奇心跟要求,睿睿跟智智有些後悔,這個男人屁顛屁顛應該為他們服務才是,怎麼換成了別人呢?
心里真是極度的不平衡啊不平衡。
于是傅梓逾是被睿睿跟智智趕走的,睿睿還抽空板著臉對他說,「下午別來接我們了,讓司機來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