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02假面
02假面
馬斯科閉了一會眼楮。「你倒底想干什麼?」
「我現在想坦率地和你談談,鄭伍茲倒底犯了什麼法,他可能會受到什麼樣的懲罰?你知不知道,你那樣對他,讓你在朋友圈子里道義盡失?」
「無知的女人。」馬斯科輕蔑地說道,嗓音有些嘶啞。
「他犯的是死罪,可能涉嫌殺害兩個人,甚至在出差時用公車為肖特賓帶毒。」馬斯科這時主動倒滿兩個酒杯,自己先喝干一杯,再滿上。「多好的一個干部,聰明能干,想事干事,能成事,前途無量,就是你們這些無恥的女人害的,而且你也有份,逼得他走了犯罪道路。一個人啊,無論他如何聰明,總是抱著僥幸心理,以為做了案可以神不知鬼不覺,世上沒有破不了的案件,特別是殺人案。命案必破已經把公安逼上梁山,法網恢恢,疏而不漏,漏掉的是小魚小蝦,殺了人還跑得掉嗎。」
「不可能是他自己親手殺人吧。他那麼文弱的一個人,踩死只螞蟻都怕,會去殺人?」
「是不是親手殺人有區別嗎?策劃指使罪更重。」
「你是搞這行的,你自然更懂。但既然不是親手殺人,就有可挽回的余地,你是專家,難道不會想辦法移花接木,或釜底抽薪?」
「說得簡單。你懂什麼?」
「我說得夠明白,只懲罰凶手不就行了嗎?避重就輕,管他是誰指使的?」
「不是我辦的案子,更不是我家的案子,說變就變,減輕就減輕,加重就加重?」
「難道你沒搞過?何必在鄭伍茲身上較勁。你保了他,他是知恩的,你保了他,他對你是有大用的。這些,我不說你也明白。」
「鄭伍茲已經毫無退路了,只有勸他主動自首和爭取立功。」馬斯科的聲音變得具有挑戰性。「我今天來見你,不是怕你,而是冒著前途危險,想來告訴你一個秘密,你們的事全部被公安機關掌握了,正要一並追究你們的刑事責任。」
「哈哈,老成練達的馬局長幼稚了吧,你以為這種兒戲的話可以威脅到我?」
「你跟她們做了那些事,半點罪惡感也沒有,還自以為高尚是吧。你也算個有身份的人,真不知你是無知,還是參透了罪與欲,在這里瞎胡鬧。」
「馬斯科。」喬喜芝忽然不再裝溫柔,聲音尖利地說,「從我被男人玩弄的那天起,我努力學習、努力工作、努力賺錢,都只是為了博取偽裝的外衣,為了賺取玩弄男人的資本。你以為我是什麼?我是個仇恨的炸彈,是個毀滅男人的肉彈。」
馬斯科目瞪口呆地看著喬喜芝,那一個個從她的芳唇里飛速崩出來的字眼,像子彈一樣射進他的心里。但他沒動聲色,悠然地品了一口手中的葡萄酒,從衣袋里掏出一支煙餃在嘴里,把玩著,卻不點燃。
「罪與罰都在你手里,這個我是知道的。我們幾個只可能一榮俱榮,一毀俱毀。」
馬斯科看著撕下假面的喬喜芝,品味著她歇斯底里的語句里無力的底氣。
「這就是你要說的話……」
「我想你不會那麼笨,你會不考慮懲罰——如果所有報紙都用大字標題刊登著「公安局長循私枉法貪贓千余萬元,養情婦多名」,那將是一個什麼樣的丑聞呢?即使你狡辨,檢察院一介入,你能說自己完全清白嗎?你以為女人個個都是情種嗎?」
「婊子無情,戲子無義。真是沒有說錯。」
「這麼說,你同意了?」喬喜芝喜形于色地望著馬斯科,淚眼婆娑。
「你得把一切都說清楚……你為什麼這樣幫鄭伍茲?」
「為什麼幫?」喬喜芝目光凝重地盯著馬斯科,繼而嘆了一口氣。「他可能是我弟弟,這個理由成立嗎?你不至于吃醋了吧。」
「不可能!你在開玩笑?他是巴戎人,而你出生在吳巴縣。」
喬喜芝在馬斯科面前蹲下來,小鳥依人般地俯在馬斯科的膝蓋上。「說起來話長。」喬喜芝拉著馬的手,輕輕地摩挲著,說出了自己的身世︰
喬喜芝出生于典型的農民家庭,父母祖祖輩輩都面朝黃土背朝天地在土地里刨食。她出生的第二年,打倒了「四人幫」,城鄉經濟開始放開,不再把市場買賣當做投機倒把,認為只要辛勤勞動並具有慧眼,就可以發家致富的父親,農閑時與人合伙做起了木材生意,開始幾單比較順手,每一趟可以賺回幾十上百元,這讓從沒見到貨幣流通的農民沾沾自喜。喬父從沒意識到,他正對那些隨時會從黑暗中冒出來的危險掉以輕心。1978年桃花汛漲起來時,喬父與人從山里采購了農忙前的最後一批樹木,他們用扎排的形式,放在河里順流而下。喬母已身懷六甲,喬父想這一趟賺些錢,從城里給喬母買些營養品,還有給呀呀學語的女兒買個鄉下人見不到的玩具。但天不有不測風雲,桃花汛讓放排人輕松漂流,也讓放排人急流搶灘,時時處處得提防著暗礁和漩渦。在木排放到巴戎市郊時,那里有一條支流叫夷水,夷水上修了一道大壩,把水引向紅旗渠,春來水漲,江滿渠溢。那天,春雨下了一個晚上,直到凌晨六點多鐘,風歇雨停,黎明的曙光剛揭開一點蓋子,忙了一晚的喬父與合伙人疲憊不堪,把排栓在一個避風處雙雙歇息。剛合上眼皮,便听見隆隆炮聲激烈地響起,喬父以為自己進入了戰爭電影的夢境,但他還沒來得及回味,仿佛中彈般地,被巨浪拋了出去,接著洪水卷著,翻騰著,在泥沙和暗礁里攪和,很快失去了知覺。四天後,在巴戎的下流,打撈的人們發現了喬父的尸體。原來,那天凌晨,夷水上流暴發山洪,夷水人為了保護大壩和紅旗渠,放水泄洪,兩個放排人就這樣莫明其妙地在洪水里失去了生命。
喬母痛不欲生,把女兒寄放在鄰居家里,只身到巴戎處理喬父的後事。喬母沒錢,住不起招待所,而且還要在江邊的破工棚里為喬父守靈,快要臨盆的她只得硬撐著,就著一張破爛的竹席,陪伴著僵硬的喬父。第二天清晨,她被人發現暈厥在工棚里。經過搶救,母子平安,可憐的喬母,生育的第三天就拖著大虛的身體,走進了工棚。丈夫的後事需要馬上辦理,要請人,要購物,要跑各種部門。但喬母在巴戎這樣的城市里是個多麼卑微的存在啊,像一滴水,流滴在人海里便被吞噬了,消失了,根本無人注意。
她像無頭蒼蠅似的在城里亂竄,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跑了哪些地方,見了哪些人,不分晝夜,更不知什麼時候是上班,什麼時候是下班,辦公室見不到人就蹲在走廊里等。就在這個過程中,她一直抱在懷里的兒子不見了,她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不見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放在哪里?反正是不見了,像一把利刃,插進了她的心里。
接二連三的災難把喬母擊垮了,接下來很多年,她都不知道丈夫葬在哪里——
未完待續,欲知後事如何,且登鳳凰網讀書頻道,支持作者,閱讀更多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