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像死去了一般,空洞的眼神呆呆地看著天花板,仿佛連呼吸也停頓了一般。
南宮復輕輕的放開了女子小小的身軀,頹然的坐到一旁,低垂著頭。
「為什麼,不反抗?」
南宮復輕聲問道。
「為什麼要反抗,現在的我,跟死了又有何不同?你,又為什麼不繼續下去?你不是恨他嗎?為何不狠狠的報復在他的女人身上?」
唐賽兒冷冷的說道。
「因為我發現,你的心已經死了,一個女人的心若是死了,那麼就算傷害她,也報復不了她的男人。」
南宮復低垂著頭,緩緩說道。
「南宮復,今晚被毀掉的,又豈是你一個人的世界?」
唐賽兒看著南宮復,冷笑著說道。
「不錯,今晚毀掉的,又豈是我一個人的世界,勝者,只有胤皇一個人,他是永遠的勝者,而我們,都是他的手下敗將,我是,朱央臣是,而你,又何嘗不是?」
南宮復大笑著說道。
「你說的對,我們都是失敗者。」
唐賽兒冷冷的說道。
一個女人的心若是死了,比她的人死了,更讓人心寒。
今晚隨著那場大火燒成灰燼的,不僅是八大世家,還有唐賽兒的心。
胤仁…我直到現在才知道…我只是你生命中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你走吧,出去往左走便可回到南楚大營,往右走則是通向北秦的路,要去哪里,你自己決定。」
南宮復輕聲說道。
唐賽兒冷冷的看了南宮復一眼,站起身來,轉身便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今晚,在南部的朱府中,發生了一件驚天大事,南部八大世家的首領人,全部葬身在朱府中,無一幸免,所有的一切,都伴隨著漫天的大火,消失在南楚大陸上。
困擾了南楚兩代君王的獨權,盤踞在南楚長達數十年的毒瘤,就在今夜,隨著漫天的大火一同消失,消失在這個世上。
沒有人知道這個夜晚在朱府中發生了什麼,但是他們卻知道,今夜必將是南楚歷史上最燦爛輝煌的一夜。
南楚大皇胤仁,在拔去盤踞在南楚數十年的毒瘤的同時,從這里邁開了王者霸業的第一步。
不管付出了多少代價,不管失去了多少,在這一刻,都是值得的。
曾經的受過的屈辱,曾經流過的血淚,在這一刻,伴隨著漫天的大火,一同消逝在朱府,所有骯髒不堪的秘密,所有不為人知的丑事,都伴隨著八大世家一同葬身在朱府,永遠的埋葬在南部的地下。
這一刻,南楚大皇忍辱負重了十年,終于可以在今夜,高高的坐在馬背上,昂首俯視著化為一片火海的朱府,冷冷的看著曾經帶給他整整十年噩夢的朱央臣,在朱府中化為灰燼,猶如他和朱央臣之間那些見不得人的丑事,那些不為人知的秘密,一同埋葬在朱府漫天絢爛的火海中。
朱府的大火,燒死了八大世家的首領,燒死了盤踞在南楚長達數十年的獨權毒瘤,也燒掉了胤仁心中最厭恨的一個女人,這個女人在過去的十年中,無數次的出現在他的夢魘中,就好像死去的雲妃一樣,帶給年少的他,身心不可磨滅的創傷。
雲妃死了,結束了他整整十八年的噩夢,如今朱央臣也死了,結束了他整整十年的噩夢。
而他,南楚的大皇,南部的王者,終于可以在今夜,高傲的俯視著整個大陸,從今以後,再也沒有任何人能夠威脅到他,再也沒有任何人能夠帶給他夢魘。
孤獨而又高傲的王者坐在馬背上,深邃的雙眼緊緊的看著漫天的大火,嘴角露出一絲滿意的微笑。
那漫天的大火,那劇烈的慘叫,在他心里,卻是世上最美的畫面和最動听的聲音。
火光交織著慘叫,勾畫出動人心魄的慘烈,曾經在南楚橫行霸道,不可一世的南部八大世家,終于在今夜,全部葬身于朱府,留下的,不過是,漫天灰燼,被風吹到南楚的某個角落,被人所遺忘,就好像八大世家的存在一樣,被人慢慢從記憶中遺忘。
那些骯髒的丑事,不為人知的秘密,也隨著這些灰燼,被人從記憶中遺忘。
胤仁高高的端坐在馬背上,凝視著朱府的一切在他眼前化為灰燼,是的,所有的屈辱都在這一刻得到了回報,從今以後,他就是南楚真正的王者,再也沒有任何人可以威脅他,再也沒有任何人可以傷害他。
沉睡了十年的巨龍,也在今夜,隨著漫天的大火,慢慢蘇醒,它將要在整個大陸,舒展它龐大的身軀。
胤仁凝視著漫天的大火,緊緊的看著化為灰燼朱府,眼中閃過一絲滿意的神色,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回大營。」
淡淡的對著眾人說了一句,便策馬轉身飛馳而去。
十萬大軍,也緊緊的跟在他們的王者身後,向著大營飛馳而去。
縱馬飛奔回到大營外,胤仁便從馬背上一躍而下,直直的朝著大營中飛奔而去。
賽兒…我回來了…從今以後…再也沒有任何人能夠傷害我們…再也沒有任何人能夠威脅到我們…我終于回到你身邊了…
那個溫婉如水的女子,那個徹夜不眠痴痴等著他的女子,那個小小的,寂寞的身影,不斷浮現在胤仁的腦海中,現在,他只想立刻將她緊緊擁入懷中,告訴她這個好消息。
「賽兒…我回來…」
一邊歡呼著,一邊朝著大營飛奔著,這一刻,他只想將那個每夜都在營中痴痴等著他的女子緊緊的擁入懷中,輕輕的告訴她,他做到了,從今以後,他再也不會讓她受一點傷害。
可是來到營中,入目卻是一個空蕩蕩的房間,沒有她的身影,也沒有她的聲音,她就好像憑空消失在他的世界。
「賽兒…你在哪兒…我回來了…」
胤仁呆呆在站在營中,急聲呼喚道。
難道…你真的走了嗎…就這樣離開了我…不留一絲痕跡…從我的世界逃離…
眾大臣緊緊跟在胤仁身後,走進了大營,惶恐的看著失魂落魄站在那里的南楚大皇,誰也不敢說話。
「皇上,趙妃,死了。」
李祿走上前來,淡淡的說道。
「你說什麼?」
胤仁一把上前狠狠抓住李祿的衣襟,怒聲說道。
「皇上!趙妃真的死了!就在我們出發去朱府前,臣收到一封書信,和趙妃身上紗衣的碎片,信上說,皇上若不停止今晚的計劃前去營外東邊的樹林中,趙妃必死無疑。」
李祿凝視著胤仁,大聲說道。
「你為何不告訴朕?」
胤仁惱怒的說道。
「臣不能告訴皇上!臣已經將那些信和紗衣碎片一同燒了!」
李祿朗聲說道。
「你好大的膽子!」
胤仁怒吼著,憤怒的看著李祿,眼中閃過一絲濃濃的殺機,眾大臣不禁打了個寒顫,面面相窺。
「皇上若是要將臣立刻處死,臣也絕無怨言!臣就算死了,也不會後悔!」
李祿緊緊的看著胤仁,看著這個自己忠心耿耿跟隨了二十余年的王者,眼眶微微泛紅。
「算了…下去吧…都下去吧…朕想一個人靜一靜…」
胤仁看著李祿那微微泛紅的眼眶,視死如歸的眼神,輕輕放開李祿的衣襟,揮了揮手,低聲說道。
眾大臣連忙上前扶住快要跌倒的李祿,輕輕退了出去。
胤仁頹然的坐到床邊,低垂著頭,呆呆的看著地面。
今夜,本該是他最高興的日子,但是此刻,他卻高興不起來。
賽兒…沒有了你…得到全世界…又如何…又如何?
為了今夜…他確實付出了太多太多的代價…但是他絕沒想到…他付出的最大的代價…竟然是她…
南宮復靜靜的躺在昏暗的囚室中,對他來說,囚室外和囚室內,又有何區別?
一個人的世界若是崩塌了,那麼他便被囚禁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好像一個女人的心若是死了,那麼她也會被囚禁在自己的世界里。
這個昏暗的,冰冷的囚室,對他來說,或許比外面的世界要好多的。
南宮復靜靜的躺著,他甚至覺得,如果就這麼靜靜的獨自死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囚室中,或許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八大世家沒了,那他南宮復又能算什麼?
在這個世間,還能有他立足之地嗎?
不如就這樣靜靜的死去,反正別人也以為他早已死在朱府的那場大火中,如今就算他僥幸逃生,又有何區別?他死了還是活著,沒人會在乎,從今以後,南楚不再有八大世家,世上也再沒南宮復這個人,南宮復或許早已伴隨著朱府的那場大火,一起消失在這個世間。
南宮復就這麼靜靜的躺在冰冷而昏暗的囚室中。
突然,只見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傳來,一個小小的身軀出現在南宮復面前。
南宮復甚至沒有抬起頭去看她,對他來說,這世上的一切他都已經不在乎,那他又何必在乎來的是誰,更何況,他不用猜,也知道來的是誰。
「我不是放你走了嗎?你又回來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