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殷離非十五歲及笄成人禮不過十日的時間,殷離無傷異常忙碌,幾乎是整天見不著人影,倒是君政夜和鳳冥夜兩人,閑的腸子都可以拖出來刷洗一遍了。
華夏農歷十月二十五,殷離非生辰的倒數第三天。
傍晚,海藍和北極星撤下晚膳之後,失蹤了數天的殷離無傷終于出現。
此時,殷離非只是覺得此種氣氛下這話有些別扭,卻沒有意識到到底是哪里不對勁兒!
「非兒,是喜歡皇兄的吧!」
心中高興,便下意識地側臉,嘟嘴在殷離無傷嘴角邊親了一口,安靜的夜晚里,「吧唧——」的聲音特別響亮。
海藍繼續說道︰「二十年前,輪到齊國舉行國祭大典,本該是九九八十一位巫師的規格,奈何齊國國小人微,湊不齊八十一位巫師,便擅自削減了人數,只留有六十四位,按既定的黃道吉日進入驪山行至半山腰時,忽然狂風大作,隨行的十二位皇子六死六殘……然而,更慘重的還在後面,齊國所有的子民在半日之內全部面色發青,中毒身亡,無一人幸免!」
「非兒,何時喜歡起這種東西來了?」濃厚馥郁的玫瑰花香沁入心脾,殷離無傷舉杯輕抿一口,沒有回答殷離非的問題,話題卻轉到了茶水上。
他身後的暗影往前一步,恭敬頷首彎腰,「主子,我們不阻止嗎?」
便任由著那個害羞的小人兒去了,卻滿足的喟嘆一聲,伸手摟住她的細腰,將下巴輕輕抵在她的肩膀上。
第二天,陰歷十月二十六。
「經過五千年的歷史變遷,殷離王朝和君政王朝存留下來,而南方的蘭陵王朝分裂為齊、宋、吳三個小國,北方的鳳鏡王朝也被劉、子、微三國瓜分……至于逆水島,在一次地震和湖嘯中,與外界失去了聯系!」
就著現在這個姿勢,抓起她一只手套進了中衣里,「公主忘記了嗎?」
一時間,偌大的房間里只能听見兩個人平穩規律的呼吸。
不容殷離非反應,他便擁著她往軟榻邊走去。
「本殿下自有打算!」
「嗯,困哪!」殷離非撒嬌似的哼唧了兩聲,左右撲騰掙扎,就是不肯睜眼。
聞言,殷離非開心了,現在面前有一個如此優秀的男子說她比他的性命還要重要,這應該是「愛」吧?!
天譴?
「非兒,皇兄累了,陪皇兄躺一會兒吧!」
海藍低下頭去,眼角有一抹辨不清的戾光一閃而過,「是水源出了問題……齊國只有一條大江河驪江,驪江的源頭是驪山,齊國所有的子民的用水皆來自于驪江,後來,有人發現驪山上的樹木成片枯黃死亡,江里的魚蝦紛紛翻肚腐爛,而源頭水面上還漂浮著一層白色的絮狀物,取了一些絮狀物送到唐門之後,才知道那是逆水島曾經獨步天下的觀音有淚——毒性霸道至極,不管是人畜禽獸還是花草樹木,沾之必死無疑!」
殷離非問︰「那是祭祀誰的?」
殷離非的眼楮在黑夜中亮得驚人,「重要到什麼程度呢?」
矮子自其下巴往上看,仔細觀察他臉上的每一個細微表情,殷離無傷那樣注重細節的一個優雅如畫的男子,下巴處竟然泛起了一片淺淺的青茬子,心知問題不小,殷離非問道︰「皇兄是不是遇到了什麼棘手的麻煩?」
殷離無傷猛然睜開眼楮,清澈的眸子在一瞬間流光溢彩充滿不可置信,這是殷離非第一次主動向他示好親熱。
窗外,兩道身影負手而立,靜靜地望著非離宮里。
「此生最重要的小丫頭!」殷離無傷的眼皮依舊閉著,濃密整齊的睫毛輕輕顫了顫,漆黑似玉。
難怪,二十年後的今天,已經不存在齊國,一開始,殷離非還以為她的「地理」沒有掌握好,卻原來,這根本已經成為一段悲慘的歷史!
半晌,殷離非翻了個身面朝著殷離無傷,細長如玉的食指滑上殷離無傷精致如畫的眉目,輕輕撫模出漂亮的輪廓。
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殷離無傷又怎麼可能讓她蒙過去,當即,大手摁上她的肩膀,挽上稍稍用力就將小人兒翻轉了過來,「非兒,看著我的眼楮!」
「非兒你……?」
心中的壓抑和暗沉越來越濃重,有股不祥的預感在心底翻涌,似乎有什麼東西欲噴涌而出!
明顯的就是不想回答……
微抖的音調低沉喑啞,帶著似有若無的激動。
海藍轉身把毛巾浸入水里,用力搓了搓,「無傷殿下一大早就起身去祁山了!」
具有如此氣質的,不是君政夜還能有誰?!
「什麼?」
難道這玩意兒也跟會計從業資格證考試似的,一年「考」它個好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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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兩人靜靜地仰面躺著望著屋梁,誰都沒有睡著,誰也沒有說話。
「但是至今,其余威仍然存在,所謂的國祭大典便是祭祀逆水島的!」
這樣問著,卻拔腿走了進來。
殷離非一陣心驚,咋舌︰「觀音有淚?」
呼吸很淺……
側臉輕輕窩在他的懷里,殷離非感覺到了他悲涼無奈的氣息,緩緩流淌在空中,將整個非離宮都感染。
海藍道︰「五千年前,華夏大陸上分為五個部分,東方有殷離王朝,西方有君政王朝,南方有蘭陵王朝,北方有鳳鏡王朝……還有,中間的逆水島。東西南北四國名義上各自為王、獨自統治,實際上,皆受逆水島的牽制……逆水島處于華夏大陸正中央,四周繞水,通往逆水島的路徑只有一條,是一座望不到盡頭的吊橋,然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進入那座神秘的小島的,吊橋周圍有無數隱匿在暗處的守護者,一旦有人私自闖島,格殺勿論。五千年前,東西南北四朝那樣懼怕尊崇逆水島,後人猜測定是那逆水島有著非人類可以超月兌的強悍力量,可是究竟強大到什麼地步,除了其島上的人,便再無人可知曉。」
殷離非醒來時,床側溫度已涼,殷離無傷也不知去向。
殷離非抿唇笑,沖海藍和北極星遞了個眼色,兩人會意,退了出去。
殷離非眼珠子一轉,伸手抓住海藍的手腕,問道︰「國祭大典不是很久之前就已經結束了嗎?」
到底是什麼事情,能讓殷離無傷這麼無措呢?
「嗯!」聲音雖悶,但依然能夠听得清楚。
眼見著殷離非癟起了嘴,海藍就知道她想多了。
短短半日的時間里,整個齊國滅亡,這是何等的詭譎,又是何其驚懼的力量!
被直直地盯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殷離非「騰」地背過身子去,小手捂在唇邊打了個哈欠,裝出懶懶的樣子道︰「啊,突然之間這麼困呢,皇兄晚安!」
「後天是國祭大典,公主不知道嗎?」擦干了手後,從一旁的架子上拎起殷離非的中衣,見她仍舊傻愣愣地發呆,海藍皺了皺眉頭,「公主,抬手,穿衣服!」
海藍的眼底閃過一抹狠戾和悲痛,望了望殷離非,不忍拂了她的好奇,便以暗沉悲涼的聲音緩緩開口說道︰「公主可知道,華夏大陸上的國祭大典並不是用來祭祀各國各朝的祖先的?」
潮濕溫熱,散在殷離非果|露在外的脖頸兒上,困意來襲。
夜歷二冥。殷離無傷抬眸沖她微微一笑,清冷的面上掩不住疲憊之色。
兩個人相抱良久,殷離無傷在她耳邊道︰「非兒,還有三ri你就可以嫁人了!」
殷離無傷眉間的喜悅漸漸暈染開,清淡涼薄的黑夜遮不住暖暖的呼吸。
「出了問題?」眉頭一皺,殷離非不禁好奇,這國祭大典就如此不重要嗎,出了問題居然都沒有一點兒消息傳出來,還是說殷離陌的封鎖消息的本事太過厲害?!
殷離非沒忍心拒絕。
夜色漸深,月暗星稀,整個天幕黑漆漆的宛若被涂抹開一灘濃密的墨水,窗外暗影斑駁的樹葉隨著不肯停歇的秋風,沙沙作響,偶爾幾絲順著窗縫兒滲進來,便搖曳著微弱的燭火左右搖擺,在暗色調的牆面上映出各種詭譎驚悚的影像。
「非兒打算休息了麼?」
「如公主所言,國祭大典確實應該是前一段時間就舉行的,但是出了點問題,便推遲到了今天!」
濃墨潑成的天空,連最後一顆星星都被烏雲遮蓋起來,冷風中夾雜著難聞的土腥味兒襲來,暗影仰頭望了望天,暗自嘀咕,「都進入秋末了,雨水還這麼多?」
殷離無傷回答︰「比我自己的性命還要重要!」
「皇兄,我在你的心里,到底是什麼?」
可惜,身側的人兒早已經夢游周公去了。
殷離無傷無奈又好笑,她不睜眼,他總不能強制性地扒開她的眼皮吧!
「呵呵……非兒想多了!」抬手模了模眼前小人兒的腦袋,笑容和平日里一樣清澈干淨,他的眼神卻失了焦距。
「暗影!」遠處傳來一聲微帶慍怒的聲音。
卻不知,這一大通皆是鋪墊。
揮手止住暗影繼續往下說的話,君政夜轉身,縱身躍入了黑漆漆的夜幕中。
可是——總感覺其中有問題,怪怪的!
黑兮兮中,殷離無傷細長如柳葉的眸子熠熠閃亮,宛若剛剛從天池里撈出,澄澈璧潤,他修長白希的手指悄悄撫上殷離非的側臉,低聲道︰「非兒,不管未來發生什麼事情,都要記得,皇兄愛你……勝過一切!」
前面的男子體形修長峻拔,身著一件藏青色的長袍,莊嚴肅重,面上戴著一張銀白色的面具,面具下薄唇緊抿、鷹眸銳利,渾身散發著生人勿進的冰冷氣息,單是靜靜地站在那里,便自有一種不可侵犯的尊者霸氣。
海藍推門而入,「公主,洗漱吧!」
迷茫得讓人心疼!
愈發如此,也就代表了有問題。
「……?_?祁山?」
坐起身來,伸著胳膊讓海藍給她擦了擦手心,才問道︰「皇兄呢?」——
俗話說‘上帝給你關了一扇門,則必定留了一扇窗戶,就算連窗戶都關了,在某個角落里也肯定還有一個洞’,就拿她穿越這件事兒來說,她覺得老天爺是悲憫天下眾生的!
「是!」
「皇兄!」殷離非自己都沒有發覺,她的神色里有一抹驚喜。
又一道黑影滑過天幕,不留一絲痕跡,小風寂寥,掃過兩人剛才站過的地方,平添了幾分滄海桑田的淒涼之意,呼嘯、再呼嘯,凜冽、再凜冽,空空的屋頂上,仿若剛才那兩道身影只是眼前出現了幻覺。
海藍道︰「國祭大典是整個華夏大陸上最重要的祭祀儀式,根據九九八十一位皇家巫師搖簽卜卦來確定進入祁山和祭祀的黃道吉日,容不得有一點兒差池……否則,會惹怒上天,引發天譴!」zVXC。
「不過,這和天譴有什麼關系啊?」殷離非听的很認真,驀而覺得海藍說了這麼一大通,沒有一句關于「天譴」的。
「皇兄,這幾日忙什麼去了,好像沒待在皇宮里呀?」執起茶壺倒了一杯上好的玫瑰花茶遞給殷離無傷,殷離非貌似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暗地里,卻豎著小耳朵精怪著呢!
鳳眸一亮,殷離非來了好奇心,兩腿往軟榻上一盤,擺出一副要听長故事的姿態,問道︰「什麼天譴啊?」
君政夜眼皮都沒有抬一下,道︰「不需要!」
暗影皺眉,「可是,殷離無傷和二公主這樣……」
「後來,就沒有人查一查為什麼會中毒嗎?」殷離非問。
真是再貼切不過的名字,半日的功夫里,讓整個齊國的人盡數滅亡,若是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看到,該灑淚華夏大陸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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