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邁入這名叫藏天帳的帳篷之中,眼前景象一變。
一個乳白色的世界映入眼中,整個空間之中都充滿了柔和的光芒,抬頭並不能看到天空,卻有淡淡的光芒透過來。整個帳篷的空間出乎意料的大,一眼望不到邊。
英子看到易言臉上的驚訝,她說道︰「這藏天帳是一種法器,由白鯨皮和骨頭附上虛彌法陣制成,我第一進來的時候還以為這是大到無邊呢,其實這就相一個房間大,只是看上去很高很大而已。」
英子的性格有很大一部分與夫人很像,她們的身上都有著那種溫柔和善解人意,只是夫人比起英子來多了許多大氣。
「看你身上的的樣子,大概很多天都沒有梳洗過了,先來洗一洗吧。」英子一邊打開那個木箱,一邊說道。
那個箱子給易言的感覺像鐵一樣,沉沉的感覺,但是當看到英子從里面拿出一個碗大的小桶時,不少心撞擊在箱子邊緣時發出的聲音就是木頭,不知道是什麼樹木做成的。
英子將那個如碗一樣大的木桶放在地上,又拿出一個小水壺來。那水壺是銀色的,易言看到了上面有著密密麻麻的符紋,再細看那小木桶,原來上面也是布滿了符紋。
水壺打開,朝小木桶之中倒水,那水竟是有煙霧冒起,看上去像是熱的。
她重新將水壺放回去,捧著那個小木桶來到里面的一個角落放下。易言不知道她在做什麼,她蹲在那里,嘴里突然說了一句古怪的話,易言還沒反應過來,那個小木桶已經在一片白光之中化為一個大大的浴桶了。
易言這些天來也是見識過不少奇妙法術的了,卻從來沒有想過有人能夠將法術應用于生活之中。這個浴桶分明也是一件法器,浴桶之中的水冒著白煙,水仍然是熱的。
「來吧,我可是奉了夫人之命前來幫你洗浴的。」
英子來到有些發呆的易言旁邊,拉著他的手朝浴桶而去。
「不,不,英子姐,還是我自己來吧,我自己來洗吧。」易言說道。
英子笑著,她像是早就料到易言會這麼說,笑道︰「這可是你說的,到時不要跟夫人告我的狀說我沒有幫你洗浴。」
英子比易言大上不少,看上去二十三四歲的樣子,她的言談極為自然、親切。在總督府時,英子帶易言出府買東西時,總會說些讓他很值得銘記的話。
「不會,不會,我自己來。」易言說著,但是看著這空曠的帳篷,卻有些為難,他雖然也算是幾番生死了,但是要他當著一個女子的面月兌衣,是怎麼也下不去手,比起拔劍殺人還要難。
英子掩嘴笑輕笑,卻並沒有說什麼,而是快步的走到那個箱子旁邊,她的走路姿勢很輕柔,就像她的言談舉止一樣。
她拿出一個小小的架子,又拿出一條小絲巾。
小架子擺在浴桶旁邊不遠,英子再次念動法咒,那架子像被人從沉睡之中喚醒了,在一團白光之中漲高成一個高架。英子將手中的小絲巾揮出朝架子上搭去,一團白光出現,絲巾化為一張巨大的簾子搭在了架子上,將那浴桶與帳篷的另外空間隔開。
「阿言,你先洗吧。我就在外面等你,你有什麼要求就喊我。」英子說道。
「哦。」
阿言這個稱呼是英子在總督府里的叫法,現在她再次的喊出,讓易言有著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帳篷外面,所有的人都停了下來,以那帳篷為中心的散開。即使是夫人與小姐也在那里等著易言。
雲帆與四管家在帳篷的旁邊。
雲帆低聲說道︰「爺爺,他不會就是那個要在烏靈鎮加入的護衛吧。」
四管家雖然也覺得不可思議,不敢相信,但是看夫人對待易言所做的一切,猜測大概或許就是了。當下便點了點頭。
「就他,他才多大啊,這麼瘦弱,估計都不是我的對手。這哪里是一個護衛啊,這就是一個拖累。」
「既然是大人安排的,即使是拖累也要帶著,你沒有听到夫人的話嗎?」
「夫人仁慈,肯定是看到他這個樣子動了憐憫之心,再說他突然這個樣子來到這里,會不會有什麼蹊蹺啊。就看剛才他跟夫人說話的語氣,那就是有逆心的表現,這種人怎麼能留下來呢,萬一與敵通……」雲帆說道。
雖然四管家很多東西都會對雲帆說,但是還是有保留的,易言當時在百闢院的事,他就不知道,那時的他在前院之中,很少來到百闢院中。他更加不知道易言差點要死,不知在夫人離開總督府的前一天已經被圓圓帶出府去了。
四管擺了擺手,止住了他的話語。
帳篷之中,易言已經洗好了,里外都換上了一套黑色的衣服,穿時他覺得會大很多,但是穿好之後竟是奇跡般發現正好合身。
整個一套衣服都是黑色的,唯有袖或和靴子上有暗金色的邊紋。當他穿上這一套衣服出來時,英子微微愣了愣,說道︰「想不到你的氣質跟這衣服這麼的合。」頓了頓後,又說道︰「唯一不好的就是看上去更加的陰沉了,你還是這麼小,這不太好。」
易言卻覺得很好,听著英子的話,又覺得有些別扭,他太習慣英子用這種像親人般的語氣跟他自己說話。
這時的帳篷之中又多了幾樣東西,那里有著一個梳妝台,梳妝台上放著梳子和剪刀。
英子拉著易言的手拖到那梳妝台邊,讓將她按坐下。
那鏡子不知道是什麼做成的,照在里面人像竟是極為清晰。鏡中的他自己,臉型生硬生硬的,這是瘦的皮包骨頭。鏡中的英子也同樣的看著,兩人的目光在鏡中相接。
英子笑著,她說道︰「你這一病,倒是變了許多,整個變的就像你的臉上的骨頭一樣,生硬生硬的。」她說話間伸手模著易言的臉頰骨。
易言微微避開,嘴里說道︰「我沒有生病。」
英子笑著,笑容如水,說道︰「我還是喜歡以前的阿言,听話又懂事。」
「他已經死了,死在沐雲的驚魂術下。」易言看著鏡中的英子冷冷的說道。
英子並不生氣,眼神透過鏡子落入易言的眼中像是充滿了關愛,這讓易言心中有漣漪泛起。她說道︰「蝴蝶是蟲子變成的,那蟲子是死了還是新生了呢?」
「那我應該感謝了嗎?」
英子微笑,說道︰「蟲子平安一生也只不過是從一片葉子爬到另一片葉子,蝴蝶卻能在天空中自由的飛舞。人不是蟲子,但是人和蟲子並沒有區別,活著,總要失去些東西。」
易言默不出聲,英子繼續說道︰「夫人說了,今天就是你的新生,不管你之前做了什麼,都不要緊。」
「我殺了圓圓。」易言說道。
英子沒有出聲,只是幫著易言認真的梳頭。
「我殺了沐雲,沐家的四公子,沐家在雲南勢大,就算是總督大人也保不住我。」易言再次說道。
「夫人說了,無論你之前做了什麼,都不要緊。」英子說道。
易言不出聲,他肚子里的那些怨在這短短的時間內竟像是要平靜下來了。
英子幫他擦干了頭發,幫他扎出一條漂亮的辮子。
易言突然說道︰「我餓了,我想吃東西。」
「嗯。那你先在這里坐一下,我去跟夫人說。」英子說完便出去了。
掀開帳篷的那一剎那,有風自外面吹了進來,微微涼意,讓他突然想到了一句話︰「削骨之刀,最是那溫語軟香。改願之風,自古生于枕邊。」
當帳篷門口從新關上時,外面的一切聲音消失。他不想自己的傷痕消失,他需要一些繼續讓自己記恨的事兒發生在自己身上。
英子來到夫人的身邊,夫人正站在那里,旁邊林氏小姐也在。看到英子過來,便收嘴不再說話。
「夫人,易言說想要吃些東西?」英子說道。
不等夫人說話,林氏小姐已經怒聲道︰「我們這麼多人在這里等他一個,他洗完澡還不夠,還要吃飯,待會兒吃完是不是還要睡一覺。」
英子不出聲,夫人卻說道︰「拿東西給他吃,我這里還有些水果,一起端過去。」
「娘,這怎麼行,這樣的話,他會怎麼想。」林氏小姐朝夫人說道。
「你覺得他會怎麼想。」
「他一定會覺得我們有求于他,會覺得自己很有本事了,會變得目中無人。」林氏小姐說道。
夫人只是笑了笑,並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英子又出來,說道︰「夫人,易言說干糧太淡,要吃新鮮的肉食。」
「肉食?還新鮮的。」林氏小姐再次說道︰「難道還要我們去為他打獵嗎?」
夫人朝旁邊跟過來的四管家說道︰「雲叔,你讓阿德去一趟吧。」
四管家應了聲便去到一位背著弓的侍衛身邊說了幾句,侍衛立即背著弓進了山。沒一會兒,他提著一只兔子出來,在四管家的吩咐下,很快便洗剝干淨,一半煮著,一半烤著端了進去。
過了一會兒,英子再次出來,不等英子說話,林氏小姐已經問道︰「他這次還想要吃什麼。」
「酒。」英子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