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宿,你姓甚名誰,來自何處?」
這聲音不是卜宵的聲音,卜宵閉眼閉唇,而趴在他背上的猶如惡鬼般的命靈卻嘴巴開合。
聲音沉悶,又似能貫穿人的腦海靈魂。
一盞燈下,唯有卜宵真人影子映在地上,而他背上的似如惡鬼的命靈在燈光下並無影。
冥冥的虛空之中,仿佛有著一股莫名的音波穿透了虛無。
那水壺上呈現出的易言臉,突然睜開雙眼,兩點幽藍如鬼火浮現。
隨之那臉迅速的化開、消失,水壺卻在這一剎那間像是活了過來,化為一只盤踞的玄龜,壺嘴為頭頸,壺把為尾,壺身為甲。
玄龜化生,模糊不清,卻有一股凶戾荒古之氣涌生。
壺嘴化頭頸的一剎那,趴在卜宵身上如惡鬼般的命靈發出一聲尖叫,但是卻一動不動的,宛如僵住了。
那四色霞霧並不能困住玄困,只見玄龜身形漲騰,龜口大張,竟是一口咬住了那趴在卜宵後背的命靈頭顱,咬住不放,半個頭顱被龜口包咬著。
命靈瘋狂的掙扎著,一雙漆黑的獸爪撕扯著身形並不太凝實的玄龜。
卻見玄龜身形變幻,隨著撕扯而擴散,將那命靈整個露在外面頭顱和爪子包裹。
只見陰霧翻動,陣陣嘶吼,如有鬼物咆哮,最終灰霧凝聚,化為一只玄龜撲到桌上,將那面黑色的小旗吞入口中,隨之鑽入水壺之中。
卜宵此時卻已經七竅流血,倒在了靠椅上。
天色從黑暗到大亮,堂中的楊木森左等卜宵真人不出來,右等卜宵真人不出來,最後只得親身來到卜宵真人所在的房子外。又不敢輕易去敲門,怕打擾了卜宵真人的法術。
而百山心中卻突然涌生狂喜,他也不出聲,只朝身邊的何志文低聲說道︰「你去看看七宿先生。」
何志文一听,立即明白是什麼意思,他飛跑而去。
百山的聲音雖輕,但是此時安靜,楊木森怎麼會听不到,更何況他也想到了去看看易言是否有事,以此來判斷卜宵真人施術是否結束。
只是原本卜宵真人昨天晚上說起施術是那麼自信的樣子,而現在一夜過去了依然沒有出來,讓楊木森心中浮生了意外的感覺,他從來沒有想過卜宵真人會出事的。
現在他每多站一分時間,就覺得事情可能要糟了。
百山看著楊木森那越來越陰沉的臉,心中快意如潮水般涌起。
不一會兒,何志文已經快步的跑了回來,他仍未站穩,已經大聲的說道︰「七宿先生說,說,說……」
他氣喘吁吁,後面的話一時說不出來,但是當說這前面幾個字卻叫百山幾乎要大笑起來,而楊木森臉色卻變得鐵青。
「說什麼?」百山問道。
何志文臉上也是興奮,他當然知道易言活著代表著什麼。
「說,那個要用水壺的人用完了嗎,如果用完了就請百山叔拿過去,他想要水壺澆樹。」何志文終于喘均了一口氣,快速的說完。
「哈哈,好,我昨天從他房間里拿了水壺出來,竟是忘記了還過去。」說罷對何志文說道︰「去,去敲門。」
何志文快速的來到卜宵所在房屋的門前,敲了門,沒有人開,隨之用力的去推,一聲門拴斷裂的聲音響起,門開了。
楊木森他也並沒有阻止,這個變故一時讓他措手不及。
他只得與百山一同朝屋中走去,才一進入便大驚失色,雖然楊木森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但當看到卜宵真人七竅流血倒在那里的樣子,仍然是震驚不已。
此時的卜宵真人哪里有半點昨日的高深莫測,和一切盡在掌握的樣子。他們看到的只是一張死灰的臉,眼、鼻、口、耳之中都有鮮血流出,只是血已經干黑,顯然他已經死去多時。
而他面前的桌上擺著一個水壺,水壺的東南西三面各有三面小旗掉在桌上,顯然是正施術的時候被破去了法術。
百山心中同樣的驚訝,他入門前還想或許兩人斗法術俱有損傷,沒想到竟是直接死了。
他伸手拿起桌上的水壺,只說了聲︰給七宿先生送回去,然後他便出了門。
而跟著他的那些少年人也一個個跟在身後走著,臉上難掩的是興奮之色。
「百山叔,卜宵真人死了,這下好了,這下他楊木森可沒有什麼話說了吧。」這是何志文說的話,他精瘦精瘦的臉上滿是高興。
對于易言,他的內心深處是有著一絲莫名恐懼的。他每每回想去自己翻開易言眼皮那一瞬間,看到的那一只綠幽幽的眼楮,就會有一種深處骨髓的恐懼感。而且他也清楚記得自己在那座苦婆邪廟之中,自己竟是有問必答,這讓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什麼回事。他在心中懷疑自己是中了法術,但是他又不敢說出來,怕百山會因此罰他。
很快就到了易言所住的那一個房間前。
何志文上前敲門。
「請進。」
屋內傳來不溫不火的聲音,這聲音听上去讓人不覺得疏遠,卻也不親近。
門推開,何志文退在一邊,百山一眼便看到屋內正中的之處的桌邊坐著一個青巾蒙眼的少年人。
一束陽光自窗口照進來,青布蒙眼的少眼靜靜的坐在桌邊看書,一束陽光正落在他的旁邊,照在他的一只衣袖上,乍眼看去,就像是一個坐于陰陽之間,靜觀陰陽之事。
以前他只覺得這少年雖神秘,卻並無壓迫感,而且今天依然只是靜靜的坐在這里,手中拿著一本書,然則百山卻覺得鋒芒吞吐,殺人于無形,更是莫測神秘。
「七宿先生,這是你需要的水壺。」
百山快步的上有,將水壺放在易言的面前。
易言只是笑了笑說道︰「倒讓司馬親自送回來。」又說道︰「這兩天總是昏睡,多謝司馬的照顧。」
「我請七宿先生來紫荊山,這些都是應該,應該的。」百山說道︰「昨天晚上,七宿先生休息的可好?」
易言淡淡的笑道︰「昨天做了一個夢,夢中有惡鬼問我來歷,欲要食我魂魄,可惜,那是在我夢中,反被我所食。」
易言含笑說著這話,讓百山及他門外的那些少年听了,都心生冷汗,他們不知道易言是真的夢中殺了卜宵真人,還是有意這麼說。
易言突然打了個哈欠,百山立即識趣的說道︰「七宿先生仍在靜養之中,在下不便打擾。」
說罷便帶人離去,易言也沒有挽留什麼,待得他們關門離去之後。
他那淡然含笑的臉色立變了,只見他迫不及待對著水壺一吸,水壺之中立即有黑色如水一樣的煙霧被吸了出來。
黑氣被吸入嘴里之後,他便靜坐了下來,頭頂慢慢浮現出一團黑氣,黑氣不斷的翻動,其中血色若隱若現,最終平靜下來,慢慢的凝實,成為一只玄龜,靜靜的伏在易言的頭頂三尺之處。
易言自己能夠清晰的感覺到,這龜蠱元神比起之前來又有了一絲不同。
他知道了被烏龜吞食的那只如惡鬼一般的東西名叫命靈,是一種寄生于靈魂之中的東西,它們有一種神通能夠看透人的靈魂,還能夠捕捉到天地之中飄蕩的一些秘密。
在烏龜吞食了那卜宵的命靈之後,他知道卜宵原來是來自于一個名叫四柱山的地方,所會的演算之法名叫推四柱。除此之外,卜宵真人在行法之前想的那些事他也知道了。
這讓易言心中有些驚詫,暗想︰「看來這拜上帝教確實有些門道,難怪來到這里之後,就感覺到了壓抑,龜蠱元神現于身外更是有刺痛感。原來,這都是因為這紫荊山已有異域魔神降臨過,此處信仰願力已在滋生,所以我的龜蠱元神才會感到刺痛和壓抑。」
想到這里,他又覺得可惜自己沒法知道卜宵真人所會法術。
他的龜蠱元神雖不是正道,比起正宗的元神自然相差十萬八千里,但是卻也算是另闢奇徑,試著在這里顯化元神,有極大的不適感。在听到百山與楊木森的話後,他心中便尋思著抵御之法。
法術拋開法力的來說,便有兵法一樣,運用之道存乎一心。
他試著將龜蠱元神藏于水壺之中,無形的元神附在有形之物上,竟是讓那種壓抑感大減。融藏于壺中水里的龜蠱元神,讓百山拿了去,然後在關鍵之時偷襲一搏。
他也並不能確定自己是否能夠獲勝,但是也沒有辦法,他也只有這種手段了。
元神歸位,易言感應著那種玄之又玄的感覺,只覺得原本受天地反噬的傷竟是好了許多。心道︰「龜蠱元神吞食命靈而有了變化,並能治天地反噬之傷,難道以後要讓龜蠱常吞食此物。」
他煉成了元神蠱道,不但沒有讓趙瑜知道,這些日子以來,趙瑜竟是沒有主動聯系過他。所以他也就不太清楚蠱入元神之後該如何了。
現在回想起來,趙瑜除了第一次遇上之時抓俘之外,後面竟是沒有憑此要挾他做任何事。只是不管怎麼樣,任誰的身上有別人中下的蠱都不會樂意,這種受人掌控的感覺極不好。
他入定,一坐便到了中午。
突然敲門聲再起,打開門後,原來是有人送來午飯。
易言問百山在哪里,對方說不知道,易言也不多問,吃完之後有了些困意,轉身上床,轉眼之間已經入睡,直到天將黑時才醒過來。
這次的醒來並不是驚醒,而像是自然的醒來,不過易言卻知道這只是因為天地反噬減輕了一些而已,並不是完全的消失了。
才一醒來,不一會兒,便有人推開門來。對方沒有敲門,大概是以為易言還沒有醒。來者是何志文,他看到易言醒來,立即笑道︰「七宿先生,您醒了,百山叔讓我來看看您醒了沒有。」
「哦,有什麼事嗎?」
「我也不知道,不過中午時天兄回來了,大概是百山叔想帶您去見天兄吧。」何志文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