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是一本法書,任何人都可以用心去閱讀。
天地是一本法書,任何人都可以用生命在上面書寫。
一家一戶所經歷過的一些大事,將會銘留于家宅之中。易言的元神或許現在沒有什麼大的神通,無法做到觀天地未來的變遷,也無不察往事千年,但是卻能夠溝通得了天地,感應到一些東西。
比如在他回來的路上,能夠通過元神知道,在不久前,這里大概有個魔道修士從這里經過。能夠知道在數天前,這里大概有一群修士在這里斗法斗神通。
這能夠讓他避開許多東西,現在他置身于這一座他生活了十多年的屋宅之中,元神膨脹于滿屋,他的思緒隨著元神的翻動而洞穿了十多年的光陰。
他看到了這座屋子從腐朽中重建,重建的是他父母,那時候的他才四歲而已,不過丫丫學語,只會跟在旁邊哭鬧。
十多年前的景象,一一呈現在了心中。
其中易言父母的喜怒哀樂與像是被易言感受到了,甚至有時候吵的劇烈之時,他都隱隱的听到了爭吵聲。而喜悅之時,他也能听到他們的歡笑聲。
悲喜交加,恩愛纏綿。這是易言父母前十年的生活,直到易言的父親易良康離家去了林則徐身邊的那一天。
易言看到那一晚上,父親和母親相對而坐,先是默默無聲,後來出現爭吵,再到後來的相擁纏綿。
從這以後,這座又經過幾次翻修擴建的宅子的生活主調,便變成了母親與自己兄妹三人。
直到那一天晚上,父親自遙遠的黑暗之中回到了家中。
現在的易言已經不是昔日那一無所知的少年,他明白,一個人要是死了的話,還想要走回來是極度困難的一件事,至少他自己現在絕對做不到。
他看到了他父親回來了,只是通過元神看到近一年前父親回來的景象,卻與他自己記憶中的不同。
那時的易言是一個什麼也不知道的少年人,除了驚懼之外,思緒之中只有那種天都塌了的混亂。現在于元神之中看到的父親身上有很多明顯的傷痕。
臉上有著一塊塊的淡金的傷疤,在易言的記憶之中,父親回來時臉上是一片死灰色,隱隱有著青腐的尸斑。然而現在他卻從光陰之中看到了父親的臉上有金色的斑疤,就那疤就像是被烙鐵烙過留下的傷。
易言才一看到,便明白那是被拜上帝教的神力所傷。最為讓易言觸目驚心的是,他的父親易良康的心髒之處出現了一個大洞,大洞之中的心髒不見了。
那個大洞的邊緣也有著明顯的金色,但是被切開心口的傷痕卻明顯是被利刃劃開的,一看到那切開胸口留下的刃痕,易言心中便浮現了王肅手中的刀。
他是通過元神看到的這些,心中明白,那定然是王肅的刀劃開了父親的胸膛,那種凝肅而純粹的刀意也只有王肅才有。
當易言將元神地收起之時,疲憊涌上了心頭,忍不住也在床上睡了過去。當第二天醒來之時,耳中已經听到了廚房里燒火的聲音,火焰在柴上燃燒,發出蓽撥的聲響,他心動之間,看到了妹妹蹲在灶下準備用刀去斬一根頗粗的木棍,灶中的火並不怎麼大,冒著濃煙,因為柴火有些濕。
易安舉起刀,斬下。
「嚓……」那根頗為粗壯的木棍應刀而斷,她呆了呆,看了看手中的刀,刀上有幾個缺口,平時她斬這樣的木棍至少要二三十刀才行,今天卻只一刀就斷了。她歪著頭想了一想,又抓了抓頭,將頭上一片枯葉摘去,扔進灶里,看到灶里的火有熄滅的趨勢,她連忙鼓起一口氣去吹。
「呼……」
一口與她平時沒有半點區別的氣吹出,那火卻呼的一聲竄起,將滿灶的柴燃燒,火焰在那一剎那之間從灶中竄出。
「啊……」
易安猛的朝後縮去,急用手去模自己的頭發,發現沒有被燒到頭發後才放下心來。看著火焰在灶里燃燒,她又將手中的已經斷為兩截的木棍伸進去燒。只當剛剛吹的那一下是趕了巧而已,認為火其實就要著了。
她身上發生的這種事並沒有引起易言的注意,但是易言卻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因為這一些都是因為他。
他明白,昨天晚上能過元神,在光陰之中觀家宅中十多年的事跡讓他無比的疲憊,但是在剛剛醒來之時,他發現念動之間,已經能夠將家中的一切看的清清楚楚。元神已經有了一個很明顯的變化。
雖說之前他也能夠做到,但是絕對不會像現在這般隨心所欲。在之前,元神就像是一種工具,無論做什麼,都要先驅動元神,而現在這元神就像真正的成了眼、耳、口、鼻這些器官,沒有半點隔閡。
這還不是最主要的,最讓易言感到欣喜的是,通過元神,他已經能夠影響到這個天地,能夠布法于世。
即使是沒有被趙瑜分解元神之前,他也無法讓元神布法,最多只是驅動法寶和直接撲上去吞噬別人的精魂。現在則不同,雖然說讓妹妹斬斷木棍,讓火焰燃燒起來算不得什麼**術。但是卻算是有了一絲正宗元神才有那種玄妙了。
元神再次的出現在易言的頭頂,一只虛幻的龜在虛空之中游離,仿佛這虛無之中有著它喜愛吃的食物,隱約可見它的嘴一開一合,又擺動之間,有金光閃動。猛的朝上空沖起,大嘴一張,一道讓人感到心悸的獸吼在虛空之中涌生,肉耳難聞。
龜元神已經沖出屋頂,仰天咆哮,它仿佛在向天地昭示著自己的存在與誕生。
易安突然沖了進來,看著盤坐在床上閉著眼楮的易言,急說道︰「哥,你听到了什麼聲音沒有啊。」
易言笑道︰「沒有什麼聲音,先去煮飯,煮好了等會我就來吃。」
易言的聲音非常的溫和,如春風一般撫過易安的心田。她剛剛剎那之間浮生出來的躁動立即消失。‘哦’了一聲之後,立即喜滋滋的跑去煮飯了,她想要煮一頓好飯來給哥哥吃。
易言卻在易安轉身的那一剎那,陷入了一種玄妙的意境之中。
他覺得自己成了一縷輕煙,隨風而飄動。
他覺得自己成了一只龜,正對于日月星辰吞吐著天地間的那一絲奇妙力量。
他看到了自己的坐在那里的肉身,听到了身上血液流動的聲音。
他感覺到了背脊上神力在天條之中化生的溫熱。
他的思緒已經稀薄無比,蔓延于整個天地之中,像是要隨風散去。然而,易言卻覺得從來沒有過這麼有力量過,他又覺得自己幾乎可以隨心所欲。
他的思緒又像是沉入了自己內心的最深處,他看到了父親傳給自己的那些法術符印,符印都被一道道金色籠罩,那是被霸道的天條封印了的。只是易言從頭看到尾,發現少了那個代表著‘縱躍’的符印。不由的想起最後一次用出縱躍時的情形。
那是被達日阿赤逼的無法可施時,突然用了出來‘縱躍’。也只用過那一次,而現在那個符印卻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他心中泛起淡淡的漣漪,轉瞬間又撫平。
隨著意識沉入,突然有一只小龜出現,小龜張開嘴,朝其中一個符印咬去,一口一口將那符印吞食。
隨著小龜的蠶食,一種空空冥冥感覺在心頭升起,很快,一個符印已經被吃完了,接著又是下一個,隨著小龜的蠶食,他明白了那一個個符印之中蘊含著法術是什麼。
其中有一道隱身之術,有五種遁行之術,分別是可以遁金、遁木、遁土、遁水、遁火的法術。一個鎮魂符印,這個法術易言曾用過,但是比起攝魂魔眼來差之甚遠,通過咒音讓對方的魂魄短暫之間被鎮住,但是這個法術對于以前的易言來說並沒有多大的用。
因為他用出來時,對方最多只是眼神迷惘一剎那而已,還有不少人的身上都有著一些符寶,可以避免受到此類鎮魂法術的傷害。除此之外,大多都是類似的法術,其中還有一個替身符印,易言也曾用過。
還有一個驅獸符印,一個喚霧符印。
林林總總,五花八門,包括請神的那符印在內,總共有二十一個,但是卻在小龜的蠶食之下,最後只有一個請神的符印在了。
易言覺得自己失去了些東西,又獲得了一些什麼,最終,那些符印法術一個個都不在了,被小龜吃下,消化掉,有或無,一語無法簡述。存在或不存在,也不是一眼所能看透的。
易言只知道自己已然不同,同小龜蠶食符印前相比已經大大的不同。
他沉迷于那種符印被蠶食所帶來的奇妙意境之中,能夠知道妹妹進來了又出去,出去了又進來。
當他再睜開眼楮醒過來時,又已經是一天的清晨了。
妹妹依然睡在床頭,很安靜,比起一年前來懂事了許多。
他起身,來到屋外,在屋前鎮子里走著,遇到熟悉的人大多微笑示意,或是停下來說一兩句話。
大多人只是問︰‘回來了?’。然後易言回答︰「嗯,是啊,回來了。」
再有就是會問幾句︰「雲南,那邊怎麼樣?」
易言一點也不奇怪他們為什麼知道自己去了那里,因為鎮子這麼小,沒有多少秘密可言的。不過,易言在家鄉向來內向,所以也沒有多少人會問他在總督大人身邊怎麼樣,為什麼回來之類的。
又遇到一些同年紀的人,大家站在一起說著話,少年人倒是不會有什麼顧忌,會直言問在總督大人身邊怎麼樣。
易言則會回答說︰「也就是那樣,我只是天天跑跑腿,做些小事而已。」
又問為什麼為什麼了,還沒有到年啊。易言則會說總督夫人病危,大人同樣的病了,都回了家里,所以他就也回來了。至于他們信還是不是信,又或者在背後會有怎樣的議論,則不是易言所能夠控制的,他也不在意。
轉眼之間,一個早上已經過去了。當他再回家里時,易安已經醒來了,又在生火。
她一見到易言就抱怨說易言昨天不吃飯,睡了一天,叫也不醒,害得她煮了那麼多米,今天兩個人早上要吃剩飯了。
然後接著又問易言餓不餓,易言當然不會餓,他雖然沒有到那種可以餐風飲露的境界,但是幾天不吃東西還是沒有問題的。
他搖了搖頭,說道︰「那就把昨天的剩飯吃了吧,吃完之後我們去雄南峰。」
「真的啊……」易安驚喜的喊出聲來。
「真的。」
「太好了,我叫姆媽帶我一起去就不帶。」易安快速的說道。
易言笑了笑,然後開始洗鍋。
這一天早上,易言與易安兩兄妹做了一頓一頓用鹽油煮的剩飯飯,其中又加入了昨天的剩菜。味道並不怎麼好,至少易言覺得味道不行,但是易安卻吃的很開心的樣子,最後把飯吃了個精光。
他又叫易安去穿他買回來的新衣服,易安立即高興跑去了,留下易言一個人收拾碗筷。
與易安的高興所不同的時,易言的心中卻有一根弦在跳動著。就在今天早上與那些同齡人一起說話時,他的心中出現了一絲悸動,通過元神,他明白,離開家里數天的姆媽或許有了危險,而現在那種感覺越來越清晰。
當易安穿著一身的新衣服出來時,易言便也收拾好了,將門關好,牽著易安離開,卻見前面走來一人,正是查爾斯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