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儒家立國的大漢國,不忠不義這個詞,是相當相當嚴峻,甚至是殘酷的評語。背上了這個詞,那幾乎就是一輩子抬不起頭來,一輩子被人所鄙視。一直是老好人的李有善,此時已經是滿面寒霜,眼神嚴肅帶著怒火,忽地大聲喝道︰「賈亭,你還不給我滾出來!要我親自去請你麼?」一直靜靜坐著,用嫉妒的陽光望著王笑的賈亭在李有善的喝聲忽地臉色煞白,滿面不敢置信的驚疑,呆傻著望著周圍,沒有動作。李有善怒道︰「振武,給我把這個敗類揪出來。」「是!」劉振武站起,走到了呆滯的賈亭身邊,揪住賈亭的衣領,一把甩到了場內。賈亭在地上打了個滾,才回過神來,朝李有善以五體投地的姿勢跪下,連連叩頭︰「師尊,冤枉啊!冤枉啊,弟子,弟子一向遵紀守德,未曾違背半點門規,冤枉啊!」李有善冷笑道︰「冤枉?那我問你,昨日王笑被不語宗那幾人圍截,你可曾到場?」王笑听到這話,一下子愣住了。難道李友善是在為自己出頭?賈亭臉色刷的變的粉白,扭過頭來,惡狠狠的望了王笑一眼,眼的怨毒與憤恨,猶如自九幽地獄爬出的厲鬼一般。李有善再道︰「蓮根堂門規第四條和第五條是什麼?振武,你來告訴這個畜生。」劉振武朗聲道︰「蓮根堂門規第四條,凡我蓮根堂弟子,當互助互愛,同心同德,門規第五條,若有外敵侵犯,當與師門生死與共。」李有善點了點頭,朝王笑道︰「王笑,昨日遇到什麼事,你且告訴大家。」王笑還沒說話,賈亭咬牙辯道︰「師尊,昨日弟子確實遇到王笑與不語宗少掌門黃子發生沖突,弟子也確實本著同門誼過去探過,但是當時他們並非發生沖突啊……而且,而且弟子並不知道事原委,再者,再者當時,當時王笑也還並非正式弟……」「砰!」李有善一掌拍在手邊的地下,喝道︰「並非正式弟子你就放手不管麼?難道記名弟子和見習弟子,就不是我們蓮根堂的人了?你作為正式弟子,就該是其他弟子的兄長,遇到事,正是你這個做兄長的該挺身而出的時候!可是你這畜生不僅不出頭,反而落井下石,還有何道義可言!!」這話一出,周圍那些記名弟子和見習弟子,一個個頓時眼楮發紅,心感動不已。他們從沒想到過,一直溫和的李有善,居然會為了這樣一句話而發怒。原來自己這樣的見習弟子和記名弟子,在師尊的心,也是有著地位的。而想到這里,也對賈亭多了幾分鄙視。在師弟遇到危險的時候,做師兄自顧自的離去,確實算是「不義」兩字。賈亭張了張嘴,正想說什麼,卻被李有善再一次大喝打斷︰「老夫是叫你師弟說話,何嘗叫你開口了!是不是早已不把我這個做師父的當一回事?王笑,你來說。」王笑張了張嘴,望了望賈亭,雖然依然很憤恨昨日賈亭的不講義氣,可是卻又想起自己當初進入蓮根堂時賈亭送給自己的那件儒衫,心卻不由一軟,嘆了口氣,道︰「稟師尊,昨日,昨日弟子與不語宗黃子發生糾紛……額……雖然五師兄確實是在當時舍弟子而去,但可能是五師兄確實不知道弟子與黃子有多大的摩擦,畢竟,畢竟黃子是不語宗少掌門,而弟子……弟子當時只是記名弟子……或許五師兄是為了顧全大局,才舍小弟而去……」這話一出,所有人都微微一愣。昨日蓮根堂與不語宗的沖突,整個楚郡已經傳遍了。而作為蓮根堂的弟子,更是清楚的知道這事鬧的有多大。不語宗少掌門據說被廢了,四個幫閑全部受傷,謝家兄弟的謝儀臥不起,而不語宗二代弟子數一數二的周路,更是慘死當場。這個事鬧的……連這兩門派的上層,也就是大漢國三大門派的青蓮宗與聖言宗都驚動了。可見,當時王笑一個人對上了黃子五個人時,有多麼凶險。沒有人想到,王笑居然會反過來,為賈亭說話。這句話一出,王笑在所有人眼的形象,頓時都有了一絲變化。許琴霜眼掠過一絲驚異與欣慰,然後卻是微微一嘆。賈亭也是微微一頓,然後仿佛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再次搶話道︰「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啊,師尊,弟子並非故意舍王笑師弟而去,而是不明形,若是當時是王笑師弟的過錯,弟子橫加插手,豈不……」「放!!」李有善大怒之下爆了粗口︰「那黃子是什麼東西你難道不知道?整個楚郡誰不知道他是什麼德行!?王笑平日的舉止你難道沒有到麼!?黃子與王笑沖突,難道還可能是王笑的錯?黃子那敗類本就是人階位,當時他還帶著四個根班,王笑難道吃錯藥了,會以人階下位去主動挑釁那五個人?」這話一出,眾弟子皆大以為然。不錯,黃子的風評眾所皆知,是一個浪囂張的紈褲,而王笑雖然經常被這些弟子們恥笑,可是王笑的低調也是眾人都在眼的。要說王笑會主動去找黃子的麻煩,那是萬萬不可能的。更何況黃子可是人階位,還帶著四個人階下位的跟班,這個陣容與王笑發生沖突,稍微有點腦子的都可以斷定是誰挑起的。賈亭的辯解不僅沒讓眾人對他諒解,反而更讓眾人多了幾分鄙視。同時,眾人對王笑也更多了幾分憐憫。將心比心,若是自己被那等紈褲子弟找茬時,好不容易等到一個師兄來,原以為找到了靠山,可那個師兄卻放手離去。那等滋味,也確實不好受。李有善怒意不減,喝道︰「你若是只是知道自己實力不足,去為師弟搬救兵也就罷了,可你居然還幫著外人侮辱自家師弟!這若是傳出,我蓮根堂的臉面何存?」賈亭眼淚都出來了,泣道︰「師尊冤枉啊,我,我哪有侮辱啊……我,我確實是自知能力不足與黃子那幾個敗類抗衡,準備為師弟去找救兵的……」「嘿……」李有善怒極反笑︰「好,好一張巧嘴。你當真沒有侮辱你師弟?振武,你來告訴大家你听到了什麼?」劉振武昂首道︰「師尊,這個小人所說的那些污言穢語,弟子無顏重復,只是弟子可以作證,當時這個小人對那黃子畢恭畢敬,卻對自家兄弟肆意侮辱。」劉振武這樣的回答確實很符合他平日的作風,眾弟子也都了然。沒有人不懷疑劉振武做偽證,只在猜測到底賈亭說了什麼話讓劉振武這麼義憤。李有善冷冷一笑,望著面如土色的賈亭繼續道︰「你還說不能與那個紈褲抗衡?嘿嘿,王笑入門不過四五個月,尚不足半年,便敢與敵相抗,而你……在我門下,卻是足有三年了!能力不足還與他們抗衡?你的意思是說我蓮根堂不如他們不語宗了?既然如此,很好,那要你這一身修為何用?既然你覺得我蓮根堂的功夫不能與他們不語宗抗衡,那就還給老夫吧!振武,給我追回他在我們蓮根堂所學的修為!」這話一出,賈亭幾乎暈眩過去,而其他弟子即便對賈亭不齒,也面露不忍之色。這追回修為,可不是像現代那樣只是收回憑,或者不發畢業證書。所謂的追回修為,那就是廢除真元,將原本已經奠基的道法根基再次打散。也就是說,不僅是真元全失,以後也很難很難再次擁有道法。除非是有著極大的機緣,否則被追回修為的人是再也不可能成為修真者。賈亭哪里想得到會落入這樣的下場,只趴在地上連連叩頭,哭著喊饒命了,才磕了三四下,那額頭便見了血。眾弟子到,不忍之色更重。對于王笑也順帶多了幾分說不清楚的緒。蓮根堂二弟子周正剛,上前一步,俯身叩拜︰「師尊,五師弟雖然……雖然犯此大過,但請念在他平日還算勤勉,與眾弟子也算和睦,饒過他吧。」周正剛在蓮根堂正式弟子排行第二,雖然天賦不如劉振武,但是也是一勤奮刻苦之人,在修為上也早已達到了人階位,算是蓮根堂弟子的第二位。平日雖然沉默寡言,卻人如其名,是個剛正之人。簡單一向很欣賞的二徒弟出言求,李有善嘆道︰「正剛,你莫非以為為師只是就這一件事而發麼?哼,此人狡詐險之處,為師都不屑于言辭。」說著,拿出一個小札,扔到了賈亭與周正剛的身前︰「這畜生自家道落後,便像變了個人,或者說,原形畢露了。整個人心境不定,修為毫無進境,偏偏不知道在哪里學了一些勾心斗角的東西。若非你師娘細心,我都差點被這畜生蒙蔽了!這里,就是這畜生這幾個月來,暗地里做的事!」周正剛一愣,默默拿起那小札,了幾眼,忽地臉色一沉,認真的了幾頁後,便滿是怒意的朝賈亭望了一眼,只將小札放下,朝李有善叩首後,默默的退了回去。見一向是老好人的周正剛都放棄了賈亭的救贖,其他人便再也沒有出聲的了,只是好奇那小札記錄了什麼,居然讓周正剛這樣的老好人,都對賈亭怒形于色。賈亭止住哭聲,顫抖著拿起了那小札,只望了一眼,便再也哭不下去。只整個人癱軟在地。望見他這樣絕望的樣子,王笑卻終究狠不下心來,想到自己這幾個月來,一直擔心死于非命的恐懼,想到如果真的完全失去修為後賈亭的悲劇未來,忍不住上前一步︰「師尊,要不,要不只讓五師……額,讓他不再使用我們蓮根堂的功法,而不要廢了他的修為吧……不然,不然……」李有善怪異的望了王笑一眼,道︰「王笑,他可是臨陣退縮,棄你于不顧,即便如此,你也還要為他求?」王笑磕了個頭︰「弟子,弟子還是希望師尊能開一面,給,給五師兄留一條生路……」此言一出,所有人的心都微微一嘆,眾弟子對王笑的眼神,都更是柔和了幾分,甚至多出了幾分佩服。沉默,許琴霜忽然笑道︰「笑兒,你可記得,你三月前夫君準備收你入門時的形?」王笑不知道為何又提到當日,只老實回答︰「記得,弟子當時愚魯無知,全然不懂禮數便莽撞闖入,當真是罪該萬死,若非師尊大度,師娘慈悲,弟子……」許琴霜冷笑道︰「可你知否,當日你師父命賈亭去傳你時,可是讓他給你仔細講解拜師事宜呢!這些日子以來,笑兒你是何等心,我心已然有數。我只問你,當日莫非你是強行不听禮數便闖入大堂?」王笑一愣,卻是想到當日,這個賈亭通知自己時,全無半分講解禮儀的意思,只說「你快去拜見師傅吧,莫要讓師傅久等了」,讓自己欣喜若狂的沖到了大堂……難道,當時這個人是故意害自己?可是他又有什麼理由要如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