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陽失守、曹純在淯水伏陣亡的消息傳到了長安,先是夏侯淵在祁山陣亡,隨即又是曹純身死,都是曹操至親之人,也是他最為倚重的左膀右臂。
而且南陽是原的大門,南陽失守,意味著原門戶大開,一連串的沉重打擊讓曹操再也經受不住,終于病倒了。
謀士董昭憂心忡忡地來到病房門前,見許褚正站在門前,他向許褚招了招手,兩人走到一旁。
「丞相的情況怎麼樣?」董昭低聲問道。
董昭原是袁紹的謀士,因被袁紹猜忌而投奔了曹操,深得曹操信賴,只是他主要對內而不對外,所以不像郭嘉、荀彧那樣出名,但很多政治上的重大事件他都參與了策劃,比如迎漢帝到許昌,比如曹操進封魏公、受錫等等,這些都是董昭的建議,他的意見深得曹操重視。
許褚自然也知道這一點,他搖搖頭道︰「赤壁大戰後,丞相的身體就開始走下坡路了,一年不如一年,上次妙才之死他就徹痛于心,抑郁而不得排減,這次曹純將軍陣亡,讓他再也經受不住打擊,先生,我真的很擔心。」
「軍醫怎麼說?」
「軍醫說,丞相身體衰弱,病勢沉重,體病可醫,但心病難治。」
董昭默默點了點頭,「我去勸勸丞相吧!」
董昭進了曹操病房,病房里點著火盆,十分溫暖,只是半拉著簾,光線稍顯黯淡,曹植垂手站在一旁,兩名侍妾正在服侍曹操喝藥,曹操頭上扎著白巾,身著寬袍,臉色蒼白,氣色非常不好,他見董昭進來,便笑著點點頭,「公仁來了。」
董昭躬身施一禮,「微臣前來探望丞相!」
「多謝公仁關心。」
曹操又對曹植道︰「吾兒替為父招呼董先生坐下。」
曹植連忙上前施禮,「先生請坐!」
董昭笑著點點頭,在旁邊坐了下來,曹操又對兩名侍妾,「你們退下吧!」
兩名侍妾慢慢退了下去,曹操又給曹植使了個眼色,曹植會意,向董昭行一禮,這才退了下去,待他們都走了,曹操這才嘆息道︰「公仁,恐怕我不能長久了。」
董昭嚇得俯身跪下,連連磕頭道︰「丞相萬萬不可說此話,望丞相保重!」
曹操苦笑一聲,「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我也時常病倒,那有此次嚴重,我甚至感覺到生命將逝,公仁,這種感覺讓我很難過。」
董昭咬緊牙關道︰「丞相並非是身體問題,而是心病,心病去了,丞相會比誰都康健。」
「這話說到根上了。」
曹操輕輕嘆息一聲,「我的心病是劉璟,可是這個病根不容易去啊!」
董昭沉默了,這個問題他確實不好回答,曹操注視他半晌,問道︰「你告訴我實話,你對劉璟奪取隴西怎麼看?」
董昭低下頭,又搖了搖頭道︰「微臣不好說。」
「不好說也要說,我要听實話。」
「微臣的意見,丞相還是不要去隴西了。」
這就是很含蓄地暗示曹操,隴西可能保不住了,曹操听懂了他的暗示,沉默片刻問道︰「你為何會這麼說?」
「丞相想一想,劉璟攻打隴西快三年了,一次比一次成功,最影響他北征的糧食問題已經解決,現在他已拿下上方谷,兵進渭水,奪取冀縣也只是時間上的問題。」
曹操黯然,他長長嘆口氣道︰「我當年一念之差,放了此人,現在他卻成了我的掘墓人,這就是上蒼的安排,是我的命。」
「丞相身體不適,自然會感到壓力很大,等丞相身體康健,那時劉璟的威脅也不算什麼了,丞相不必再為過去耿耿于懷。」
「或許你說得不錯。」
曹操想起一事,沉思片刻道︰「上次公仁勸我進魏王,我這段時間反復考慮,我覺得進魏王倒不急,先確定下世倒是當務之急,我想听听公仁的意見。」
董昭心一跳,這個問題讓他怎麼回答,從內心而言,他是支持曹植,曹植待人寬厚,不像曹丕那般刻薄陰毒,只是曹丕在爭奪世的斗爭明顯佔據了上風,丞相已經封他為副丞相,主管政務,這其實就是將魏國托付給他了,這個時候讓他董昭表態,不就是把他放在火上烤嗎?
曹操笑了笑道︰「我也听人說過,公仁比較支持植兒,怎麼,現在想法有變了嗎?」
「微臣確實是支持植公,但植公經驗不足,這是他很明顯的弱點,為此很多人」
不等董昭說完,曹操擺了擺手道︰「我知道他經驗不足,這個問題不大,我只是想知道,你為什麼支持三公,而不支持長公。」
董昭居然從曹操口听到‘經驗不足,問題不大’,這讓董昭頓時看到了一線希望,從曹操的語氣,似乎植公也有可能繼承世之位,他便小心翼翼道︰「微臣支持植公,是因為他寬厚仁德。」
「你的意思,長公不夠寬厚,也不夠仁德,是吧!」
董昭沒有說話,也就是默認了曹操的意思,曹丕何止不夠寬厚仁德,簡直就是陰狠毒辣,曹操點了點頭,「我明白公仁的意思了,你退下吧!」
「微臣告退!」
董昭起身慢慢退下了,曹操又躺了下來,這時,曹植又走進來,關切地問道︰「父親要休息嗎?」
「植兒,為父問題,假如為父有一天不在人世,把魏國交給你,你準備怎麼對付劉璟?」
曹植嚇得跪下了,「父親何出此言?」
曹操有些不耐煩道︰「人總是要死,劉璟比我年輕三十歲,自然會死在我身後,我就問你,你若為魏主,怎麼對付他?」
「孩兒孩兒不擅軍事,但孩兒會用名將名臣,比如張遼、徐晃、張郃、荀攸、董昭等大臣,全權交給他們。」
曹操又半撐起身,目光銳利地注視曹植問道︰「你怎麼知道他們可靠?他們都是外人,萬一他們為了自身家族利益,投降了劉璟,幾十萬軍隊不就全完了嗎?」
曹植緊咬嘴唇,又道︰「孩兒以誠相待,以心換心,相信他們不會背叛,就像父親信任荀軍師一樣。」
曹操注視曹植半晌,又慢慢躺下,「為父想睡一會兒,你退下吧!」
曹植退了下去,曹操凝望屋頂半晌,又從旁邊玉盒里取出一封信,這是夏侯惇今天送來的快信,曹操緩緩打開信,只見信寫道︰‘荀攸並未和荀彧有書信往來,所動用兵力弟都一一知曉,暫無不妥,從目前看,荀攸尚無異心.....’
曹操慢慢閉上眼楮,心充滿了無比的失落。
三天後,曹操命曹仁率五萬軍駐防武關,又任命曹植為征西大將軍,坐鎮關,命董昭和鐘繇輔佐,他趁病勢稍好,便啟程赴許昌而去,南陽失守,威脅最大的是許昌,曹操無法顧及隴西戰局,親自去許昌坐鎮
劉璟已經在一個月前返回了成都,漢軍兵分兩路,一路由趙雲率四萬軍駐扎在上邽城,一路由黃忠率八萬軍駐扎在祁北堡。
時間漸漸到了十二月,正是一年最寒冷之時,隴西連下兩場大雪,渭水冰凍,天地間,一片冰雪世界,戰爭停止了,雙方軍隊都在寒冬等待,等待明年開春。
........
冬去春來,時間又漸漸到了建安十八年的春天,山巒解凍,冰雪融水,到處溪水潺潺,鳥語花香,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但對于冀城而言,春天的到來,意味著新的戰役即將拉開。
軍衙內,一名士兵拿著一封信,小心翼翼地走進房內,輕輕推了推伏在桌案上入睡的荀攸,「軍師,醒一醒!」
荀攸坐起身,身上的毛毯刷地落下,他連忙一把抓住,有些疲憊地問道︰「什麼時辰了?」
「軍師,天已經亮了。」
荀攸點點頭,天居然已經亮了,他只覺頭一陣疼痛,便起身長長伸一個懶腰,又推開了窗,頓時大片陽光灑進房間,一股清新而寒冷的空氣撲面而來,荀攸精神為之一振。
「軍師,有您的信!」士兵提醒他道。
荀攸這才注意到桌上有一封信,他走過拾起,不由一蟣uo蹲×耍?谷皇擒麒鐶蠢吹男牛??諏稅謔鄭?澳閫訟擄桑包br />
士兵點燃火盆,便退了下去,荀攸這才打開信,仔細看了一遍,眉頭漸漸皺了起來,信說他們父二人在宛城,父親荀彧得到了名醫張仲景的治療,身體漸漸好轉,一些多年的沉珂也慢慢消除,讓他不要掛念。
盡管只是一些家常小事,但荀攸還是從讀到了很多深意,宛城已經被漢軍佔領成為荊州一部分,荀彧為何不離開?信說他們還去一趟襄陽,拜訪隆老友,這說明荀彧並沒有被限制自由,只是他不想離開宛城。
而且張機是南郡醫學的學正,要教授上千弟,非常忙碌,如果沒有劉璟的面,張機怎麼可能專程去宛城給荀彧治病。
荀攸放下書信,心著實有些憂慮,他知道荀志跑去襄陽考試,並錄取任官,這件事事先得到過荀彧的默許,荀彧已經開始偏向劉璟了,當然,荀攸知道叔父為何做出這樣的選擇,實在是他對劉協失望了,一心指望劉璟能興漢朝。
其實這也是荀攸痛苦之處,他也是忠心于漢朝,他明明知道劉璟是為了復興大漢,也明明知道曹操受錫、建魏國,就已經有了代漢之心,這又是他絕不能接受的現實,只是曹操還沒有晉封魏王,還留有最後一點操節,令他心抱幻想。
同時也是他礙于曹操對他多年的恩德,他還依然幫助曹操對付復興漢朝的劉璟,這種違背他內心意願的做法著實令他深感痛苦,常常也不能眠。
荀攸又看了一遍荀桀的信,他相信這封信是得到荀彧的默許,其實就是荀彧對自己的一個暗示,當然,荀彧並不是因為投降了劉璟而來勸自己,他相信荀彧的操守,他不會投降劉璟,如果他投降劉璟,現在就應該身在益州,而不是宛城。
他暗示自己,只是希望自己能堅守忠漢的原則,可是荀攸不由露出一絲苦笑,讓他怎麼選擇,難道讓他故意輸掉這場戰爭嗎?怎麼可能。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即有人問︰「軍師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