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興的榮王紀千赫,是大興上一任皇帝恆帝的嫡次子,和現任皇帝紀千胥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愨鵡曉
這位王爺,樣貌出眾,文韜武略又都是拔了尖兒的,十四歲就掛帥出征,震懾一方,到二十歲回朝之間經手大小戰事四十二起,無一敗績,曾有戰神之稱,是個聲名顯赫的傳奇人物。
而恆帝對這個少年英偉的兒子更是十分的器重,甚至動過廢棄太子另立新君的念頭。
不過因為廢長立幼有違祖訓,遭到了絕大多數朝臣的反對,就連太子和榮王的生母蔣皇後也上書請命,懇請恆帝打消這樣的念頭。
而榮王自己,似乎也有問鼎儲君之位的打算,哪怕是蔣皇後再三逼迫,都一直沒有做出明確的表示。
那段時間,大興朝中的局勢一度十分緊張,太子和榮王之間也是波濤暗涌,勢同水火。
可是不管朝臣如何反對,恆帝就是偏寵疼愛這個兒子。
這件事一直拖了很長的時間都沒能消停。
事情越演越烈,當時太子和榮王雙方的黨派幾乎都做出了要在恆帝百年之後一決生死的打算。
事情一拖數年,直到二十四年前恆帝駕崩前夕特意宣了榮王進宮密談。
不言而喻,定然是為了立儲一事。
那幾日大興的整個帝都風聲鶴唳,太子一派在皇後的支持下,摩拳擦掌都做好了大動干戈的準備。
只等著恆帝那里廢黜太子的旨意一下,就準備動用武力,誅殺榮王來撥亂反正。
一大片人緊羅密布的準備。
而當天夜里恆帝和榮王密談之後,果然就連夜傳召了百官入宮。
以蔣國丈為首的幾位老臣甚至都做了以死諫言的打算,可熟料當日恆帝召見他們的結果卻是大出所料。
恆帝的原話說是榮王秉承祖訓推辭,不肯繼任大統,而恆帝體恤他的一番良苦用心也答應了。
可事實上恆帝對這個文韜武略都拔尖兒的兒子確實是偏寵的厲害,當即就頒下旨意,晉榮王享親王爵位,並任天下兵馬大元帥一職,統帥天下三軍。
這樣一來,就相當于把大興國中最具實質性作用的百萬雄師一股腦兒都交到了榮王手里。
而太子手里,除了帝都留守的禁衛軍和幾個衙門的駐軍之外,就等同于是被完全架空了兵權的。
朝臣們自然是不干了的。
要知道,這天底下什麼都是虛的,只有兵權才是實打實的。
榮王接任了天下兵馬大元帥一職,誰知道他到底肯不肯安分守己?
萬一回頭等老皇帝一走,他又不甘心做這個親王了,揭竿而起要謀朝篡位的話——
那手無實權的新皇帝不就完全處于被動挨打的位置上了嗎?
朝臣們苦口婆心的勸,奈何恆帝卻是一句話也听不進去了。
他的心思其實很簡單——
之前因為儲君一事,兩個兒子之間的關系一度惡化,日後哪怕是他自己到了地底下也不想看著兩個兒子手足相殘,所以只有帝位傳給了太子,而兵權給了榮王才能叫兩人互相牽制,而不至于鬧出大的動靜來。
不過話雖如此,實際上——
他的真正目的就是偏袒著要給小兒子留下足以傍身的籌碼。
朝臣們都知道恆帝的私心,可是再怎麼勸都沒有用。
恆帝就是一口咬死了,榮王是將帥之才,由他統帥三軍才能保大興江山穩固。
而在榮王身前又有赫赫戰功擺在那里,憋得一種朝臣哪怕是火冒三丈也無法公開辯駁。
事情僵持了好一陣子,恆帝為了此事更是動了肝火,身體狀態每況愈下。
朝臣們就是防著將來榮王奪位,也是咬著牙死磕——
很明顯,他們連成一氣給榮王穿了小鞋,回頭若是叫榮王再得了帝位,那這普天之下還有他們的容身之所嗎?
這事兒一拖再拖,眼見著最後就要演變成了兵變,不曾想最後決定性的變故卻是出在榮王自己身上。
就在朝中大臣和恆帝之間死掐著不肯松口的時候,一向性情冷傲又狂放的榮王卻是站了出來,當著朝臣百官的面立下一紙字據,表示自己只是掌管帥印,有生之年絕對不會染指皇權帝位。
一眾的朝臣當場就啞了火。
心里嘀咕著,你拿著軍權做把柄,還用什麼染指帝位,這大興的天下還不是由你橫著走的嗎?
但榮王其人的手段是出了名的冷酷無情,既然人家已經做出了這樣的讓步,朝臣們也知道這已經是目前能夠爭取到的最好的結果了。
無奈之下,太子一黨也只能妥協。
不久之後,老皇帝恆帝就因病離世了。
隨後大興朝中人人自危,很是緊張了一陣子。
朝臣們都防賊一樣的注意著榮王的一舉一動,生怕他背棄之前的誓言而做出什麼驚天的舉動來。
可是左等右等之下,最後卻發現全是自己瞎操心。
從頭到尾,這榮王都是安分守己做著他高高在上的當朝親王,享受無邊。
每日里循規蹈矩上朝下朝走著過場,對朝廷內外的事,更是理都不理,新皇帝說什麼就是什麼,除了軍務上的一塊,別的事,哪怕是再離譜他也絕不參言。
當然了,在軍政方面,他卻是特立獨行,不會給任何人顏面,也不會容皇帝插手。
臉紅脖子粗的鬧過幾回,皇帝也是氣的不輕,但奈何顧及著他手握重兵的現狀,故而也只能退讓。
久而久之,也習以為常,懶得再做無用功。
朝臣們起初都緊張的戒備著,後來漸漸的放松了下來。
皇帝理政,榮王領兵。
大興的朝廷之內直到如今還都維持著這樣一種怪異的格局。
一個朝廷,分作兩家。
實際上息息相關,但卻是各自為政。
大興皇帝的心里對于這榮親王其實一直都存有很深的芥蒂,但是不得不承認的是榮王在軍事上卓絕的決斷和能力。
四面邊境在他的掌控之下,日趨平穩安定了下來,百姓安居樂業,也為他在子民中間贏得了很好的口碑。
而在這個過程中,大興皇帝一直都因為軍權旁落一事耿耿于懷,在拿榮王無計可施的情況下漸漸的也散漫了起來。
在他繼位的第十個年頭,也就是十四年前,頒布詔書冊封榮親王為攝政王,答應與他一同理政。
在朝臣們看來已經是破罐破摔了的皇帝,做出這樣的決定讓很多人都感受到了超常的危機感。
本以為皇帝的江山終將不保,幾位死忠派的老臣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團團亂轉。
不曾想在這個當口上,榮親王再次做出了驚人之舉——
他拒絕了皇帝的這份寬恩厚賜。
皇帝也大為意外,以為他玩的是欲拒還迎的把戲,可是再次頒旨下來,榮王還是拒不接受。
最後只留了一個攝政王的空餃,對朝中政事依舊是一副漠不關心的表現。
而在這個過程中,皇帝卻是心灰意冷了起來。
以至于現在,鬧到了二皇子肅王和太子平分秋色,在公然角逐儲君之位。
「你怎麼突然想到了他?」榮王的大名,早在當年慶公主就曾有所耳聞,可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人,明樂會突然提起,她還是十分意外的。
「兩點原因。」明樂道,「一來巫蠱之術可以算是大興的國粹,而雙生蠱又是那般奇特的一種蠱,我問過了烏蘭大巫醫了,她說此種蠱蟲十分難養,她鑽研巫蠱之術一個甲子,試了無數次,還從來沒有培植成功過,可見,尋常的巫醫一般是培植不出的。而大興國中最頂尖的巫醫都是養在宮里的御用巫醫,這個人就只能從大興的勛貴上層里找。」
「這倒也是,知道皇嫂是中蠱之後,我也是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大興的。」慶公主點頭,表示贊同,想了想,還是頗多困惑,「可大興國中的皇親國戚不少,有才華有手段的也很有幾個,你怎麼就一定以為是他了?」
除了榮親王之外,大興國中掌權的是皇帝,幾個皇子都是年輕一輩的,姑且不列入考慮,哪怕是皇帝後宮里那位厲害非常的黎貴妃就不是個善茬兒。
「是啊,本來我和阿灝還在大興國主和榮親王之間徘徊不決,可是方才听了小皇姑的話,再推敲一遍,估計就**不離十了。」明樂道,神色凝重。
只要想到那個素未見面的男人,心里就左右都不得安生。
到底是為著怎樣的目的,能叫他苦心孤詣布下這樣可怕的一個局來設計和謀算?
他的目是什麼?
他又到底是要做什麼?
「不會是黎貴妃,不管那個女人有多少心機,如果她真有這樣大的能耐,就不會眼見著紀紅紗身死而無動于衷。」一直保持沉默的宋灝突然開口,語氣平靜道,「我和樂兒曾經仔細的研究過秦穆之留下的那些信件,雖然字數不多,但是背後那人的布局,里面有沒有包含我的成分這不好說,但是顯而易見,她最終的目標就是指向母後的。我也曾懷疑過,會是宋沐聯合了什麼人在作怪,想要設計我和母後被厭棄,進而促使他登上大位。可秦穆之留下的另外一些信又否定了這一猜測。從那些信件中不難看出,宋沐也是被蒙在鼓里,從頭到尾被秦穆之左右,給牽著鼻子走了。所以現在就只有一種可能,就是那人很可能是通過什麼途經和母後之間結了仇,因為懷恨在心而布局陷害。而大興國主,他一早就被立為太子,大興國中的祖制,儲君一旦被冊封,就是擅自不可離京的,要一直跟隨在皇帝身邊學習如何處理國事。母後從來沒有去過大興,不可能和他有所牽扯。而且那個人,雖然不是個草包皇帝,但是脾氣急躁又壓不住,再以他的才學謀略,要縝密的布下這樣的一個局,應該是不大可能的。反而是那位十四歲就掛帥領兵的攝政王謀略過人,無能能及。並且綜合這人在他國中風評考慮,心狠手辣,狂傲機警,是個亦正亦邪的人物。我和樂兒思來想去,就唯有他才是最有能力做成這件事的。只是——」
宋灝說著頓了一下,隨即意味不明的扯了下嘴角道︰「之前因為拿不準他會做這件事的動機,故而不敢妄下論斷,可是如果真如小皇姑所言,那麼若說是母後當年曾經通過某種方式和他結怨,這個說法也就不再牽強了。」
作為一個兒子,在背後議論自己母親的是非,宋灝的心情很是復雜。
慶公主和明樂各自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慶再度開口道︰「皇嫂的為人我最清楚不過了,看她平時一副冷冰冰的模樣,對誰都不假以顏色,可卻是最是個外冷內熱又有主見的人。以我對她的了解,她是萬不會無緣無故和人結怨的。那人動用了這樣的大手筆,幾次三番就險些將她置于死地,足見彼此之間可謂是深仇大恨了。而且如果真是有這樣的大仇,皇嫂那麼聰敏機智的一次人,在幾次三番受挫的時候總會有所懷疑吧?事情又怎麼會發展到今天的這一步?」
「是啊,到底是怎樣的深仇大恨,能叫一個人不惜用整整三十年的光陰去布置出這樣的一個局來?」宋灝嘆息著,冷不防就自嘲的笑出了聲音。
「小皇姑,其實我之所以猜測是榮親王所為,還有一點證據。」明樂的眉心一跳,急忙收攝心神岔開了話題,走到慶公主身邊。
「什麼證據?」慶公主沉吟一聲,問道。
「是紀浩禹在這整件事上的反應。」明樂的神色一肅,道,「單從他對這件事的態度上就可以窺見端倪,若不是牽扯到大興,依照他的性子,是完全沒有必要明哲保身的把自己撇清了開去。而且紀浩禹在大興的名聲想必小皇姑你也有所耳聞,他雖是嫡子,卻不得大興皇帝的喜歡,自幼就依附于他的那位皇叔榮親王,在性子上也和榮親王極為相近。從他作壁上觀的處世態度上看,哪怕他起初也不知道,但是到了後面,肯定也是料到背後那人的身份了。如果那人不是榮親王的話,他就不會退避三舍,再不肯攙和進來,並著這麼著急的就回了大興了。」
紀浩禹和大興皇帝之間不睦並不是什麼秘密。
哪怕這事兒是大興皇帝做的,只怕他都不懼于橫插一腳進來,好給老皇帝添添堵。
可如果是榮親王的話,那就大不一樣了。
那人才是他在大興的皇子之間立足的唯一保障,他是不想也不能和那人翻臉的,所以才刻意的避開,沒有摻和進來攪局。
這種種跡象顯示,那人,應該就是榮王無疑了。
「就算你們分析的都有道理,那他這樣做的目的又是什麼?」慶公主皺眉,還是百思不得其解,「是為了顛覆我大鄴的朝廷嗎?」
「或許不是吧!」明樂搖頭,神色越發的凝重起來,「如果他是這樣的目的,其實只就是六年那場宮變之後就可以借題發揮來達成目的了。當時他既然沒有那麼做,雖然也可能是有什麼內在的原因,但我總覺得,或許他的真實目的並不在此。」
那場兵變之後,孝宗為了排除異己,曾經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之內整個京城都是人心惶惶,局勢十分之不穩。
如果那人的目的真的就只是為了顛覆大鄴王朝的統治,當時就是個絕佳的機會。
借題發揮下去,何愁大事不成?
可是他卻沒有那樣做,繼那件事之後立刻就又偃旗息鼓安靜了下去。
這一點算來,真是叫人想不通。
「這整件事至少起于三十年前,皇祖父在世的時候姑且不論,只就後來那人和宋沐相繼統治的二十多年里,可乘之機就有很多次。如果他是抱著這個目的來的,又為什麼幾次三番都沒有動手而白白等著機會流失了?」宋灝接口問道。
明樂和慶公主互相對望一眼,又各自移開視線。
「所以你還是覺得,他是為了私人的目的?」明樂抿抿唇,深吸一口氣,抬頭看向窗外的夜色。
「我不知道!」宋灝卻是搖頭。
到底是什麼原因能叫那人設下這樣一場足以顛覆整個天下的陰謀來?如果不是恨到了極致,誰會費這麼大的勁來做這樣的一件事?
可是姜太後那樣的身份,又是那樣的性情和為人,她又怎麼能把人得罪的這樣狠?
一切的謎底似乎就都近在眼前,可偏偏最後的一層窗戶紙沒有辦法捅破,反而叫人得要把一顆心一直的懸在半空放不下來。
「不管怎樣,那人既然能有這樣的耐性來布局,那麼這一次的事情敗露之後,想必他也不會善罷甘休的。」慶公主突然想到了什麼不由的倒抽一口涼氣,轉身過去握住宋灝的一只手道,「灝兒,你母後顯然是已經識破了那人的身份了,她可別是為了掩飾太平而做出什麼傻事吧?」
明樂聞言,也是心頭一跳,猛地抬頭看向宋灝。
宋灝聞言,只是淡淡一笑,回握住慶公主的手寬慰道︰「小皇姑你放心吧,母後的心思比我們之間的任何一個都清明,她不會做傻事的。」
慶公主想了想,了然道,「也是,是我急糊涂了。這些事既然我們都能分析出來,皇嫂心里自然也跟明鏡一樣。那人幾次苦心孤詣的陷害,似乎也不就是想要傷她的性命的。」
「是啊!」話雖如此,明樂的心里也生不出絲毫樂觀的情緒,嘆息道,「既然明知道不是一死就能化解的劫數,我們倒是不必急了,就走一步算一步,等著看那人再出招吧!」
榮王遠在千里之外的大興,而且對他最終的目的又不十分明了,再加上自己這里毫無證據,哪怕現在已經篤定了他的身份,他們也沒有辦法采取任何的行動。
只能被動的等待了。
三個人商量了一通,最終得出的也不過是這樣一個消極的結果。
慶公主又坐了會兒,還是不放心宮里,就起身告辭︰「我還是回宮去吧,不管怎麼說,皇嫂那里我也總是不能放心,我還是陪在她身邊的好。」
「嗯,那就有勞小皇姑了!」明樂點頭,親自送了慶公主出去,「現在新皇剛剛繼位,朝中有許多的朝臣還都對阿灝虎視眈眈的盯著,我們夫妻也不好沒事總往宮里跑,母後那里,就要勞煩小皇姑多費心了。」
「你我之間還需要說這樣的客氣話嗎?」慶公主笑笑,抬手輕拍了下她的肩膀,回頭看一眼府門的方向,神色之間還是頗有幾分憂慮道,「灝兒這孩子有主見,心里有很多的事都不一定願意說出來,這次的事情牽扯到了皇嫂,我怕她會胡思亂想,你多勸勸。」
「我會的。」明樂點頭。
慶公主于是也不再多言。
因為她是自己騎馬來的,明樂不放心她一個人走,就讓周管家準備了馬車,讓趙毅親自帶隊護送她回宮。
送走了慶公主,明樂原路這回花廳,果然就見宋灝還保持著之前的姿勢一動不動的負手站在窗前,也不知道有沒有听到自己回來的腳步聲,卻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明樂心里微微的嘆了口氣,走過求,從背後抱住他的腰,把臉靠在他的背後,輕聲道,「還在想母後的事情嗎?」
宋灝回過神來,垂眸看見她交疊環繞在自己月復部的手,就彎起唇角露出一個笑容來。
他小心的拉開她的手,回轉身來,抬手模了模她的額頭,道︰「小皇姑走了?」
「嗯!我吩咐趙毅送她回去了。」明樂道,想起慶公主,心里就多少有些唏噓和黯然,抬頭對上宋灝的視線道,「也得虧是小皇姑心寬大度,否則若是因為這件事而叫你和她之間生出什麼隔閡來就太遺憾了。」
宋灝自幼就和姜太後母子分離,並且為了維持那個約定,彼此間的關系一直都很冷漠,相對而言,他和慶公主之間的關系反而要親密很多。
「傻丫頭!」宋灝笑笑,顯然心思並沒有放在這件事上,眼中笑意只閃現了一瞬就又消失不見,忽而扭頭重新看向窗外冷寂的夜色道︰「不過你說母後和那榮王之間到底會有什麼恩怨呢?會逼的那人如此的煞費苦心?」
「你又在想什麼?」明樂皺眉,踮起腳尖雙手捧著他的臉頰強行把他的腦袋轉回來,佯裝不悅道,「哪有你這樣的兒子,背地里總是思前想後打探母後的私事的?」
「就是私事,我才更好奇呢!」宋灝見她眉頭緊皺的模樣就笑了,俯首下來用力的吻平她眉心的褶皺,拉了她的手往外走,「已經四更了,陪你回去躺會兒,稍晚一點我還得去上朝呢!」
明樂乖乖的跟著他往外走。
宋灝走了兩步,終究還是難以壓制自己的好奇心,突然又惋惜道,「可惜的是外公和外婆都不在了,要不然總有個人可以打听的。」
姜太後的性子冷淡,更沒有什麼閨中密友,唯一一個算是心月復的常嬤嬤還是個居心叵測的細作。
這麼一圈巡視下來,宋灝倒是郁悶了。
明樂聞言,當真是有些哭笑不得的突然止了步子。
宋灝牽著她的手,突然見她停了下來不禁奇怪,就也跟著止步回頭看過去,「怎麼?」
明樂不悅的扁扁嘴,上前一步,很鄭重的警告道,「你能不能別再想這件事了?事情找上咱們,那是沒有辦法的。既然現在母後不想說,必定是有她的理由的,你也收收心了好嗎?」
宋灝微愣,看著她一本正經的模樣,下一刻突然就明白過來。
如果不是國仇家恨,還有什麼理由能夠促成姜太後和榮王之間的恩怨的?
其實他們各自的心里都早有猜測,不過因為姜太後是長輩,所以才忌諱著沒有言明罷了。
顯然——
這會兒明樂是怕他為了這件事而焦慮或是數思亂想的。
「你說不讓我胡思亂想,那我不想也就是了。」宋灝失笑,無奈的長出一口氣,「是你多想了,母後是什麼樣的心性和為人我是知道的,或許她和父皇之間,只是父母之命加上聖意難違,可她既然入了宮門,就一定是把一切的利害關系都考慮在內的,是深思熟慮過後的決定。榮王那里,我雖然不知道具體是怎麼樣的一回事,不過卻絕不可能是你和小皇姑所擔心的那一種。」
如果不是國仇家恨,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私人情仇。
若是姜太後真的和榮王之間會有些什麼牽扯,只怕一石激起千層浪,就連宋灝的身世都要立刻成為有心之人攻擊詬病的對象了。
在這個以血統為尊,皇權至上的世界里,最怕的就是這個。
之前明樂也是擔心宋灝會當局者迷的去胡思亂想,此時見他這樣一副神態自若的輕松表情倒是大為意外。
見她發愣,宋灝的心情反而越發的明朗起來。
他上前一步,將她限制在自己的身體和旁邊一根廊柱的中間的空間里,俯視下來,調侃道,「其實在經歷了那樣一個生身父親之後,對我而言,所謂身世和血統早就變得無足輕重了。至于母後的過去,不管是怎樣的,我都可以向你保證,它不會影響到我們母子之間的信任和感情,我對她都會一如既往的尊重和孝敬。」
宋灝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其實最大的原因還是出于他在心底里對自己母親的信任。
姜太後是個什麼樣脾氣的人,怎麼可能不計後果做出叫自己難堪的事情來?
也正是因為有著這樣的信念,所以他才會對榮王那種深仇大恨的用心更加好奇了起來。
其實明樂所擔心的也正是宋灝會再次被卷進一場空前的風暴里,此時見他這樣放松的心境,這才完全的松了口氣。
「那就當是我多心了吧!」明樂莞爾,聳聳肩,雙臂抬起掛在宋灝的脖子上,踮腳用額頭抵上他的額頭用力的蹭了蹭,「不管怎樣,也不管後面會發生什麼,總有我和你在一起的。」
總有我和你在一起!
含蓄的表白,卻是不離不棄的誓言。
宋灝的唇角揚起,輕聲的笑,笑著笑著突然想起了什麼,就突然于瞬間斂了神色,往前逼近一步道,「你不提,有一件事我倒是忘了,前段時間,你帶了紀浩禹回來?」
明樂愕然,「都什麼時候的事了?不過是一時的權宜之計,怎麼這風頭到了現在都還沒過嗎?」
不僅僅的那件事,還包括這一次自己和宋灝之間不和的流言,這散播速度都實在是快的叫人贊嘆的。
明樂也跟著冷了臉。
宋灝一看就知道她的思維又瞬間跑偏了,突然懲罰性的狠狠穩住她的唇。
明樂本來正在心不在焉的想事情,唇瓣突如其來的被他一口吞了去,一時反應不及,險些一口氣背了過去,連忙偏頭過去平復呼吸,嗔道,「你做什麼?在外頭呢!」
「就是在外頭才好呢。」宋灝笑道,手指捏著她的下巴把她的腦袋轉回來,又俯身吻下去,舌尖勾勒著她的唇形細細品嘗。
明樂臉紅心跳,也是拿他這想起一出是一出的脾氣沒有辦法。
看出他是有意打趣,也就放松了下來,由著他去了。
宋灝就著她的唇吻了好一會兒,後面還是戀戀不舍的貼著她的額頭摩挲,聲音慵懶而低緩的慢慢道,「最近負面的流言那麼多,要強行壓制也不容易,最好的法子就是照葫蘆畫瓢,我們也做出一些更大的動靜傳出去,那些流言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這都是什麼歪理邪說?
明樂有些哭笑不得的想要反駁,然則還不及開口,就被宋灝搶先一步剝奪了話語權。
他的唇再落在來,就不似方才那般淺嘗輒止的逗弄,攻城略地,激烈而強勢。
明樂的身子被他壓靠在一根柱子上,躲避都不能。
漸漸的就被他吻的心虛氣短,下意識的抬手圈住他的脖子支撐身體的重量。
宋灝一手鉗著她的下顎,一手壓在柱子上,把眼前狹小的空間密閉起來。
隨著空氣里曖昧的氛圍被渲染開來,他便漸漸有些不滿于當前的現狀,一手穿入明樂的腰後,將她的身體用力壓向自己。
彼此的體溫隔著衣物傳遞過來,隨著這一個吻不斷的熱烈起來,宋灝壓在明樂背部的手就開始不安分了起來。
明樂的身子虛軟,靠在他懷里,本能的回應他的吻。
情到濃時,突然驚覺胸前一空,腦袋里嗡的一下,猛地清醒了大半——
不知不覺間,宋灝的手竟然就探到衣服里面挑開了她肚兜的帶子。
明樂頓時就慌亂了起來,手忙腳亂的試著推他,「快放手,這是在外面呢!」
宋灝攬著她不肯放,掙扎之下就撞到了回廊里側的一扇窗戶。
聲音不大,卻是不巧剛好雪晴和雪雁一直不見兩人回房正往這邊過來尋找。
「咦?那邊好像有聲音!」雪晴道。
「王爺?王妃?是你們嗎?」雪雁試探性的喚了一聲。
明樂正在心虛,情急之下就猛地大力推開了宋灝,慌忙的拾掇起自己的衣服來。
雪雁和雪晴兩個沒有得到回應,就轉而走了過來。
听著兩人逼近的腳步聲,明樂只覺得腦袋里一聲驚雷緊跟著一聲。
雖說是貼身的婢女,以前事後也都是這幾個丫頭幫著收拾床鋪或是服侍她沐浴的,但是這一次卻是在院子里。
著是平日里再怎麼鎮定,到了這會兒,明樂也是慌了神,慌亂中抬頭,卻見宋灝還正笑意綿綿的看著自己,不由惱怒的跺腳,拼命的給他使眼色。
宋灝是難得見她失態一次,正饒有興致的瞧著熱鬧。
最後听著雪晴和雪雁兩個的腳步聲逼近,千鈞一發之際才有一絲動容,伸手一撈攬著明樂的腰身往旁邊閃身一撞。
吱的一聲。
明樂卻沒注意到他身後就是花廳旁側廂房的大門。
兩人撞了進去,宋灝順手又把房門合了個嚴實。
這時雪雁和雪晴兩個也剛好從拐角處過來。
「咦,奇怪啊,我明明听見有響動的!」雪晴左顧右盼,狐疑的自言自語。
明樂窩在宋灝懷里,一聲也不敢吭。
雪晴卻是個不到黃河心不死的個性,在外面左顧右盼,遲遲的不肯走,左右轉了一圈,把臨近的幾處花圃都找了一遍,也沒見著人,不由的大驚,道︰「雁姐姐,咱們府上不會是招了賊了吧?要不然我剛剛明明是听到有聲音的,怎麼這會兒卻不見人影了?」
雪雁的性格沉穩,倒是沒有如雪晴那般四下亂竄,想著也覺得奇怪,道︰「好像是有點不對勁。」
說話間目光就移到了這邊房門上,若有所思。
雪晴循著她的視線看去,不由的眼楮一亮,張嘴就要喊。
「哎!」雪雁腦中突然靈光一閃,一把捂住她的嘴,打著馬虎眼就拉著她往回走,「咱們府上又不是尋常百姓家,哪里說是有賊就會有賊的?估計是風聲太大,我們听錯了。還是先去找找王爺和王妃吧!」
「可是——」雪晴不死心,一步三回頭的不想走。
奈何最後還是沒能熬過雪雁,被強行拉著出去了。
這邊听著兩人的腳步聲走遠,明樂出了一身的虛汗,直接靠在了門板上狠狠的吐出一口氣,直想往下滑。
「在自家府上,怎麼弄的跟做賊一樣?」宋灝忍不住輕聲一笑。
屋子里沒有點燈,雖然知道他看不見,明樂還是狠狠瞪他一眼,一邊整理著衣物就要往外走,卻被宋灝一把拽回來抱了個滿懷。
「那幾個丫頭精明著呢,你這個樣子回去還不是此地無銀?」宋灝道,抱著她不放。
「要是不回去,一會兒她們尋不見人就更該翻天了。」明樂皺眉。
「管她們呢!」宋灝卻是不理,直接將她打橫抱起就往里面大床的方向走去。
明樂拗不過他,索性也就跟著破罐破摔了。
這邊雪晴被雪雁強行拽走,心里還在一直的犯嘀咕,回了主院之後也一直覺得好奇,就又偷偷的溜了出去,正躡手躡腳的往花廳的方向走,剛好趙毅送走了慶公主回來復命。
見她一副賊頭賊腦的模樣,趙毅不解的皺了眉頭︰「你在做什麼?」
彼時雪晴正扒在一簇花叢後面左右探望,被他嚇了一跳,亂忙回頭對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左右看了看,沒有外人,才神秘兮兮道︰「我覺得咱們府上可能招了賊了,你來了正好,跟我一起去看看!」
「賊?」趙毅卻是不信的。
如今宋灝貴為攝政王,哪個小賊吃了雄心豹子膽敢到他們府上來偷東西?
不過看雪晴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樣,心里也有疑惑,就跟著她兩個人輕手輕腳的沿著回廊模了過去。
走著走著,果然就听前面的拐角後面的一間廂房那里有動靜。
雪晴眼楮一亮,瞬時興奮了起來,跟趙毅做了個手勢更加放輕了步子貓著腰模索過去。
趙毅狐疑的跟著。
兩人越走越近,听著里面的動靜,卻是越來越覺得不對勁。
最後貓在窗根底下就不動了。
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不知所措,尤其是趙毅,幾乎恨不能挖個洞鑽進去。
誠然這時候若是明樂知道外面有人在听牆角,估計才真的是恨不能挖洞鑽進去。
兩個人的臉瞬時就燒成了猴,趙毅悲憤的甩袖而去。
雪晴如夢初醒,也連忙捂住嘴,躡手躡腳的跟上。
最後追上去,卻被趙毅甩了好大的一個白眼。
兩人最終卻是不歡而散。
這一晚折騰的不輕,次日一早宋灝干脆就偷懶沒有去上朝,讓周管家報了一聲王妃身體抱恙就打發了。
卻不曾想這消息遞上去卻引的昨日工部的那幾個官員集體的激動了,一下朝就有以工部尚書為首的一票官員帶著厚禮登門道賀的。
周管家得了門房通報,本來還十分的怪異。
等到去門口問清楚了具體的狀況,頓時就氣險些要當場擼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