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妃 第0290章

作者 ︰ 葉陽嵐

女子的聲音清脆,毫不做作,又帶著不屬于她這個年齡的沉穩和豪邁。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愨鵡曉

易明爵的身形不易察覺的微微一頓,停頓片刻就若無其事的回頭看過去,皺眉看一眼她落在自己肩上的時手指道︰「說了多少次了,我不是小孩子了。」

「是啊,听說攝政王妃再有兩個多月就臨盆了,你馬上也是要做舅舅的人了。」女子的眼眸彎起,笑容朗朗。

她訕訕的收回手,形容之間卻是一片坦蕩的聳肩。

她的容貌不能說的有多美,但卻也十分清秀。

並且因為整個人的氣質使然,五官的搭配卻給人一種十分舒服的感覺。

尤其是一雙眼楮,這樣笑著的時候眼眸彎起,像兩彎月牙,墨黑色的瞳仁更像是兩顆不經雕琢純天然的寶石一般叫人移不開視線。

感覺到自己心跳的節奏突然加快,易明爵馬上強迫自己往旁邊移開眼楮,道︰「走吧,姐夫讓我引路送你去京兆府。」

「嗯!」女子笑笑,揚著手里馬鞭沖身後押解囚車的士兵揮揮手道,「走了,進城,城里人多,注意別讓囚車踫到人。」

一行人緩緩啟程。

囚車十分笨重,又千里跋涉走了一路,車 轆磨損的厲害,車轍碾過那聲音實在不怎麼悅耳。

易明爵和那女子一起策馬並肩走在隊伍的最前頭。

沿路圍觀的人群已經隨著小皇帝的離開而散去,但沿路仍舊有不少百姓靠在路邊好奇的張望議論。

女子臉上的表情自然,黑眸微閃動,間或打量著這座繁華京城沿路的街景,遇到感情戲的事物唇角就悄然揚起一個微不可察的弧度,眉目之間卻始終是淡淡的。

易明爵走在旁邊,邊走邊隨意的和她介紹沿途經過的街道和大的酒樓商鋪的有關信息。

女子偶爾應和兩個,兩個人說話的方式不是太過熱絡,卻十分自然隨意,倒像是相識多年的老友一般。

也唯有易明爵知道,這是尉遲瑤頭次面臨這樣的熱鬧繁華。

京城之地遠不是其他任何一座城市可比,若是換做其他女子怕是早就要雀躍欣喜到失態了,可是尉遲瑤的神色卻極為平靜,像一個真正的過客一樣從容的打量著這一片嶄新的天地。

易明爵偶爾側目過去看她,看著她唇角揚起的那個弧度,心里就會微微笑。

他一直都知道,這從來就不是她所向往的世界,她的天地,她的一切都不可能被鎖在這繁華里。

曾經他以為她只是說說,這一刻才能深刻的體會——

她這樣的女子,是不屑于被這樣的奢靡的表象迷惑,她的天地,遠比這里更家瑰美和壯闊。

「這一次大捷之後,海域方面的情況就暫時穩定了,我听姐夫說,盧將軍在戰場上受了重傷一直沒有痊愈,他的意思,似乎是想要將大將軍留在盛京住一陣,好讓他調養身體。」易明爵道。

「嗯。」尉遲瑤點頭,「來之前舅舅就同我說了,不過那靖海王並非泛泛之輩,他一直不敢掉以輕心。好在這一次破城之時我們成聖追究,又給對方留下了不小的麻煩,周副將應該可以拖延一陣子,我倒是希望舅舅能在京城多留些時日,讓太醫把他的身體調養好。他征戰沙場幾十年,身上的舊疾本來就不少,如今年歲大了,受一次創傷所造成的影響都比以往要嚴重的多。」

「盧將軍同意了?」易明爵問道,語氣之中略有調侃之意。

「你說呢?」尉遲瑤反問,輕笑了一聲,頓了一下又道,「不過他對攝政王向來敬重,希望王爺能勸的動他,將他多留幾日吧。等接風宴過了,我會盡早趕回去,有我和周副將一起守著,他可能會安心許多。」

易明爵的眉頭不易察覺的皺了一下,「不是說暫時不會有事嗎?還是多留兩天吧,我還想帶你到處轉轉。」

「到時候再看吧!」尉遲瑤道,前期唇角露出一個笑容。

她從遠處收回目光,像是突然想起來了了一樣盯著易明爵將他上下打量一通。

她是跟隨盧遠晟在軍中長大的,並不如尋常的閨秀小姐那般扭捏拘謹,易明爵生的雖然均沒逼人,但是她這一番打量下來神色卻極為坦蕩,最後笑道,「我幾個月沒見你而已,怎麼今天這身打扮就像個老頭子似的?」

今天易明爵特意選了一套深色的衣服來穿,其實不只是是今天,自從上一次被明樂無意間數落了一句「孩子氣」,這段時間他就無時無刻的不在檢討,隨時注意著自己的一舉一動,在穿著打扮上也更上心了些,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能更成熟穩重幾分。

顯然尉遲瑤不過是一句笑顏。

但是被她以這樣毫不掩飾的目光看過一遍之後,易明爵的耳尖就紅了。

他極力的掩飾臉上表情,再度移開視線,「沒什麼,只是因為今天跟著姐夫出來辦事,不想在百官面前折他的面子。」

尉遲瑤笑笑,並沒有再過在意就又轉開話題說別的。

兩人穿街過市,因為要躲避行人,一直走了整一個時辰才到了京兆府的大門外。

彼時宋灝已經提前叫人過來打了招呼。

京兆府尹顧大人要入宮赴宴,胡師爺不敢懈怠,早就帶人等在門口。

遠遠的,看到是易明爵前來他並不奇怪,因為易明爵的身份特殊,雖然沒有入朝為官,但是以他的出身和在宋灝身邊的位置,替宋灝辦任何事都在情理之中。

只是看到與他同來的竟是個女子模樣的小將,胡師爺還的大為意外。

「十公子!」胡師爺迎下台階,先是對明樂拱手一禮,目光卻是皴巡在尉遲瑤的身上狐疑的打量。

「這是盧將軍帳下的都尉將軍尉遲將軍!」易明爵道,雖然胡師爺純屬好奇但是見他盯著尉遲瑤一個勁兒的看,他的心里還是下意識的不快,語氣不覺冷了幾分。

「哦,原來是尉遲將軍,小的有失遠迎,還請二位莫要見怪!」胡師爺忙道,陪了個笑臉,「我家府尹大人被傳召入宮,走前特意叮囑小的,讓小的在此恭候二位,二位請吧!」

「有勞師爺了!」尉遲瑤淡淡說道,目不斜視的大步往里走,一邊道︰「後面一共十二兩囚車,里面押解犯人一共二十八人,都是從邊城拿住的叛臣亂黨,我奉攝政王之命將他們送過來,暫時借貴府的大牢看押,等到日後皇上下旨處置。」

「是,牢房已經準備好了,小的一定命人嚴加看管。」胡師爺道。

說話間三人已經進了正堂。

胡師爺把提前叫人準備好的交接文書捧上來,尉遲瑤過目之後簽字畫押,然後從袖子里掏出一個信封遞過去,「這上面羅列是這些人的姓名履歷還有官職罪狀,煩請師爺轉交京兆尹大人過目。」

「是!」胡師爺將信封接過去收好,「尉遲將軍舟車勞頓,如蒙不棄,不若飲杯茶水再走吧?」

「不必了,我們還要趕著進宮。」易明爵借口道,「如果這里的手續沒有問題了,後面的事就麻煩胡師爺操勞了,我們趕時間。」

「那小的送二位出去。」胡師爺也不強留,又親自把兩人送到府衙門外,目送兩人離開就張羅著叫衙差把求車上的犯人卸下來押入大牢待審。

從京兆府出來,尉遲瑤先打發了隨行的士兵去城外虎威大營的駐地待命,自己則是跟著易明爵進宮面聖。

這一次盧遠晟回朝只帶了五百隨從,為的還是押解人犯以防萬一,這些人馬不值得單獨安營扎寨,就按照宋灝的意思暫編入虎威大營的編制中。

這樣一來從京兆府出來,就只剩下兩人相伴而行。

因為尉遲瑤身上穿的還是一身軟甲戰衣,沿路不住的有人側目。

她自己倒是沒有什麼感覺,完全的視而不見,可是易明爵看在眼里,暗中眉毛已經挑了無數次,最後就不動聲色的改行了路線,專門撿著人跡罕至的小巷子穿行。

尉遲瑤忍不住的發笑,「不過是被人多看兩眼,我們爵兒生的這般俊俏,還羞于見人嗎?」

「我是怕你不自在。」易明爵道,回想起那些人的眼神,臉色還有幾分發黑。

「我麼——仔仔的很!」尉遲瑤的目光突然一深,笑的頗具深意。

易明爵看著她唇角揚起的弧度,一瞬間所有的好心情就又盡數回攏。

的確,世人無知,如果真的如他那般與她經歷生死,看著她于修羅道場中殺人如麻面不改色的模樣,怕是再沒人敢這樣肆無忌憚的打量她了。

「听說這次戰役打的一場慘烈,你沒受傷吧?」易明爵突然想起了什麼,就皺眉盯著尉遲瑤打量起來。

「我不是好端端的在這了嗎?」尉遲瑤笑的雲淡風輕。

易明爵仔細的觀察她的臉色,她的臉色確實不是太好,不過卻是談笑風生的模樣,不像有病痛在身。

想著她大約只是舟車勞頓的趕路才有疲憊,他才稍稍放心的重新岔開話題。

兩人言笑晏晏的相伴而行,也不覺的路遠。

最後在一處門第巍峨的府宅前面,易明爵收住韁繩。

尉遲瑤抬頭看著匾額上蒼勁有力的「易府」兩個大字,眉尾不覺的挑高,側目遞給易明爵一個詢問的眼神,「不是進宮赴宴嗎?」

她斂了笑容,雖然沒有發火,但易明爵卻知,她的這個反應已經是相當不悅了。

掩飾性的干咳一聲,易明爵便是含笑對上她的視線,道︰「你一路風塵僕僕的過來,一會兒又要進宮參加慶功宴,難道你準備這個樣子去?」

尉遲瑤垂眸打量一眼自己身上的裝束,眉尾挑的更高︰「不可以?」

「不可以!」易明爵卻是搖頭,心里略有忐忑之余臉上笑容卻綻放的越發絢爛。

他棄馬走過去,在尉遲瑤的馬下站定了步子,仰頭遞給她一只手,解釋道︰「世人膚淺,他們誰都沒有資格議論你什麼,可是這一次的慶功宴,參宴人數眾多,至少表面上的功夫做足了,總不能叫人在背後議論盧將軍吧?」

那些命婦小姐,一個個自詡清高,尉遲瑤征戰沙場,她的一切都是用鮮血和赫赫軍功鑄成的,那些只會坐享其成的女人和她根本就沒有可比性。可是在京城的權貴圈子里混了這麼久,易明爵卻是十分清楚那些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世家小姐們的做派,如果尉遲瑤真的穿這一身入宮,背地里必定要飽受她們的議論也鄙夷。

其實他和尉遲瑤一樣,可以全不在乎那些人的眼光,可是——

這一次,他還有別的目的。

所以,他不惜搬出尉遲瑤的軟肋,拿了盧遠晟來壓她。

尉遲瑤五歲的時候就父母雙亡,母親在臨死前將她托付給了唯一的舅舅照顧,那個時候盧遠晟常駐軍中,就將她交給了家里的妻子俞氏,和他自己的兒女一起養育,可偏偏俞氏心胸狹隘竟是個容不得人的,對尉遲瑤非打則罵,一心想方設法的要把她攆出門去。家里的老夫人氣的不行,可又拿俞氏沒轍,盛怒之下干脆直接寫了封信叫人把尉遲瑤帶到了南疆軍中交給了盧遠晟。

那個時候尉遲瑤不過是個八歲女童,此後整整十年,她都幾乎是寸步不離的跟在盧遠晟的身邊。

盧遠晟與她而言,是唯一的親人,名分上說是舅甥關系,實則她是將盧遠晟做父親一樣來尊崇和孝敬的。

尉遲瑤雖然沒有進過京,但是屢次替盧遠晟外出辦事,對那些深宅大戶里的世家小姐的心態和作風也多有了解,她自然能夠想象到如果自己這樣一身裝扮入宮,這一場宮宴之後只怕人人都要在背後議論說盧遠晟的外甥女是如何的粗鄙不堪,沒有教養。

雖然不過是虛名而已,可是——

能避免還是盡量避免吧。

所以易明爵如此,她也只能順水推舟。

不過她卻沒有搭易明爵的手,而是自己撐著馬鞍一躍下馬。

易明爵也不覺得尷尬,收回手掩在身後︰「進去吧!」

不曾想一轉頭,卻見長平和雪晴兩個眼楮瞪的大大的站在門口的台階上。

「奴婢給小少爺請安!」長平的定力素來驚人,二話不說已經屈膝行禮。

雪晴慢了半拍,屈膝的同時一雙靈活的大眼楮就盯著旁邊的尉遲瑤在打轉兒。

易明爵的臉一下子就紅了起來。

「咳!」他掩著唇干咳一聲,飛快的介紹道,「這位是尉遲將軍,是盧大將軍的外甥女。」

「奴婢見過尉遲小姐!」兩個丫頭從容見禮。

「叨擾了。」尉遲瑤也不矯情,略略頷首。

易明爵怕被她瞧見自己的臉色,就先行一步往大門里走去。

尉遲瑤對長平二人略一頷首就款步跟上。

她是步調穩健灑月兌,哪怕只是一個背影都顯得英氣逼人。

長平飛快的打量著,把有關這個女子的一切信息都用心記好。

待到連根進去了,雪晴就忍不住笑嘻嘻的戳了戳她的胳膊道︰「原來小少爺喜歡的是這位尉遲小姐啊,怪不得靖襄公主都入不得她的眼,這位小姐麼——」

她說著卻是詞窮,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形容。

若是論及美貌,這位尉遲小姐並不算是絕色,而若要問門第,她一個寄人籬下的孤女,說出去也是一無是處,論及為人,彼此沒有接觸,她也不好妄下定論,可是只就這一眼接觸下來的印象卻是極好的——

但到底是哪里好——

她說不上來。

雪晴糾結著,眉頭擰成了一團。

旁邊的長平卻是會心一笑。

這位尉遲小姐,若論樣貌才情或者門第,在京城的閨秀中間怕是要排到天邊去了,可是這個女子,從容泰定,桀驁又隨和,這種完全貼近人心靈深處所散發出來的氣質,並不是任何一個在家族精心培養教育出來的大家小姐可比的。

明樂的個性也較為率真,不喜歡假惺惺的何人周旋演戲,但是她的心機重,尊貴之中給人的是一種叫人望而生畏只能高高仰視的壓迫感。

而這個尉遲瑤的驕傲只在于她本身,而與其他的任何旁觀者都無關系。

也難怪——

易明爵會為她動心,並且緊張至此。

如此特別的姑娘,這世上怕也再難尋到第二個了。

「走吧!」長平笑笑,拉著雪晴的手往里走,還不忘囑咐道,「別冒冒失失的,一會兒少說話多做事,省的壞了小少爺的事。」

「哦!」雪晴吐吐舌頭,但是目光灼灼,顯然還是激動異常。

兩人快步追上前面易明爵的步子。

院子里的下人見到自家小主子帶了這樣特別的客人進來,也都大為驚奇,不過卻都努力的掩飾住好奇,本本分分的行禮。

易明爵帶著尉遲瑤穿過花園,進到後宅的一個偏院里止住腳步。

長平走過去施了一禮道,「熱水也衣物奴婢都準備好了,小少爺也回院子換衣裳吧,尉遲小姐這里由奴婢服侍就好。」

「嗯!」易明爵淡淡的應了聲。

長平的性子穩重,他倒是不擔心,就轉而對尉遲瑤道︰「一會兒換好了衣服我在前廳等你。」

「好!」尉遲瑤點頭,跟著長平往屋里走去。

雪晴急忙也要跟著去,易明爵卻是突然黑了臉將她攔下,冷聲道,「你不用進去了。」

雪晴垮了臉,有些不樂意,不過回頭見他那張臭臉就忍不住咯咯咯的笑了起來,眼眸流轉賊兮兮道︰「小少爺這麼緊張做什麼?奴婢過來之前王妃特意囑咐過了,不會壞您的事的。」

易明爵聞言,臉上剛剛退下去的紅暈就又漫上來一層,皺眉道︰「是阿九叫你們來的?」

「自然是了!」雪晴道,撇撇嘴,「否則奴婢們哪敢擅做主張。」

易明爵的眉頭不覺擰的更緊,連袖子底下的手指也攥了起來。

他那個姐姐從來都沉穩大氣的,怎麼竟然也做起這樣厚顏無恥窺人**的事情來了?

雪晴見他的臉色不好,就越發的有恃無恐起來,慢慢說道︰「小少爺前兩天特意到山莊借了采薇來幫忙,您說是要重新歸置府上的擺設,其實是叫她來幫忙給尉遲小姐挑衣服的嘛,可不是采薇姐姐靠不住,是她根本就瞞不住王妃。不過您放心,我們不會給你打岔子的,否則啊王妃就只讓我來了,也犯不著特意吩咐長平來管著我的嘴巴了。」

雪晴倒豆子一樣嘰嘰喳喳說了很多。

易明爵愁著一張臉,臉上陰雲密布,幾乎大有即將雷霆震怒之勢。

雪晴看著自家少年老成的小少爺如此這般失態的模樣,捂嘴直笑,最後趕在他瀕臨將要發作的邊緣兔子似的一溜煙跑了,一邊跑一邊脆聲嚷道,「奴婢去前院看看管家把馬車套好了沒!」

屋子里,尉遲瑤跟著長平進了里間。

這是一間布置的十分雅致的屋子,屋子里的家具擺設十分簡單,每一樣家具的做工都十分的精致講究,但並不奢靡,多寶格上的擺設也多以小件的瓷器為主,圓桌方凳,女子的妝台,最里面是雕花木床,配著水青色的紗帳,床鋪打理的整整齊齊,床鋪上卻是一字排開四套新作的衣裙。

旁邊一副蘇繡的山水屏風,後面映出浴桶的影子,屏風上面有水汽裊裊升騰。

尉遲瑤的目光飛快的從屋子里的一應擺設上面掃過,神色一直平和沒有什麼變化,最後卻是停在旁邊的妝台上頓住。

「這是王妃出嫁前住的院子,當時也是剛搬進來,總共也沒住幾天。」長平微笑著解釋,引著她挪到屏風後面,挽起袖子試了試水溫,笑道,「水溫剛剛好,請小姐沐浴吧!」

尉遲瑤看她一眼,卻驚奇的發現眼前的女子竟然可以成為絕色,雖然身份不過一個丫鬟,但是氣質從容不卑不亢,叫人看第一眼就心生好感。

她走過去,也抬手試了試水溫,卻是突然側目又掃了長平一眼道︰「你不是這院子里頭的人吧?」

長平一愣,卻沒有想到她的眼光如此敏銳,坦白道,「是!奴婢是王妃的貼身侍婢,小姐別見怪,因為小少爺做事最近總是神秘兮兮的,我家王妃也是孩子心性犯了,好奇的很,就硬是要逼著奴婢過來了,有冒犯小姐的地方,還請小姐不要介懷。」

她並沒把自己此行的目的說的太清楚,但大家都是聰明人,自是一目了然。

尉遲瑤微微詫異。

有關明樂的傳聞,她听了很多,易明爵和她閑談的時候也偶爾會提起,但是琢磨不多,只說那是他唯一相依為命的親人。

對于這為叱 風雲的攝政王妃,尉遲瑤一直保持著一種警惕和冷靜的旁觀者的立場對待。

其實從易明爵看到長平二人第一眼時候的反應她就猜到了這兩個丫頭的來歷,不過想想,自己的弟弟突然帶了個陌生的女子回來,她做姐姐的不放心也在情理之中。

畢竟對易明爵而言,明樂可以算作他的家長。

可是長平這麼一句溫和的解釋卻讓她十分意外。

尉遲瑤抿抿唇,神色突然肅穆了下來,抬頭看向長平道︰「我和爵兒只是很好的朋友!」

「是!」長平微笑,「尉遲小姐還是先行沐浴更衣吧,小少爺那邊該等的急了。」

尉遲瑤因為拿不準明樂的態度,便有些猶豫,從來爽朗的眉峰這一刻卻是緊皺在了一起。

如果攝政王妃不喜歡的存在的話,她並不想因此讓明爵和自己的姐姐鬧出不愉快甚至于矛盾來。

長平看出她的擔憂,就解釋道,「尉遲小姐不必介懷,小少爺和什麼人交朋友或者要和什麼人走的親近,我家王妃是不會干涉的,只是最近覺得小少爺的行為舉止古怪,才多了幾分頑虐的心思,若是小姐覺得奴婢在這里讓您不自在了,奴婢這就叫別人過來伺候。」

長平說著,就自覺的轉身要走。

尉遲瑤還有些拿不住這姐弟倆的態度,用力的抿抿唇,卻是干脆的出言攔住,「不必了!」

「奴婢去給小姐把衣物取來。」長平也不堅持,施了一禮就到里間把提前準備好的一套潔白的里衣送進來。

尉遲瑤沒有留她幫忙,她便自覺退了出去。

尉遲瑤沐浴的時間稍微有點長,足過了半個時辰才抱著自己換下來的衣物從屏風後面出來。

長平迎上來要接,她卻沒松手,只就目光四下里掃視一圈,道,「這里有不用的空箱子嗎?」

「是!」長平指了指牆角,帶著她走過去,「王妃平時回來一般不會在府上留宿,所以她的衣物都收起來了。」

尉遲瑤走過去,打開箱子把手里的軟甲和換下來的長衫都一並扔進去,又順手合了箱子道︰「不好意思,這箱子我借用一下,回頭等從宮里出來再來取走。」

「尉遲小姐隨意。」長平頷首,轉身前忍不住狐疑的掃了眼那個箱子,然後帶著尉遲瑤到里面挑衣服。

衣物請京城最好的裁縫趕制出來的,相較于名媛閨秀們慣常穿戴的款式要適當的做了精簡設計,四套衣物,一套鵝黃,一套翠綠,一套素白,另外一套是水藍。

尉遲瑤對此似乎並不上心,抬手隨便指了那件水藍色的錦緞長裙。

長平知道她是個非常有主見的人,也不多言,俯視她穿戴好,然後又揣測著她的性格替她梳了個較為簡單的發飾,選了兩支銀釵做發飾,自此之外再無其他。

收拾妥當了就引她去了前廳。

彼時易明爵也換好了衣服在等著。

最近一年他的個頭又躥上去不少,比起明樂足足高了一個半頭,此時一身緋色長衫的少年在黃昏的光影下長身而立,面容清俊而平和,尉遲瑤一眼看過去,不由的也生出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慨。

這個少年,在她的眼里一直都是個孩子的,即使他再怎麼樣的沉穩冷靜。

而同時易明爵听聞她的腳步聲回頭,去是下意識的微微一愣。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女裝出現的尉遲瑤,突然改了裝束,那女子卻依舊神態自若,沒有半分的拘謹和扭捏,她保持著慣常的步調走過來。

女子的長發及腰,裙裾翩然,腰間唯一配作裝飾的一串銅制風鈴發出極為細膩的聲響,清脆之中又由著柔雅,不嫵媚,卻將她剛強外表之下包裹著的那種獨屬于女性的唯美陳拖到了極致。

這一瞬間,易明爵看在眼里的感覺是驚艷,目光都不覺的走失。

尉遲瑤的垂眸看了眼拖地的裙角,無奈搖頭,「我頭次穿這樣的衣服,有些不適應,怎麼?很別扭?」

「是有點!」易明爵回過神來,飛快的掩飾住眼底的神色,如實回道。

他側身過去,「走吧!」

「嗯!」尉遲瑤點頭,跟著他往大門口走去。

長平送他們到門口,尉遲瑤看到門口的馬車並沒有多問,直接上了車。

易明爵落後一步,對長平道,「阿九應該已經過去了吧?你們上後面的馬車,我帶你們過去!」

雪晴剛要點頭,長平卻搶先一步開口道,「小少爺先去吧,奴婢得先回王妃一趟,晚上出宮的時候天氣冷,不知道采薇他們記不記得給王爺和王妃多帶一件衣服。」

「那好吧!」易明爵也沒多想,轉身回了車里。

長平又囑咐了車夫兩句,一直目送他們的馬車出了巷子口,雪晴才不滿的撇撇嘴道,「采薇那麼細心,怎會不記得給王爺還有王妃帶衣物?長平你越來越婆媽了。」

長平對上她的視線無奈的嘆了口氣,卻是轉身又往院子里走去。

「哎!不是說回王府嗎?」雪晴追著跑進去。

「等一會再走!」長平道,也不細說,直接回了之前招待尉遲瑤的那個院子,二話不說奔到里面的牆角打開那個巷子把尉遲瑤丟在里面的衣物翻找出來。

「這不是尉遲小姐的東西嗎?」雪晴在旁邊直皺眉,不滿的嘟囔,「長平你做什麼呢?亂翻人家東西——」

長平不語,把東西翻找下去,最後抖開那件暗色的長衫果然從里面抖出一團染了血色的白色布條。

「這是——」雪晴低呼,扯了那布條查看。

長平倒抽一口涼氣,起身又快步繞到屏風後頭,果然發現浴桶旁邊的地面上散落了幾點細碎的黃色粉末,拈起一點聞了聞,臉色就沉了幾分下來。

「這是什麼?」雪晴跟過來。

「金瘡藥!」長平神色凝重的說道,把她拿在手里的帶血的繃帶又裹回尉遲瑤的衣物里歸于原位放好,一邊道,「尉遲小姐身上應該有傷,我就說方才沐浴的時間怎麼那麼長,想必她應該是不想叫我知道,就自己拆開繃帶重新包扎了傷口。」

「我看那繃帶上的血似乎染了足有四五層,那她傷的應該不輕。」雪晴卻是極為意外,「我看她一直神態自若的模樣,一點也看不出來受了傷了。」

她自己也是腥風血雨里模滾打爬出來的,想也知道要在重傷之下維持尉遲瑤那樣冷靜不動聲色的表象會有多難。

「我听王爺說過,這位尉遲小姐在盧將軍麾下大部分時候都是充當先鋒官,親自領兵上陣的,這一次和海域的戰事又十分慘烈,她這傷應該是在戰場上帶下來的。」長平道,面有憂色,確定把東西放回原位瞧不出破綻了就拉著雪晴往外走,「我們也趕緊進宮吧,王妃現在月份大了,不在她身邊我還真不放心。」

「嗯!」雪晴點頭。

兩人借了易明爵府上的馬車卻沒敢追易明爵他們太緊,最後就干脆真的回了趟王妃給明樂和宋灝每人多帶了一件披風才轉道進宮。

**

入暮時分。

東、南兩處宮門外面一改往日里肅穆威嚴之態,大紅的燈籠映照下車水馬龍,錦衣華服的命婦小姐們濟濟一堂,可謂百花爭艷熱鬧非常。

官員們都已經隨從小皇帝進宮議事,這會兒來的都是家里女眷以及還沒有入士的高門子弟。

各家的女眷彼此寒暄著,下車換乘了轎子入宮。

易明爵的馬車就在這個時候悄然而來。

他的處事作風一向低調,而且因為沒有官職在身,達官顯貴家里的宴會帖子基本從來不接,而宮里的宴會他會來也是因為皇命難為推月兌不掉。

這段時間秦嘯水漲船高,成個雲英未嫁的千金小姐們一直仰慕的對象,儼然香餑餑一般,不知道被多少人虎視眈眈的盯著。

可是秦家的門第卻十分特殊,秦嘯的母親雖然也有正一品誥命夫人的頭餃,但是當年自從秦穆之死後她就專心禮佛,從不出席這樣的宴會場合,而若是有人登門也直接拒之門外。秦嘯唯一的姐姐,早幾年就已經嫁了人,嫁的卻只是書香門第,平平靜靜的過日子,也不參與這些功勛世家貴婦人之間的聚會。

這麼一個有著大好前程的優秀男子擺在面前,無數人眼饞,可偏偏找不到門路下口,當真是把那些盼著女兒嫁入高門的夫人們急壞了。

秦嘯這邊不成,而同時與之齊名的就是易明爵這個攝政王妃的小舅子,朝中官員也想著巴結籠絡的新貴。

一則他背後站著的宋灝夫妻倆將他的身價一下子拉高不少,再者易明爵雖然沒有入朝堂,但是眾所周知,他手上握著八方四海兩份產業,八方姑且不論,只就一個壟斷全國的四海錢莊,那活月兌月兌的就是個聚財童子的活招牌,嫁給了他,能搭上攝政王的那條線不說,哪怕他一直不入士做官,那也是坐擁金山,子孫後代幾輩子都不用愁的。

只不過易明爵似乎比秦嘯還要更難攻破,因為他上午父母,要向他提親就只能找他唯一的姐姐也就是如今的攝政王妃。

如今在京城的權貴圈子里,明樂的名聲也不能算是有多壞,卻是叫人望而生畏,沒人敢于擅自親近,所以眼睜睜的看著那麼一片肥肉擺在那里,也是沒人能夠下口。

所以這會兒,這些夫人就一致的打了別的主意——

既然按照慣常的步驟上門提親走不通,那就省略這一步,直接把自家女兒往這倆人面前送,叫當事人看對眼了再去提親也就是事半功倍了。

今日秦嘯是跟著文武百官一起的,他那里沒指望,所以這會兒所有人的眼珠子都盯著易明爵。

見他的車駕來了,無數道視線齊刷刷的聚攏過來。

車夫下車開了車門,易明爵身姿優雅的躍下馬車,對身後大片火熱熱的目光視而不見。

小姐們都激動的捏著帕子,等他回眸,卻見他下車之後竟然卻又重新轉身,向車內遞過去一只手。

許多人都目不轉楮的看著,然後就見下一刻一只縴縴玉手極為自然的落在他的掌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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