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光飛濺,劃出一道亮麗的血線,把骰子上兩三一二的凹點鮮明的映射出來。
蕭慶元先是呆了一下,直到下一刻看見半截小指頭砸落在骰子中間才如夢初醒,慘叫一聲,猛地捧住手上的傷口一蹦三尺高。
「你你你——」他出了一身的冷汗,兩眼猩紅恨恨的看著那容色冷酷的俊美少年,身上抖了一抖。
「這一刀,算作你給我的誠意。」那少年面無表情隨手把手中短刃往桌上一扔,對落在他面前的鮮血十分漠然的模樣。
隨後他重新往椅子里一靠,冷然道,「十三年前,武威將軍平亂黨、輔佐當今聖上登位有功,陛下表其功績,曾經賜了一本先祖皇帝傳下來的兵書,你應該知道吧?」
「你想要那本書?」蕭慶元捂著流血的手指,額上冷汗直流。
蕭澄的確是得孝宗賞賜過這樣的一本書,他自己也深以為榮,每每說來都眉飛色舞得意的很。
只不過這麼多年以來,蕭慶元對此也都是只聞其聲不見其物。
「近年來盛世太平,武威將軍久居京中便將其束之高閣,應該是用不上了。」那少年頷首,「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拿東西來換你的借據,超過一天,我便要登門去向蕭將軍討說法了。」
地頭蛇,蕭慶元不怕,因為他本身就是個無法無天的紈褲,但是他怕死,怕了這個弱質翩躚的少年手起刀落那種從容而冷酷的氣場。
即使蕭澄再怎麼位高權重一手遮天,他就是有種感覺,如果這個少年真想要他的命,那麼即使是蕭澄也保不住他的。
「好,一月之內,我帶了東西來找你。」斷指處傳來的疼痛讓他意識分外清醒的重聲應下,想了想還是不放心,「那我的借據——」
「你能守信,那東西就是一堆廢紙。」少年道,擺擺手對守在門口的四個黑衣人抬眸看過去一眼,「送蕭公子出去!」
「是!」他話音未落,就有一個黑衣人應聲過來。
蕭慶元恐懼的往後退開一步,那人已經一個手刀砍在他的後頸。
蕭慶元身子一軟,暈死過去。
旁邊密封的牆壁上慢慢打開一道石門,那黑衣人一手提了他,兩外三人尾隨著一道離去。
石門重新合上,明樂探手取下臉上面具遞給身邊的長安。
此時她做男裝打扮,臉色和唇色都用淡色的胭脂震住,束了發,沒有劉海遮掩,右側額頭上的那道疤痕一覽無余的顯露出來,映著石室里昏暗的燈光略帶幾分猙獰。
「這個蕭慶元不學無術,主子覺得他靠得住嗎?」長安道,把那面具用綢布裹了揣進懷里收好。
「他怕死,就靠得住!」明樂冷蔑一笑,起身抖了抖袍子,「蕭澄把這件東**的隱秘,你們出入他府上幾次都無功而返,可見他防範極嚴,只能從他的自己人身上下手了。」
長安抿抿唇,扯下自己面上黑巾收好,轉身快走兩步先去牆根底下開了機關,然後跟著明樂一前一後走出這間石室。
二更過半,八方賭坊里面正是賭的熱火朝天的時候,輸的傾家蕩產的蕭慶元,兩腿發軟被自己的小廝半扶半拖的從後門帶出來,連著打了兩次滑才勉強攀上馬背,灰溜溜的打馬離開。
他走後不久,門內又跟著從容走出來一白一黑兩條人影,上馬轉身走了另一邊。
斜對面隔了兩座院子的飄香樓上,宋灝手里摩挲著一只玉杯俯視而下,目光沉靜而淡遠。
「主子!」柳揚從他身後上前一步,看著蕭慶元離開的街角道,「我跟過去看看!」
「嗯!」宋灝淡聲應道,神情淡漠。
柳揚得令,縱身一躍就上了小樓的屋頂,緊跟著幾個起落,身影很快便隱遁在了茫茫夜色中。
宋灝听著他離去的風聲飄遠,站在樓頭不動,目光定定的望著腳下街道上漸漸行來的兩個人。
明樂坐在馬背上,夜色如水沐浴而下,靜且冷,周圍都是院子里姑娘和酒客們喧囂的調笑聲,聲色犬馬,紙醉金迷。
她面無表情的走著,突然眸光一斂,抬頭往斜對面的一處樓台掃去一眼,目光所及之處,似是瞟見一抹素雅的光影飄過,最後定楮看時,卻未見人,只有那高處的欄桿上一只玉杯安然靜放。
「小姐,怎麼了?」長安察覺有異,戒備著往她身邊靠了靠。
「哦,沒什麼,走吧!」明樂回過神來,若無其事的繼續打馬前行,心里卻起了很深的防備。
方才的那個人她雖然沒有看到,但是那種感覺分外鮮明。
她篤定,今晚必定會有事情發生。
而果然,剛剛出了巷子走到街角處,抬頭就見一個人白衣黑馬靜立街頭好整以暇的等著她。
冤家路窄,狹路相逢!
兩個人,立馬街頭,相視一笑。
笑過之後,貴為親王之尊的殷王殿下居然紆尊降貴,主動撥轉馬頭往旁邊讓開半步。
月白錦袍的少年穩坐在馬背之上,輕叱一聲,策馬于他身旁如流水般一錯而過。
宋灝不動,靜默的坐在馬背上听著她的馬蹄聲遠去。
不多時柳揚折返,悄無聲息的飄落在他身側,盯著明樂兩人離去的背影有些不可置信的月兌口道,「八方?」
這兩個字的意思,宋灝明白,他卻不挑明,只道︰「怎麼樣了?」
「看清楚了,那人是武威將軍府的三公子。」柳揚正色道,大膽的揣測,「您說,她跟您要找的會不會是同一件東西?」
「也有可能!」宋灝毫不介意的抿了抿唇,目光微涼閃過絲玩味,「我想,八年前易明凡的死或許不是意外。」
「主子您是說——」柳揚倒抽一口涼氣。
「不要小瞧這個丫頭,她不出手則已,一旦出手必定就是大手筆。」宋灝抬手打斷他的話,再不逗留,策馬揚鞭往內城方向行去,「走吧,回府!」
明樂和長安一路策馬疾馳,匆匆折返武安侯府,兩人在圍牆外棄馬,長安仍是攜了她翻牆而入。
彼時三更,本是酣然好夢的時候。
兩人利落的穿過花園,剛進後宅卻听見一片聒噪的吵鬧聲和哭喊聲,赫然就是從她菊華苑的方向傳來。
明樂冷笑著的扭頭和長安對望一眼,兩人腦中同時閃過四個字——
東窗事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