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妃 059一笑傾城

作者 ︰ 葉陽嵐

柳揚也算頂尖高手,紀紅紗一個半點武功不會的女子如能快得過她。

她只堪堪邁出去一步,柳揚已經飛身而至,一團若有似無的紅色輕煙在她面前飛快散開,消失不見。

柳揚隨手封了她的穴道,紀紅紗僵硬在那里,臉上勃然變色。

明樂放下手中茶盞,瞥一眼昏死在牆角的烏蘭大巫醫,道,「先把她關到別的房間去,一會兒應該還有用。」

「是!」長安點頭,過去拎了人,走到門口卻又被柳揚接過去,「我去吧!」

這里是殷王府,明樂和長安都不熟。

長安也不堅持,順手把人交給他。

柳揚拎小雞一樣把瘦巴巴的烏蘭大巫醫提著走了。

明樂斜睨一眼僵在那里已經開始驚慌流淚的紀紅紗,再看一眼倒在她腳邊的髒乞丐,莞爾一笑舉步朝門口走去,臨出門時又吩咐門口的侍衛道,「你們兩個把門守好,不準任何人接近這間屋子,等一刻鐘之後就去把她的穴道解開,別的,什麼也不用管。」

依照紀紅紗所言,一刻鐘,是催發媚情蠱發作的時限。

「是!」兩個侍衛恭敬的垂首,讓了她出門。

明樂帶著長安出了院子,迎面柳揚已經回來。

「你家主子還好嗎?」明樂問。

「暫時沒什麼大礙,正在別院休息。」柳揚道,因為這會兒對明樂存了感激,態度便十分的恭敬,「這次的事,還要謝謝九小姐。」

「應當的,我只是不喜歡欠別人。」明樂一笑,負手看了看天色,神色間就帶了幾分焦灼,扭頭對長安道,「我讓你找的另一樣東西也拿到了嗎?」

「是!」長安點頭,從腰間模出一個紙包遞過來。

柳揚看著那紙包里面微紅的粉末,眼中閃過一絲狐疑,「九小姐,您這是——」

「這是之前我讓長安去找烏蘭大巫醫的時候順便從她那里拿的,禍害了你家主子的媚情蠱。」明樂晃了晃那紙包,順手塞到柳揚手里道,「替我轉交你家主子。」

柳揚捏了那個紙包在手,猶豫著是不是要毀了。

明樂猜透他的心思,意味深長的笑了笑,「你別擅做主張,交給他就成,我想,他會有用的。」

這個易家九小姐,雖然年紀不大,但做事的手段狠厲決絕,想著她今晚做的事,柳揚突然又想到前些天收到的柳鄉密報,就再不敢對眼前這個看上去總是笑眯眯的小姑娘掉以輕心。

「是,屬下一定轉交。」他點頭,將那紙包揣進袖子里收好。

「嗯!」明樂頷首,繼而神色一斂,扭頭看向長安道,「已經三更了,你馬上趕回府去跟爵兒說一聲,就說我在外面有事要辦,晚點就回,省的他擔心。」

「這里事已經差不多了,殷王府的人應當會自己處理好的,小姐還是隨屬下一起回去吧,現在府里的情況,你在外面呆的久了,總歸是不妥當。」長安道,神色猶豫。

「放心吧,今天易明心和蕭家都先後出了事,他們顧不上我。」明樂冷澀一笑,催促道,「你快去吧。」

「可是小姐您——」長安還是猶豫。

明樂知道,他是不放心自己晚上一個人在外。

「這里是殷王府,沒人敢把我怎麼樣。」明樂笑笑,「我只是等著確定殷王沒事,他拿了解藥我馬上就回去。」

府里的事也是一團亂麻,二房的人總是防賊一樣時時盯著自家小姐。

想想這邊大局已定應當不會再有什麼變故了,長安略一權衡,終于還是點頭,「那好,屬下這就先行一步回去跟小少爺報平安,回頭再來接您。」

「嗯。去吧!」

目送長安離去,明樂的神色反而慢慢冷凝下來,露出些意外的沉重來。

柳揚一直等在旁邊,他跟隨宋灝在腥風血雨里走了多年,並不是心思耿直的長安,今天這事兒他很清楚,制住紀紅紗只是第一步,而這整件事情絕對不會這麼輕而易舉的過去。

看明樂支走長安,柳揚心里已經有數,正色道,「九小姐還有什麼吩咐?」

「有!」明樂干脆的點頭,「還有兩件事,你馬上給我去辦!」

「請九小姐吩咐!」

「你馬上去找兩個人在府里走一圈,給我把動靜往大里鬧,最好是把所有的侍衛和下人都引出來,回頭問起來,就說有人行刺殷王。然後把你家主子看好了,今晚無論如何也別讓他露面。」明樂冷靜的吩咐,說著又在抬眼看了看天,「事不宜遲,你馬上去辦。」

「好,我這就去!」柳揚道,不敢耽擱匆匆離開。

待他走後,明樂就深吸一口氣穩定情緒,轉身折回院子里。

兩個侍衛見她去而復返,忙不迭躬身見禮,「小姐!」

宋灝不準他們透露明樂的身份,所以在稱呼上他們也都十分謹慎。

「嗯!」明樂頷首,看了眼里面的房門,道,「里頭還好吧?」

「沒什麼動靜!」一個侍衛答道。

明樂滿意點頭,又再叮囑,「一會兒時辰到了,你進去給她解穴的時候順便把那男人拎出來送出府去,做的干淨點,別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是,屬下明白!」

明樂又盯著那房門看了眼,听見里面沒有什麼動靜也就放心了,收回目光道,「我的侍衛被我差出去辦事了,現在我需要個人幫忙,這里留一個人看著就行,你跟我走一趟吧。」

她說著隨意指了其中一個侍衛,然後轉身就走。

那侍衛沒有猶豫,與同伴對望一眼就順從的跟上。

「你叫什麼名字?」明樂目不斜視的往前走,隨口問道。

「趙毅!」那侍衛道,「留在王爺院子里的是我大哥趙榮。」

倒不是他為人有多熱絡,而是得了宋灝的吩咐,今晚務必要對這位小姐言听計從。

明樂听著,也沒再多問。

她只是需要一個知道名字的侍衛來差遣,對別人的祖宗十八代沒有興趣。

兩個人一路穿過花園往前走,繞進前面那道院子里的回廊上明樂才又止了步子重新開口︰「這條涉水而建的回廊就是進府的必經之路吧?」

「是的,如果不是圖謀不軌翻牆私闖,從正門進府必須要經過這條回廊。」趙毅一五一十的答。

明樂抿抿唇,玩味一笑,遂是不再說話。

她四下里看了眼,見到回廊中間有一座同樣建在水上的涼亭就移步過去,挨著亭子里頭的欄桿坐下。

趙毅亦步亦趨的跟著,並不追問她的用意。

明樂靠在柱子上閉目養神,不多時,後院里就傳出一陣尖叫,緊跟著喧鬧聲四起,隱隱听見有人大嚷著,「抓刺客,有刺客啊——」

趙毅  的抽了口氣,警覺的握緊手中長劍。

「別緊張,沒事!」明樂一笑,睜開眼,眼底光影閃爍,映著身下荷塘里的水色,透出一片清明的冷意。

王府里很快鬧的天翻地覆,敲鑼吶喊,不多時就把內外所有的僕從下人都驚了起來。

明樂坐在亭中,不動。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王府的總管和柳揚就各自帶人來來往往的走了無數趟。

明樂估算著時辰,感覺差不多了就拍拍裙子站起來,剛往回廊上一站,迎面就是一人錦衣玉帶神色匆匆的快步走了過來。

「殿下,肅王殿下,請您先去花廳奉茶,待小的稟告我家王爺。」殷王府的管家滿頭大汗的在後面攆,一邊走還一邊盡量的好言相勸。

「不必了,就不用麻煩殷王了,听說你府里剛出了事,本王還是親自進去拜會他,略表心意。」紀浩淵道,雖然是個蠻橫闖入的姿態,但是每一個字都是軟釘子,讓人進不得退不得。

畢竟——

他的身份特殊,沒有人敢真的上去攔他。

紀浩淵匆匆而過,明樂換了副恭順的姿態迎上,屈膝行禮,「見過肅王殿下!」

她沒有像王府其他的下人一般避讓開去,而是穩穩的站在回廊中間和她身後跟著的趙毅一起堵了紀浩淵的路。

紀浩淵眉頭微蹙,他一貫謙和,做不出來動手推人的舉動,前一刻還火急火燎誰都攔不住的火爆模樣,這會兒竟然真就硬生生的被堵在了這里。

此時明樂身上穿的是一套殷王府一等婢女的短襖襦裙,卸去發間貴重的飾物,再加上整個人的氣韻溫順輕柔,倒也看不出什麼來。

管家一路小跑著追上來,喘著氣道,「蝶衣姑娘,您怎麼在這兒?」

「我——」明樂開口,像是月兌口而出要說什麼,但看一眼站在跟前的紀浩淵又有些猶豫,拉過管家在一旁小聲耳語道,「沈大夫那里說是醫不得呢,柳揚正著急呢,讓我和趙毅去柳太醫府上走一遭。」

她的聲音刻意壓低,但卻是瞞不了人的。

紀浩淵的眉心微微一跳,心里就更加著急。

「啊——」管家聞言大駭,急的一頭大汗,顫聲道,「這這這——這可怎麼好?」

他轉了兩圈,一跺腳道,「得了,院子里還是你留下來守著吧,我去!」

「周管家!」明樂向前一步扯住他的袖子,「別——這剛才出了事,府里大事小事不都得您來操持吧,要不就讓趙毅去吧!」

她說著,意有所指的瞥了眼旁邊的紀浩淵。

周管家也覺得這話有理,略一思忖就重重的點頭,吩咐趙毅道,「你趕緊的,快去快回,別耽擱了!」

「是,管家!」趙毅點頭,躬身對紀浩淵施了一禮就錯過他身邊直奔大門而去。

易明樂只是叫他幫著演一場戲,自然是不需要他真的出府去請太醫的,是以拐出了這座院子他便換了個方向,身形一晃藏進了暗影里。

這邊的回廊上,明樂垂著頭一副謹小慎微的模樣跟紀浩淵告罪︰「肅王殿下,真是抱歉的很,我家王爺剛剛吩咐下來,今日謝客,怕是不能見您。」

紀浩淵心煩意亂,面上表情依舊和煦,淡淡道,「我也知道深夜貿然造訪有欠禮數,但本王是真的有要事急著見殷王,麻煩姑娘,去稟了你們主子,本王今天既然已經進了這道門,便請他通融一二吧。」

晚上在宮里紀紅紗算計宋灝不成,又受了挫,他本來還以為那丫頭知難而退會有所收斂,回到驛館以後听她發了一通脾氣也就算了。直至後來烏蘭大巫醫被擄,紀浩淵過去查看的時候才知道自己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妹妹竟然瞞著他私自帶了兩個侍衛連夜出門了。

不用想也知道她肯定是來了宋灝這里,紀浩淵怕她再生事就火急火燎的就帶人趕來,不曾想還沒等到王府門口就听見這邊一片吵嚷聲要拿刺客。

他心知必定和紀紅紗有關,但在事情未明的情況下也不敢貿然追問,只能打著拜訪宋灝的名義闖了進來。

「這——」明樂垂著頭,一臉的為難,卻也不讓路。

管家見著場面僵持,額上冷汗涔涔的擠上前來打圓場,「蝶衣姑娘,你看這是不是——」

紀浩淵這樣的貴客,真要拒之門外,怎麼都說不過去。

明樂猶豫了一下,然後才像是突然下定了決心,一咬牙抬頭看向紀浩淵,目光在他隨侍的侍衛身上掃了掃,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紀浩淵擔心紀紅紗的安危,早就心急如焚,見狀馬上一個眼神示意,「你們都先退出去,去門口等著。」

「是,王爺!」八名侍衛應聲而退,片刻之後便走了個干淨,他身邊卻有個方臉青袍的漢子守著未動。

就像宋灝出門總會隨時隨地帶著柳揚一樣,這人八成就是他的貼身護衛了。

紀浩淵出一口氣,「你有什麼話,現在可以說了。」

明樂也不好得寸進尺,于是一笑,這才忽而擰眉露出凝重的神色道,「肅王殿下您是府中貴客,奴婢不敢瞞您,其實不是我家主子有意避諱您,而是——方才有刺客闖入,他中了毒了。」

「中毒?」紀浩淵倒抽一口涼氣。

「是!」明樂道,一臉的擔憂,「主子中了毒,府里的大夫也解不得,這不才打發了奴婢去請太醫,這會兒我們府里正亂,實在是不好留您,您看——」

她說著頓了一頓,「而且現在天也晚了,莫不如奴婢代為稟報了我家主子,回頭等他身子大好了再去拜會您吧!」

不管宋灝中毒的消息是真是假,直覺上紀浩淵終覺得這事兒必定和紀紅紗有關。

在沒有見到紀紅紗之前,他怎肯無功而返?

「既然被我趕上了,本王要是過門而走似乎也說不過去。」紀浩淵道,說著溫和一笑,「麻煩姑娘,還是引我去探望殷王殿下吧。」

他這便是打定了主意不肯走的。

明樂支支吾吾的擋在那里不進不退,紀浩淵剛要開口再行勸說,柳揚就從內院拐了過來。

明樂見他,急忙快步迎上去,「怎麼樣了?刺客那里可審出什麼了?」

「沒有!」柳揚一籌莫展的搖頭,抬頭一看站在不遠處的紀浩淵卻是一愣,「肅王殿下?您深夜到訪不知所謂何事?」

紀浩淵心里苦笑,面上卻是一片平和之氣,溫文爾雅道,「今日陛下的壽宴上,本王那個不懂事的妹子得罪了殷王,本王輾轉反側還是覺得過意不去,這不就趕著過來賠個不是。」

「這怕是不行的!」柳揚道,臉上始終是一副冷冰冰不卑不亢的表情,「您也看到了,我們府上現在有點亂,不太方便。」

「是本王來的不是時候。」紀浩淵輕咳一聲,頗有幾分尷尬,繼而話鋒一轉道,「對了,听說殷王遇刺,卻不知道刺客是什麼人?」

「刺客已經拿下了,不過這會兒還沒來得及審!」柳揚道,卻是有意回避他的問題,說著就又看向明樂,「不是說去請太醫了嗎?怎麼還在這里?」

「趙毅去了!」明樂道。

柳揚卻也不用她解釋,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就道,「我跟去看看,院子里你幫管家盯著點兒,刺客那里再調派些人手看著,可別出什麼亂子,一切都等主子好轉再說。」

他這一番話下來倒是頗合自己心意,想來是背後又受了宋灝的指教。

「好!」明樂點頭,目送他離開。

正好前院有小廝招呼周管家,周管家也是察覺這紀浩淵今天怕是不好打發,索性也就不與他在這里磨蹭,告了罪轉身走了。

「殿下,奴婢要代柳揚去後院吩咐點事兒,不能招呼您,我先叫個人引您去里面的廳中坐會兒,晚點再去替您給我家主子傳信,您看成麼?」待到他們各自散了,明樂才又面露焦灼之色期期艾艾的看了紀浩淵一眼。

紀浩淵心里惦記著紀紅紗,還哪里坐得住,微微笑道,「橫豎你也是要進內院,就順帶著給本王帶路吧。」

「那好吧!」明樂只做不懂他的心思,微微點了下頭。

三個人先後繞出回廊進了內院的花園,明樂佯裝要去辦差,腳下步子走的極快。

紀浩淵一聲不吭在後面從容跟著她一路到了宋灝的那個院子外頭,彼時那里已經加派三重守衛,由趙榮帶隊把整個院子團團圍住。

明樂只當是忘了身後還跟著紀浩淵就徑自走了過去,對趙榮道,「柳揚叫我傳個話兒來,說讓你一定把這里看好了,可別出什麼岔子。」

「這里里外都加派了人手,不過就是守個女人,不會出紕漏的。」趙榮道,神色凝重,「我看她自己也是毒發撐不了多久了,可就是死咬著不肯交出解藥,是不是要動刑?」

明樂思忖著一陣為難,「跑掉的她那兩個同伙還沒有線索,都不知道殿下的毒解不解得,還是先留著她,仔細看管就是!」

屋子里關著的是個女人?紀紅紗?

可宋灝又不是不認識紀紅紗,怎麼會把她做刺客關起來?

紀浩淵心中狐疑,心口一悶的同時眼中有種銳利的鋒芒一閃而逝。

然後他走上前去,關切道,「這屋子里關著行刺殷王的刺客?」

「是啊!當真是個不知死活的,回頭非得活剝了她的皮!」明樂一跺腳,似乎還是覺得不解氣,語氣憤憤道,「把門打開,我進去看一眼。」

「好!」趙榮掏了鑰匙過去開門。

明樂走過去,紀浩淵舉步要跟卻被趙榮攔了一把。

「大膽!」紀浩淵身邊的方臉侍衛怒喝一喝就要上前去拿他的手腕。

「阿廣!」紀浩淵沉聲喝道,那叫阿廣的侍衛立刻收手退到他身後。

彼時明樂已經站在了台階上,不悅的擰眉回頭。

紀浩淵溫文一笑,解釋道,「听說屋子里的刺客中了毒,我這個侍衛的祖上是行醫的大夫,對各種毒都有些研究,或許能幫上忙。」

現在殷王府里宋灝中毒的消息不脛而走,人心惶惶,明樂想了想就點頭示意趙榮放行,把兩人讓進門去,並且解釋道,「這里是我家主子的臥房,晚上那會兒主子從宮中赴宴回來,一進屋就被人偷襲中了毒,好在是柳揚當時在身邊跟著,打斗中又把那毒藥撲到了刺客身上,可她的同伙卻沒能擒住,給跑了。」

三人進了房,趙榮卻沒跟進來。

入目就是一屋子東倒西歪的擺設,桌子掀翻在地,茶具碎裂腳下,宮燈也砸了數盞,一側牆邊多寶格上的擺設被摔的七七八八,一室的凌亂。

半暗的光線里有種奇怪的聲音在哀哀作響,像是婉轉的嚶嚀又像是帶了痛苦的申吟,分明就是女子動情時候發出的靡靡之音。

紀浩淵剛一進門已經勃然變色,因為——

這個聲音他再熟悉不過,是紀紅紗!

他心里噌的起了火,一個箭步沖進里面的臥房,儒雅白皙的面孔上頓時熟透了一般整個通紅,也不知道是羞的還是氣的。

里屋的地面上亦是凌亂一片,被褥枕頭扔了一地,連床帳都被人扯下來落丟在了腳踏上。

紀紅紗頭發蓬亂,滿面通紅的縮在床邊。

她那外袍和穿在里面的紗衣都被她自己扯了去,里面的抹胸宮裙也扯的半落,露出大片白花花的胸脯。

彼時她正蹭在床邊柱子上不住的磨蹭,粉面含春,媚眼迷離,口中呢呢喃喃不住的發出婉轉而難耐的申吟聲。

那整個人看上去哪里還有一點皇家公主高高在上的岑貴氣質,****,連煙花之地最下作的女子都不如。

紀浩淵斷沒有想到進來看到的會是這麼一副場景,向來游刃有余游走于朝堂政局之中的大興皇子竟然完全愣在當場,只剩下發紅的眼眶里噴薄出來的滿腔怒意。

他當先一步愣在那里,明樂和阿廣隨後才跟過來。

「呀——」見到這副場景,明樂低呼一聲急忙捂住臉不敢多看,氣惱不已的語無倫次,「這這這——」

阿廣也是一愣,紀浩淵一個殺人般的眼神橫過去,他立刻識趣的背過身去,非禮勿視。

床邊的紀紅紗听到動靜迷離著一雙眼楮看過來,看到紀浩淵頓時嚎啕大哭,眼楮一亮就跌跌撞撞的撲過來一把拽住她的袍角,一邊帶著難耐的喘息聲哭道,「我……救我……難受……我……嗯……我好難受……幫……幫我!」

「這是哪里來的下賤貨色,竟敢竟敢——」明樂捂著臉在旁邊跺腳,一邊說著就要作勢出去叫人來拖開她。

「不用了!」紀浩淵滿臉通紅,強壓住心里翻騰的火氣彎身一指點在紀紅紗頸後。

紀紅紗喉嚨里最後溢出一聲申吟,歪身倒了下去。

紀浩淵不動聲色的隨手將她的內裙往上一拉遮住胸前外泄的春光,同時飛快的將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理順。

什麼刺客?什麼中毒?

別人也許不知道,他卻看的分明,紀紅紗的這個癥狀明擺著就是媚情蠱所致。

不用想也知道,她帶了兩個侍衛偷偷來找宋灝必定是對宋灝動了這種心思,卻不想反被人算計了。

紀紅紗帶來的蠱不能讓她自己中招,也怪不得烏蘭大巫醫會被人擄走。

想來這宋灝也是算準了他回來,故而要用這種方式逼他交出解藥的。

這心思,當真是縝密!

「殿下——」明樂滿面羞惱的在旁邊不住的跺腳,「對不起,我實在是不知道——我——」

「沒關系!」紀浩淵沉下臉來,即使溫文爾雅的扮相也再難維持一分一毫︰「你剛說殷王殿下跟她中了一樣的毒是不是?」

「是啊!」明樂道,略帶幾分茫然,「可是她怎麼會——怎麼會——」

「這個毒我能解!」紀浩淵隨手撿起地上紀紅紗的外袍給她裹上,一面竭力維持著面上平靜的表情道,「你去拿紙筆來,我給你寫張方子。」

「有,紙筆這里就有!」明樂喜出望外的應了聲,急忙跑過去靠牆的書案上研墨。

紀浩淵暫且把紀紅紗放在一邊,走到案前提筆,手下運筆如飛潦草的寫了張方子。

「按照這個方子抓藥,三碗水煎成半碗給他服下,這藥會把他體內毒素集中逼到右手的尾指處。」扔了筆,他又解下腰間佩戴的一個飾物遞到明樂面前,「然後你用小刀在他指尖開一個小口子,這珠子里面的靈蟲是長在大興七脈雪山深處的罕見之物,以各種奇毒為食,到時你只要把這珠子壓在他指尖的傷口上來回滾兩次,它就會把毒吸出來了。」

明樂接過那珠子瞧了瞧,龍眼大小的透明珠子,乍看一眼就像是一顆普通的玉石珠子,而細看之下,果然就見那玉色深處有淺淺彎曲的一線乳白色的花紋。

但怎麼看那也只像是玉上的雜色,而不是什麼有吸毒之效的蟲子。

她只看了一眼,也不深究,把那珠子攏到袖子里收好,就抓了方子送出去給趙榮。

「今日之事,奴婢帶我家主子謝過殿下的救命之恩。」重新折回屋里,明樂恭敬的對著紀浩淵施了一禮。

「不用謝我!」紀浩淵抬手制止她,這會兒臉上的表情已經慢慢平復下來,「我有條件!」

他道,說著側目瞄了眼倒在地上的紀紅紗道,「這個人,我要帶走!」

從他看穿了對方的布局開始就知道,眼前宋灝派來和她周旋的這個丫頭是知道紀紅紗的身份的。

所以這會兒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就開口要人。

跟紀浩淵這種位份的人——

既然他看穿了,她也就沒有必要再繞彎子,那是浪費大家的時間。

她只是看了紀紅紗一眼就搖頭,「暫時恐怕不行。雖說殿下對殷王府有恩,我不該駁您這個情兒,可是這人是行刺咱們主子的刺客,是不是應當等主子大好了親自做決定?」

言下之意,就是她信不過紀浩淵給她的方子,在宋灝的毒解了之前要押著紀紅紗做人質。

當真是好一個心思活絡的丫頭!

紀浩淵心中微動,不免多打量她兩眼。

縴秀瘦弱的一個女孩子,身量還沒太長成,面色蒙了細紗看不到容貌,厚厚的劉海掩住額頭,唯一可見的一雙眼楮明亮透徹。

明明是個心思百轉千回的深沉丫頭,但從眼楮里卻看不見絲毫的跡象。

多厲害狠辣的人都不足為懼,怕就是明明是一個陰險厲害的敵人站在面前,你還絲毫沒有警覺。

再看眼前的這個少女時,紀浩淵突然就有幾分心驚。

但是他的反應也快,那種不合時宜的情緒根本不待顯露出來他便是爾雅一笑,「本王還要在府上等著拜會殷王,想來殷王也就沒時間審問這刺客了。」

他留下,代替紀紅紗做這個人質?

橫豎他們人在盛京,既然已經知道是紀紅紗下的手,他們也鐵定不敢真的讓宋灝有事。

明樂之前說要留下紀紅紗也只是多一重防人之心,既然紀浩淵說到這個份上了,她也就順水推走把這個順水人情送出去。

「既然如此,那這人就麻煩肅王殿下代勞好好審清楚了。」明樂頷首,又到門口跟趙榮交代了兩句,不多時外面的侍衛就的都撤了。

紀浩淵听著外面的響動,頷首對阿廣使了個眼色。

阿廣謙卑的略一點頭,就尋了床被子把昏迷當中的紀紅紗裹了扛出去。

「這里太亂,怠慢您了,請殿下隨婢女移步到偏廳小坐。」明樂從門外收回目光對紀浩淵露出一個笑容,拍拍手,門外就進來一個婢女。

紀浩淵沒說什麼,又再看她7一眼就轉身跟著婢女走了出去。

目送他離開,明樂終于如釋重負的長出一口氣。

柳揚從門外走進來道︰「九小姐,您的衣服屬下給您帶來了,殿下說請您換了衣裳馬上送您回府。」

眼見著就是四更天了,她確實得要馬上趕回武安侯府了。

明樂接過他遞來的衣服,直接在這屋子里換了,推門出去柳揚就在門口等她。

因為紀浩淵的車駕停在王府門口,他們便只能走了偏門,那里等了一輛馬車,卻不是之前柳揚駕回來的易家那一輛。

明樂目光一頓,柳揚馬上解釋,「主子說您府上的馬車這麼三更半夜的回去不合適,等到明日再派人給您送回去。」

「這樣也好!」既然宋灝考慮的周到,她也沒什麼好矯情的。

明樂聳聳肩,踩著下人搬來的墊腳凳上了車,拉開車門時手下動作頓了一下才若無其事的挪進去,直接挨著門邊坐了。

里邊的軟榻上,宋灝放下手中書卷坐起來。

他也像是有點不自在,沉默半晌,才輕咳一聲道,「這麼晚了,路上不安全,我送你回去。」

若要說到起個保護作用,柳揚就足夠了,這個借口明顯找的有些拙劣了。

只是他沒再提這天晚上的事,明樂也不提,突然想起紀浩淵最後給她的那個珠子就從袖子里掏出來遞過去道,「你那藥應當還沒煎好吧?紀浩淵說到時那藥會把毒逼到右手的小手的指尖上,用這個滾一滾就可以吸除了。」

宋灝沒吭聲,把那珠子收了。

之後兩人都沒說話,一路靜默著听座下馬蹄嘀嗒。

這一天之內,他們看似共同經歷生死,但明樂知道,他們彼此之間的關系並沒有因此而更進一層。

她跟他,不是一路人,也永遠不可能走到同一條路上。

他今天會幫她設計蕭澄的原因,她不知道,也不想追問。

而她為他拿解藥,只是因為把彼此之間的界限劃清——

永遠不欠他的人情。

明樂靠在窗邊側目去看外頭空蕩蕩的街景,宋灝重新撿起書卷靠在榻上,卻半天沒有翻動一頁。

馬蹄聲聲踏在空街上,發出聲聲脆響,馬車里的氣氛看似靜謐,實際上也有幾分尷尬。

半個時辰之後,柳揚長喝一聲,收住韁繩。

柳揚開了門,兩人一前一後的下了車。

車子停在武安侯府後門的巷子外頭,此時夜深人靜,周圍靜悄悄的一片。

柳揚識趣的把馬車趕到遠處去等,巷子口兩個人相對而立,誰都沒有先動,大片潔白的月光灑了兩人一身。

半晌,還是宋灝抬眸看了眼不遠處層層疊疊的院牆,率先開口打破沉默︰「你這麼晚回來,沒有關系嗎?」

「沒事,爵兒會替我安排!」明樂笑笑,目光突然一閃。

提起易明爵,她的目光里便融了些柔軟的東西進去。

雖然大多數的時候她也都是在笑,甚至有時候會笑的媚態百生柔軟纏綿,但這卻是頭一次,宋灝從她的眼楮里捕捉到那種完全觸模不到的暖意。

那是一種毫不設防的信任,和對一個人,最踏實的依賴。

這種信任和依賴,他似乎窮盡一生都不曾得到過,但也或者是有過——

在他還曾懵懂無知的時候。

可是在他懂得了之後,便再也不曾遇到。

所有的一切都無聲湮滅,在她五歲那年的夏天里。

這麼多年,他似乎已經習慣了,可是這一刻觸及她眼底最真實的柔軟,突然便會生出一絲涼。

「那就好!」他笑笑。

不用于往常那種妖孽邪魅的感覺,淺淺一抹蕩在唇邊,如這午夜里潔白清爽的一朵曇花驟然綻放,沒有驚天動地的瀲灩之感,就那麼徐徐拂面而來一抹香風蕩漾。

一笑。傾城。

明樂從不曾見他這樣的笑容,一時微愣,偏頭看了半晌竟然有些恍惚。

這夜的露水特別重,只站了這麼一會兒,她長長的睫毛上就凝結了一層微白細碎的露珠兒,顫英英的像是雨後枝頭搖曳的花。

宋灝心頭一動,不禁伸出手去以指月復輕蹭了一下。

睫上一癢,明樂條件反射的眨了眨眼,兩排小扇子似的睫毛自他指尖若有似乎的一掃而過。

輕若鴻毛的觸感,卻又仿佛從指尖直接掃在了心上,莫名的心悸。

宋灝手下動作一滯,呼吸卻突然重了幾分,似乎之前被他一直以內力壓在丹田的蠱毒瞬間涌出沖入血脈。

他急忙收攝心神後退一步讓開,明樂也反應過來,帶了幾分尷尬扯出一個笑容,「我進去了,爵兒在等我。」

說完就徑自轉身朝巷子里快步走去。

門內應當是有人在接應她,她過去敲了門,輕微的細響之後人影一閃消失在門內。

宋灝卻沒有馬上離開,站在原地看著她細弱的影子一步一步融入夜色,又側耳听了會兒,沒有听到別的響動這才放心。

回過神來看著空蕩蕩的巷子,他唇角一勾笑的頗有幾分自嘲,卻就在轉身的一瞬周身的氣場驟變,身形極閃往巷子里飄身退開,躲開一人向他肩頭抓來的手。

後退的同時,他目光凜冽往遠處馬車的方向掃去,果然柳揚也已經被人圍住。

宋灝只往後退了一步就沒有再動,只就目光森寒的盯著面前憑空出現的兩個黑衣人,他身後的巷子里同時也慢移出兩個同樣裝扮的人。

四個人,從四面把他的退路完全封死,卻只是嚴陣以待,再沒主動出手。

領頭的一人身量不高,有些微胖,雖然也穿了夜行衣,梳的卻是個婦人的發髻。

「殿下,麻煩您隨我們走一趟!」她上前一步,對著宋灝福了福,卻是十分客氣的模樣。

「你們主子的行事真是越發的光明磊落了。」宋灝閉上眼鄙夷的冷哼一聲,倒像是知道對方是什麼人的模樣,說著卻是話鋒一轉,寒聲道,「如果我不肯呢?」

話音未落他已經閃電出手。

卻不想那矮胖婦人的動作比他更快,其他人幾乎都沒有看清她是怎麼出手的,只見眼前一白一黑兩道人影交錯而過。

砰的一聲悶響爆裂在兩人之間,下一刻那婦人穩穩落地,宋灝卻是連退三步噗的迎面噴出一朵血花。

那婦人落地之後,緊跟著足尖輕點再度翻身一個來回,在他後心連拍三下。

宋灝眼皮一沉,身子往後傾去。

「走吧!」她眼疾手快的一抬手將他托住交給其他人,隱約之間似是帶了無聲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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