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妃 第010章 你是我的人

作者 ︰ 葉陽嵐

月上無風。

夜色中,兩騎快馬從武安侯府的方向駛出,勢如奔雷,飛快涌入夜色之中。

「小姐,後面有人跟著。」馬背上,長安錯後半個馬身緊緊護衛在明樂身後,警覺的注意這四周的動靜。

「有多少人?」明樂目不斜視,稍稍側目看了他一眼。

「最多不超過三人。」長安道,頓了一下又試著道,「要不要屬下去引開他們?」

話雖是這樣說,這個時候他卻也是不放心留明樂一個人在街上的。

「不用了,隨他們去。」明樂道,心里卻在暗暗思忖著這些人的來歷——

卻不知道是自己出宮之後就被盯上的,還是彭修後來安排的人。

「至少在輕功上,這些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被他們窮追不舍的跟上,萬一殷王殿下那里的事情暴露——」長安擔憂道。

「就是要他們知道。」明樂冷笑,連著狠抽了好幾下馬股,飛快奔馳于夜色之內。

長安不解,想了想卻也沒有多問。

主僕倆,快馬加鞭,一路往殷王府方向疾馳而去。

小半個時辰之後,兩人在荊王府的後巷外面下馬。

「小姐在這里稍後片刻,我去叫門。」長安收了韁繩,找了處隱蔽的大樹下頭把馬拴好。

「不用了,你跟我一起去。」明了擺擺手,說著已經徑自舉步進了巷子。

長安不好違背她的意思,急忙定了定神快步跟上,搶先一步去敲門。

開門是個年過半百的老家人,朦朧著一雙睡眼,十分不耐煩,「你們找誰?」

長安不語,往旁邊讓了讓。

明樂上前一步走上台階,從袖子里掏出一個小銀錠子遞過去,「麻煩老漢通傳一聲,我有事求見府上周管家。」

宋灝那樣的身份,說是見他,保不準離開就要撞一鼻子灰。

反而周管家,不大不小是個人物,說出來又不會太惹眼。

那老漢被手里銀錠子晃的瞬時完全清醒過來,眼楮一亮,同時卻也起了很深的戒備之意,上下打量著明樂道,「敢問這位小姐貴姓?」

「老漢盡管替我通傳一聲就是,見與不見,都憑周管家做主。」明樂笑道,語氣平和而大度。

那老漢掂量著手里銀子遲疑了一下,終于還是點頭,「那好,請小姐稍等片刻,我去去就來。」

說著砰的一聲合上大門。

吃了閉門羹,明樂也不介意,微微一笑側身從台階上退下來。

長安伸手過去扶了她一把。

明樂頷首微笑,鳳目斜飛,看似不經意的目光微微一瞥,低聲道,「他們跟過來了?」

「是!」長安回道,也是不動聲色,把她扶著往門檐旁邊挪了挪,「人沒進巷子,應該沒有惡意,不過咱們的行蹤肯定是暴露了。」

「沒關系!」明樂莞爾,不甚在意的露出一個笑容,繼而沉默下去,不再多置一詞。

那看門老漢去了半刻,不多時就听見門內重新傳來腳步身。

「來了,是兩個人!」長安心神一凜,急忙戒備著握緊手中長劍。

片刻之後,大門被人從里面拉開,明樂上前一步,剛要說話,卻意外發現里面探頭出來的竟是宋灝的貼身侍衛趙榮。

「趙侍衛?」明樂微微詫異,愕然張了張嘴。

「見過姑娘!」趙榮恭敬的拱手一禮,二話不說把門拉開,讓了路出來,「姑娘請進。」

「嗯!」既然是趙榮親自過來,就還省了從周管家處通傳一遍的麻煩,明樂也不矯情,略一點頭就帶著長安跨進門去。

趙榮並沒有馬上關門,而是謹慎的探頭要往外看。

「有兩條尾巴,一路跟我們到這。」長安抬手攔了他一下,如實相告,「小姐沒讓動他們。」

因為不知道對方的身份,趙榮忍不住心頭一緊。

不過他卻也沒多說什麼,只和長安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然後關了門,引著明樂往里院子走,「姑娘快請吧!」

守門的老頭看著趙榮的熱絡勁兒,心里疑竇叢生卻不多事,一邊暗暗揣測著明樂的身份,一邊搖著頭轉身進了門房。

趙榮引著明樂主僕快步穿過花園往宋灝住的院子走去。

「怎麼是你過來了?你家主子知道我今晚會過來?」明樂一邊漫不經心的打量著四周景色一邊問道。

「是,王爺听聞姑娘下午隨易老夫人入宮了,入夜就安排下來,讓屬下注意著門房的動靜了。」趙榮回道,腳下不停,急匆匆的往前走。

這樣說來,宋灝應該也是料到刺客她被人盯上了,所以才按兵不動,沒有主動去侯府找她了?

明樂心里默默權衡,又把之前心里的猜測多定了三分下來。

趙榮取了捷徑,引著明樂主僕一路前行去了宋灝的住處。

明樂在院子外頭駐足,仰頭瞧了眼拱門上方「柳月軒」三個大字。

趙榮回頭看著她臉上狐疑之色,心中了然,便是主動解釋道,「上次的事情之後,王爺就從原來的院子搬出來了。」

原來是這樣!

不過就是因為紀紅紗用了他的屋子罷了,這男人——

還真是別扭!

明樂玩味一笑,遂也不再追問什麼,「走吧!」

「王爺就在書房,之前關照過了不必通稟,姑娘進去即可。」趙榮道,側身把她往院子讓。

「那好吧,麻煩趙侍衛了。」明樂略一頷首。

「屬下的分內事,姑娘客氣了。」趙榮推諉,緊跟著拱手一禮道,「院子今晚是趙毅當差,姑娘有事喚他就行,屬下還有點別的事情,先行告退。」

「好,我知道了!」明樂點頭。

趙榮遂是不再多言,急匆匆的轉身離開——

想必,是去確認跟蹤她的那些人的身份了。

明樂並不過問,收回目光,對長安道,「你在這里等我一會兒吧,我去去就來。」

「是,小姐。」長安垂首應下。

明樂提了一角裙擺快步進了院子。

剛進門,就剛好趕上趙毅從宋灝的書房里躬身退出來。

听聞身後的腳步聲,趙毅回頭見到是她,就順理成章的讓到一邊,「王爺候您多時了,姑娘請進。」

「嗯!」明樂笑笑,款步跨進門去。

宋灝的書房布置十分簡單,外間一張大的書案,挨著牆角幾個巨大的書架,滿滿當當擺著許多的書籍。

然後再就是一些精致的花架,擺著長青的灌木,盆景。

一眼看去,這整間屋子,簡陋古樸之下又顯得蔥郁而清新。

完全不合適宋灝這人的性格。

明樂心里暗笑一聲,隨手帶上門。

案後宋灝正埋頭于桌前看執筆疾書在寫著什麼,听聞動靜,稍稍抬眸看了一眼。

見到是明樂,他也沒有多少意外,手里握著筆隨意一指旁邊一張檀木鏤空雕刻而成的屏風道,「里面有桌椅,你先進去坐會兒。」

說完也不等明樂答應就又兀自低頭繼續做他自己的事情。

明樂從他面前走過的時候略略側目瞟了一眼,確認他應當是在回復南疆過來的戰報那一類的東西。

他處理公務的樣子十分專心,一張猶若冰玉雕刻而成的俊美臉龐看上去就更像是一尊完全不然塵世喧囂的雕塑,精美絕倫,跟拒人于千里之外,不容褻瀆。

這個男人,當狠的時候狠,偏生生了這麼張顛倒眾生的面孔來迷惑世人——

當真是暴殄天物!

明樂心中感喟,面上卻是不顯,徑自繞開那扇屏風進了里面的內室。

內室的布置和外間的書房屬于同一種風格,十分的簡單。

當中一套圓桌木椅,靠牆的位置擺放著一張黃花梨木雕花的大床,和房里幔帳同色的米黃色床帳用銀鉤掛于床頭,被褥疊放的整整齊齊。

正對面的窗子半開,夜風灌進來,撫著窗前兩株大葉灌木的枝椏,晚風送進來的氣息,就隱隱帶了幾分青草的香氣。

如果忽略了外室那個渾身都透著危險氣息的男人,置身于這麼一片天地之間,倒是不讓人討厭。

明樂繞開桌子走到窗前,抬手細細的撫模那植物寬厚肥女敕的葉片,心里隱約回憶著——

上一次,他在宋灝之前用過的那間臥房里,見到的似乎也是這一類色調的紗幔等物。

正在失神,身後突然傳來杯盞的磕踫聲。

明樂急忙收攝心神。

轉身,卻發現宋灝不知何時已經走了進來,正坐在圓桌旁邊取了杯子斟茶。

「白天的事情,失手了?」宋灝道,頭也不抬,唇角勾勒出來的一絲笑容,沒有慣常的冰冷,卻怎麼看都帶著幸災樂禍的表情。

「也不算,雖說不盡如人意,但至少也不算完全的無功而返。」明樂抿抿唇,隨手播弄了那盆景兩下,然後抬頭一邊慢條斯理的打量著這間屋子,一邊道,「今天隨祖母一起進宮去見了太後,我才發現,殿下您和太後在喜好上原來如此相似,太後宮里的帳子,也都是這般顏色的。」

因為宋灝常年領兵在外,所以他和姜太後的關系並不十分熱絡,難得親近,這一點不算什麼秘密。

自古最是無情帝王家,以前明樂也未曾多想。

可是這段時間里,她卻開始沒來由的忖度起這件事來。

那一次在萬壽宮的佛堂,宋灝特意避開姜太後不見,當時不覺得怎樣,現在想來——

他卻很有可能是有意為之。

明樂承認她是刻意提起姜太後來試探宋灝的,但是宋灝的表情卻很平靜,波瀾不驚的端起杯子飲了口茶。

那表情,完全像是在听關于一個陌生人的故事。

明樂的眉心不覺皺了皺,提了裙子挪回桌旁在他對面坐下。

宋灝這才抬眸,認認真真的看她。

「怎麼?又在我面前玩這種試探人的把戲?」他笑,優美的唇線揚起一個淺淡的弧度,不深不淺,剛剛好,又是那種邪肆而冷魅的味道。

說是蠱惑人,更多的——

還是冰冷的脅迫。

明樂心里無奈,在這人面前,她想要完完全全的佔據上風,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怎麼會?我怎麼敢在殿下面前班門弄斧?」深吸一口氣穩定情緒,明樂抬手從他手邊提過茶壺倒水,一邊正色道,「只不過昨天在殿下你在馬車上和我說的話,我覺得似乎已經應驗了,為了防止死的不明不白,不得已,今天我過來,就是想要個殿下你開誠布公的談一談的。」

「哦!」宋灝淡淡的應了聲,又若無其事的垂眸呷了口茶。

明樂倒了茶卻不喝,捧在手里,目不轉楮盯著他露在她面前長長的兩排羽睫道,「你昨天說會有事情要連累我,指的應該就是太後吧?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今天我從宮里出來之後那些尾隨我的人,應該就是太後娘娘的眼線了,對不對?」

宋灝莞爾,埋頭看著手里杯盞卻是不答反問,「明知道有人跟蹤,你還有恃無恐的過來?存心要托我下水?」

果然是姜太後!

「也不盡然!」明樂笑笑,眼楮里卻沒有笑意,「現在我需要殿下回答我,太後她——為什麼會對我感興趣?」

宋灝抿抿唇。

明樂眼楮一眨不眨的看著他。

也不知道是難以啟齒還是覺得荒唐,半天之後他才是冷不防自嘲的舒一口氣笑了出來道,「其實也沒什麼,因為一個誤會。」

「什麼誤會?」明樂目色一沉,月兌口追問。

「因為——」宋灝隔著桌子正視她的面孔,墨黑如玉的眸子里閃過一絲明亮的笑意。

他這樣一拖再拖,明樂已經明顯的不耐煩,眉心皺起了好大一個疙瘩。

宋灝隔著桌子盯著她的臉,左看右看,似乎是要從她臉上看出朵花兒來。

雖然明樂心里篤定,他對自己不可能存有旖思,卻還是被他看出了幾分不自在,略略往旁邊別過眼去。

宋灝見她惱了,這才有所收斂,神色突然一黯,慢慢說道,「她以為,你是我的人!」

明樂怔愣片刻,因為這曖昧不明的幾個字,臉頰竟然不覺爬上一層紅暈來。

姜太後以為,她是宋灝的人?

這是什麼意思?

她知道自己和宋灝之間的往來?還是知道在紀紅紗和蕭澄的事上,兩人私底下合力做的小動作?

等等!

姜太後是宋灝的親生母親,即使知道她和宋灝之間有過合作——

哪怕是愛屋及烏,也萬沒有理由來為難自己的。

「這是什麼意思?」明樂冷臉,幾乎是全神戒備的望著桌子對面的宋灝,「是因為蕭澄的事惹惱了她?」

「不是!」宋灝微垂了眼眸,唇角一點笑容恰到好處,讓人拿捏不住真實的情緒,「因為之前我做的一些事情讓她產生了錯覺,她以為——」

宋灝說著,突然一頓,片刻之後再抬頭。

兩個人,四目相對,明樂心神一凜,下意識的酒香回避。

然則還是晚了一步,緊跟著就听見宋灝似笑非笑的聲音飄了過來,「若果你做了殷王妃,那麼她握住你,手里就相當于有了掣肘我的籌碼了!」

明樂如遭雷擊,全身的血液凝固,腦子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

她遠以為宋灝所謂「你是我的人」是有另一層更深的含義的,卻不曾想,他真的就是這個意思。

這——

簡直荒唐!

「呵——」明樂左右看了看,她覺得好笑,想著就真的忍不住笑出聲音。

然則自己兀自笑了兩聲之後又更覺得滑稽,胸口隱隱的有些堵得慌。

宋灝也是難得見她這樣一副欲哭無淚的表情。

他本來也正因為這事兒心生郁結,卻不想,見她這幅表情,自己胸中的郁結之氣卻是一掃而空。

「這段時間,老大一直不斷的在找借口意圖拖延我返回南疆的行程,並且不斷在我軍中動作,意圖趁機找人取代我,進而收回南疆守軍的兵權。」宋灝說道,「但是南疆那里蠻夷作亂,一直都不安定,現在紀浩淵的人馬一經離開,他再要強留我在京城,理由就未免顯得牽強了——」

「所以呢?」明樂忍不住出言打斷他的話,「因為你和我之間有過交往,所以他們突發奇想,異想天開的想要用我來牽制你的舉動?或者拖延你返回南疆的行期?」

「南疆人最近頻頻生事,保不住馬上就要有大的動作,這一次他是無論如何也沒有理由再把我拖在盛京的。最遲也就半個月吧,我便要離京。」宋灝搖頭,低頭把玩著手里杯子勾了勾唇角,「如果你真的是我心里屬意的王妃人選,那麼就只需要雙方定下婚約,然後他們便可借口你尚未及笄,將你強留在盛京。」

宋灝的話沒有說的太明白,明樂心里已經了然。

如果她是宋灝的軟肋的話,那麼孝宗拿捏住她在手里,宋灝就怎麼都不能逃出掌控之外了。

只可惜這些人的這個算盤卻是白打了。

宋灝這人,到底有沒有軟肋,她不好說,但再怎麼說也不能是她!

「那你準備怎麼辦?將計就計?」明樂心里冷笑,漠然面對宋灝。

這人陰損的很,孝宗的這個如意算盤明擺著是要打空,對他不會有任何的影響,可一旦自己被卷入局中——

那才當真是我無妄之災!

「就算我想要將計就計,也先得要保證你會听話不是?」宋灝在她虎視眈眈的目光逼迫之下,忍不住輕聲一笑,「我本來是想等你自己府里的事處理好了再跟你說這事兒的,只奈何人算不如天算,今天你竟然誤打誤撞的先進了宮去。既然已經被盯上了,索性就說個明白吧,我想先听听你的意思。」

她的意思?這種單方面吃虧受累的事,當然是不肯做的。

可是跟孝宗那人,又有什麼道理可講?

「殿下,您該不是故意讓人誤會,要拿我做擋箭牌的吧?」明樂胸中郁結,再看宋灝的時候從神情到語氣就都透著犀利。

「我要選也會選一枚听話的棋子,把你推出去,對我有什麼好處?」宋灝冷嗤一聲,卻也不會她的懷疑而生氣。

明樂心里千頭萬緒——

姜太後和孝宗那些人,怎麼都不是她能直覺應付的。

這件事,當真是相當的棘手。

「那你有什麼打算?」束手無策之下,明樂只能暫時放平了心態。

所謂閨譽聲名什麼的,她統統不在乎,但是被卷進皇室爭斗的旋舞核心里,這才是最讓人頭疼的一件事。

「辦法是有一個,但你肯定不同意。」宋灝道。

「什麼辦法?」明樂蹙眉,心里卻已經涼了半截——

宋灝說行不通的,必定就真是行不通。

「先發制人!」宋灝道,「趁著現在,他們還沒有采取動作之前,由我出面先把事情挑明,然後,你隨我一起去南疆!」

「去南疆?」

「對,去南疆!」宋灝重復,神色認真看著她的眼楮慢慢說道,「我知道你在這里還有心願未了,可我最多可以承諾你一個三年之期,最遲三年,我送你回到這里,給你權勢滔天,來完成你未了的心願。」

三年?她已經等了一個三年,難道還要再等三年嗎?

而且如果她走了,明爵又該怎麼辦?

明樂緊繃著唇角一語不發。

宋灝看她這副表情,便是露出了然的神色,略略吐出一口氣道,「這件事我也始料未及,但在目前為止,也確實沒有更好的辦法可以想了。」

明樂不置可否,捧著手里茶碗長久的沉默。

半晌之後,她突然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抬頭看向宋灝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通,今天你給我一個明白吧。」

「嗯?」宋灝微微詫異,眉峰一挑遞給她一個詢問的眼神。

「是太後娘娘!」明樂直白的開口,目光灼灼逼視他的臉孔,「你跟太後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們是親母子,為什麼我看在眼里的卻是你們母子形同陌路?別跟我說帝王之家本該如此,如果她只是和你關系疏離並不親厚,現在也斷輪不著她派人來監視我。你說孝宗在算計你手里的兵權,那麼太後呢?她正在算計的又是什麼?」

宋灝是先帝唯一的嫡子,按理說他才應該是皇朝儲君的不二人選。

但奈何姜太後懷她的時候先帝年事已高,並且早就立了皇長子也就是現在的孝宗為太子。

宋灝五歲那年,先帝駕崩。

當時朝中曾經因為大位的歸屬而起了內亂,有一部分臣子極力擁護擁有嫡系血統的宋灝,並且趁著宋灝年幼無知劫持了他,想要強行將他推上帝位,進而引發了十四年前的那一場內亂。

據說當時是姜太後站出來,力挽狂瀾,以國母之威震懾朝臣輔佐了孝宗繼承大統,從而平定了這一場內亂。

也正是因為這樣,孝宗才對這位不是她生母是太後感激不盡,禮讓尊敬,從而奠定了今時今日姜太後在後宮之中的地位。

而在那一場內亂之後,僅有五歲的宋灝就被送離京城,跟著她外公在南疆軍中歷練。

一去十數年,就算是逢年過節他都極少回京。

金尊玉貴的皇子,一個年僅五歲養尊處優的孩子,被迫背井離鄉去到瘴氣橫生的荒蠻之地,可想而知,宋灝他能平安成長到了今天是何其不易。

只是在當初送他走的時候,孝宗等人誰都沒有想過,有朝一日他還有機會長成,並且憑一己之力在軍中立威,承繼他外公驃騎大將軍之職,成為手握重兵,人人敬畏的一朝親王。

大約還是忌憚著當年的那件事,所以孝宗對他一直都有忌諱,這一點無可厚非。

但是時隔多年——

為什麼姜太後還會那麼堅定不移的站在孝宗的立場,幫著他打壓自己的兒子?

要知道,以孝宗的為人,若不是宋灝手里有南疆的軍權讓他有所顧忌——

對于這個眼中釘的弟弟,他怕是一日也容不下的。

虎毒不食子!

姜太後這般,卻是萬萬說不過去的。

「橫豎她也不是站在我這一方的也就是了。」宋灝避重就輕的勾了勾唇角,從桌旁起身站起來,繞過桌子走到明樂身邊,居高臨下,以一種審視的姿態看著她。

明樂唇角揚起一絲笑容,仰著頭不避不讓的回望他,「那王爺的心到底是有多大?能逼的太後娘娘不顧骨肉親情,與你倒戈相向?」

「這個不重要。」宋灝一笑,緊跟著卻是話鋒一轉,以指尖勾起她的下巴直直的望進她璀璨如星的眼眸當中,「要不要試一試,和我走一樣的路?與其在別人的打壓下求得一線生機,何不進一步,站到一個任何人都無法企及的高度去俯視他們?」

那是這天底下唯一最為迫近自由的位置!

為了擺月兌眼下的束縛,那是最好的出路。

兩個人,四目相對,那是第一次,明樂覺得她是真實的望進了那個男人的心里去了,看到了那里浩瀚無邊,波瀾壯闊的風景。

她的暗暗的心驚,驚悸之余,心里又似是有一種難言的悸動。

原來,這個人才是宋灝!

那冷傲狂狷的男子,掩蓋于這副冰雪皮囊之下,如此決絕而堅定的一顆心!

「不!」最初的悸動過後,明樂淡然隔開他的手臂,神情冰冷的拒絕。

她起身,錯開他身邊決絕而堅定的往外走。

宋灝站在原地未動,手指還保留著那個姿勢留在空氣里,指尖上似乎還存留著那種滑膩而馨香的觸感。

明樂一步一步的往外走,走到門口,開門之前突然又突然頓住,聲音淡漠的傳來,「我不能和你走一樣的路,我要的一切,都不許要別人來施舍,或許有一天,我會站在與你對等的位置平行的看你,但是,你跟我的路,終究是不同的。」

說完,頭也不回的推門走了出去。

平陽侯府。

彭修一夜未眠,從京兆府大牢里回來之後就把自己關在書房,靠在案後寬大的座椅上閉目養神。

黎明時分,院外傳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

彭修眉心一跳,猛地睜開眼。

天色朦朧,有些氤氳不明。

不一會兒門外就傳來陳立的敲門聲,「侯爺,您在里面嗎?」

「嗯!」彭修淡淡的應了聲,「進來吧!」

「侯爺!」陳立推開門,神色凝重的快步走進來。

「怎麼?」彭修見他這副表情也是微微詫異,隨即唇角微揚,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來,「把人跟丟了?」

因為斷定了明樂背後一定有一只幕後黑手操控,所以從宮里一出來,他就從蜂探里面選出兩名頂尖高手,安排去跟蹤明樂,想著順藤模瓜,等到明樂去和人接頭的時候把人揪出來。

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對牢里的唐明和錢文山兩人他沒多花心思。

「不是!」陳立道,說著臉色便顯得難看,他像是十分難以啟齒的模樣,猶豫片刻才沉痛的開口道,「安排在易九小姐那里的兩個人,被殺了!」

「什麼?」彭修一驚,著是性格再怎麼沉穩,這一刻他也難免失態,猛地繃直了身子坐好,「什麼時候的事?」

「具體不是很清楚,應該就在剛剛夜里。」陳立道,唏噓之余一籌莫展,「因為整個晚上一直沒有消息傳回來,丁六覺得奇怪,過去看時才發現的,兩個人全死了,應該是被人偷襲狙殺,對方的身手極為利落,皆是一刀斃命。」

那兩人的身手彭修再清楚不過。

即使是暗襲,能在一招之內結果兩人的,對方的實力都不可小覷。

「是她身邊那個護衛做的?」彭修問,手指敲著桌面,心里卻已經暗暗否決了這一點猜測。

他知道長安的身手了得,卻也不覺得僅憑長安一人,就能無聲無息的把他精心訓練出來的蜂探精英斬殺,甚至不給他們傳信出來的機會。

「有可能,不過就算是他,那他一定還有幫手。」陳立道。

「怎麼?」彭修沉吟一聲,抬頭遞給他一個詢問的眼神。

「易小姐身邊的那個侍衛用的是劍,但咱們損失的兩個人里,只有一人受的是劍傷,另一個人身上的致命傷應該是短刀一類的武器所致。」陳立回道,試著提醒,「尸體丁六已經帶回來了,侯爺要不要親自過目?」

「不用了。你看著處理干淨吧!」彭修若有所思的搖了搖頭,沉默片刻才又重新抬頭,「尸體是在哪里發現的?」

「在武安侯府的後巷。」陳立道,說著眉頭不覺皺的更緊,「丁六說他去時,尸體就扔在巷子里,也沒人處理,這一點很反常。」

怎麼說也是盛京之內,天子腳下。

即使是殺人滅口,也當然要毀尸滅跡的。

否則尸體就那麼堂而皇之的仍在侯府後巷,官府追查起來,肯定是要牽連到易家的。

易明樂很照顧老夫人的心思,這事兒——

卻不像是她會做的。

「這樣看來,的確是有些說不通的,難不成是那個丫頭要借此向我示威的?」彭修沉吟一聲,從案後起身挪到旁邊的多寶格錢輕敲了兩下上面擺著的一對做工精致的青瓷花瓶。

陳立跟過去,從旁邊觀察著他的臉色等他進一步的吩咐。

彭修沉默了一陣,然後緩緩的吐出一口氣,玩味一笑,「兩具尸體,都在同一處發現的。」

陳立倒抽一口涼氣,突然有種如夢初醒時候的驚懼緊張敢。

「是屬下疏忽了。」他上前一步,神情很有幾分惶然,「他們兩個都是老手,按理說,應該一個守在前門,一個守在後巷的。」

「所以說,昨天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才把他們一起引到後巷去的。」彭修道,目光冷凝之下,唇角那個翹起的弧度卻越發的張揚起來,一下一下慢慢敲著指下花瓶,「到底是什麼事?」

是明樂發現了他安排的人而有意為之,還是昨晚易明樂有過異常的舉動才把這兩人一起引到了後巷?

如果是後者,昨夜那丫頭從後巷出現過——

又是去見那個人了?

好好的一條線索,竟然在這個節骨眼上功虧一簣?

彭修心里突然憑空起了幾分煩躁之意。

「侯爺,武安侯府那里,要不要重新安排人——」陳立試著開口與他商量。

「不必了!」彭修由鼻息間哼出一聲冷笑,神色幽遠的舒出一口氣,「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現在他們一旦起了防備,就後更不會再給我們可乘之機,何必做這些無謂的犧牲?」

「那——」陳立模不準他的心思,還是猶豫,「就這麼不管了嗎?」

「敵暗我明,此時形勢,要硬踫硬,本來就是對我們不利。」彭修道,一甩袖重新走回案後靠在太師椅上坐下,正色道,「京兆府地牢里那兩個人處理好了?」

「是!一切都按照侯爺的吩咐做了。」陳立道,「那錢文山的尸首已經秘密送去了化人場,還有那個叫做唐明的混混的底細也查清了,土生土長的盛京人,就是個普通的混混,偷雞模狗的事情是做了不少,但沒有有價值的線索留下來。」

若是別人,想要找到錢文山這麼個人來配合著做戲可能難如登天。

但八方賭場之內,最不缺的就是達官貴人之間形形色色的隱秘,昌 公主宮里發生的事情,自然也不例外。

「找出這麼兩個人來,真是煞費苦心了!」彭修冷笑。

一個失心瘋什麼都不知道的錢文山,一個背景復雜卻一無是處的市井混混,再利用了一把昌 公主急于息事寧人的心態把人滅口——

好一個天衣無縫!

陳立心里更是唏噓不已,還要再說什麼的時候,外面丁六就急匆匆的闖了進來,道,「侯爺,京兆府的地牢那邊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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