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以易明峰謹慎的性格,我都給了他那樣的提示了,當然是保險起見最重要。」明樂早知如此的露出一個笑容,「不過他這次也算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在這個爵位承襲的問題上,易明峰太過謹小慎微,不會允許任何的威脅存在,所以她就故意和易明威單獨見面,又說了那些模稜兩可的話誤導他。
「宮里殷王殿下剛叫人遞了消息出來,今日武安侯上書請旨,皇上已經準了讓六少爺隨著一同去南疆了!」長平道。
「嗯!」明樂如釋重負的微微吐出一口氣,神色之間還是帶幾分凝重的焦慮看著遠處的天際慢慢道︰「但願六哥別叫我失望,能早點把易明峰此行南疆的底細透出來!」
相較于她或者宋灝去做手腳,還是引導易氏父子自己去出這個頭的好,這樣一來,他們心里提前有了一個篤定的想法也就不會再胡亂猜疑了。
可孝宗指派易明峰去南疆的最終意圖到底是什麼呢?
明樂總是隱隱覺得里面包含了一個巨大的陰謀,這些天她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有些寢食難安起來。
「殿下不是說他軍中有妥實的人嗎?小姐不要想太多了。」長平道。
「嗯,也保不準就是我多心了。」明樂笑笑,隨即調整心情飛快的整理好思緒道,「走吧,我們去梨香院見一見七姐姐。就算要對李氏網開一面,蕭氏那里也還需要一個說的過去的台階,得要委屈七姐姐去配合著演一場戲了。」
「嗯!」長平回她一個笑容,兩人一前一後往梨香院方向走去。
當日用過早膳之後易明菲就去了蕭氏處,跪在她院子里給李氏求情。
蕭氏心里存了挾私報復的念頭,足足熬了她一整天,直至傍晚易明峰從外面回來才做了個順水人情,叫人帶易明菲去西院把李氏接了出來。
李氏頭一天剛剛挨了打,全身傷痕,幾乎沒有人模樣,最可怕的是眼楮那兒的一處傷痕,不知道有什麼傷到眼皮,血液漸染了一大片,凝固起來,把左半邊的眼楮整個糊住,看上去恍若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一樣可怕。
易明菲含淚叫人把她抬出來,送回了雅竹軒,又叫人請了梁大夫過去給她診治傷情。
李氏處于半昏迷狀態,躺在床上不住的哼哼。
易明菲坐在床沿上,一邊取了濕帕子給她擦拭手臉,一邊低聲的安慰,「母親您忍著點,大夫馬上就到了。」
听蓉和听蘭又找了套干淨的中衣一起幫著她換了,剛剛打點穩妥,外面書蕾就帶著梁大夫走了進來。
「七小姐。」梁大夫進門,先對易明菲拱手一禮。
他是武安侯府的家養大夫,一直住在府中,對這後院的事情了若指掌。
「梁大夫快免禮!」易明菲虛扶了一把,急忙起身給他讓出床邊的位置來,道,「麻煩您給我母親仔細的把把脈,查看一下傷勢,看看有沒有大礙!」
「是!」梁大夫頷首,提著藥箱走過去,掏出脈枕開始給李氏把脈,確定暫無性命之憂,這才取了一瓶自制的藥水合著藥棉給她處理眼楮附近的那處傷口。
「大夫,我母親還好吧?她的眼楮——」易明菲緊張道。
梁大夫就著藥水把眼楮附近的血跡清理干淨,又小心的扒拉開李氏的眼皮看了看,這才稍稍松了口氣回道︰「萬幸沒有傷到眼球,不過回頭七小姐最好還是請哪位太醫到府上來看一看三夫人,她眼皮上頭的這道傷口,劃的太深又直接割裂的眼角的經絡,疤痕是一定要留下來的,再若弄不好的話,眼瞼以後就沒有辦法自主牽動了。」
雖然沒有傷及眼球,但這卻相當于是破相留了殘疾了,更何況如果以後連眼皮都睜不開的話,和瞎了一只眼有什麼區別?
易明菲的臉色白了白,面上還是竭力維持鎮定的表情點了點頭︰「我知道了,還要煩請您幫著看看母親她身上其她的傷處,有沒有大的妨礙。」
「好!」梁大夫點頭,「不過我要產看夫人身上骨骼十分受損,得要冒犯夫人一二了,還請七小姐見諒。」
「大夫盡管診治就是。」易明菲道,趁著梁大夫替李氏驗傷的空當吩咐了書蕾去請柳太醫。
為了盡量不對李氏造成冒犯,梁大夫只就隔著棉被大致模索了一遍她身上骨骼。
好在上一次蕭氏挨的是板子,而李氏這次挨的卻是亂棍,相較于李氏,她身上的傷處雖然更為廣泛,全身上下幾乎沒有一處好肉,但也正因為傷處分散,倒是至于落下像蕭氏那樣無法醫治的後患。
易明菲在旁邊緊張的看著,一直到梁大夫收了脈枕才忐忑問道,「怎樣了?」
「夫人全身上下的瘀傷不少,一會兒我留下一些祛瘀活血的藥膏下來,七小姐叫幾個丫鬟婆子給夫人清洗以後涂抹在傷處即可。」梁大夫道,「另外夫人的胃部出現了內瘀血,在飲食上也要注意一些,盡量吃些清淡的。內服的方子,我馬上開給你。」
「听蓉,去取筆墨來。」易明菲道,轉身引著梁大夫從李氏的臥房里出來。
听蓉取來筆墨,梁大夫就著開了兩副方子,就先行告辭退了出去。
易明菲又安排了人去煎藥。
李氏一直半夢半醒昏昏沉沉的睡著,意識一直沒有完全清醒過來。
易明菲愁眉不展的守在她的床榻邊上。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柳太醫才帶著藥童急匆匆的趕來,重新給李氏檢查了傷勢,說的話和梁大夫大同小異。
易明菲問及他李氏眼瞼處的傷勢時,他也只說是盡力。
易明菲心里明白,這大約就是沒的治了,道了謝,客客氣氣的把老人親自送到了大門口。
整個雅竹苑雞飛狗跳,一直折騰到下半夜。
伺候李氏把藥喝了,易明菲又吩咐了听蓉和听蘭兩個用心守著李氏,自己這才精疲力竭的扶著書蕾的手出了雅竹軒。
書蕾見她神情懨懨的,打從心底里覺得心疼,就低聲的勸慰道︰「小姐看開些吧,好在是夫人逢凶化吉,在二夫人的手里能撿回一條命來已經是大造化了。」
「我知道。」易明菲心不在焉的應著,又走了兩步,突然腳下步子一頓,道,「書蕾,你給我找身衣服來,我要出府一趟。」
「現在?」書蕾一驚,詫異的扭頭看她。
「嗯!」易明菲半垂著眼睫,眼底的神色看不太真切,但是側臉上的表情卻透露出來她此時異常堅定的決心。
「可是現在這個時辰了,不能等明天天亮嗎?」書蕾道,看著周圍黑洞洞的夜色十分不放心道,「或許小姐要做什麼,您交代奴婢去就好,您現在出去,怕是不安全。」
「我一定要親自去一趟。」易明菲道,語氣更為堅決,「借一身你的衣服給我吧,你去跟馬房的人說,要趕著出府抓藥,叫他們撥一輛車出來。」
書蕾見她主意已定多說無益,無奈只能照著她的吩咐去辦。
三更過半,街道上行人絕跡一片寂靜。
一輛半舊的油篷馬車從武安侯府的後巷里匆匆駛出去,伴隨著滴滴答答的馬蹄聲很快融入蒼茫的夜色之中。
馬車沿著主街道一路疾馳,直到半個時辰之後才在城東一處隱蔽的小巷子外頭停下來。
駕車的小廝被書蕾遠遠的打發了易明菲才探頭從車上下來。
夜深人靜,這附近一帶的都是百年老宅,偶有一兩座還已經人去樓空荒廢下來,夜風一過就陰測測的冷。
書蕾突然想起東城門外連著的就是亂墳崗,就覺得頸後一亮,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去拽易明菲的袖子,瑟縮道︰「小姐,這里是什麼地方?」
「我也不知道,不過應該是這里吧!」易明菲大著膽子四下打量,一邊思忖著小聲的回。
想她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侯府千金,也是頭一次半夜出門,而且還到了這樣荒涼可怕的地方,更免不了心跳加速一陣緊張,隔得近了都能听到劇烈跳動的心髒聲。
「咱們回吧,怎麼這麼慎得慌!」書蕾畏懼的四下觀望著往她身後縮了縮。
易明菲抿抿唇。
的確她心里是打了退堂鼓,可是今日心中憋著事兒,她是一定得要一個明白才行。
「你先去車里等著,我去去就回。」仔細的辨認好方向,易明菲回頭給書蕾裹了裹衣領。
「小姐!」書蕾看一眼那黑漆漆的巷子深處,就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忙是一把再次拽住她的袖子,猶豫了一下才像是下了決心似的道,「還是奴婢陪您一起去吧!」
「不用,你在這里等著,我就是去確認一件事,一會兒就回。」易明菲拉開她的手。
書蕾明白,她這大約是有什麼事是不方便讓自己知道的,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退後一步,沒有再堅持。
易明菲裹了裹身上半舊的大氅,死咬著牙關壓下狂亂的心跳聲,一步一步走進了黑漆漆的巷子里。
為了見那人一面,這一晚她做了這一輩子最叛逆也最大膽的一件事,只因為——
她得要當面跟他要一個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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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七姐姐有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