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妃 第087章 弒夫

作者 ︰ 葉陽嵐

蕭氏和易永群之間,絕無任何轉圜,勢必要一死方休的。

尤其現在,蕭氏紅了眼,更是連一個晚上的時間也不願意多等。

明樂心里冷冷一笑,背後宋灝卻是已經皺眉,道,「怎的和他較上了勁?」

易永群那樣的級別,根本用不著明樂親自對他下手。

「沒什麼,就是每日見這些人在我面前亂晃,看著心煩。」明樂道,避重就輕的從他掌中抽出手來,就勢把手爐放在旁邊的矮桌上,「我要馬上過去,你也快些進宮去吧,免得落人口實。」

她說著就要掙月兌宋灝是懷抱起身。

宋灝不置可否,只在她起身的瞬間一手攬過她腰際往後一帶。

明樂卻未想到他在這個節骨眼上還要滯留不去,身形一個不穩,就又重新跌坐在他腿上,下意識的一把扯住他的衣襟,隨即定下神來又皺眉輕聲叱道,「別鬧!」

這一次她是側坐,抬頭就能看到宋灝俯視下來的眸光。

那眸子里蓄滿笑意,又間或夾雜著一絲愉悅的寵溺情緒。

隨即宋灝便是埋頭下來,以鼻尖輕蹭了蹭她的臉,低聲道,「你最近是不是太緊張,我沒事!」

他這話听似沒頭沒腦,明樂心中卻是有了一絲動容——

他懂她!即使什麼話也不必明說,他都能領會她所做每一件事的目的和用心。

以往將他視為難得一見的勁敵,難怪總會覺得不寒而栗,這個男人對世事的洞察力以及對她內心想法的解讀力,無不叫人心驚。

「不是我草木皆兵,而是最近易明峰的舉動太反常了。」明樂悶悶的答,「這些天他一直起早貪黑進出宮中,有時候甚至通宵達旦的在揣摩意會南疆軍中的資料訊息,看來是對此次的南疆之行勢在必得。我與他在一個屋檐下生活了這麼久,很清楚他處事的作風和手段,與彭修明目張膽往上爬的野心不同,他更便于在暗中掌控全局,用心十分的周到和可怕。這一次事關南疆,我心里總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他此行,要麼就是勢在必得,要麼——就是還有什麼更深一層我們還不曾探知到的其他的目的和用心。」

「你也說了他事事周到,易永群一旦出事,也未必就能試探出什麼來的。」宋灝微微一笑,抬手壓在她腦後用力的揉了揉她腦後發絲,然後就隨意的繞了她一縷發絲在指間把玩,道,「兩種可能,一則因為武安侯府的白事,推遲他的行期;二則,一切計劃不變,他還是會按照原定假話啟程趕往南疆續職。」

「嗯?」雖然心里早有準備,明樂聞言還是不免又暗提了幾分憂慮之心,皺眉道,「所以,孝宗是認定了他,一定不會棄他而重新委派別的官員前往了?」

「不會!」宋灝答的肯定,而不帶一絲猶豫,略一垂眸見她眉心堆起的褶皺就又笑了笑道,「不過你這樣試一試也好,起碼能叫我更進一步的確定那人對此事到底有多看重。」

易明峰為南疆之行做足了準備,可見孝宗對此的重視程度。

而府上居喪,死者為大,乃是天大的事。

如果這樣都不能叫孝宗改變主意,換其他的官員代替易明峰前往南疆的話——

事情怕是會比他們想象中的更為嚴重。

明樂想著,不覺失神。

然後就听外面長平再度拍門催促,「小姐,小姐您醒了嗎?府里出大事了,我們得要快些過去啊。」

這一次夾雜在內的,還有音樂的尖叫和哭泣之聲。

「哦。來了!」明樂的思緒被打亂,一個機靈回過神來。

今天事,雖然是蕭氏報復易永群的大動作,但其中既然摻雜了白姨娘意圖陷害她的手筆,想必一會兒鬧起來,一定會惹是非。

所以她必須到場。

「這會兒應該已經有人進宮傳信給易明峰了,未免節外生枝,你快些走吧。」明樂道,抬手去推宋灝。

宋灝唇角彎起一絲笑容,一把捉住她的手指,然後指尖靈活一繞就穿插進她的指縫間,十指相扣,將她的手掌盡在掌握之中。

燈影之下,這男子的笑容看上去竟是絢爛無比,生生晃的人眼花。

明樂卻從他意味深長的笑容背後讀懂了一層深意,心一提,下一刻,宋灝卻是拉著她的手輕輕一拽。

「你——」明樂低呼一聲,緊跟著身子已經被他的力道帶著撞了出去,後背隱隱一疼,就被他壓在了旁邊的床柱上。

再下一刻,男子清絕冷艷的氣息就那麼順理成章的籠罩下來。

外頭長平還在不住的拍門,明樂心如擂鼓。

宋灝的唇抵上她的,唇邊猶自蕩著一點愉悅的笑容。

肌膚相親,沒有沾染**的烈火,卻是不留余地的打賞烙印,宣布了他對這紅唇的不留余地的佔有。

明樂下意識的屏住呼吸,瞪大了眼楮看著眼前看著那張俊逸妖魅的面孔在他面前無限放大。

然後再下一刻卻是眼前突然一黑——

宋灝抬手遮住了她的雙眼。

那個時候在屋頂上,她是神來之筆,再加上情之所至才會主動吻了宋灝,所以這人這便是要禮尚往來麼?

明樂一口氣壓在胸口滯了一下。

果然下一刻,宋灝已經從她面前退了開去。

眼前還處在他掌控之下的黑暗中,感覺到他的氣息環繞不去,明樂死捏著掌心沒有動。

「以前不知道你也會怕羞,以後我記住了!」一句話說完,他才主動移開掩住明樂眼眸的手。

什麼叫不知道她也會怕羞?所以呢?在宋灝的概念里,她就完全不該有這種特屬于小女子的情緒的嗎?

明樂心頭一堵,隨即也就釋然。

的確,早在數月之前的重逢那會兒,宋灝為了確認她的身份上來就扒了她的衣服查看,那個時候她都猶且面不改色的與他講道理談條件。

許是從那個時候起,宋灝便已經不把她做普通的女子對待。

而對明樂本身而言,很多的事在她看來都是無足輕重的,又是從幾何時她在面對宋灝時竟會產生這樣的心理?

許是真的在意了,她在他面前才會開始帶有自己獨特的情緒,會惱怒,會氣悶,也會產生諸如宋灝所說的那種羞怯的情緒吧!

明樂的精神有了瞬間的恍惚,下意識的抬手撫上自己的燒的灼熱的唇瓣。

不曾想這個不經意間的舉動又再取悅了宋灝,他低啞而邪魅的笑聲又再突兀的在耳畔響起,「不用回味,今天時機不對,回頭等忙完了我再來找你。」

明樂面部的表情僵愣了一瞬。

宋灝眼中笑意更濃,說完又再抬手留戀的蹭了蹭她的臉頰,「那我走了!」

明樂冷著臉,本來不想應他。

但見他的指尖一直在自己腮邊流連不去,無奈只能稍稍移開目光應了聲,「嗯!」

宋灝這才滿意一笑,整理好袍子起身,一氣呵成,手一撐就從窗口翻了出去。

明樂想喊他的時候為時已晚,只來得及抓著他落下的大氅奔到窗前,外面雪野茫茫,已然失去了那人的蹤跡。

看著外面蒼茫一片的雪景,不覺的明樂心中竟是起了絲悵惘之情。

「小姐?小姐?!」長平急切的聲音又在門外響起,這會兒采薇也已經趕了過來,對長平急躁道,「小姐睡下了嗎?听說老夫人那邊也已經得了消息,侯爺的狀況像是很不好的樣子。」

「來了!」明樂趕緊收攝心神,合了窗子去開門。

「小姐!」長平眼尖,一眼看到她抓在手里的大氅,忙是一步上前搶了來,胡亂的卷起,一邊走進去塞到櫃子里,一邊道,「剛蘭香居那邊傳來消息,說是侯爺突發急癥,情況像是不太好。」

「已經請太醫了,整個府里現在都亂了。」采薇也道,進去取了明樂的大氅給她披上,「老夫人那邊也驚動了,小姐也去看看吧。」

易永群怎麼都是一家之主,他出事,明樂是晚輩,自是要去表示一下關心的。

「嗯!」明樂點頭,匆匆的披了衣服出門。

因為易永群的事,府里已經亂成一團。

明樂帶人趕到蘭香居時,里頭早就是哭天搶地一副塌了天的樣子,易永群的妾侍全都在外室默默抹淚,蕭氏冷著臉坐在主位上對他們造成了威懾才使得他們沒有嚎啕出聲。

而易明菲和易明威也都趕了來。

「九妹妹,你來了!」遠遠的見到明樂進了院子易明菲就是往前迎了兩步,神色十分不安。

明樂與她略一頷首就徑自錯開她,朝著坐在上首的蕭氏走去,詢問道,「嬸娘,佷女听聞二叔突發惡疾,所以趕來看看,二叔他怎麼樣了?」

蕭氏本來正心無旁騖的盯著院子的方向發呆,聞言這才抬頭,唇角扯了個冷笑出來冷冷的瞧著她。

是明樂給她提了醒她順藤模瓜才察覺了易永群背地里動作,明樂對這一切了若指掌,這會兒過來,說是關心,實則就是看笑話的。

蕭氏恨易永群不假,但對明樂也決計沒什麼好感,半晌之後才譏誚的斜睨了一眼後室的方向,道,「梁大夫在看!」

撂下幾個字就再無贅言。

易永群死定了,她知道。

但心里想著還猶覺得不解恨。

尤其是易明樂,這死丫頭心里指不定是種怎樣得意的心情在等著看她的笑話。

明樂順著她的目光往後室的方向看了眼,面上隱隱露出幾分擔憂之色就徑自移開目光,在不起眼的地方選了把椅子坐下。

易永群的死活,連蕭氏都不看在眼里,她更是懶得做戲。

易明菲往她的方向挪了一步,像是有話要說的模樣,但又似是有所顧忌,猶豫了一下終究是沒再向前。

里面屋子里的情況尚不知曉,外面這間大廳里卻死氣沉沉,到處充斥這恐懼和鮮血的氣息。

白姨娘捏著帕子站在眾人之間,眼楮紅紅的,猶且閃著淚光。

唱作俱佳,完全可以亂真。

而自始至終,白姨娘的視線都不曾往她這里掃過來,當真是一點跡象也沒有外漏,若不是有影六的暗中監視在前,怕是稍後事發,誰都不會把疑點牽扯到她的身上去。

明樂唇角微微牽動起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也不理會于她。

不多時守在外間的凝香就是急切的一聲驚呼道,「老夫人來了!」

言罷就小跑著上前去引路。

蕭氏腿腳不方便,明樂卻不能坐著不動,于是也就起身並著易明菲等人一起迎了上去。

「祖母!」

「老夫人!」

易永群的妾室們淚盈于睫,見了老夫人就如同拿住了救命的稻草,模樣一個賽一個的淒楚可憐。

老夫人驟然听聞易永群出事,心里就先涼了半截。

早上剛鬧出了明樂和宋灝的事,這轉眼一天的時間還沒過去,緊跟著易永群就出事——

這世上沒有這樣的巧合。

她來時就臉上不好,陰沉沉的卻難掩焦灼。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縱使易永群再不成氣候,此時聞他出事,老夫人也是暗暗心驚,此事再見這一屋子仿佛是已經死了丈夫的女人,她更頓時心頭一堵,險些一口氣憋過去。

老夫人的身子略略一晃。

旁邊跟著的黃媽媽就立刻捏了捏她的手背,安撫道,「老夫人!」

「沒事!」老夫人擋開她的手,先是目光復雜的從明樂臉上一掃而過,然後就迫不及待的朝著蕭氏走過去道,沉著臉道,「老二怎麼樣了?」

「母親!」蕭氏不能起身,只就頷首致意,順帶著抽了帕子去捂臉,整張臉都埋在手帕里聲音才哽咽著傳來道,「還不知道呢,梁大夫正在里頭診治。」

她已經是不能為易永群流下哪怕是一滴的眼淚了,但人前的戲碼還是要做足的。

明樂是個什麼脾氣,老夫人心里有數。

她心里認定了這事是出自明樂之手,就更是不敢大意。

目光四下里一瞥,凝香就忙是補充道,「春竹姐姐已經去請柳太醫了。」

梁大夫的醫術未必起的了作用,老夫人聞言,這才稍稍放心了些。

「我去看看!」老夫人道,說著就蹣跚著步子往後室里去了。

眾人更是不敢怠慢,互相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也都急忙跟上。

里面的臥房里,易永群滿頭大汗的躺在床榻上,已經陷入重度昏迷,他的狀況有些奇怪,並沒有任何中毒的跡象,反而像是噩夢連連睡不安穩的樣子,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卻不住的皺眉咬牙,間或手腳也跟著抽搐幾下。

老夫人見他臉色如常,心知不是中毒反倒稍稍定下心來,沉聲問道,「侯爺怎麼樣了?」

「見過老夫人!」梁太後正滿頭大汗的忙著給易永群診脈,聞言才發現老夫人來了,于是急忙起身見禮。

「什麼時候了,還講究這些虛禮!」老夫人皺眉,虛扶了一把,徑自越過去走到易永群床邊坐下,握了握他的手,發現他手心里全是汗水,連帶著身上穿著的中衣和蓋在身上的被褥都被汗水濡濕了,這才心下暗暗一驚,不由的勃然變色,怒聲道,「侯爺這到底是怎麼了?」

「這——」梁大夫剛剛起身就又重新跪下,為難道,「小的正在給侯爺診脈,不過還未見端倪。」

從事發到現在,不過短短半個時辰的功夫,易永群這一身的汗絕對不可小覷,這麼下去,保不準就要月兌水而死的。

老夫人的臉色極為難看,目光也是銳利如刀,往跟進來的那群侍妾中間一掃,喝問道,「進而晚上是誰伺候的?」

老夫人話音未落,紅姨娘已經白了臉,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跟著她來的易明珊被自己親娘的臉色嚇到,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易明菲急忙過去把她哄著帶了出去,在外間安撫。

紅姨娘跪在地上,縴弱的身子不住顫抖,好一會兒才虛弱無力的回道,「是婢妾!」

「好端端,侯爺怎麼會突然這樣了?」老夫人喝道,「既然是你服侍著,你就應該最清楚。」

「我——」紅姨娘瑟瑟發抖,頭也不敢抬,只就囁嚅道,「婢妾——也——不知道!」

幾個字說完,她就像是徹底沒了力氣,整個人與其說是跪著,莫不如說是癱軟在了那里。

易永群在她房里出的事,不管怎樣她都難辭其咎。

這時蕭氏也在幾個強壯的婆子的攙扶下,挪了進來,見狀,就嘆息一聲解釋道,「不知道侯爺怎麼會突然這樣,當時兒媳聞訊帶人趕過去的時候已經是這樣了,如果不是怎麼叫也不醒,兒媳還因為——還以為他就是醉酒睡著了呢。」

蕭氏說著,就又去掏出帕子捂臉。

老夫人一心都系在易永群的安危上,自然無暇顧及她是真哭還是假哭,只就憂心忡忡的抓了帕子去擦拭易永群掌心的汗。

梁大夫跪在地上,已然是束手無策。

黃媽媽見老夫人焦急,就上前勸道,「老夫人您暫且放寬心,不是去請柳太醫了嗎?侯爺平日里身子都好好的,不會有事的。」

老夫人緊繃著唇角不置可否。

她心里已然是認定了此事和明樂有關,自然就更加篤定,易永群的生機有多渺茫。

听黃媽媽提起太醫,老夫人忽而臉色一沉,扭頭朝門口的方向看來。

所有人俱是心肝兒一顫,卻不想她的目光卻是直接定格于明樂臉上道,「九丫頭你手里不是有太後娘娘的令牌嗎?我就替你二叔跟你討個人情,你二叔現在的狀況不好,你叫人帶了令牌進宮,多請幾個太醫過來。」

老夫人何等精明,只怕是突然听聞易永群出事就已經把這筆賬算在了自己的頭上。想必她先是料定了易永群是為自己所毒害,所以——

這請太醫,就是要先恐嚇威逼于她的嗎?

明樂意味不明的扯了下嘴角,並不拒絕,而是扭頭看了蕭氏一眼,就順從的抬手招呼了長平過來道,「你去取了我得令牌進宮走一趟吧,這幾日京中不太平,多帶幾個護衛,路上小心注意著點兒。」

「是,奴婢明白!」長平亦不反駁,應了就要轉身離開。

蕭氏的眼中瞬時閃過一絲厲芒,卻是出言將她攔下,「你等等!」

然後就示意僕婦們架著她往易永群的床邊挪了挪,婉轉的對老夫人解釋道,「母親你身子不爽利,兒媳沒敢驚動您,今兒個宮里出了件大事,太後娘娘被不知道是什麼人擄劫了,皇上發了好大的脾氣,這回子宮里也不太平,太醫院的人怕是得要隨時待命以備不時之需,這個時候我們若是為了侯爺進宮和太後娘娘搶人的話——」

蕭氏的話沒有說完,意思卻很明確。

她還不知道姜太後已經月兌險,但姜太後貴為一國之母,她被人擄劫這麼大的事,肯定會被視為重中之重,莫說宮里的太醫,就算是今天不當值的,只怕也都要盡數被宣進宮去等著效命。

雖然現在易永群危在旦夕,但哪怕是他就是只剩一口氣了,誰敢拿太後的安危開玩笑?反而把太醫勻出來給他來看診。

老夫人卻是不知道這茬兒,聞言整個人都愣了片刻。

按理說以她精明的為人,府里孝宗往來這麼大的事不可能不知道,但自從去莊子上住過一陣再回來,她整個人都精神不振,已經全然放手,對府里的大小事務都不予理會了。

是以,也才會出了眼下這樣的疏漏。

「听聞太後娘娘已經回宮了,正好我也要遣人進宮去問問太後娘娘的現狀,就當是順便吧。」見到場面僵持,明樂就主動說道。

蕭氏橫她一眼,滿是警告的意味。

老夫人回過神來,心里略一權衡終究還是放棄,擺擺手道,「罷了!太後娘娘的鳳體安康才是要緊事,你叫人去看看吧。」

至此不再提請太醫的事,想來是已經放棄了打算。

「是!」明樂淡然頷首,繼而抬眸對長平使了個眼色道,「還是你去吧,如果見到太後娘娘就跟她說一聲,我府里有事月兌不開身,明日白天再進宮去探望她老人家。」

這樣說來,她和姜太後之間倒是不見外的。

下意識的將明樂的這種說辭視為顯擺,滿室看向她的目光就都充滿艷羨。

老夫人向來只知道明樂心腸硬,但她的為人卻極為低調從不張揚的,這會兒聞言就猛的被噎了一下——

不僅僅是她能對這個丫頭施威,這丫頭這是反過來給她以示警了嗎?

老夫人嘴唇動了動,再看著眼前這個亭亭玉立的少女時就恍然生出幾分陌生感,甚至于是不由自主的寒意來。

而就在這時,仿佛是為了印證明樂之前那話的可靠性,被派去請柳太醫的春竹剛好孤身折返。

「怎樣?請到柳太醫了嗎?」蕭氏道。

「沒!」春竹抹著額上頷首,滿臉愁緒的搖頭,「我去柳太醫府上,又去了林院使那里,都听管家說是宮里急召所有的太醫進宮為太後會診,不僅是柳太醫和林太醫,其他的幾位太醫也都被宮里的聖旨召走了。」

說著,她又煞有介事的跺著腳拽了蕭氏的袖口道,「夫人!侯爺這可怎麼辦啊!」

「果然——」蕭氏神色黯淡,惋惜一嘆。

老夫人亦是心頭一涼,卻又突然覺得手里攥著易永群的手抽搐的更加明顯了一些。

老夫人一驚,急忙收攝心神,下一刻卻是一個防備不及,被易永群隔著被子踢了一腳,好在是黃媽媽拉拽的及時,否則就當真是要從床沿上跌落了。

「老夫人,您還好吧!」黃媽媽驚慌道。

「母親!」蕭氏也跟著驚呼一聲。

老夫人一頭霧水的和眾人一起循聲望去,這才赫然發現易永群並不是有意踢他,而是整個人身體抽搐的太厲害,以至于手腳都胡亂的踢騰起來,同時臉上汗水也都匯聚成股不住的沿著下巴耳後往下流。

「這——這是——」老夫人驚的一個踉蹌,急忙抬手一指,怒喝道,「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去壓住侯爺的手腳,別讓他抓傷自己。」

「哦!」滿屋子的人都被易永群這狀況嚇得不輕,這時才有人回過神來,幾個僕婦不由分說的撲上去,有人壓腿有人按手,四個人合力把他胡亂踢騰的手腳壓住。

然則易永群卻並不是瘋癲,手腳的力氣不大,被壓住了就不再動彈,倒是胸口的位置又抽搐起伏,隔著被子看過去,倒像是心髒跳動過激,想要破胸而出一樣。

梁太後爬起來,去到床邊給他診脈。

「侯爺這到底是怎麼了?你倒是給個說法啊!」蕭氏看似驚慌的怒聲道。

梁大夫雖然沒有診出病理,卻知道不能叫他這樣一直抽搐下去,取了銀針剛要給易永群扎針,在床邊壓著他手腳僕婦突然一聲慘叫的松了手,指著床上顫聲道,「這——這——這是——」

「侯爺他不動了。」有一個僕婦失聲叫道,被針扎了似的猛地從床前跳了起來。

此言一出,滿室俱寂。

老夫人倒抽一口涼氣,身子連著晃了幾晃,但確實,床上一直抽搐不止的易永群這會兒真的是一動不動了。

他整個人臉色蒼白,額上還有汗水在往下淌,嘴唇卻是干裂出了幾條口子,布滿血絲。

梁大夫看這情形心里多少有數,咬咬牙上前去拿了他的手腕試探脈搏。

「怎樣?」一直混跡于人群的易明威忍不住上前一步問道。

不是他願意多管閑事,而是這一屋子的女人此時全都方寸大亂,他不得不站出來主持大局。

「六少爺!」梁大夫緩緩把易永群的手塞回被子里,然後才是看向老夫人,沉痛道,「老夫人節哀!侯爺他——去了!」

听到梁大夫的話,蕭氏如釋重負,心情終于從內到外全部舒展開來。

木已成舟!她要做的,已經達到了。

這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晚飯後還活蹦亂跳的一個人說沒就沒了,即便是他的尸首此時還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也讓人覺得不真實,就像是做夢一樣。

一時之間整個屋子里靜謐的可怕。

女人們都瞪大了眼,一臉的驚慌和茫然。

死亡的氣息就在這樣的氣氛里詭異的蔓延開來。

「去了?」老夫人如夢囈般緩緩在唇齒間回味著這兩個字,終于身子一晃,無力的跌坐在旁邊的椅子里。

「老夫人,老夫人您醒醒啊!」黃媽媽驚慌的叫喊,瞬時把整個屋子里氣氛逼上了另一個極致。

不知道是誰起了個頭,女人們的眼淚請客決堤,開始大聲的嚎啕起來。

「都給我閉嘴!」蕭氏怒吼一聲,眼神銳利掃過,許是她的神色太過晦暗陰毒,所有那些失去支撐的女人都是惶惶不安的閉了嘴,強把眼淚逼了回去。

蕭氏握住老夫人的一只手看了看,轉而對梁大夫道,「看看母親怎麼樣了?」

「是,夫人!」梁大夫過去給老夫人把了脈,道,「老夫人是急怒攻心,沒什麼大礙,不過她的身子一直沒有完全復原,未免再受刺激,還是先把老夫人扶回寒梅館去歇著吧。」

「嗯!」蕭氏點頭,對黃媽媽道,「侯爺這里——」

她哽咽了一下,然後繼續道,「我這里走不開,母親的身子不好,未免她再觸景生情,還是你陪她回寒梅館歇息吧。」

「老奴明白。」黃媽媽哀聲一嘆,招呼了幾個隨行的丫頭進來七手八腳的把老夫人扶了出去。

這邊易明威看著床上一動不動的易永群,唏噓著嘆了口氣,上前對蕭氏一禮道,「事出突然,還有很多東西需要準備,這里辛苦嬸娘了,我去庫房看看安排一下,至于訃告——就要等三哥回來再說了。」

「嗯。你去吧!」蕭氏點頭。

易明威誰都沒看,徑自轉身走了出去。

易永群的身後事交代給了易明威先去幫著打理,蕭氏反而閑了下來,帶著易永群的一眾侍妾並著明樂和易明菲姐妹在外室靜坐等易明峰回來。

其實她並不是可以閑下來,而是壓根再不願意去管有關易永群的任何事,若不是還得要掩人耳目遮掩罪行,她倒是恨不能直接讓那人曝尸荒野來的痛快。

易明菲略有幾分緊張和局促,把易明珊摟在懷里低聲的安撫。

明樂卻是靜坐不動,完全一副以不變應萬變的表情。

本來這里已經沒她什麼事了,蕭氏不叫她走,必定就是要留她下來看戲的。

對這一點,她自是沒意見的。

易永群尸首還停在內室,外面的屋子里一眾女人擠在一起,卻是鴉雀無聲,但每個人都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壓抑和肅殺之氣。

時間在靜默中一點一滴的流逝,對所有人來說都是種煎熬。

直到三更更鼓響過,院外的雪地里才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所有人的精神俱是一振,循聲望去,果然就見易明峰行色匆匆帶著兩個侍衛快步走來。

「听說父親突發急癥,他人怎麼樣了?請太醫來看了嗎?」易明峰還沒進門就急忙問道。

易永群一出事,錢四就馬上叫人去宮里給他傳信,所以他得到的消息只是易永群重病,卻並不知道在這短短的時間之內人已經沒了。

「峰兒!」蕭氏見了他,眼淚頓時奪眶而出。

看似是為了易永群而神傷,實則是得知易永群對自己下了毒手之後,她一直隱忍到這會兒,終于再見到易明峰的時候所有的委屈和不甘和痛苦都一股腦兒傾瀉而出、

「母親!」易明峰皺眉,見她哭的傷心就一個箭步上前扶住她。

蕭氏抓著他的手臂,眼中淚意更盛,直接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易永群的那些妾室原是被她威壓不甘吭聲,這會兒听她哭的傷心,每個人心里壓抑已久的悲戚之情也都跟著瞬間爆發,個個都捏著帕子哀哀的哭泣起來。

一時間整個屋子仿佛成了靈堂,充滿了女人們絕望而悲涼的哭泣聲。

明樂置身其間,只是面無表情的看著。

她依稀記得父親死時大哥死時,母親都沒有哭,那個溫婉縴弱的女人,獨自守在靈堂時候,背影卻是筆直而剛強的,只是在背地里她卻獨自流干了所有眼淚,耗盡了最後的一滴心血。

易永群死的時候,他的結發妻子同樣沒有眼淚。

他的兒子,也沒有,這算不算是報應?

無需多言,只就看眼前這個場面易明峰就已經心里有數。

只不過相較于老夫人的方寸大亂,他卻更為理智和警惕一些,竟是自始至終都不曾對明樂多看一眼或是質問一句。

倒抽一口涼氣,易明峰安撫了蕭氏兩句就撇開他先進去里面看了眼易永群的遺體,不多再度折返,清冷銳利的目光往眾人面前略一掃過,原本哭的哀戚的女人們就再度噤了聲。

「下頭有準備了嗎?吩咐下去在前面的正廳擺靈堂,所有人都先換了喪服再過去那里哭靈。」易明峰對等在門外的錢四吩咐。

說著,就走過去要攙扶蕭氏起身。

女人們如蒙大赦,應著就要各自散開,冷不防卻听得身後一聲冷笑尖銳入耳,「靈堂可以擺,但是這喪服可不是什麼人都有資格穿的!」

------題外話------

上午臨時有事出去了一趟,緊趕慢趕還是沒能湊一萬,今天只能更九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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