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名︰第006章保證
「橫豎你也沒有將我棄之不顧的打算,問這麼多,有意思嗎?」明樂冷然的扯了下嘴角,抬手撫開他的手。
紀浩禹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沒動,近距離的盯著明樂的眼楮又看了良久。
明樂不避不讓,一直坦然的微微仰著下巴與他對視。
一直到天色完全黑下來,外面青藤端著燭台推門站在了門口。
「爺,奴婢來給——」青藤的話到一半卻是戛然而止,愕然看著屋子里的兩個人。
彼時紀浩禹還以一個俯身下去的角度仔細的凝視著明樂的容顏,雖然眸子里的光線微涼,但是從門口的這個角度看上去,卻是極為曖昧。
青藤瞬間就慌了,手一抖,就有一滴燭淚晃到了手背上。
她猛地回過神來,卻是更加慌亂,不知道該進該退。
紀浩禹盯了明樂半天,威逼利誘樣樣手段都沾了邊卻愣是沒能撬開這丫頭的嘴巴,本來也正是心里火大卻苦于找不到借口發作,這會兒便是銳利的一道目光斜射過去,道,「沒長手?不會敲門?」
他的語氣其實很輕緩,亦听不出什麼嚴厲或是責備的意思來。
青藤聞言,卻是眼眶一熱,噗通一聲跪了下去,急忙磕頭請罪道,「奴婢知錯了,奴婢不是有意的。」
紀浩禹這個人幾乎是從來不發脾氣的,但是惹惱了他,後果卻是不堪設想。
青藤嚇得手腳發軟,連聲音里都帶了哭腔,蠟燭也顧不得的扔到一邊,就只顧著磕頭。
正在旁邊房里忙著的紫苑听到動靜匆匆趕來,飛快的掃一眼屋里屋外的動靜,立刻就心里有數,過去跪在青藤旁邊。
只不過她卻未替青藤求情,只就如實稟報道︰「爺,您的屋子給您打點好了,是不是吩咐傳膳上來?」
紀浩禹面無表情的斜睨她一眼,不置可否。
明樂吐出一口氣,徑自起身從他的壓迫之下月兌離出來,徑自走到窗前,攏緊了領口去看看著窗外被夜色掩埋的古道獨自出神。
就在方才不久,她與他錯肩而過。
而這一場錯過,後會之期可能會相當漫長。
眼見著他為她奔走著慌,但是為了顧全大局,寸步之遙的距離,她卻也只得去狠心的拉開,讓他繼續奔走在茫茫蒼野之間居無定所,而只能在這樣的境況之下,有心而發對他道一句「保重」。
宋灝,不我刻意對你隱瞞我的消息,而是現在機不可失,有一件事,由我去做會比你去更加容易一些。
所以好好保重自己,再給我幾日的時間。
紀浩禹鐵青著臉,回頭發現她已經陷入自己的世界里,原是想要發怒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就在那一瞬間他心里剛剛升騰起來的脾氣就被耗的干干淨淨。
「去吩咐把晚膳送過來吧。」紀浩禹道,變戲法一樣,神情語氣都于瞬間恢復如初。
「是!」紫苑不慌不忙的應道。
旁邊的青藤更是大出意料之外的急忙叩了個頭。
紫苑扶了她起身,兩人小心翼翼的帶上房門往樓梯口走去。
磕了二十多個頭,青藤的額頭都磕爛了,青紫一片。
兩人屏息靜氣的一直走到樓梯口,紫苑才伸手拉住她,從袖子里掏出一個小瓷瓶遞過去,道︰「消腫化瘀的藥,你自己先擦一點,這幾日在後頭跟著,別在主子跟前露面了。」
青藤正在委屈的緊,手里捏著那小瓷瓶這才開始不住的往外掉眼淚。
「唉!」紫苑嘆一口氣,回頭又看了眼樓上緊閉的房門,無奈的搖頭拍了拍她的肩膀,勸慰道︰「主子是脾氣你是知道的,咱們做人奴婢的,總有很多事是計較不起的。」
青藤用力的抿抿唇,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勉強暫且壓下眼淚,點了點頭。
她使勁低垂著腦袋不說話,紫苑看在眼里,目光突然一閃,又再上前一步,握了握她的肩膀道︰「想來點兒,主子向來都討厭麻煩,那位姑娘也總不能一直跟著我們。」
「嗯!」青藤依舊垂眸應著,沒有多余的話語。
紫苑又再深深的看她一眼,然後才轉身下樓去了。
垂首看著她的裙裾消失在樓梯底下,青藤這才緩緩的抬起眼楮,紅著眼回頭看了眼身後緊閉的房門,然後用力的擦干眼淚跟著下樓去了。
屋子里,紀浩禹走到明樂身邊,與她並肩而立,同樣腥味很濃的看著外面的夜色。
明樂沒有對他多加防備,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
紀浩禹饒有興致的偏頭看著她老僧入定般的表情,然後笑了,攤手道︰「好吧,我承認我的耐性比不得你,既然你什麼都不肯說,那麼就由我來說好了。」
明樂收攝心神側目看他一眼,眼神似笑非笑,卻很有幾分不甚友善的意味。
紀浩禹只就視而不見,走過去趴在窗沿上徑自說道,「我想你應該很好奇這兩夜一天之內發生在方才與我們錯肩而過的那位殷王殿下周圍的事,本王這個人最不喜歡成人之美,所以我就不妨勉為其難的告訴你。」
所以由此可見——
宋灝如今的現狀並不是太好?
當天夜里,宋沛說他的人見到宋灝帶人出城。
而她追蹤而去,遇到趙榮也就說明,宋灝的確應該是出城去了的。
可是事發的安段時間他卻不在附近。
如果彭修真的是以她的安全做要挾騙了宋灝出去,宋灝應該不會輕易回城,所以——
最大的可能就是後來又發生了什麼十萬火急的大事,逼迫著宋灝不得不先行折返,而留下了趙榮繼續尋找他的下落。
不得不說,紀浩禹的這番話正中下懷,正是明樂最想知道的訊息——
既然短時間內無法公開身份或是回到盛京,那麼宋灝的近況她若能掌握自然最好。
明樂面無表情的抿抿唇,不語論斷。
紀浩禹莞爾,接著說道︰「據說前天下午殷王殿下因故出城,可是禍不單行,入夜之後他統帥的江北大營有人酒後生事,並且演變的十分慘烈,一度釀成血案。後來貴國國主听聞消息,急召殷王前去處理。一個晚上下來,江北十萬大軍折損上萬,損失慘重。貴國國主勃然大怒,再度急召殷王入宮給出一個合理的交代。可是咱們這位殷王殿下卻位置不尊,天還沒亮就用他的親王令牌調動了兵部駐京的兩萬人馬,並且勒令京兆府和九城兵馬司的人集體出動,與他一並出京去辦私事去了。據說義陽公主深夜在野外遭歹人襲擊,下落不明。出城之前殷王曾經撂下話來,就算把整個大鄴的國土翻過來,也一定要找到他這位義妹的下落。」
紀浩禹說著,就是啞然失笑,扭頭深深的看了明樂一眼。
明樂亦是牽動唇角露出一個笑容,與他頷首示意——
彭修果然是步步算計到位,利用宋灝引她出城,同時已經布置好江北大營起事,借故調開宋灝,如此在除掉自己這個眼中釘之後,還可以趁熱打鐵借故江北大營的事再給宋灝落井下石,攛掇孝宗治他一個玩忽職守之罪。
果然是個一箭雙雕的好計謀!
只是或許百密一疏,他不會想到宋灝會在這個節骨眼上還和孝宗公然對著干。
他不入宮謝罪,誰也拿他沒轍。
只不過這樣發展下去的話——
很有可能,就是借這一次的契機,宋灝要徹底和孝宗翻臉了。
那麼接下來呢?他是會啟用虎威大營的那股力量直接起事,還是這番南疆然後從長計議?
明樂臉上的神情一直很平靜,紀浩禹不禁詫異︰「所謂沖冠一怒,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有這樣的勇氣的,怎麼?不感動?還是不好意思說?」
明了笑笑,砰地一聲喝了窗子轉身往屋子正中的桌旁走去。
紀浩禹警覺的往後跳開,抖了抖袖子上散落的灰塵跟過去。
明樂提了桌上茶壺倒了杯水,端在指間摩挲,微笑道︰「這整個事件一環扣一環,發生的實在太有秩序,其實你還想問,在幕後操控布局這一切的究竟是什麼人對嗎?」
「如果是你,你犯不著傷自己這麼重。如果是殷王,他此刻就應該是藏身于某處軍帳之中在金羅密布的密謀起事,而不是這樣沒頭蒼蠅似的帶人滿世界招搖。」紀浩禹取了她手中杯盞,端在手里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皺眉沒有喝下去,點頭承認道︰「你們的那位國主陛下就更不可能了,那麼會是誰,是誰非殺你不可,又能在朝夕之間攪亂整個朝堂社稷?本王生平最是佩服這樣唯恐天下不亂的人,難免好奇。」
「那就帶著我去大興吧,我可以答應你,在過境之前,一定滿足你在這一點上的好奇心。」明樂說道,緩緩的吐出一口氣,目光澄澈而清明。
紀浩禹看著她這樣明亮閃爍的眸光,眉頭卻是下意識的一蹙,反問道︰「你的話,我能信?」
「自是可以的!」明樂一笑,突然意味深長的往門口的方向看了一眼,道︰「但前提是,王爺你得要保證我可以安然無恙的跟著你們抵達大興境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