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兒痛呼一聲,被摔的七葷八素,胸口更是被腳踏硌了一下,險些背過氣去。愛睍蓴璩
「公主!」強撐著爬起來,芸兒仍是哀求著去扯紀紅紗的裙角。
「你別叫我公主!」紀紅紗一腳踢開她,冷笑著俯視腳下狼狽不堪的芸兒,眼楮里怒火焚燒的冷冷質問道,「你的眼里還有我這個主子嗎?誰叫你多事的自作主張了?」
這一次芸兒卻沒有被她的怒氣恐嚇住,咬牙仰頭看向她,哀聲︰「公主,機不可失,奴婢只是不想你因為婦人之仁而耽誤了大事。」
「你說什麼?」紀紅紗眼楮瞪得老大,「你這是在教訓我?」
「奴婢不敢!」芸兒急忙道,伏地磕了個頭,然後又再對上她的視線解釋︰「公主,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我——」
「到底你是主子還是我是主子?」紀紅紗再次怒不可遏的打斷她的話,氣急敗壞的在屋子里連著轉了幾個圈,顯得十分暴躁和不安,「什麼時候輪到你來對我說教了?我不是叫你收手了嗎?為什麼不听話?現在好了,偷雞不成蝕把米,還把事情鬧到這麼大,萬一被他們察覺了什麼出來,這責任到底是你來擔待還是本宮來替你擔待?」
「公主,江廚子是貴妃娘娘安排進宮的內應,做事十分的謹慎小心,奴婢有把握,他一定不會留下任何的線索可以叫孝宗皇帝追查到您這里來的。」芸兒說道,止了淚水,臉上神色竟是奇跡般的慢慢冷靜了下來,看著紀紅紗字字肯定道。
誠然她口中所說的「貴妃娘娘」不會是指柳妃,而是大興宮里那一位,紀浩淵和紀紅紗的生母黎貴妃。
「那個廢物能有什麼用?他如今是一門心思都放在萬壽宮的老太婆還有易明樂那死丫頭身上,還有心思去想別的嗎?」紀紅紗鄙夷的勾了一下唇角,表情剛有了一絲松緩的跡象,隨即又馬上冷凝下來,冷颼颼的盯著芸兒道,「剛才飯桌上的事,你不覺得太奇怪了嗎?好端端的,那死丫頭怎麼會找上了你來?你以為你戲演的好就可以瞞天過海了嗎?你真當荊王是個沉迷酒色的窩囊廢嗎?」
紀紅紗說著,卻也不見得就是心焦著急,斜睨一眼跪在地上的芸兒,神色之間反而帶了點兒幾乎是幸災樂禍的喜色,緩緩說道,「怕只是叫他們盯上了你,你想甩都甩不掉。」
芸兒聞言,亦是心頭一顫——
當時明樂會點名找上她的時候她也不是沒有懷疑的,只是後來明樂再沒有進一步的舉動,也便叫她把疑慮打消了不少。
見到芸兒失神,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紀紅紗突然就笑了。
「怎麼?現在知道怕了?」紀紅紗道,語氣刻薄而尖銳。
「公主——」芸兒遲疑著抬頭看向紀紅紗,不想話到嘴邊卻是突然話鋒一轉,咬著嘴唇正色說道,「他們沒有證據,現在哪怕是懷疑,也只是懷疑的奴婢一個人,若是萬一會有什麼閃失,奴婢自會一力承擔,把所有的事情都攬到自己身上,到時候公主只要一口咬定了不知情,誰也不敢隨便往您的頭上亂扣帽子。」
紀紅紗聞言一愣,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如夢初醒的皺了眉頭,冷笑道,「芸兒,你這話,似乎是話里有話呢!」
「奴婢不怕死,只是恕奴婢斗膽,還得要提醒公主一句話。」芸兒說道,目光堅定的看著她。
紀紅紗似乎已經料到了她想要說什麼,不耐煩的皺了下眉頭,剛要阻止,芸兒就已經繼續開口說道,「當初殿下將公主留在大鄴是陰錯陽差情非得已,這里畢竟不是久安之所,公主總有一日也是要回到我們大興的,所以奴婢懇請公主,千萬不要忘了貴妃娘娘的囑托,也不要因為一念之差而做出什麼忤逆之舉來。」
心思被她拆穿,紀紅紗的臉色青白交加,立刻就演變的十分難看。
「你這是要拿母後和二哥來壓我了?」紀紅紗反問,那咬牙切齒的模樣像是要吃人。
本以為芸兒會否認,不曾想她卻是沉默著垂下眼楮。
紀紅紗心頭巨震——
就連芸兒這死丫頭都敢于在她面前來指手畫腳了?當真可笑。
「公主!」芸兒卻是未曾理會她的情緒變化,深吸一口氣,抬頭直視她的目光,字字清晰道,「奴婢知道您心里還惦記著殷王殿下,如今且不說他身處險境生死未卜,只就他身邊已經有了一個殷王妃了,試問當初他對公主您若是有哪怕是一丁點兒的情義,您又何至于落到今日這般身陷囹圄不甘不願的下場?所以哪怕是您有法子除掉殷王妃,只怕他也是不會回頭了的,公主還是不要白費力氣把心思用在這上面了。你不如好好想想貴妃娘娘的話,娘娘是您的生母,還有二殿下,他們才是你唯一的退路和保障啊!」
芸兒苦口婆心,字字句句也是設身處地的在為紀紅紗考慮。
然則紀紅紗又豈是個會听人勸的?眼見著芸兒把她心里那些不為人知的隱秘一點一點抽絲剝繭的抖摟出來,臉色就越發的陰沉恐怖了起來。
芸兒心里嘆一口氣,爬過去拽住她的裙角,繼續道,「公主,不要再把心力耗費在殷王那里了,您現在與其是和殷王妃在這里小打小鬧的斗法,倒不如先完成了貴妃娘娘的囑托。荊王殿下會現身這里,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並且他在這里孤立無援,哪怕是真的會出什麼岔子,孝宗皇帝為了掩飾太平並且對咱們大興方面做交代,也只會盡力遮掩壓下風聲來。而公主您則不同,幫忙除掉了荊王殿下,日後二殿下登基,您就是不折不扣的長公主,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享盡天下一切的尊榮和富貴,這所有的一切,難道比不得一個對您無情無義的殷王宋灝嗎?」
一人之下,無限尊榮。
這樣的誘惑力,的確是足夠驚人。
紀紅紗的心思微動,但是轉念一想,目光之中還是滑過一絲近乎瘋狂的狠厲來——
不是這所有的一切抵不過一個宋灝,只是不甘心罷了!
想她從小到大都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偏偏是在宋灝的事情上叫她第一次嘗到了思而不得的痛苦。
如果宋灝只是不喜歡她也還罷了,偏偏還要看上那個處處與她作對的易明樂,這叫她如何能夠甘心?
思及往事種種,紀紅紗就越發的恨了,指甲用力的掐著掌心,眼神忽明忽暗的不知道在計較著什麼。
芸兒只當她是被自己說動了,略一遲疑就又要再接再厲的開口,「公主——」
「閉嘴!」紀紅紗突然聲色俱厲的瞪了她一眼,霍的起身將她一腳踢開,惱怒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說完就轉身快步往門口的方向走去。
走了兩步,她似是又再想到了什麼,忽的又再止住了步子,回頭警告性的盯著摔在地上的芸兒道,「記住你自己的身份,再要自作主張的替我拿主意,就別怪本宮對你不留情面。」
「公主——」芸兒看她那一臉古怪的神色,心里突然就覺得不安,急切的的低呼了一聲,想要去追她,但是因為身體太過虛弱的緣故,稍一動作就又跌回地上,捂著胸口大聲的咳嗽起來。
紀紅紗腳下健步如飛,一把推開大門走了出去,很快就出了外面的小院,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之前留在外面守門的另一名婢女蘭琪神色不安的回頭看了眼屋里,也急忙跟上她的步子離開。
待她前腳出了院子,芸兒的房門外面冷不防就有一道藍灰色的影子閃了進來——
赫然就是紀紅紗宮中的侍衛頭領盧賽。
盧賽一個箭步上前去把虛軟在地的芸兒抱起來,放回了床上,語氣關切道,「怎麼樣了?還好嗎?」
「沒事!」芸兒捂著胸口又咳嗽了兩聲,正色看向他道,「你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
「院子里的人都被公主支開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盧賽道,說著就從懷里掏出一盒藥膏給她額角撞傷的地方細細的涂抹起來,一邊問道,「你身上中的毒沒事吧?要不要我再給你找個可靠的大夫來看看?」
「沒事!」芸兒搖頭,「那藥粉的劑量是我交代給江廚子的,我自己心里有數。當時我也只是沾了一點,又立刻裝作毒發讓太醫來診治,沒什麼大礙了,休息兩日就好。」
「那就好。」盧賽對她像是十分信服的模樣,她既然這樣說了,盧賽也就不再過問,只是還很不放心的扭頭往院子里紀紅紗消失的地方看過去,道,「我看公主方才離開時候的樣子,你的話,她似乎是並沒有听進去。」
「八成是了。」芸兒嘆一口氣,也是一臉的憂色,「看來公主對那殷王殿下的執念還是很深!」
「那現在要怎麼辦?」盧賽問道,「貴妃娘娘的為人你比誰都清楚,哪怕公主是她的親生女兒,若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違背她的話——」
「說什麼呢?主子的是非也是你和我能夠背地里議論的嗎?」芸兒神色一冷,不悅的沉聲斥道。
盧賽自覺失言,立刻就止了話茬,神色凝重的看著她。
芸兒閉目緩了口氣兒,心里卻是飛快的計較著。
黎貴妃在宮中專寵二十余年,其心機手段都非同一般,最是個說一不二的狠角色。
雖然紀紅紗自幼是在她的嬌慣和寵愛之下長大的,可是她會在那些無傷大雅的小事上無限制的縱容這個女兒,卻並不代表著在事關天下的大決策上也允許她忤逆胡來。
只要想起黎貴妃那端持著的高高在上凜然而不可侵犯的儀容姿態,芸兒的心里就一陣一陣的發虛。
「既然當初二殿下把你我留在那里,我們和公主的命數就是拴在一起的。」想了一想,芸兒用力的咬著嘴唇重新睜眼看向盧賽道,「既然公主她現在拿不定主意,我們也絕不能坐以待斃,這件事——」
芸兒說著,突然頓了一下。
下一刻眼底也跟著漫上一抹狠厲的冷色,一字一頓道,「我們代她去做!」
「好,我听你的的!」盧賽點頭,堅定說道。
主子不爭氣,他們卻不能自掘墳墓,總要找一條生路來走出去,哪怕是紀紅紗瘋了想死,他們也不能心甘情願的去給她陪葬。
兩人很快的達成共識,並且趁著院子里的人都被紀紅紗支走了,飛快的計較著擬定了一個策略出來。
彼時紀紅紗也正帶了蘭琪急匆匆的往御書房的方向行去,一張臉上陰雲密布,仿佛隨時都會江河決堤下起冰雹來。
她的步子走的很快,蘭琪只能一路小跑的跟著。
她和芸兒都是紀紅紗從大興帶過來的,伺候了紀紅紗多年,但是相較于芸兒的靈秀謹慎,這蘭琪就過于內向、沉默寡言,甚至于有時候還有些唯唯諾諾的,一副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氣。
紀紅紗那樣跋扈的性子,自然看不上她,所以平時身邊多愛帶著芸兒。
這會兒芸兒出事,卻是不得已的帶了蘭琪在身邊。
蘭琪亦步亦趨的跟著她,神色之間很有些惶然不安。
紀紅紗一邊走一邊想事情,半途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就止了步子。
蘭琪防備不及,一頭撞在了她的身上,立刻受了驚的兔子一樣,臉色嚇的慘白的跪下去請罪道,「公主恕罪,奴婢唐突,奴婢該死!」
說著眼淚就開始在眼圈里打轉兒,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掉下來似的。
紀紅紗看她這樣一副模樣就越發的心煩,冷聲喝道,「苦著一張臉做什麼?把眼淚給我擦了,回頭到了御書房若是給我惹出亂子來,你有幾個腦袋擔待?」
蘭琪依言用力的抹干淨眼淚,戰戰兢兢的爬起來,拿眼角的余光小心的瞄著紀紅紗臉色,聲音細弱的說道,「公主,芸兒是單嬤嬤的外甥女——」
單嬤嬤是黎貴妃的心月復,也是左右手,在黎貴妃身邊可以算是半個只手遮天的人物。
「你是怕她會把本宮的事告訴母妃知道?」紀紅紗斜睨她一眼,陰陽怪氣的說道。
「奴婢不敢妄論。」蘭琪急忙道,有些手足無措的用力揪著自己的裙擺,焦急之余就又要哭出來一般的說道,「可是公主,您真的要听芸兒的,再對——」
紀紅紗近身服侍用的奴婢全都是她從大興帶過來的,但也難免有親疏內外之分。
蘭琪說著就心有余悸的欲言又止。
紀紅紗看出她的顧慮來,心里雖然狐疑,這個一直看上去怯懦不成氣候的婢子能有什麼見解,卻也還是揮退了其他人,叫他們暫且退到稍遠處等候。
「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紀紅紗道。
「公主,真的是要對荊王殿下下手嗎?」蘭琪問道。
「怎麼?你覺得不妥?」紀紅紗其實是沒心思去管黎貴妃和紀浩淵他們那些爭權奪利的事情,只是黎貴妃既然已經明言吩咐了她,她也沒辦法拒絕。
「奴婢覺得,芸兒的話不可信!」蘭琪鼓足了勇氣說道,神色之間還是十分惶恐,「現在這大鄴的宮廷之內本來就亂的很,孝宗皇帝自己都被內憂困擾應接不暇,芸兒說若是荊王殿下在這里出事,孝宗皇帝一定沒有心思追究,可是事關兩國,若是荊王殿下真的在盛京出事,公主覺得孝宗皇帝想要息事寧人的話,他會如何處理,以便于應付咱們皇上的質問?」
孝宗被宋灝和明樂逼迫的焦頭爛額是真,這個時候若是紀浩禹會在盛京出事,那麼大興方面勢必不會善罷甘休,若是追問起來而孝宗卻不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的話,就很有可能引發兩國之爭。
而退一步講,就算孝宗找了充分的理由搪塞,可紀浩禹在盛京出事卻是不爭的事實,只要大興方面想要借題發揮就處處都是機會借口,他想避都不能。
「這個時候,正是他全力針對殷王府的關鍵時刻,怎麼會有心思去管旁的?」紀紅紗思忖著說道,話到一半不由的目色一寒,倒抽一口涼氣,「如果荊王真的在這里出事,大鄴想要完全的不擔責任,唯一的方法都是把這件事歸結于我們大興的內斗,那麼到時候——」
想到這里,紀紅紗的心口突然冰涼一片。
「咱們國內二殿下和太子爺之間的大位之爭愈演愈烈,雙方都在費盡心力的鏟除異己。一旦荊王在這里出事,哪怕不是公主做的,孝宗皇帝為了不想殃及己身,恐怕也唯有把這筆賬推到公主您的身上來撇清干系的。」蘭琪說道,眼淚汪汪的泫然欲泣。
紀浩禹是大興的皇子,他若是在大鄴的京城之內出了任何的意外,都是大興攻擊大鄴的把柄。
想要息事寧人,最好的辦法就是把這件事推到他們大興內部的爭斗當中。
而此時整個盛京,有資格也有立場做這件事的人就唯有這個大興安成公主出身的紀紅紗了!
紀紅紗原來想的簡淺,並不曾探究這麼多,此刻被蘭琪提點著,驚懼不已的同時腳下一個踉蹌,連著往後退了兩步,幾乎站也站不穩。
「怎麼會?母妃她怎能如此害我?她這是為了要幫哥哥奪位就這樣不顧我的死活了嗎?」紀紅紗的神色混亂,她心里想笑,想把這種荒唐而可怕的想法做一個玩笑拋諸腦後,但越是這個時候腦子里就越是清楚的開始飛快的權衡這整個事情的利弊,最後的結論——
正如蘭琪所言。
一旦紀浩禹出事,不管是否與她有關,她都得要為了這一樁人命案來埋單。
再一想到今日的宴會上她差一點就真的對紀浩禹下手釀成禍端,紀紅紗就更是手腳冰冷,後怕的幾乎要站不穩。
「公主!」蘭琪走過去扶住了她,眼楮里一直氤氳著一層淚,「您不要多想,貴妃娘娘是您的親生母親,她既然這樣安排,必定是會為您打算好了後路,不會叫您被人害了去。是奴婢多嘴,這只是奴婢的胡亂揣測,奴婢只是害怕,我——」
說到這會兒,蘭琪的眼淚終于忍不住落了下來,低低的啜泣著用力扶著紀紅紗的手臂道,「我們在這里無依無靠,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公主您說我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回去?」
蘭琪不住的抹淚,哭的傷心。
紀紅紗卻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自從她被迫入了孝宗的後宮,黎貴妃那邊說是書信往來頻繁,一直記掛著也不曾忘了她,可是到底說的再多也都是空口白話,將她留在這里自生自滅罷了,誰管過她?又有誰真的是為她考慮,來幫襯過她?
以黎貴妃在大興的地位和她行事的手段,若是她真的想,要幫自己從這鬼地方月兌身出去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是她每一次都說是叫自己稍安勿躁,等待時機。
什麼稍安勿躁?什麼等待時機?原來她那位高高在上的母妃所謂的時機,就是現在要讓她去為二哥的大位之爭做一塊墊腳石嗎?
「她怎麼可以這麼偏心?怎麼可以這樣狠心!」紀紅紗用力的捏著拳頭,眼眶通紅,一個字一個字的從牙縫里擠出來。
「公主,公主您怎麼了?」蘭琪被她臉上的神色駭住,急忙的擦了把眼淚,畏懼的退後一步。
「沒事!」紀紅紗回過神來,費力的挺直了脊背把已經涌到眼角的淚水給逼了回去,神色詭異的露出一個笑容道,「走吧,我們先去御書房見駕,這幾日芸兒傷了,你就跟在我身邊吧,還有剛才說過的話,都給我爛在肚子里,絕對不可以對第三個人提起,知道了嗎?」
最後幾個字,她的語氣突然冷厲了起來。
蘭琪嚇的渾身一抖,連忙垂首應下,「是,奴婢記下了,一定不敢亂說話!」
「嗯!」紀紅紗面無表情的點了下頭,然後轉身繼續往御書房的方向走去。
遠處等著的宮女太監們急忙小跑著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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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書房。
孝宗坐在寬大的幾案後頭,臉色陰郁的幾乎能滴出水來,目光森冷的掃視一眼下立的眾人,道,「你們三司和京兆府的人都是探案辦案的好手,現在如何?對于今日的投毒案,你們有什麼看法?」
按理說發生在宮里的案子,一般都是由三司出面會審解決的,孝宗今日卻特意點名把京兆府的顧大人也一並請了來。
明樂本來並不曾多想,此時看著這個陣仗心里卻是明了——
即便他心里已經否定了是姜太後出手的猜測,但是這個陣仗擺出來,十有八九是打算將計就計了,否則宮里出現這種駭人听聞的事,遮丑尚嫌不及,又豈會這樣大肆渲染的把事情鬧大?
三司的幾個人低聲議論了一通,最後還是刑部之首的宋沛站出來回道︰「那江廚子一介布衣,又無背景,這件事斷不會是他一人所為,臣等以為,他定是受人指使的,背後應當另有真凶。」
「眾卿的想法與朕不謀而合,朕也覺得此事不簡單。」孝宗靠在椅背上,語氣陰冷森涼的開口,「這一次的事情非比尋常,幕後之人居心叵測,分明就有顛覆我大鄴朝廷之嫌,絕對不能姑息。御膳房的人都已經被大理寺扣住了,朕命令你們注意盤查,務必要在三日之內給朕一個水落石出。」
御膳房的那些人雖然是被拿下了,但是所有的線索分明就已經在江廚子那里斷掉了。
「皇——」齊大人通曉其中內幕,自知這起案子棘手,剛要開口求情孝宗多寬限些時日,下一刻孝宗已經神情一肅,沉聲喝問道,「朕這一次破格讓京兆府的人也參與其中協助調查,三日之內,你們若是不能給朕一個明白,你們就各自提頭來見吧!」
語氣凜然而不容拒絕。
齊大人的話卡在喉嚨里,只能跟著眾人一起跪地接了孝宗的旨意。
「臣等領命!」
「你們都去吧!」孝宗這才滿意的一揮手,將他們遣了出去。
宋沛等人接了燙手的山芋,個個都是有口難言。
紀紅紗從外面進來的時候,恰是遇到京兆府和三司的人繃著臉從御書房出來。
宮里險些又要鬧出命案,孝宗會交給三司來負責破案是在情理之中的,可是怎麼會連京兆府的人都找了來?
正好小慶子從里面親自送了宋沛等人出來,紀紅紗于是快走兩步迎上去。
「奴才給成妃娘娘請安!」小慶子躬身行禮。
「免了!」紀紅紗往前走著虛扶了一把,目光卻是追著宋沛等人離開的方向問道,「走在左邊的那一位是京兆府的顧大人嗎?」
「是的,娘娘,正是顧大人。」小慶子如實回道。
紀紅紗的眉頭不禁擰的更緊,狐疑道,「怎麼他會來這里?」
「是皇上叫來的。」小慶子道,「說是這一次的事情嚴重,怕三司的幾位大人忙不過來,特意調派了京兆府的顧大人過來協助。」
小慶子並未多想,只當她是尋常一問,說著就轉身引著她往里走,「娘娘請吧,皇上和荊王殿下還在里頭等著您呢。」
「嗯!」紀紅紗點頭,收攝了心神跟著他往里走,心里卻是暗恨芸兒多事——
她們起初的確是定了計劃要在宴上毒死紀浩禹的,並且把一切的細節都計算妥當,因為那鹿肉上來是要當殿切成薄片才能上桌的,紀浩禹作為客人,必定是要取第一盤的,隨後等到孝宗要用的時候,便由御膳房提前安排的內應出來報告那江廚子的死訊,阻斷孝宗用膳,這樣一來既可以除去紀浩禹也不會把事情鬧的太大,而至于柳妃和易明心那些人的死活,她卻是不管的。
這一切本來都安排的萬無一失,可是後來看到紀浩禹對明樂大獻殷勤,紀紅紗心里有了別的想法就借機中途休息的空當叫芸兒去取消計劃。
不曾想芸兒卻是違逆了她的意思,還偏偏叫易明樂給攪了局,這會兒都不知道該要如何收場。
紀紅紗想著,多少都有點心不在焉,垂著眼楮走進去先是對孝宗行禮請罪道,「今日為了招待三皇兄,原本是喜事,不曾想卻鬧出這樣的風波來,還險些連累皇上遇險,臣妾責無旁貸,請皇上處置責罰!」
不管怎樣,事情是出在她宮里的宴會上的,哪怕只是為了做一做姿態,她都應該有所表示。
「成妃你起來吧!」孝宗疲憊的揉了揉眉心,坐直了身子,卻是看向紀浩禹道,「今日出了這樣的事情,是朕治宮不嚴,叫你見笑,又險些被連累,今日你受驚了,也早些回去驛館歇著吧,過兩日等這件事情了結了,朕再重新設宴為你壓驚。」
「皇上抬愛,小王愧不敢當。」紀浩禹朗朗一笑,一張面容仍舊笑意滿滿燦若桃花,哪有一丁點兒受驚的痕跡?
他自座位上起身,禮節動作倒是把握的十分得當的沖著孝宗做了一揖,緊跟著卻是轉向明樂,同樣莊重的拱手施了一禮。
明樂嘴角不覺的抽搐了一下,心里頓時生出幾分不好的預感來。
下一刻就听他一板一眼的說道︰「說起來本王還得要鄭重的向殷王妃道歉才是,之前是本王不查居然把沾了毒物的菜品送予王妃品嘗,好在是有驚無險,否則,要是害王妃會有個什麼閃失,本王定是要抱憾終生的。」
說到「終生」兩字,他像是有意的咬重了發音,直听的明樂嘴角又是一抽。
「殿下客氣了,不過是個意外,誰也不想的。」從位份上講,大家旗鼓相當,而且紀浩禹又是外來的客人,明樂自然不能坐著受他的禮,只能起身還禮。
兩個人,你來我往,禮節周到,一個過分殷勤,一個則是冷冰冰的像是故意要拉開彼此的距離。
孝宗在案後看著,目光沉了又沉,不知道在想什麼。
紀紅紗同樣看在眼里,心里卻越發的安定下來。
「朕這里有事要處理,小慶子,你去安排車駕,送荊王回驛館吧。」回過神來,孝宗提了口氣道。
小慶子應了,先行出去準備。
「皇上,方才席間殷王妃因為小王而受了驚嚇,還請皇上恩準,就讓小王親自送殷王妃回府吧,就算是個間接的賠禮好了。」紀浩淵笑意綿綿的對著孝宗詢問。
明樂下意識的想要拒絕,但是目光不經意的一瞥,恰是掃見案後孝宗陰沉沉的面孔,她腦中突然掠過一個念頭,便只按下不提。
孝宗本也以為她會拒絕,所以就沒有馬上表態,此時見她沉默了下來,心里疑竇叢生的同時卻是不耐煩的點了下頭算是默許。
「謝過陛下!」紀浩禹一笑,更是眼泛桃花很有些風生水起的嬌美模樣。
紀紅紗彎了彎唇角,隨後對著孝宗一禮,「那臣妾送三皇兄出宮吧!」
「隨你吧!」孝宗擺擺手,顯然是沒心思理會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
明樂等人給他行了禮就先後退下。
因為紀紅紗要跟著來,不用說她也應該是有話要私底下對紀浩禹講的。
明樂向來樂意成人之美,出門之後就片刻也不停的帶著兩個丫頭先行,不多時就拐過前面的回廊,遠遠的把兩人拋在後頭。
紀浩禹的風度舉止絕佳,自然不會在宮里眾目睽睽之下跑上去追他,只就含笑看著她匆匆而行的背影,唇角勾起的那個弧度怎麼看怎麼的嫵媚動人。
紀紅紗一直注意著他目光的落點,默默的走了幾步路,就不動聲色的一揮手示意蘭琪等人緩行,待到把他們甩開了一段距離,才是扭頭看向紀浩禹道︰「三皇兄對她有興趣?」
不用說,指的自然是明樂了。
「窈窕淑女。」紀浩禹面上笑容不改,更是半分也沒有因為明樂有夫之婦的身份而覺得難以啟齒,眨眨眼回望過來道,「況且這殷王妃的容貌也的確是生的絕佳,很合我的胃口。」
「窈窕淑女?」紀紅紗聞言,不由諷刺的譏笑出聲,「在我面前皇兄用得著說這些場面話來搪塞嗎?她易明樂若能稱得上是淑女,這世上所有的女子應該都可以算作賢良淑德的典範了。」
紀紅紗說著,臉上笑容突然就冰冷幾分,止了步子,定定看著紀浩禹姣好的容顏道,「而且我記得三皇兄你一直偏好于小鳥依人的小家碧玉的,什麼時候也改了嗜好了?」
「哎呀呀,紅紗你如今說話也學會了宮里那些女人含沙射影的刻薄了。」紀浩禹咧嘴一笑,倒是沒為她的冷嘲熱諷而動怒,頓了一下才道,「行了,你那點小心思,我這個做哥哥的還不知道嗎?你特意跟了我來,必定是有話要說的,咱們兄妹之間,平日里見面的機會本來也就不多,就更用不著拐彎抹角的了,說吧,到底什麼事?」
無論何時見他,紀浩禹慣常都是笑著的,而也正是因為這樣,便叫人永遠都窺測不到他心里的真實想法。
紀紅紗咬著下唇仔細的盯著他的臉看了好一會兒,猶豫再三還是開了口,道,「算了,我也不管你到底是看上她的哪一點了,現在我只問你一句話,你是不是真的對她感興趣?」
「怎麼?」紀浩禹卻是不答反問,好整以暇的看著她。
「我可以幫你!」紀紅紗道,語氣突然就帶了幾分倨傲的成分在里頭,一字一頓,「我們來做一筆交易,我可以幫你得到她,但是得手之後你必須盡快帶她回大興,並且向我保證,在她的有生之年,不會再入大鄴的國境半步。」
既然宋灝是認定了易明樂,無論如何也不肯放手,那麼就不如換個思路,從易明樂這邊著手——
如果是她趁著宋灝不在京中另結新歡,那麼以宋灝那樣高傲的個性,就沒有理由會接受她回頭,最好還是由愛生恨,親手將她除去,如此一來才能徹底的斷了他的念想。
自打之前在宴席上看到紀浩禹專注于明樂的眼神,這個念頭就已經開始在紀紅紗心里盤桓不去。
「帶她回大興?」紀浩禹眸子里有一道明亮的光影閃爍,揶揄著揣摩這幾個字,卻沒有立刻表態。
按照常理來說,真正急著想要離開大鄴的人應該是紀紅紗才對,她應該很清楚在哪里的生活才是對她最有益的,可是之前在宴席上與她不僅臨時起意放棄了除掉自己的計劃,這會兒更是打了這樣的算盤?
紀浩禹的心里突然閃過一種怪異的感覺,但仔細推敲之下,一時間又不曾發現邏輯上的漏洞和不合理之處。
紀紅紗見他沒了後話,心里突然懸空了一瞬,急躁的月兌口道,「你不會是想玩玩就算了吧?難道你不知道易明樂是什麼人嗎?三皇兄你可別是在風月場所留連的久了,就什麼主意都敢打?莫說那個丫頭自己本身就不是省油的燈,如今她可還頂著殷王妃的頭餃的,好歹也是代表著大鄴皇室的臉面,你可不要打歪了主意,當眾打了人家皇帝的臉就不好收場了。」
「瞧你激動個什麼勁兒?」紀浩禹笑了一笑,並沒有太過在意,忽而傾近紀紅紗面前神色曖昧的彎了彎眼楮,小聲道,「你就這麼惦記著人家的夫君,竟是不惜叫我這個做哥哥的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來成全你?」
她就是為了宋灝才一定要把易明樂除掉,只是原以為紀浩禹不過初來乍到並不會知道的太多罷了。
心底的隱秘被一語戳穿,紀紅紗臉上驀的一紅,惱怒的退後一步,反唇相譏道,「難道三皇兄你自己本身的想法就不下三濫了,你也不用來譏諷我,咱們根本就是半斤八兩,彼此彼此,我只問你,到底要不要與我合作?」
易明樂那個丫頭,又陰又狠又毒辣,他的確是很感興趣的,只是在紀紅紗提起這個話茬之前,他調戲歸調戲,卻從不曾萌生要將她收做枕邊人的打算的。
紀浩禹微抿了唇角,玩味著沒有說話。
「三皇兄,你可得知道機不可失,回頭等宋灝月兌險回京,就沒有機會了。」紀紅紗旁敲側擊的催促。
「這一陣京城之內鬧的沸沸揚揚的,旁人十有八九都信他是回不來了,你對他倒還不是一般的用心。」紀浩禹的眸子一轉,調侃說道。
「他若真的會有個什麼閃失,你以為易明樂那死丫頭會是如今這般的反應嗎?怕是整個皇宮乃至于盛京都會被她掀起來,就不只是後宮之內雞犬不寧這麼簡單了。」紀紅紗冷哼一聲,語氣頗為鄙夷的回頭看了眼身後御書房的方向,冷漠道,「也就是那人異想天開罷了,等著吧,用不了多久,這大鄴皇朝的天地就要徹底翻覆了。」
她是驕縱跋扈又任性,但是養在黎貴妃那樣一位母妃的身邊,也從小就培養了她在政事上頗為清明的分析能力。
尤其是在這大鄴的後宮之中,她事事都是旁觀者,所以看到的事情就更為客觀全面一些。
紀浩禹對她這樣的判斷力也不覺得驚訝,聞言只就不甚贊同的搖了搖頭道,「天地翻覆,可沒那麼容易,不要想的太簡單了,走著瞧吧!」
言辭神態之間很有些高深莫測的味道。
紀紅紗狐疑的看他一眼,卻沒興趣在這個話題上浪費時間,只就皺眉說道,「這宮里宮外要怎麼鬧我才沒功夫理會,剛才我的提議,三皇兄你到底應是不應?」
「這個麼——」舊事重提,紀浩禹緩緩提了口氣仰頭對天吐出去,然後就笑著額抬手拍了下她的肩膀道,「這麼大的事,你還是容我考慮兩天吧。」
「你——」紀紅紗在這件事上分外的心焦,本來還想再游說兩句,但是轉念一想還是作罷,點頭道,「也好,不過你最好還是盡快給我消息,否則多拖一日,可用的時機就會更少一點。」
「嗯!」紀浩禹笑笑,略一頷首就繼續舉步朝前走去。
雖然要說的話都說完了,但紀紅紗既然已經對孝宗說了是要送紀浩禹出宮的,戲份就還得要做足,就一路沉默著將他送出了二道宮門才轉身折返。
紀浩禹帶著自己的侍從往外走,快到宮門口的時候遠遠的就見明樂的車馬還等在那里。
他眼中笑意明亮一閃,稍稍加快了步子走過去。
「見過荊王殿下!」雪雁和雪晴兩個退到旁邊對他屈膝見禮。
「你家王妃呢?在車上?」紀浩禹問道,卻是未等二人回答已經身形輕快的縱身一躍跳上車轅鑽了進去。
「我還以為你迫不及待的就要甩開我先走了呢?」紀浩禹道,說著也沒有絲毫身為客人的自覺性,自顧彎身走過去在明樂對面坐下。
「殿下不是特意請旨要送我回府的嗎?哪怕是您的面子不要——您的分量倒也還不至于叫我去抗今天的第三道聖旨。凡事——都不可以做的太過。」明樂說道,放下手里的書本,隔著桌子看向他,直言問道,「從今天的事情上看,殿下你雖然活的張揚隨性,但黎貴妃和肅王母子也並沒有放過你的打算,這一次死里逃生,你是不是該謝謝我?」
紀浩禹心明如鏡,她也不傻,很明顯今天的事情是從紀紅紗宮里起來的,並且針對的人就是紀浩禹。
「是你想多了,他們的敵人是太子,並不是我。」紀浩禹伸手提了茶壺倒茶,卻還是死鴨子嘴硬的裝太平,立刻就不動聲色的轉移話題道,「不過你助我渡劫倒是真的,你倒是說說,準備叫我如何感謝——」
他的話音未落,原本正在平穩行進的馬車卻是沒來由的突然一顛,然後緊跟著入耳就是嗖嗖冷厲的箭頭破空之聲。
「保護王妃,有刺客!」馬車外面,趙毅沉聲吼道。
「快護駕!保護王爺!」紀浩禹的侍衛也紛紛驚呼。
那些人用的應當是爆發力很強的弓弩,說話間已經有接連不斷的悶響,是箭頭釘入車廂壁上的聲音,更有甚者,有一支箭竟是直接穿透了厚實的木板刺射進來,方向好巧不巧的就對著紀浩禹的後腦勺。
凜冽的風聲入耳,紀浩禹的眸光一動,身形疾閃側身躲避的同時,反手一抓就將那短箭握在了手里。
只是因為那箭射出時候的爆發力太強,雖然被他捉住,也還是借助慣性的作用往前迫去——
堪堪好,又正沖著明樂的臉孔。
紀浩禹本來也沒太在意,此時便是眉心一跳,手掌突然發力將那短箭震住。
箭尾和箭頭兩端被他的內里震得輕顫不止,發出一絲低沉的抖動之音,在空中戛然而止的時候,鋒利的箭頭幾乎已經蹭上明樂鼻尖的皮膚。
明樂安然坐在那里,面不改色,也沒有絲毫的懼意。
但是沒來由的,那一瞬間紀浩禹卻是心跳驟然停滯了半拍,忽的一下出了一身的冷汗,握著那短箭的右手隱隱都帶了一絲顫抖。
「你瘋了?」沒來由的惱怒,下一刻紀浩禹就一把扔了手里的短箭,越過桌子去一把扣住明樂的手腕就要拉著她下車。
「勝在險中求!」明樂仍是不忙不亂,莞爾一笑對他露出一個笑容。
沉靜,優雅,帶著洞悉一切又掌握一切的泰然和自信。
這個少女的眉目最是明艷動人他一直都知道,但是他這一生所見的美人太多,早已經看不出驚艷,反而是這種從骨子里散發出來的氣質每每叫他由衷的感嘆和折服。
紀浩禹被她的這個笑容震住,嘴唇動了動,剛要說什麼,後面突然又是風聲襲來,又一支利箭刺透木板射了進來。
明樂唇角的弧度不覺彎起的更大,紀浩禹看著她的臉孔她的笑容,神色突然變得十分復雜和彷徨。
然後只在他失神的一瞬,下一刻傳入耳中的就是利刃切入皮肉時候那種折磨人的細微的聲音。
短促的一聲,伴著紀浩禹傾倒向前的身子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