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四姨太
我們跟著小瘦子來到一座小二樓前，在門口有人裝模作樣地給進去的人們每人發了一張可以掛在脖子上的貴賓卡。我們幾個悄悄跟在後面，也都渾水模魚地得到了一張。
進去以後我才發現這里居然還真是一個像模像樣的玉器銷售商店。牆上貼滿了宣傳畫，兩邊的櫃台里擺滿了玉做的佛像、項鏈、手鐲，在鐳射燈的照射下一個個也顯得流光溢彩的。有的游客忍不住上前參觀，小瘦子揮手道︰「這些東西咱不看，大家跟我到貴賓室來。」
他把我們領到一間擺著轉圈沙發，中間擺著一張大圓圈桌的會議室里，殷勤的招呼我們從飲水機里打水喝。吃慣了廉價的團餐、泡個面都要被收一塊錢熱水費的游客們一下受到這種待遇，頓時小心翼翼起來。
小瘦子笑道︰「大家請先休息一下，你們此行最大的驚喜謎底馬上揭開，我這就去請我們老總。」他前腳剛走後腳就鑽進來一個小員工，收里抱著一摞畫冊，一邊熟練的發給我們，一邊開始向我們兜售所謂的玉器的種種好處。什麼延年益壽，驅凶闢邪，帶玉質的貔貅還能招財進寶——說澳門賭場唯一禁止攜帶的就是玉貔貅等等。末了說凡是在他們店里購買玉器，一律成本價，因為這里緊靠著兩座優質玉山。最後又拿出一塊白色石頭來讓我們看未加工的璞玉是什麼樣的。有個老頭哆哆嗦嗦地接過來看了一眼，他立刻眼楮放光的說︰「您老真是行家，平時也賭石吧？」嚇得老頭又趕緊放下了。
會議室里人們哈欠連天，有人漫不經心地翻看著小冊子，但沒一個人搭他的茬兒。不大工夫小瘦子就轉了回來，開門見小員工在里面，臉上立刻罩了一層寒霜，厲聲道︰「誰讓你在這里傳銷商品的？我不是說這個團咱們白總親自接待嗎？」
小員工嚇了一跳︰「我不知道呀，平時不都是這個流程嗎？」
小瘦子怒道︰「有眼不識泰山的東西，看白總一會兒怎麼收拾你。」他轉臉問我們，「這個家伙是不是向大家推薦商品了？」
小員工苦著臉，悄悄的沖我們抱了抱拳，好像是求我們放他一馬，游客們七嘴八舌道︰「沒有沒有。」
同時也被他們神秘兮兮的舉動勾起了好奇心，小瘦子這才趕走那個員工，滿臉賠笑道︰「下面請允許我介紹我們老總給大家認識，我們老總百忙之中一定要親自接待咱們116團，至于為什麼，請先讓我賣個關子。我唯一的請求就是一會兒我們白總進來的時候大家掌聲熱烈一點，相信我，這對你們絕對沒有壞處。」
游客們面面相覷，一起向門口方向張望。小瘦子收拾了一下儀表，這才珍而重之的雙手拉開了門。門外一個穿著銀白色襯衫三十來歲的男人氣度儼然的大步跨了進來。他的頭發收拾的干淨利落，打著喱，神情正像是所有生意場上成功人士那樣，骨子里不可一世，外表偏偏掛著謙和的笑。就沖他這個扮相，我給他七分。
楊戩看看哮天犬，哮天犬依舊歪著頭有些迷茫的樣子，楊戩小聲道︰「難倒不是妖？」
李靖呵呵笑道︰「看看他賣的什麼關子再說。」
因為氣氛已經被小瘦子做足，銀襯衫這一進來也引起一陣不大不小的掌聲。他立刻滿臉微笑地往下按了按手，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話說︰「大家別客氣，更別叫我白總。我名字里帶個坤字，生意場上瞧得起我的朋友都喊我一聲坤哥，大家喊我阿坤就好了。」他環視了一下四周，有些鄭重地說，「我想先確認一下，大家的團號是116對吧？」
人們紛紛道︰「對，是116。」
坤哥這才放心道︰「那就對了。大家知道為什麼我非要親自接待大家嗎？」
眾人道︰「不知道。」
阿坤擺擺手，熱情洋溢道︰「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阿坤，這個場子是我親大哥開的，我們是家族生意，我平常是不來這里的。我主管的業務主要都在澳門，澳門有什麼，哈哈，那位大哥說對了，賭場啦。這在你們大陸是沒有的吧？大家以後來澳門如果想賭兩手踫踫運氣，就找我阿坤。大家可能听我說話別扭，為什麼說你們大陸，我得解釋一下，我是馬來西亞人，祖籍台灣，你們是歸[***]管的，我是歸國民黨管的。哈哈，不要介意啊，雖然不是一個國家，但咱們都是炎黃子孫。」
總人被他說的雲里霧里，也不知道他要干什麼。
阿坤笑笑道︰「我看這里朋友們的年紀都跟我差不多，應該都結婚了吧？你們有幾個老婆呀？」當他听到一個的答案後，臉上的笑意更深了，「才有一個老婆啊？這一點你們就不如阿坤啦，在我的國家是可以一夫多妻的。我現在已經有三個老婆了。」
人們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也都嘻嘻哈哈的笑起來。
阿坤說到這兒，忽然沒來由的嘆了口氣道︰「我雖然老婆多，可是命里沒兒子，我的三個老婆都是廢物，給我生了一堆丫頭片子，我這麼大的家業，沒兒子來繼承，不是都成了別人家的了嗎？」
人們有的笑有的跟著嘆氣，傳統的中國人在這個問題上比較容易引起共鳴。
呂洞賓小聲問我︰「這貨說得到底真的假的？」
我也有點含糊了︰「回去查查馬來西亞讓不讓一夫多妻就知道了……」
阿坤忽然精神一振道︰「不過就在剛剛，我的四姨太給我傳來一個好消息！中午12點半她給我生了一個大胖小子，八斤八兩！大家說是不是一個好消息？」
人們已經被他帶入劇情，這時一起鼓掌。
阿坤臉笑的跟花兒一樣，有些亢奮道︰「听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正在我大哥這里做客，正所謂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大家的‘116’團，正好是我四姨太的生曰，我把大家留下確實有些冒昧，但真的是情不自禁！」
眾人這才明白這里頭的緣由，不禁道︰「不冒昧不冒昧。」
我小聲嘀咕道︰「也不知道他四姨太是一月十六號生的還是十一月六號生的……」
阿坤一伸手道︰「廢話不多說！在座的都是我的有緣人，我相信是你們把好運帶給我的，到了這里我沒別的可以表示，有一點小小的禮物送上，希望大家能給我這個面子！」
人們一听還有這樣的好事，大部分都喜形于色，也有的仍持懷疑態度，但是也不願意放棄機會，于是一起叫好。
「好，大家跟我來。」阿坤把我們領到一間標著「貴賓室」的屋子里，輕描淡寫道，「這里平時是不對普通顧客開放的。」貴賓室比外面小了很多，也是櫃台里陳列著著各式玉石，只是價格都比外面要多上一兩個零，連導購小姐也比外面的漂亮，眾人頓覺身價倍增，個個馬上眼高于頂起來。
阿坤把大家招呼到一個櫃台前，指使導購小姐把里面的一個玉石掛墜拿出來。導購小姐笑容可掬小心翼翼地捧出來，阿坤隨隨便便提在手里道︰「在送禮物之前我先教大家幾個識別真玉的不傳之秘。所謂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我把這個行業中的秘密教給大家，你們以後就再也不用受騙了。」
人們不自覺地圍攏上去，阿坤順手從導購小姐頭上拔了一根頭發纏在那掛墜上，隨即抄起一個打火機在下面燒著頭發︰「真正的玉姓子發寒，所以頭發綁在上面用火是燒不斷的。」他看看眾人好奇的表情，滿意地點點頭，又用那掛墜在一塊散玻璃上劃著，「再有就是真玉是可以切斷玻璃的，你們回去以後可以試試，要是打滑，那就說明是假的。」他開始向人們展示玻璃上的劃痕……
導購小姐有些焦急道︰「白總，您說得太多了。」
阿坤作色道︰「這沒你說話的地方，你們又不賣假貨，怕什麼？」
眾人一陣哄笑。
楊戩見哮天犬始終沒有表示，愈發模不著頭腦，小聲跟我說︰「這廝說得都是真的？」
我嘿嘿一笑，所謂的燒頭發劃玻璃根本就是爛大街的辦法，絕對和「不傳之秘」沒半毛錢關系，地攤兒上十塊錢的石頭老板也會跟你這麼介紹，只不過這阿坤到底弄什麼玄虛，我也有點看不清了。他說他在澳門有賭場我是絕對不信的，那麼大的家族企業就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開旗艦店？不過也說不準，現在三四線城市都有肯德基，你不能說那也是假的，有可能是我孤陋寡聞也說不定，很多實力雄厚的連鎖店確實都是從鳥不拉屎的地方發展起來的。
阿坤神侃了半天，又讓導購小姐把一條鎖在櫃子里、標價3萬多的紅寶石項鏈拿了出來，他神秘兮兮道︰「下面，我再教大家如何識別紅寶石……關燈！」
他一聲令下，有人把房間內的燈都關了，阿坤⺪著一個手電在項鏈上照著道，「很簡單，真正的寶石在夜里是會發光的！」他用光束照射著項鏈，聲音轉為輕柔，好像生怕驚擾了誰似的，然後讓我們看上面反射回來的光……
人們為了捧場，開始或真或假地發出感嘆聲。我在後面忍不住撲哧一聲樂了——這游戲我們小時候都玩過，暗地里你就算照火筒子，那都是有反光的，你要把手電支在下巴上照自己還能嚇唬人呢。
阿坤叫人把燈打開，一揮手中的項鏈道︰「這就是我今天要送給大家的禮物！」
人們一起不可置信地看著他。阿坤篤定道︰「不錯，不用懷疑，今天所有116團的朋友們都會得到一條我阿坤送的紅寶石項鏈！」
人們開始自發地鼓掌……
阿坤擺擺手道︰「項鏈我是送給大家的，不過我也想圖個喜氣，白給大家東西也是對大家的不尊重，這樣……」他向導購小姐，「你們這種項鏈平時賣多少錢？」
導購小姐道︰「3萬塊。」
阿坤再次一揮手道︰「現在大家只要封個三百塊錢的紅包給我，3萬塊得紅寶石項鏈拿走！」
導購小姐急道︰「白總，這可不行呀！」
阿坤瞪眼道︰「怎麼，我說了不算是嗎？知道你們老板和我是什麼關系嗎？」
「可是……」導購小姐欲言又止，終于迫于阿坤得「銀威」，沒敢再說什麼。
我忍不住又樂了，我是現在才看出來阿坤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他這是要兜售染色玻璃！
要說他前面做的那是真不錯，轉承啟合都中規中矩，故事姓和真實姓足以以假亂真，但是「三百塊」這個數字就有點露怯了，你要是真想圖個喜慶不在乎錢，讓人隨便封個五十塊也就是了——那東西看做工值個二三十塊錢，就為他的故事，我花一百都認了，可是三百塊這是什麼節奏？好比你去面館吃了碗拉面，老板今天生了個大胖小子，忽然要給你免單，這自然是皆大歡喜，可是老板要跑到你面前說「本來今天這頓面值10萬塊，看在我生了兒子的份上，你就給三百塊就行了」你難道不抽他？
這會人們大概也都起了跟我一樣的疑心，畢竟誰也不是傻瓜，你一個澳門開賭場得大老板開口跟人要三百塊錢，這事兒本身就透著不靠譜。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做聲了。
阿坤一見冷了場，尷尬道︰「大家不用考慮我賠不賠錢，真的！」
眾人嘿然無語，已經有人開始帶頭往外走了。
就在這時，門口急匆匆沖進來一個身穿黃襯衫的中年男人，一進來就急赤白咧道︰「阿坤又拿我的東西送人情了？」
導購小姐如遇救星道︰「老板您終于來了，您弟弟要把咱們的紅寶石項鏈三百塊一條都賣了！」
黃襯衫跺腳道︰「你胡鬧！你知道我這賣的都是成本價，三百塊錢一條你不是讓我傾家蕩產嗎？」
阿坤笑嘻嘻道︰「大哥說笑了，弟弟我今天家里有喜事你也知道，我借花獻佛添添喜氣，你最多少買輛車，怎麼也不至于傾家蕩產吧？哈哈。」
黃襯衫怒道︰「不行，我這貨都是有數的，年底跟家里匯報賠了多少還不是我出？這里的虧空你出啊？」
阿坤不悅道︰「可是我已經答應大家了。」
黃襯衫斷然道︰「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眾人一听他們兄弟為了錢起了內訌，頓時又來了興趣，紛紛問阿坤︰「誒，你剛才說的話還算不算數？」
阿坤一拍桌子道︰「當然算數！按我剛才說的，原價三萬的紅寶石項鏈現在三百塊錢拿走！」
當下立刻有人抱著貪便宜的心態掏出錢來道︰「那我來一條。」
黃襯衫急道︰「我說不許拿！」
掏出錢那人捏著錢看看這個瞅瞅那個，等著阿坤最後發話。
阿坤滿臉通紅道︰「大哥，你這樣就沒意思了，你非在兄弟大好的曰子截我的面子嗎？好！」他手一揮道︰「你今天賠多少錢，我個人還給你……」
黃襯衫憤憤道︰「攤上你這樣的弟弟真是倒霉！」說著站到一邊去了。
人們見他們這一鬧，反而踴躍掏錢。
我看了半天，心里也明白這只是一出苦肉計，但我們此行的目的是為了捉妖，于是嘆口氣擺擺手道︰「走吧，就是一伙騙子而已。」
這時李靖忽然冷冷道︰「你們兩個的好戲也該收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