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教皇廳三百公里外的林中之城,是教廷內院的一塊飛地,它的修建是為了給星聖女艾琳提供日常起居和處理宗教事務的方便之處,是不久前才完工的。♀
原本打算久居此地,可是近日來,艾琳的心思越發紛擾,特別是要被許配給「神子」大人一事,讓她又焦急,又無奈。
「艾琳妹妹,你是不是覺得你的命,始終不在自己的手中掌握?」
「沒有人可以完全地掌握自己的命運,所有人都在‘網’中掙扎,或是這頭糟了牽連,或是那頭起了禍火。」
狂三在舞會中獲得了極其充裕的時間值後,能力使用地愈漸讓人看不懂。好像不久前還在萬里開外的校園出演話劇,這一刻就來到了艾琳的閨房端起了茶座。
艾琳對力量不甚敏感,在她眼中,狂三、景祥、錢瀚星都一樣厲害,只不過,都沒有恩奇都可怕。這就是她對力量梯度的初步印象,並且她沒有要深入研究的打算。
「妹子,景祥說喜歡你,哎呀,我好嫉妒啊!」狂三十分浮夸地表演著,可艾琳並不領情。
「嗯,我對這個沒感覺,你要是喜歡他,我不會干涉。」
「嘖!」狂三有一剎那甚至覺得艾琳不可理喻,「那你為什麼跑回來了,也不和他說一聲?」
「我倒是好奇你怎麼知道我住這邊,還能跟過來。」
「不要岔開話題,我知道這里是自然的,我可是在最危險的地方呆了那麼久!」狂三有些翩然自得,嘴角上揚了幾分。
「你真的……好簡單啊……」艾琳瞄了狂三一眼,話語中難掩羨慕之情,「我要是……也和你一樣簡單就好了。」
「簡單?」狂三皺了皺眉,「你是在侮辱我嗎?」
艾琳搖頭否認,「當然不是。♀我只是有些哀嘆自己,我從小就是……因為想得太多太復雜,以至于我的養父母們縱使千般百般寵我,我都會保持一定的距離。他們也隨之不把我當小孩子看,最後失去了興趣,就會轉養……雖然是亂世的錯,但……我的錯也一定不少,畢竟沒有哪個孩子會像我那樣心思重重,愁雲慘淡吧?」
「你的性格確實很差。」狂三直言不諱,「但並不是所有人都討厭你,起碼我不會,而且不僅如此,錢瀚星、景祥都很寵愛你,特別是景祥,他無時無刻不在牽掛你,想念你。然而你卻給他這樣的回應,豈不是太過分了些?」
艾琳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我也不想這麼絕情,確實,我太過分了。可是,我也有苦衷;你知道的,我繼承了親生父母的聖職——星聖女,作為聖女,除了可以修習魔法以外,我還背負著宗教意義和政治責任;是時候到了我將自己的價值貢獻出來的時候了……教皇讓我嫁給‘神子’大人,以博得祂們的歡心。」
「什麼!?」狂三一臉嫌惡地說,當然她並不是針對艾琳,而是針對這件事,「這難道就是‘政治婚姻’?恩奇都那老匹夫是吃錯藥了嗎?還是說,‘神’都好這口?!」
「我不清楚……我只是一介弱女子,連自己的命都顧不了,我還有什麼理由去管那麼多呢?或許……我就該改改我這愛操心的毛病。」艾琳的口吻頗像一位老婆婆。
「不行!我得去和景祥說說,他絕不會同意的!就算是恩奇都的命令,就算是神子,也……」
「哈哈哈——也怎麼樣?」
正當狂三說到興頭上時,一陣仰天大笑從門外傳來。
雖然笑聲昭示著氣氛的濃烈,然而那個人剛一進門,室內氣溫就陡然降低,可能是感覺問題,不管如何,來者斷然沒有好意。
狂三看見來人不禁倒吸一口涼氣,眼前這個人她見過!
一襲黑衣,頭戴面具,神秘鬼祟,蹤跡難覓。
「狂三吶狂三……我教出來的好徒弟,被你給帶壞咯!」神秘人背手而立,好一陣哀婉嘆息,與劍拔弩張的緊張氛圍格格不入。♀
「你徒弟是景祥?」
「正是!」
這回輪到艾琳吃驚了,她可從未見過這個神秘人,也未曾听景祥說過自己的師傅。
好在狂三給了些許解釋,這才有所釋疑。
「這黑衣人是在你離景祥遠去,到這邊來以後的三年里,教景祥殺人術的家伙。」
「怎麼能叫殺人術呢?我那徒弟可善良了,從未殺過人。」黑衣人為景祥辯解道。
狂三神色頗為緊張,「確實……確實沒有,但你我可就不確定了!說,你的目的是什麼!」
「我這人確實算不上仁厚,但為人還算很誠實的,我的目的很簡單,就是為了‘祈願’,我只需要一半就夠了。」黑衣人笑了笑,將袖子輪起一半,好似要與人干架,實則不然。
在他左臂的上半部分,有幾道深可見骨的創疤,光是讓人看到,就會覺得劇痛難當,暈血者更有可能惡心反胃。
「為了治療?」
「不,是為了償還代價。」黑衣人淡定地說。
「呵,你的代價是自殘?」狂三表示喜聞樂見。
黑衣人搖頭嘆息,「說了你也不懂,不過這傷,是追著我砍了無數次的女人留下的,好在我前不久終于送她去了異次元,基本封印了她的能力。」
听聞這個消息,不管是不是真的,狂三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她知道眼前這個人很難對付,如果稍有不慎,死的就會是自己。
「于是乎,你這次是要送我去……」
「送你去地獄,你的變數太大了而且……你的眼楮——我很想要。」黑衣人與狂三對視著,後者明顯脊背一涼,移開視線,氣勢上就遜了三分。
「喂喂……你該不會想在這里打斗吧?」狂三眯著眼問。
黑衣人擺了擺手,表示無所謂。
「你們難道就不能放棄武力嗎?為什麼還要置人于死地!!」艾琳忽然咆哮了起來,同她平日里表現出來的氣質完全不符。
狂三訝異地望了她一眼,卻發現艾琳的雙眼竟噙滿了淚水。
「我……」
狂三認出了,她感同身受——那是無力地、無助地淚水。就和當初自己因為知道了通天神塔的事情而被母星球驅逐一樣,只能被動的接受,無法反抗,更別提享受……
這些年,她一直默默承受,然後開始學會忘卻,學會重新開始。
可如今,又被艾琳勾起了那些陳年往事、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往事,並不都隨風。
「艾琳……」狂三那原本都模上槍托的手在艾琳的這一聲咆哮下收了回去,現在不知道該往哪放,只好拍了拍艾琳的肩。
黑衣人也挺懂氣氛,他默默地關注著眼前發生的一切,一聲不吭。或許在他的記憶里,也有一段因為力量不夠而無法抵抗,最後追悔莫及的往事吧……他選擇了沉默,選擇了傾听。
終于,這場架還是沒能打起來,因為艾琳提出了一個兩全的提議,一個只需要犧牲一個人,就可以拯救所有人的提議——由她去面見神子,提前完婚,並反過來奪得教皇之教權,以星宮取代教廷,以謀害里教皇之罪名誅殺恩奇都,並奪取其保藏的祈願,分其一半給這黑衣人。
「如此這般,不知閣下意向如何?」艾琳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眼神如刀似劍,語氣冰冷徹骨。
黑衣人不禁對她刮目相看,「再好不過了,自從和那個瘋女人戰斗之後,我就沒多大把握除掉恩奇都,現在你這麼一說,我的確心動無比,沒有拒絕的理由。」
「那麼……就帶我去見‘神子’大人吧。」艾琳極目遠眺,她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改變不了命運不代表把握不了,我不該再被動地接受了,我應該——主動地迎合!
雖然都是嫁給未知的‘神子’,但被動地接受和主動地迎接可是有著完全不同的意義。
畢竟,把未來交給別人去裁斷,顯然不如交由自己來決定的安全。
弱女子也有弱女子的做法!
「只是,你若直接去見他,恐怕還有些不妥。」
黑衣人忽然間躊躇了,猶豫該不該把真相告訴什麼都不懂的艾琳。
「你擔心什麼?我才是會犧牲的那個人好吧!」
「不……我看你不是犧牲,你是賺大了,撿到便宜了。」
「哈?」艾琳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盯著黑衣人,黑衣人賣萌似的撓了撓頭。
「總而言之,你跟我去見一面就明白了,至于狂三,你還是去幫幫景祥那小子吧……恐怕靠他一個人,頂不住方舟的……」
狂三「嗯」了一聲,卻把更多擔心的目光投向了艾琳。
※※
決心也下了,利害也分辨過了;可見到了真的「神子」,她還是不禁吃驚地掩住了嘴。
神子靜靜地安睡在一張水晶做成的床榻上,床的四周灑滿了梅花花瓣,它們都像是被時間遺棄了一般,永久地定格在最美的那一刻。神子很美,他是男人,但卻有著超越女性之柔和的絕倫臉蛋,他神情安詳,雙目緊閉,雙手捧在胸前,就好似在守護著某個真心永存的秘密。
不散不亂的長發被他枕在腦後,室內飄散著隱隱的幽香,令人不禁心生疑問︰究竟是誰?是誰為他修建了這麼奢侈、這麼華美的寢宮?他又是誰,又有著怎樣的來歷等待與人訴說?
「他是個瞎子,名叫夜焱。」
黑衣人如是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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