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年三十夜,何況魏之之大小姐身後還若即若離跟著四個便衣侍衛,永榮覺得隱忍不發的好,以免後續折磨綿綿不絕,于是低低道,「大小姐若無事吩咐,我回營去了。」
魏之之饒有興趣地打量他,「你溜出來的?」
永榮隱忍,「不敢。我報備的。」
魏之之又冷笑了,「你有什麼不敢的。胡思亂想別人的……」
永榮猛抬頭,「大小姐!」
魏之之哈的一笑,好高興,「裝不下去了?」
她面色一斂,冷冷道,「明翠,讓人把馬車趕來,咱們回府。至于你……」
她盯著永榮,「給我趕馬車。」
永榮沒好氣道,「都尉有令,半時辰不歸,以軍規論處。屬下這時不當值,大小姐之令恕難從命。」
魏之之果斷吩咐四個便衣侍衛,「你們先回去。」
侍衛們面面相覷,不敢走。
明翠咳咳,很想提醒她家小姐不要太明顯。
但她家小姐毫不含蓄,只對侍衛說,「回去。我少半根頭發,只降罪這個叫永榮的。」
大小姐喜怒不定的毛不順脾氣,在都尉府那是聞名遐邇的,侍衛們忐忑片刻,乖乖離開了。
永榮胸膛起伏。
馬車過來,魏之之提裙優雅地上馬車,明翠也趕緊上車,然後撩開窗簾子,見永榮還杵在那里,實在愁得牙都疼,一字一句道,「趕,馬,車,呀。」
車夫下馬,同情地將馬鞭遞給永榮。
永榮忍氣吞聲,接過馬鞭,兩步跨上車頭,揮起兩鞭,啪啪兩聲,馬車風馳電掣而去,騰起一陣雪霧,驚得立在雪地里的車夫目瞪口呆,哦哦哦,這小子趕馬車真是好奔放,但這是找死的節奏麼?
車內的魏之之和明翠一愣,瞬間就有了騰雲駕霧的快感。
明翠嚇得哇哇大叫,一只手去抓著車廂內的把手,一只手去扶她家小姐,「你你你……找死啊?」
魏之之咬牙不說話,騰地激發出她滿心熊熊燃燒的征服烈火。小樣,居然還敢明目張膽抗議老娘了!
這是年夜,保寧冬日素來又冷,大多人家都窩在家里圍爐守歲,看煙花的都在百順大街,因此前門大街顯得清冷異常,這駕馬車的風馳電掣,引了幾個零星的路人側目。
永榮駕的一聲,又是一鞭甩下,咬牙切齒想,叫你放高利貸,老子沒有錢,命倒是有一條。
兩匹駿馬受痛,撒蹄猛奔。
終于,魏之之挺不住了,強忍著胸口翻江倒海的惡心感,從牙縫里擠出顫抖的兩個字,「停車。」
哈,大小姐你終于紆尊降貴開金口了。
永榮得意地手里一緊,用力一勒韁繩,口中吁吁兩聲,馬車漸漸開始減速。
不等馬車停得穩當,魏之之主僕倆已跌跌撞撞下車。明翠比她家大小姐氣場弱,一下馬車就沖到街邊去,扶著牆根哇哇吐。
永榮在前面听得嘔吐聲,冷風一吹,天又開始降雪,飄到他臉上,冰得他一抖,方才在營里灌下的那碗烈酒,終于全部揮發了,人也冷靜下來,趕緊跳下馬車,轉到車廂後面去看。
不想剛走到車廂後,一個圓滾滾的八寶銅手爐,就骨碌碌滾到他腳邊,他彎腰去拾起,直起身子一看,魏之之秀發零散,花顏失色,喘息未定,蒼白著臉站在雪地里,毫無平日的跋扈乖張,只楚楚可憐地眨巴著眼,看著他。
他咳了一聲,深悔自己剛才失控,訥訥地走過去,將手里銅爐遞給她,垂著眼皮道,「那那個……」
魏之之眼里噙淚,揚起粉拳就捶他肩,怒道,「你欺負我你欺負我!他們都不敢欺負我,就你偏偏……呃……」
她腳下一晃,白著臉要吐,永榮趕緊扶住她,一扶住又覺得不對,萬一她吐到自己身上怎麼辦,好惡心,于是又果斷推開她,不想這一果斷,力度沒把握好,一把就將魏之之推得往後一倒,狼狽地跌坐在雪地上。
明翠哇哇還在吐。
魏之之愣了一下,嗚地哭了起來。
永榮慌了,這一吐一哭兩個姑娘,是要鬧哪樣!這還是在大街上啊!啊啊啊,魏小姐,我錯了我就該逆來順受受到底啊!
這麼想著,趕緊手忙腳亂地彎腰去扶魏之之。
魏之之惡氣難消,一爪子就往他臉上招呼去,永榮覺得理虧,硬生生受了她一爪,再說她一個嬌滴滴小姐,頂多也就撓撓癢,于是抓著她手臂將她提起來,可事實證明,他真的太單純了,魏之之小姐的招數,永遠只有他想不到,沒有她做不到。
魏之之被他扯起來,二話不說,手臂一抬,撈過他脖子就緊緊抱住,嚶嚶嚶哭,繼續血淚控訴,「偏偏就你欺負我,非禮我,還把我當別人來非禮……呃……」
永榮先呆後僵。
美人投懷讓他呆,美人嘔吐讓他僵。
魏之之大小姐她,居然毫不客氣地窩在他頸邊,哇的一聲吐了。
明翠剛好吐完,抹抹嘴回頭一看,好震驚。
小姐,你這是要與敵人同歸于盡麼?緊緊抱著他嘔吐?這個路線真的好犧牲自己!
涼涼的濕意,從脖頸處,蜿蜒流入衣內,右肩一片濡濕,伴隨著奇怪的酸味。
因為站著的原因,魏之之吐得不暢,只噴了兩口,便止住了。
她顫悠悠推開那個被她糟蹋的懷抱,抬頭去看永榮,含蓄地說,「其實今晚我胃口不好,只喝了一盞桂圓銀耳粥。」
所以……
我該感激你麼?
永榮瞪著魏之之,真心有一種想和她同歸于盡的沖動!
同歸于盡那是不現實的,永榮冷靜冷靜又冷靜,鎮定鎮定又鎮定,木然回到馬車上,「上車。」
馬車很快行至都尉府,門口侍衛見大小姐歸來,忙進去通傳。
明翠走下來,扶下她家整理過衣裙,重綰過頭發的小姐,魏之之看起來又淡定又從容還嬌艷,好似什麼都沒發生過。
走了兩步,微側頭,瞥了木然直視前方的永榮,低低道,「抱歉。不過也是你先使壞的,活該!」
永榮聞聲看去,只見她面色奇怪的酡紅,眉梢眼角盡風情,瞬間被她嬌嗔得一抖,有種酥麻的變態感覺,但果然魏之之小姐的嬌羞風情從來只是一瞬間,她想了想又補了一句,「記得還錢。」
然後高貴冷艷地走上石階,進了都尉府。
第二日一早,霍安去營中點兵時,仲玉便偷偷模模跑來跟他講,「我有兩個八卦,霍校尉你想先听哪個?」
霍安目不斜視,從兵器架里抽出一把雪亮長刀,在手里掂掂,瞟了仲玉一眼。
縱欲公子立馬自覺道,「永榮昨晚被罰了,因為他回營晚了。永榮昨晚偷腥了,因為謝校尉命人打他軍棍時,他說等等我先洗個澡。然後他去沖了個澡再去領罰的。」
霍安想了想,疑惑道,「他受罰和偷腥之間,有關聯?」
仲玉滔滔不絕說,「有啊。偷腥才會導致回營晚嘛。這個永榮,看著是個老實的,想不到也有花花腸子,我才轉身一會兒,他就偷偷去逛窯子了。不過單身男人嘛,也可以理解。話說那麼晚才回來,嘖嘖,永榮的持久力不錯啊。」
霍安看著他,久久無語。
就在這一天,又爆出勁爆消息。
那就是,蔡襄蔡老板他,真真正正當爹了。
成蕙足月,大夫原本探脈說她十二月必生,可不想那熊孩子一直賴在娘肚子里,急得他爹上跳下躥,年都沒過好,終于在大年初一凌晨,蹦出來了。
據青幫傳聞,蔡襄得知自己有了個大胖兒子,成臨青得知自己有了個大胖外孫,喜得一起在院子里跑了三圈。
霍安聞听此小道消息後,鄙夷道,「膚淺。」
蘇換正忙著準備賀禮,哈的笑一聲,挺挺自己的肚子,「是啊霍爺你最穩得住最有深度。」
霍安笑眯眯去拍她肚子,「我會跑三十圈。」
不想,初二這日,勁爆消息接著爆。
許久許久不見,冬天怕冷夏天怕熱出門萬分隆重的白慶薰大少爺他,居然帶著白春,從天而降。還是圍一身雪白狐裘兩只手揣在寶藍色貂絨暖手筒子里,一如去年冬天出現在他們門口一樣,笑眯眯看著霍安,「霍校尉,越長越精神吶。」
蘇換聞聲,扶著腰走出來,一看白慶薰,愣住了,「咦咦咦,白大哥你不在覲州過年的麼?」
白慶薰打量一眼蘇換的圓肚子,笑道,「咦第二胎了?」
蘇換摁摁額角,「白大哥,去年冬天我們還一起涮過羊肉,你覺得一年可以生兩胎?」
白慶薰道,「哦太久沒來保寧了。第一胎啊,那恭喜吶。」
非燕跟著蘇換蹦蹦跳跳出來,白慶薰溫和笑道,「一年不見,小非燕也長高了長漂亮了。」
非燕鎮定大方地說,「白公子,謝謝。不過我們不合適。」
白慶薰啊了一聲,回不過神。
蘇換好焦慮,趕緊扯起非燕胳膊就往里走,「霍安,快請白大哥進來坐啊,天還下著雪呢。」
走進廳堂,蘇玨正蹲在火炭爐子旁刨烤地瓜,頭也不抬問,「小妹,你家來客了?」
蘇換說,「就是那個白公子,我和霍安來保寧路上認識那個白公子,販茶那個白公子啊。」
蘇玨唔了一聲,低頭刨地瓜。
蘇換說,「就是夸你懂生活那個白公子。」
蘇玨立馬抬起頭來,紅光滿面笑吟吟,「這麼有品位的公子,還不快請人家上座?」
白慶薰走進來,見著一個裹得像棉花團手里還顛著烤地瓜的玉面公子哥,正笑吟吟看著他,不由得一愣,「咦,你家有客人?」
蘇玨面含笑容風度翩翩,「不,自家人。敝人蘇玨,是蘇……哦小四的大哥。」
白慶薰哦了一聲,也不點破,溫文爾雅笑眯眯,「蘇玨?好名字。」
他打量蘇玨一眼,「真是翩翩佳公子……呃……」
眼神滑到翩翩佳公子手里沾滿灰的烤地瓜上,「還這麼懂生活。」
蘇玨受寵若驚,趕緊把手里的地瓜一遞,「白公子果然目光犀利。這個地瓜,給你暖暖手。」
白慶薰淡定道,「謝謝。不用。」
覃嬸上了茶來,白慶薰又吩咐白春,大包小包地從門外馬車上,給他們提了年貨來,倒讓蘇換很不好意思,「白大哥,你每次來都送我們禮物,我們會難為情的。」
白慶薰意味深長地去看霍安,「有什麼好難為情,你既然當了我妹子,大哥來瞧瞧妹子,送些小東西不過爾爾。若非有人橫插一腳,咱們原本可以更親近。」
啊?蘇換愣了一下,忐忑地去看霍安。這白慶薰大少爺不會知道了吧?
霍安倒是從容坦然,笑微微看著白慶薰,一臉得瑟。
蘇玨咳了一聲,「小妹,你怎麼亂收大哥?」
蘇換趕緊扯扯他,「大哥……」
大哥,外人面前你就別抽風了。
可她抽風大哥吃醋了,一本正經道,「我才是你親大哥。」
白慶薰笑眯眯,「這是自然。蘇公子,其實我也不想當大哥,要不是……」
霍安咳了一聲,「白少爺,大駕光臨所為何事?」
白慶薰笑眯眯,「拜年吶,敘舊吶。哦今年我在保寧過的年,順便給你們捎點新茶來。白春……」
白春應聲,捧著一個朱紅匣子上前來,打開匣子,竟滿屋茶香。
蘇玨猛然雞血抖擻,使勁抽抽鼻子,將手里烤地瓜塞給非燕,跑過去深嗅,一臉陶醉,「紫雲佛手?呀呀呀,這麼高端的茶你從哪里來的?」
白慶薰顯然有些吃驚,「你認得紫雲佛手?」
蘇玨深沉道,「作為一個懂生活有品位的人,認不出紫雲佛手,那是徒有虛名的。」
白慶薰興致勃勃,「你在哪里見過?」
于是蘇玨開始吧啦吧啦,白慶薰听完又吧啦吧啦,于是整個廳堂里,就听兩個人吧啦吧啦,其他人都根本插不上話。
霍安克制地去牽蘇換,輕聲問,「你累不累?回屋去躺躺,站久了不好。」
蘇換點點頭,克制地輕聲說,「多謝夫君體貼。」
兩人相攜出門,非燕急忙跟著他們走,白春在後面喊,「哎四姑娘,你今天做糕不?我好想吃紅豆糕。」
蘇換錯錯牙。
非燕抬頭說,「四姐姐,我覺得蘇大哥和白公子蠻投緣,真是一見鐘情。」
蘇換滿額黑雲飄,「非燕,我覺得應該給你請個私塾。一見鐘情不是這麼用的。」
非燕固執道,「怎麼不能用?我師兄說,世上有種純真的感情,叫斷袖。」
霍安腳下一跌,差點撲一個狗吃屎。
他好傷感,這是幾生孽緣啊,各路奇葩前來他家大聚會。
這一日,蘇玨和白慶薰相談言歡,以致于白慶薰大少爺毫不客氣地吃了中午飯又吃晚飯,眼看著要吃宵夜時,他及時起身告辭了,臨走前邀請霍安蘇換他們,第二日到怡園一聚,由他做東。
第二日怡園一聚,聚得蘇玨好興奮,直夸這怡園有品位,適合白慶薰這樣有品位的人。
于是這一日,一見鐘情的二人繼續吧啦吧啦茶葉,以致于蘇玨當晚留宿怡園,聲稱要和白慶薰秉燭夜話品茶論人生。
蘇換模著額頭,扶著霍安的手離開,非燕嘖嘖嘆道,「他們真是發展得太快了。」
但蘇玨大公子自死里逃生後,總算還有幾分理智,掛記著家里父母,初五一過,便向蘇換霍安辭行了。
蘇換十分不舍,眼淚汪汪拖著他,「大哥你再陪我幾日。」
蘇玨語重心長說,「小妹你長大了,有自己的生活了。大哥會再來看你的。你放心,下次來,大哥會給小外甥帶很多很多好東西。」
蘇換眼淚汪汪,沉默了一會兒說,「你好好照顧爹。我……過些時候會回去探他的。」
蘇玨嘆口氣,也有些傷感,「我明白。」
蘇換又說,「那你想好回家做什麼了嗎?你要沒錢,我有一些,先給你……」
蘇玨柔聲打斷她的話,「大哥還沒落魄到這步。小妹,你找到一個鎮得住你命格的夫君,這很好,希望你能夠旺夫。」
他見霍安正在一旁幫他收整行囊,俯到蘇換耳邊低聲道,「大哥我還想靠這個妹夫壓倒那個妹夫,幫老子出口惡氣呢。」
蘇換啊啊一聲,沒回過神來。
不想就在這時,院門外傳來白春小少年雞血抖擻的聲音,「蘇公子,蘇公子,你收拾好了麼?少爺等著你呢。」
蘇換大吃一驚,「大哥,你和白少爺同行?」
蘇玨笑得見牙不見眼,「對啊,我決定了,跟著他學做茶葉生意。我要開茶莊!」
說完提過霍安手里的行囊,高高興興向他們揮手,「今年夏天我會來瞧你們的,那時我小外甥也蹦出來了,啊哈想想就好喜慶。霍安,照顧好我小妹,記得繼續升官升官啊!」
然後毫無半點傷感地,屁顛屁顛地跑出去了。
白慶薰從馬車上下來,站在門口笑得和煦,「霍安,小四,後會有期啊。」
馬車絕塵而去,霍安松了一口氣,覺得天地間陡然清靜。
非燕扶著門嘖嘖嘆,「真快,都私奔了。」
蘇換板著臉說,「非燕,我決定給你請私塾。」
非燕點點頭,一本正經說,「那我要長得好的先生。白胡子老頭我不要。」
說完,轉身飛快地跑進屋里去了。
送走奇葩大哥後,年也過得差不多了,生活又重新平靜下來,霍安日日在營中忙碌,蘇換留在家里養胎待產,日子顯得平靜,至少沒鬧什麼妖蛾子,唯一有點妖的就是,永榮被魏弦看中,提進都尉府當近身侍衛。
平靜的日子過得飛快。
一晃眼就進了四月,已是暮春。
蘇換的肚子已大得南瓜都不足以形容了,算算日子,她是七月里有的身子,不出意外,就該是七月十五那個百鬼夜行的晚上,霍爺生平第一次對她有聲說話,結果張口就是無比實用的腿打開三個字,最終導致小葡萄華麗造訪人間。
每當想起這事,蘇換都覺得陰影揮之不去。
覃嬸請了大夫來把脈,大夫說生產大概就在四月末五月初,讓他們提前找好穩婆做好準備。
臨走時他實在忍不住,提醒胃口極好吃嘛嘛香的蘇換,「小夫人,我看你氣血蠻好了,生產是不足為慮的,你少吃點,孩子太大不好生。」
蘇換呆了呆,哦哦兩聲,慚愧地放下了手里的松子糖,順便喊非燕,「這牛乳糕給你吃吧。」
那次知州助明公公查訪私鹽案,魏弦是給霍安等人記功的,首先就體現在軍餉上。
蘇換樂顛顛,臨睡前捧著銀子數來數去,吧唧親了霍安一口,「獎勵你。」
霍安幽怨地伸手去模她,「不夠。」
蘇換躺在那里,微一低頭,就能看見自己小山般巍峨的肚子,忍不住道,「面對一座小山,你也提得起興趣?」
霍安咬牙。
好吧,蘇換你贏了。
他直繃繃倒下就睡,睡了一會兒不甘寂寞,討好地湊過去笑,「蘇換,要不啃啃肉骨頭?有助睡眠。」
蘇換︰「……」
四月末,天已有些熱。
想來今年保寧夏天來得早,蘇換穿了薄薄的夏衫,愈發顯得肚子巍峨,讓最愛模她肚子的非燕也不敢模了,因為她怕給四姐姐模爆了。
果然小葡萄是個穩得住的主。
四月快過完,還沒個真實的動靜。
沒個真實動靜的原因是,他小小騷動了幾次,有一次蘇換正吃早飯,忽然肚子一抽,痛得她丟了餅就喊霍安,「快快快叫穩婆,我肚子痛要生了!」
霍安忙丟下碗就跑,結果剛跑到院門口,蘇換又咦了一聲,「怎麼又不痛了?」
他轉過身一看,蘇換模模肚子,一臉不得其解的模樣,很困擾地又開始喝粥。
第二次,夜半深更,霍安正睡得熟,忽然被蘇換推醒,只見她捧著大肚子十分糾結,臉都皺得能夾死蚊子,「快快快叫穩婆,我肚子痛要生了!」
蘇姑娘表情很真實,比便秘還痛苦。于是他覺得這次很靠譜,趕緊翻身下床,就往門外沖。
不想剛出門,非燕小女俠飛快跑出來截住他,「安哥,四姐姐說又不疼了。」
霍安︰「……」
蘇換,你們娘倆玩我吧?
因此,第三次吃晚飯,蘇換一喊疼,霍安就毫不猶豫地出門去,揪了個穩婆回來住下。
穩婆很有經驗,細細檢查後,出來對霍安說,「大爺,小夫人第一胎,生前斷斷續續有些發作跡象,也是正常的。」
事後蘇換委屈地和霍安說,「你看,我沒玩你吧?是這小子玩咱們呢。」
霍安于是咬牙切齒摩拳擦掌,等著以後收拾他。
穩婆一住就是幾日,蘇換居然再無半點發作跡象。于是穩婆就穩不住了,覺得這很耽擱自己接其他生意,堅持要回去。
覃嬸想著這穩婆的家也不遠,雖然白日里霍安不在,可還有個跑得飛快的小女俠非燕呢,于是就放心地讓穩婆回去了。
但不想,這幾日的小女俠有些萎靡,總是昏昏想睡,這日下午,陽光懨懨,蘇換正躺在葡萄藤架下的躺椅里曬太陽,忽然非燕從房里出來,走路的姿勢十分奇怪。
蘇換好奇地打量她,「非燕,你這夾著腿走路是鬧哪樣?裝閨秀還是疼?」
非燕的表情也很奇怪,惶恐茫然糾結打擊,還有一絲絲羞澀。
對沒錯,羞澀。
蘇換覺得,自她認識小女俠以來,從未見過小女俠羞澀,一時更好奇了,坐起來招手,「來來來,你有什麼心事,給四姐姐講。」
非燕葡萄藤架子下,陽光透過葡萄藤葉,斑斑點點落在她粉白的面頰上,讓蘇換瞬間覺得,這小毛孩居然有點少女的模樣了。
非燕沉默片刻,鼓足勇氣,「我換三條褲子了。」
蘇換啊了一聲,茫然。
非燕道,「可還是止不住流血。」
蘇換愣住。
非燕哭喪著臉說,「怎麼辦四姐姐?我師兄說,詛咒男人,要詛咒他精盡人亡,詛咒女人,最好詛咒她血流不止。我這種算不算啊?」
蘇換啊啊大叫,「覃嬸覃嬸,非燕終于來葵水了!」
覃嬸聞聲,急匆匆跑出來喜道,「好事啊。」
不想蘇換啊啊一叫,居然就叫個不停了,覃嬸都跑出來了,她還坐在那里啊啊叫,叫得覃嬸和非燕莫名其妙,雙雙轉頭去看她,非燕來葵水,她這麼激動是為什麼?
蘇換好焦急,按著肚子啊啊叫,「覃……覃嬸……我好像……是真的要生了……」
覃嬸低頭一看,見她穿的藍底白花的裙子,竟然濡濕了一大片,十分顯眼,搞不好是羊水破了。
頓時驚道,「啊呀不得了,這是真的要生了。非燕,快去叫穩婆。」
非燕說,「我還流血呢。」
覃嬸急道,「你那以後每月都流,流流就習慣了。你四姐姐這個,更重要。」
非燕哦了一聲,見蘇換轉眼間已滿頭大汗,知道事態嚴重,顧不得自己血流不止,呼地像陣風刮出去了。
------題外話------
姐今天冒著被老板抓的危險碼字。為了晚上早點睡。給點掌聲。美人們
話說各路奇葩來薈萃,雞飛狗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