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與白兔 第十章

作者 ︰ 杜霏

「你不覺得,或許撞一天鐘才有資格當一天和尚?」他雙眸深深地看向她。

杜歆眨著眼,思索兩者間的不同,好像有點了解童少斐想表達的是什麼了。

「你當初為什麼想當老師?」他突然問。

「我……我爸媽覺得當老師這個行業不錯。」她突然好厭惡自己、瞧不起自己被動的行徑。

「那你自己的想法呢?」他雙眼專注地凝視著她。

她的想法?杜歆心里一震。

她打小就少有機會發表自己的想法,父母極為保護她這個老麼,哥哥姊姊比她優秀多了,總習慣站在前方為她擋掉許多麻煩、為她設想一切……因此,她習慣了,習慣听話順從,習慣將自己的想法壓下,然而這不代表她沒有自己的想法。

留在台北念大學,是她第一次為自己爭取的事,她想,如果不是高中畢業那年爺爺過世,爸媽決定搬回台中照顧女乃女乃,她壓根不可能有獨立生活的一天。

雖然童少斐有時的確傲慢得惹人厭,但此刻她不得不承認他說得對。一思及自己苟且的心態,她頓時滿懷愧疚,眼眶泛紅。

見她既委屈又歉疚的神情,童少斐心里一陣不舍——這在以往是不太可能出現的情緒。他一向認同「適者生存」法則,如果不能在自己的領域達到頂尖,就等著被淘汰。因此,輕松度日、與世無爭等等消極字眼,是不存在他的字典里……不過,他發現這些原則一套在杜歆身上,就全然不管用了。

「才這麼問你幾句就要哭了?」他故作輕佻地笑問。

「我哪有哭!」杜歆瞠著眼,忍著。

「沒有哭,只是眼楮像兔子一樣紅而已。」

「兔子的眼楮又不一定是紅色。」

「白兔子紅眼楮,你就是啊!」他禁不住逗著她,眼神直盯著她身上的衣服。

前陣子天氣燠熱,尚未感受時序已然入秋。十月下旬,風聲颯颯,頗有深秋蕭瑟之感。周五夜,她和容容相約吃晚飯,飯後看了場電影。兩人走出戲院,涼風徐徐,杜歆雙手交抱,摩挲自己的雙臂。

「秋天來了耶。」涼涼的,好舒服哦!

「什麼來了?是快結束吧。」楊容容毫不客氣地打了個哈欠。

「想睡羅?」杜歆斜瞄她一眼,她們幾個常戲稱楊容容「睡美人」,看來還真有點道理。

「沒辦法啊!誰叫我是睡美人呢。」楊容容眨著眼,促狹一笑。

「好吧!那就散會羅。」杜歆聳肩笑道。

「你一個人回去小心哦。」容容關心道。

「你不也一個人回去?自己小心。」

「也對。拜啦!」楊容容揚起手,轉身離去。

杜歆揮揮手,轉身走往另一頭。

容容不喜歡住學校附近,她的理由是——在家完全不修邊幅,比之II劇里的魚干女絲毫不遜色;下樓買個東西常是短褲T恤,腳上踩著夾腳拖,長發往後一盤、鯊魚夾固定便出門——這種形象千千萬萬不能在學生面前曝光。容容說,那叫「見光死」。

杜歆唇瓣輕快地揚起,見前方不遠處有個公車站牌,想想搭公車回去也行,但公車站離住處較遠,有點晚了,她決定還是多走幾步搭捷運回去。

行進中的腳步陡地一蹌,剛剛……她眼角余光依稀掃到一個熟悉身影?

往後退了幾步,來到剛經過的街口,她朝右邊街道不遠處一瞧——黃澄微亮的光線,低調地襯出招牌上的店名——華年招待會所。深色原木裝潢,門口幾株唐竹于高貴別致的氛圍中添了些許隱密風雅。

然而令杜歆瞠目訝然的是,此刻站在門口被一群鶯鶯燕燕圍繞的男子——童主任?!

華年招待會所——杜歆再度瞥向低調的招牌,思忖︰難道邱組長說的高級酒家就是這里?看起來是很高級,但……酒家?難道所謂的「招待會所」只是掩人耳目?

面對眼前那一群娘子軍團,童少斐雖無奈地搖搖頭,神色卻是堅定。

「童大少,你去安慰一下妙妙嘛!你也知道她就听你的,她這大紅牌一鬧脾氣,咱們生意怎麼做?」郭大姐苦苦哀求。妙妙是新來的小姐,年輕漂亮,頗有交際手腕,就是脾氣任性了些。

「她又不是我的誰,我干嘛安慰她?服務業本來就得受氣,受不了氣就別做了。」童少斐毫無情面地回道。

郭大姐听了,頓時哭天搶地。「不行啦!這家店好不容易撐過來,很多客人都指名妙妙耶!而且,你算是大老板,照顧員工也是你的責任。」

「那我把店還你,你自己負責。」他這幾個月快累慘了,反正與熊騰雲打賭半年內拯救即將倒閉的「豪華大酒店」,現在生意穩定,算是達成目標。

「華年招待會所」是間高級俱樂部,采會員制,裝潢低調有質感,顧及不同客戶需求,座位有包廂亦有開放空間;開放座位中間有個小型表演舞台,于特定時段安排現場演奏或演唱,服務人員隨桌服務,但不陪酒不陪笑,是正派經營。

想要隱密的會員會選擇包廂型式,想同樂分享的則選擇開放座位。許多政商名流喜歡至此約談事務,有的或許純粹喝點小酒享受氛圍,也或許想來聆听音樂、放松心情……而華年招待會所的前身正是郭大姐經營的豪華大酒店。

「大少,可別開玩笑哪!」郭大姐瞪著眼前的年輕人。

「我是說真的。不然叫騰雲來接管,他也有投資。」這幾個月翔集中學耗去他太多時間,如果可以把華年招待會所丟給熊騰雲,他非常樂意。

「你忘了?上回騰雲來時還說這種低調奢華風不適合他。」郭大姐忍不住笑了笑。

身旁幾個女人也跟著低聲笑著,她們都是以前豪華大酒店的小姐,年輕時就跟著郭大姐,與童少斐及熊騰雲也算熟稔,算是看著他們兩人長大。

「也對。那頭熊哪懂得什麼叫含蓄的美感。」童少斐嘴角帶著戲譫笑意,眼神不經意往旁一瞥,驚愕地揚起眉。

「我明天再過來。」他低聲向郭大姐說道,隨即推開人群,不顧眾人呼喚,快步往街口走去。

瞥見童少斐朝她的方向走來,杜歆睜大眼。怎麼辦?被童主任看到了!驚慌之際,她沒多想,旋即拔腿疾奔。

童少斐眉心攏起,來到街口,一右轉即加快腳步追上去。

「杜歆!」

杜歆略為遲疑,決定假裝沒听見,繼續往前疾行。

「你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走那麼快。」冷諷的嗓音自她身後傳來。

呃?她杏眼圓瞪,停下腳步回頭怒視。也對,做壞事的人是他,她撞見了干嘛覺得不好意思?

童少斐嘴角微勾,緩下步伐,神態優雅地來到她面前。

「主任才是做了見不得人的事吧?」她不滿地駁道,心緒略為快快。

「哦?既然如此,那你何必急著逃跑?」他好笑地瞅著她。

「我……我是怕被滅口。」她嘲笑道。

童少斐冷哼一聲,顯然不認同她的黑色幽默。

「這麼晚了,怎麼一個人在這里?」他反過來問。

「我和容容老師看完電影正要回去,誰知……竟會撞上主任的好事。」她噘著嘴,輕睨著。

「好事?」他嘴角微抽。

「主任知道學校已經有傳聞,說——」她斜瞄一眼,見他神色自若,她反倒畏縮了一下,含糊咕噥著︰「主任上……」

「什麼?」他听得不甚清楚。

「主任上酒家!」稍為大聲且快速地說出。

「那又怎樣?」他揚眉笑問。

「這很嚴重耶!主任身為教育工作者,怎麼可以出入……不良場所。」

「你哪只眼看到我出入不良場所?」

「剛剛在那家招待會所門口,明明就有很多女人圍著你。」杜歆含怨地瞋了眼。童主任在校人緣雖然不佳,但她可從來不認為他私德有問題。

「那家招待會所哪里不良了?」他反問。

「招待會所只是另一種好听的稱呼,很多新聞報導都有提到,何況剛剛還有那麼多漂亮的女人圍著你。」她雖語焉不詳,然那神情說明了「華年招待會所」分明就是一間高級酒店。

「首先,我替那些大姐們感謝你稱贊她們漂亮。」他耐著性子解釋。

「大姐?」杜歆疑惑道。

「大我十幾二十歲,不該叫大姐嗎?」敢叫她們」阿姨」,是會惹出人命來的。

是哦?她剛才沒細看,這麼說,是……姐弟戀?

「杜歆!」冷厲的嗓音警告意味濃厚,杜歆才發現她又再度把心里的話念了出來。

「開玩笑的啦!」她急忙澄清。

「不好笑。」童少斐伸手往她頭上一敲,杜歆縮了縮頸,卻半聲不敢吭。

「我不知道你都看些什麼新聞報導,但‘華年招待會所’是問正派經營的高級俱樂部,不是會員可進不去。里面的頂級會員名單說出來肯定令你咋舌不已,可不是你心里想歪的掛羊頭賣狗肉。」

「你怎麼會那麼清楚?」」因為我是老板。」

嗄?她瞠目結舌,吃驚得說不出話來。

「嘖!想來杜老師心思很不純正,才會動不動就想到偏差有色的那一面。」他搖著頭,故作感嘆。

「你怎麼會知道我心里怎麼想?」她小小反駁一下。

「你那一點小小笨心思,我用膝蓋都想得到。」毫不留情地吐槽。

她鼓起腮幫子,忿忿地說︰「就你最聰明!」

童少斐輕笑出聲,卻沒有否認。

杜歆冷哼一聲,頗不以為然地別開臉,腦中忽然想起那天程孜凡說的話,童主任真的……真的是有心幫她嗎?該開口問他嗎?她有點難為情地瞄了眼童少斐。

「怎麼了?」察覺她的神色有異,他揚眉輕問。

「主任……研討會那天你罵我的話是真的嗎?還是……其實是想幫我?」她怯怯地問。

童少斐不回答,反而笑笑地問︰「你覺得呢?」

「我本來很生氣的,因為覺得被主任曲解誤會了,後來是孜凡跟我說——」

「唉!原來是程孜凡說的。」他扯了記苦笑,才想說她單直的腦筋有可能那麼快就察覺他的用意了嗎?

「——我才想到主任可能是真的想幫我。」她羞赧地朝他一笑。

「是嗎?或許我是真的想訓你也說不定。」他扯著嘴角冷笑。

「真的嗎?」她黑眸圓瞪,驚愕地問。

「自己想!」童少斐有點氣惱地回著。

杜歆推了推眼鏡,圓眸困擾地瞅著,一臉苦惱不解。

「我送你回去。」瞧時候不早了,他決定暫且放過她。

「不……不用了。」她連忙推拒。

「搭幾號公車?」不理會她的推辭,見前方有個公車站牌,他拉著她的手向前走去。

她乖寶寶習性向來有問必答,于是嘴巴念了幾個數字……繼而想起自己本想搭捷運的。「主任,我想要搭捷——」

「剛好,車來了。」回頭對她一笑,他指著不遠處的公車。

啊?真的耶!她小嘴微張,只好乖乖跟著他走上車。

周五晚間的公車乘客不少,兩人走到公車最後方的空位,童少斐讓她坐進靠窗座位,順長的身形在她身旁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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