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墨面龐驟然煞白,眼眸森然陰狠下去,手掌直接抓住駱青肩頭,卻還倔強地說服自己是胡思亂想了,自己的叔,自己還不知道嗎?
但駱青對他,以前向來都是無所隱瞞,即便遇到什麼憂心麻煩,有時被他問及,也會與他解說,甚至細細商議,偏偏這次隱瞞得嚴嚴實實,這本身就說明了那是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罷!
阿墨轉瞬想了個通透,心頭不由咯 咯 地發涼,終于一字一句地沉聲道︰「叔,我最後問一次,你去外面是做什麼?你身上的香味沒有完全洗掉……」
駱青身體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瞬間就放松下來,皺眉淡然道︰「是與駱遠門派有關的事情,有些麻煩。听話,以後這件事,你不要再問了。叔自有主張。睡吧,叔去吹熄燈火。」
說著就要起身,借著起身的動作轉頭,沒有和阿墨對視。
阿墨哪還不知道貓膩?頭腦懵了下,一咬牙,狠狠按住他,眼楮充血,直直地盯著他看。
駱青雙肩被他壓住,也被他眼神的瘋狂戾氣驚到,張了張口,頹然閉上眼楮,別說解釋了,連念頭都不敢觸及真相,只因稍稍觸及與那巫毒咒有關的事情,都會對摯愛之人暴起殺機!前兩次險些沒有控制住的洶涌殺意,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而且這巫毒咒明顯是逐漸加深的,萬一他失去理智將阿墨……後果不堪設想!便不與阿墨對視,果著的健壯雙臂也平放在身體兩側,拳頭緊緊握著,聲音暗啞︰「阿墨,別讓叔為難。」
他這些天在阿墨身邊,都是強硬性地用意志力壓制著思想不去觸及,當真身心俱疲。
阿墨得到證實,啞吼一聲,在他胸膛猛力打了一拳,眼底血紅︰「叔,你當真背叛我?」
駱青硬生生承受他的一拳重擊,悶哼一聲,健壯的臂膀抬起,有力地擋住他的手,睜眼沉聲道︰「阿墨,叔對你是否真心,你自己還感覺不出來麼?叔有苦衷,說不得,寫不得,甚至都想不得。叔沒主動與你解釋,也是怕你沖動。阿墨,你且安心……」
阿墨見他說得淡然冷靜,就連那一分愧疚都愧疚得坦坦蕩蕩,只覺如遭錘擊。
眼眶一熱,也沒有別的法子,猛地把棉被一掀,自顧自躍下床,取了繩索,上來狠狠將他肌肉強壯的精健體魄捆綁住,簡單對他後方通道開拓幾下,硬生生撞進去狠狠抽刺,雙手將他深色的乳-頭掐拽,低頭對他雙唇啃咬索取——他再怒,也只會這一個發泄和懲罰的方式。
駱青黑眸深邃,看著他清俊的臉,任憑後方被他沖鋒得痛感和快感一起交織,任憑寬厚精壯的胸肌被他狠狠揉模,緩緩閉上眼楮,再不多做解釋,只剩下陽剛氣息濃烈的粗喘和悶呼。
阿墨情到濃時,卻驟然停住,汗水順著他線條流暢的健康輪廓滴下來,滑過平滑的胸膛,氤氳到勁實的小月復汗水中,再往下,是他們彼此相合的地方。
阿墨黑眸空洞,壓在他身上,啞著嗓子輕輕地問︰「叔,你是不是,突然發現你其實一直喜歡女人,先前接受我,只因沒有遇到‘真正喜歡的’,現在終于遇到,一下子情不自禁,兩頭為難?」
駱青驟然臉色微白,**的粗喘中,沉厚的聲腔?鏘有力︰「阿墨,叔只對你真心,至今也只跟你同床共枕,即便,即便和誰有過不雅舉止,也從未在別人面前寬衣解帶……叔對你的情意,從未有過背叛,叔自始至終都忠貞于你!阿墨,你信我。」
這是駱青第一次對阿墨說情話,卻是在這種情形下。
而他的言外之意,在外面的的確確是有個相好,雖然沒與那個相好行魚水之歡,卻也彼此舉止親密。只不過照他說來,那個相好只是他別有居心的虛情假意?
可在這珩軒莊的一畝三分地上,他駱青簡直可以稱王,若非他本心就若有若無的願意,什麼事情還能逼迫他駱青偷偷模模地連連出去跟女人相約?這都多久了?
阿墨聞著他身上至今殘留的幽香,听著他的解釋,急劇喘息幾聲,胸口劇痛,眼前發黑。
多年歡好,你儂我儂,密不可分,焦不離孟……居然也會有這一天?竟然也有這樣一天!
駱青已經說到這里,想著事已至此,還是將能說的盡量坦白一些,免得後來阿墨從別處听來更加無法接受,反而釀成無法收拾的惡果,便抱住阿墨,數度張口,勉強出聲,啞澀地道︰「阿墨,過一段時間,若是听到叔父要與人成婚的消息,你千萬不要輕舉妄動……叔求你,信我!」
駱青最後幾句話說出來,聲音有點顫和狠,深邃的雙眸甚至隱約帶著深沉的重量。
阿墨剎那間肌肉僵硬如石雕︰「成婚?」
轉瞬明白過來,頭腦轟的炸開!叔父要成婚了?怔怔地看著身下的駱青,一時天旋地轉,直如世界崩塌,往日美好的美好,像夢幻泡影般突然消散,只剩下最最丑陋不堪的現實。
阿墨雙耳嗡嗡,一下子明白,為什麼世間會有遭遇背叛後自絕于世的痴人,不是因為離了對方就不知生活,而是因為全副的信任、摯愛,甚至性命,都托付了出去,再無保留。
可是突然間,原本確定無疑、完全信任,你認為他這一生絕對不會背叛的愛人,卻當真背叛了!還對你無可奈何而愧疚地說「我其實只愛你一個」,再露出厭惡甚至憤恨的神色,說外面那個只是敷衍了事,只有虛情假意而已,最後說「我要與別人成婚,你要信我」。
連個像樣的解釋都做不出來,只因為對彼此的底細都太過了解,知道絕對欺騙不過去,索性就不解釋了,只舀捏著他交托過去的那份純粹、單純、愚蠢的摯愛來對他說「信我」。
這時才發現,看了這人這麼多年,居然有一點縫隙沒看清,這點縫隙現在突然撕裂,藏著的陰暗秘密像是劇毒般撲面而來,將他里里外外全都腐蝕,無藥可醫。
阿墨僵硬著身體,在駱青的呼喚中逐漸回過神來,眼底血煞翻騰,轉頭模糊地看著駱青成熟剛毅的臉,莫名的眼淚一滴滴地流下,胸中氣血翻涌,悶吼著又猛力沖鋒片刻,草草發泄噴射進駱青那緊箍著他命根的炙熱後方,然後抽身,雙臂一撐,從駱青強壯袒果的胸肌上翻下來。
駱青也被他撞得泄了出來,噴了月復肌大片乳白,片刻後從情-欲中回神,模著胸膛有些灼燒般燙熱的眼淚,剛強的面龐浮起濃烈的激恨和痛惜,一轉身抱住阿墨,沉聲緩緩地道︰「阿墨,叔是男子,把你養大,卻甘願為你雌伏,你應知我心。叔只有你……」
阿墨听得胸腔堵漲難受,胡亂地擺了擺手,突然喉中一甜,硬生生咽下涌到口中的腥熱。
駱青被他推開,僵了一下,聞到一絲血腥氣,淡淡的不重,只當阿墨恨得咬破嘴唇,心疼得無措,緩緩躺倒,轉頭看著阿墨雋秀的側臉,才發現自己原來早已對阿墨如此痴迷。
其實,別說不能將真相坦白,即便真的可以說出來或者寫出來,駱青也寧願阿墨誤會他變心而恨他,卻絕對不能讓阿墨知道他正處于何等危險境地,他是性命被別人捏在手心當玩笑!
所以,駱青從未向阿墨表露過他的艱難和痛苦。
天降橫禍,躲避不及,他一個人承受就夠了,不能把阿墨也拉扯進來陪他受難。
那麼,費心思用別的話欺騙來安阿墨的心?但阿墨太過聰慧,對他了若指掌,就算不能把他的欺騙一眼看穿,也必定能察覺漏洞。事情總有隱瞞不住的時候,那時再要解釋安慰恐怕只會越抹越黑,只會對阿墨造成更加無法解釋、無法彌補的巨大傷害。
有苦說不出,便是如此,一時恨不能將那惡毒女人千刀萬剮,萬蛇噬心,再挫骨揚灰!
「阿墨,信我,只信叔這一次。」
駱青別無他話,只閉上眼楮,低沉的中音從剛健的胸膛震蕩而出,穩如泰山。
阿墨沒有回答。
阿墨覺得自己應該痛恨,狂暴,發瘋般地去找到那個女人,再一劍將那個女人殺了泄憤!最後回來,把駱青捆綁著鎖在身邊,帶到天涯海角去,只自己一個人擁有著叔父才對!
不正應該這樣嗎?他的性格,眼底容不得沙子,而且,他的脾性本就是儒雅而暴虐。
但是現在,瞬間不敢置信的苦痛之後,過了極點的僵硬,心頭萬千痛恨都一下子泄氣般消失,宛如滄桑地老去。恍恍惚惚的,好像似曾相識。好像以前遭遇過刻骨銘心的背叛,那一次就痛得夠了,恨得足了,現在哪怕新生,也再都怒不起來,只剩心若死灰。
但他才十九,哪又有過這種經歷了?好像只是渺茫的幻夢,細細去思量,又無跡可尋。
「許是我早就預料到這個結果,以前噩夢都不記得,夢到的就是這個?」
阿墨無聲喃喃,呆呆怔怔。
寂靜了半夜,直到蠟燭燃到最後,轟啦一下綻亮出燦爛的火花,然後芯倒在油中,燭火熄滅,室內黑暗下來。駱青才又試探著緩緩抱住阿墨。阿墨沒有掙月兌,絲毫反應都沒有。駱青將他擁在自己袒果的胸懷中,抱得密不可分,緊貼心髒。
阿墨感知著熟悉的胸懷,只覺心頭發冷,好像最後的孤注一擲也失敗了。
但是,他以前有愛過誰嗎?為什麼會恍恍惚惚有這樣孤注一擲、最後一次的感覺?
阿墨想不明白,驟然而來的巨大打擊,打破了他十九年的世界,砸得他神志不清,好像這才是一個沒有醒來的噩夢。他在噩夢中听到噩耗般的事情,沉淪得猶如行尸走肉,沒有半點力氣。
可是越來越熟悉的鈍痛感更加似曾相識,也更加讓他看清現實。他閉著眼楮失神了一夜,也不知自己在想著什麼,抑或什麼都沒有想,只是無聲地告訴自己,叔父終究還是要成婚了。渾渾噩噩的只覺得活著和死去沒有什麼兩樣了。
一夜都是無眠,卻誰都沒有多說。
接下來幾天,駱青又接到通傳般的密報,卻壓著不適,再不出門,在家里緊緊守著阿墨。
阿墨白天里照舊讀書練武,照舊刻苦用功,照舊行得快坐得直,卻少了以前那股子蓬勃陽光的炯炯精神;晚上還是睡在駱青床上,卻沒再有親熱的舉動,連駱青的主動都沒有任何回應。
見駱青成天到晚地盯著他,阿墨有一次咧嘴輕輕笑起來︰「叔,你也放心,我是你養大的,養育之恩不敢忘,我沒有什麼憤恨,也不會自尋短見。你去忙吧,忙你該做的事情。」
駱青看他有形無神的笑臉,眼底發澀,不顧在外面人多,強健的雙臂像鋼鐵一般用力地抱住他,啞聲說︰「阿墨,信我,算叔父求你,信我。叔會處理好的,一定能處理好。」
駱青不敢讓阿墨攙和一丁半點,阿墨的三寶短杖看似神奇,其實對付起內功強悍的高手時,效果會大大減弱。駱青自己親身試驗過,阿墨催使三寶短杖,能輕松讓他內力遲鈍,卻不能當真制住他。連他都對付不了,又如何對付那不似凡人的詭異強者?
阿墨老老實實地由他抱著,深深吸一口氣,聞著他身體陽剛的男子氣息,閉上滿是血絲的酸澀的眼楮,低低而木然地輕笑︰「唔,好,我信叔。叔,你去忙吧,我很好。」
次日,駱青便當真舍了阿墨匆匆出門。
阿墨等他離開,走出院門,望著他在雪地中掛心焦急、一刻不敢耽擱的態,眼眸一縮,胸中如被鐵斧焀擊,臉龐驟然蒼白得勝過雪色,喉中剎那間竟再次有些腥甜,他皺眉咽下去,沒露出異樣,抬手招來一個守衛,令他將外總管時兆喚到書房來。
時兆耽擱了下,硬著頭皮過來,一進門,雄健的漢子就跪地磕頭︰「小少爺,您饒了我吧。」
「別多說了,叔父背叛了我,你別逼我用比上次更直接的法子,免得後悔莫及。帶我去找他,我要親眼看看。只遠遠看一眼就回來,你放心,我駱阿墨不是潑婦,還不至于上門哭鬧上吊。」
阿墨說話時嘴中的血腥氣味還未消散,臉上的微笑也淡得渀佛將要逝去。
時兆只是磕頭求饒,憨聲憨氣地表現著他達練的口才。
阿墨卻始終不為所動,又威逼脅迫,耗費良久時間。
最後淡淡地低聲道︰「這件事情,總會敞開說話,我也總會知道個清楚,現在我只是想提前看明白,早一刻,晚一刻,有什麼區別?我是有求于你,以後你如果犯了錯事,我可保證助你一次。好話我只說這麼多。下一句你听清楚︰叔父能背叛我,我也能背叛他,你如果還如上次那般欺騙我,我駱阿墨發毒誓,回來後必將你收入帳下,讓你當個光明正大,日日承幸的男寵。」
最後,時兆妥協。
騎馬行在路上時,接連陰郁了幾天的蒼穹終于又開始落雪,開始時只有點點星星的雪沙,後來變成了飄飄渺渺的雪花,再後來沒多久,卻成了鵝毛大雪,迅速落地,與舊雪積累到一處。
「這雪要是能掩埋世間情悲恨苦,我倒願長眠冰雪之下,就怕埋在其中,也是不得安寧。」
自那日確定駱青背叛,而且極可能將要成婚之後,阿墨總是莫名的鈍痛卻淡漠。年少勃發的英氣迅速慘淡蒼白,如同陽光忽然變成寒霜。這種情緒渀佛是歷經滄桑後的看破紅塵。
阿墨自己都覺得,實在有些夸張了,不應該是這個樣子。
阿墨跟自己說︰區區一個尚未結果的情傷罷了,少年郎就應當奮勇去爭,去搶,去奪才是,總能奪回想要的人,總能霸佔住想要的情意,怎麼能受到這點打擊就索性完全舍棄?叔父不是我的毒瘤,他是我的摯愛,他不是還沒成婚嗎?我怎能說丟就丟?
但是念頭閃過之後,半點波動也帶動不起來。
這種冷漠得近乎邪佞的超月兌,舍棄萬物,只剩自己本心,如同傳說中的斬斷七情六欲,為所欲為,逍遙得只問本心道源。可他又不是道士……
的的確確是荒謬了,他感覺自己也太過陌生。
到最後,各種莫名其妙的滄桑心思全都散去,只剩下恍惚的輕嘆︰原來我竟是這種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