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然就見石台上,須彌寶鏡上本來只處于鏡面內部的混沌氣色,猛地沖出寶鏡,濃若實質,凶威浩瀚,像是整個宇宙的力量突然鎮壓在這一狹窄的地方!
寶鏡通靈,一旦發威,竟然勢不可擋!
一直禁錮和供養著寶鏡的石台剎那間被壓碎成齏粉,像是直接湮滅一般,不留下絲毫痕跡!然而,這等不可思議的威壓充斥整個密室,卻對不遠處的虎玄青和墨恆沒有絲毫壓力傷害。[非常文學].
虎玄青和墨恆同時神情凜然鄭重,有些果然如此的放松,同時也都暗暗提起了心神。
「天與不取,反受其咎!緣法既來,我青蓮葉即便威能弱小,也要全力一搏!」
墨恆念頭電轉,熱血滾滾,雙眼綻放懾人的寒光,掌中青蓮葉已經咒成,當即便要打出去試探著收取至寶。
但他還沒來得及出手,須彌寶鏡突然光華盡數收斂,倏地化為一縷青銅光,直直往他投來!
「好!這是靈寶認主!但也不可大意!」
虎玄青見此,沒有察覺到絲毫殺機或者威壓,當即精神一振,卻又急劇緊張,神識瞬間傳念,腳步狠狠一踏,英武的身軀法力沸騰,強健的臂膀上浩然之氣陽剛澎湃,大掌一合,如同抱山,但見仙光在他懷中騰騰翻滾,卻化為一件罩袍,當頭將墨恆虛抱著護佑住。
就在這一刻,墨恆冷不丁渾身微顫,進入密室之前的莫名感應再次從心底生出,前所未有的劇烈!雙掌的青蓮葉本能的散去,下意識的伸手一接,須彌寶鏡透過虎玄青仙光罩袍的保護,輕飄飄的落到了他的掌中。
「這!」
兩人都是一怔,沒想到如臨大敵的收取寶物,到最後居然如此的簡單!
須彌寶鏡老老實實地躺在墨恆掌上,化為巴掌大小,古樸平凡,直如真的小巧銅鏡。
墨恆心頭一動,毫不耽擱,瞬即把法力灌注其上,意圖祭煉幾分來暫時催用!至寶到手,饒是他鎮定冷靜,也不由得呼吸屏住,眼冒精光,恰在此時,先前的感應突然與寶鏡產生共鳴!
共鳴一起,莫名其妙,轉念之間,墨恆便把寶鏡的基本用處模模糊糊地了然于胸。
說它「模模糊糊」,是指完全不知寶鏡的具體細節,以及寶鏡的玄妙來歷,墨恆料想是要祭煉後才能明白。然而寶鏡對他的法力灌注「視若不見」,任憑他法力如何沖蕩,都如石投大海,不見分毫浪花,更別說尋到禁制後祭煉了。
「賢弟,此寶如何?」
虎玄青見他失神,暗暗焦急,瞬間神識傳音,清音灌耳,既不打斷他的煉寶,又讓他恢復清明。
墨恆垂眸恍惚,剎那清醒,像是整個人都被「共鳴」洗滌過一番,渾身輕松暢快,抬頭看著虎玄青,並不隱瞞,黑眸 亮地笑道︰「兄長說的不錯,這寶物于我無害,真切是我的緣法!」
密室寂靜,兩人對彼此都是完全的坦誠和信任,便是剛剛收取了至寶的墨恆,也出于本能似的沒有對虎玄青產生絲毫防備——信任不知所起,渀佛被須彌寶鏡貫通了兩人之間的某個隱秘聯系,在他們未曾察覺的時候,便已然心有靈犀。*.*feigwenxue.*/*
兩人相對而立,都是挺拔英朗,墨恆掌托寶鏡,沉眸炯炯地道︰「可惜我目前沒有能力祭煉它,不知道它的妙用玄理,只能以先前的感應共鳴,來舀它用作基本的‘幻化’和‘護身’。」
須彌寶鏡內有無限的幻境大千世界,雖然大道脈絡深不見底,不是墨恆現在能夠掌控的,但那一分玄而又玄的微妙感應和共鳴,恰恰稍稍彌補了這點暫時的缺憾,讓墨恆能夠用它「幻化」相貌和氣息,並且能夠動用它來抵擋和化解傷害。
就算將它簡簡單單當作護心鏡,以它的萬法不侵,只怕也沒有什麼能夠擊穿它罷!
虎玄青听得放下心來,卻對那寶鏡看也不看,更不細問,只是舒了口氣,先把神識一轉,謹慎地掃了下密室,便低道︰「賢弟……」剛要拉扯墨恆離開,聲音卻戛然而止。
原來,墨恆說話間,對他戲謔地濃眉一挑,將須彌寶鏡往自己一照。
虎玄青眼底驟然失神了瞬間,便見墨恆周圍混沌之色彌漫,須臾後,混沌霧色散去,須彌寶鏡早已不知被收進了哪里,就連墨恆也徹底變了模樣。
虎玄青神情一變,劍眉緊皺,眼底也閃過莫名的復雜之色,低道︰「賢弟這寶鏡幻化之術的確玄妙,但幻化成他做什麼?」
原來墨恆幻化的人,赫然是他們之前經歷幻境時所見的珩軒莊中的「駱遠」。
駱遠相貌俊美,氣質儒雅,很容易引起人的好感,若非幻境中「駱青」掌握著真憑實據能夠證明他學藝七年回來後,意圖謀奪莊主大位,再將整個珩軒莊送給「忘機門」中的某人來爭取上位,「阿墨」也只是討厭他,絕對想不到他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兄長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墨恆朗聲一笑,言談舉止根本不用模渀,完全都是駱遠的神態動作,氣息風度也完全被須彌寶鏡的幻化掩蓋,根本看不出原來屬于他本身的半點蛛絲馬跡。
唯獨一雙眼眸黑澈明亮,看著虎玄青,信賴而坦誠,與原本的墨恆一模一樣。
他一手瀟灑地後背著,一手搖著不知什麼幻化成的「折扇」,認真解釋道,「小弟剛才說過,尚無能力祭煉寶鏡,只能用感應共鳴來簡單催使。這催使幻化起來,就有了限制,必須用事先經歷的幻境中某個接觸並熟悉過的人物為藍本,才能徹底幻化,沒有破綻。否則無能為力。」
虎玄青一怔,腦中靈光一閃,突然想到一處,冷不丁的,熱血凶猛地往頭上涌︰「熟悉的人物為藍本?徹底幻化沒有破綻?那就是說,能完全幻化出‘阿墨’了?阿墨……」
虎玄青心頭驟然一痛,先前冷靜理智地強壓著的幻境情愫急劇震動起來!
二十多年的激痛如同地獄之火,差點燒破他此時的化神道行,眼底隱約再次恍惚,險些月兌口而出地提出這個要求。繼而一個激靈,驀地回神,急忙握拳鎮定下去,額頭就在這剎那滲出涔涔冷汗。
幻境是幻境,現實終究是現實。他是虎玄青,是浩然門掌門大弟子。
轉念間,虎玄青暗暗一嘆,轉開頭不看墨恆,沉靜地岔開話題,低聲道︰「此處密室再無寶物,石台已經完全破壞,賢弟,你我還是速速離開此地罷。」腔調剛強,聲音暗啞。
墨恆將他神情盡收眼底,心頭閃過復雜,連連暗道「果然如此,不出所料」,也不知是該失落悵惘,還是該淡漠放松,垂眸不語,把自己在幻境中挖心掏肺般付出的情懷更深地封印在心底。
抬步剛要走,又揮動折扇對自己一扇,變回本來面目。原來那折扇便是須彌寶鏡。
須彌寶鏡,即便僅僅依憑感應和共鳴催使,又豈止是幻化和防身而已?先天至寶入手,才是墨恆今生的最大轉折點。墨恆此時並不能知曉寶鏡神妙,但也用不了太久了。
兩人都不出聲,神態也都從容,好似沒發生過什麼特殊的事情——然而幻境數十載,情愛如火,激痛如刀,割破了彼此心髒的最深處,難道一朝醒來,真能依靠道行壓制而淡然如初?
幻境並非完全的虛假,真情貫徹心扉,如何能忘?此時能用剛正的秉性、超然的道行、絕對的理智來控制思想,但以後,萬一在某天遭受挫折災厄,理智不再如此堅固,只怕這份抹不去的一生熾愛,便要騰騰熊熊地將人灼燒成灰。
真亦假,假亦真,復雜多變,微妙難言,即便旁觀者清,也只能看個大概,誰都說不清楚。只看最後,是墨恆先屈服于這份幻境孽緣,還是虎玄青先被這場從未經歷過的深沉摯愛掌控。
……
且說秘境中的青山頂上,在墨恆收取須彌寶鏡之前,三生石終于爆出命運之勢,一舉震開五色神網和外面已經微弱的光華禁制,倏忽破滅秘境虛空,不知去了哪里。
三生石一去,秘境外苦海再無壓制,肆無忌憚地瘋狂咆哮起來,其中妖獸、亡魂淒號刺耳。
而那被震開五色神網,直如須彌寶鏡投向墨恆般,猛然飛往梁弓宜的懷中。
梁弓宜霎時間面色呆滯,繼而回神,原本冷峻而熱切的神情,卻是忍不住地劇烈變幻起來,時而面紅耳赤,時而青白交加——三生石爆出命運之勢的那一剎那,他竟看到真實得難辨真假的幻象!
那幻象只是兩個殘缺的場景,一個是他自己冷然威嚴地登上蠻夷部落之國的王座,接受無數人民朝拜;一個是赤-果著健壯的身體躺在墨恆身下承歡,濃情蜜意充斥其中。
兩個殘缺的場景都是一閃而過,也都深深地印刻進他的腦海。
「墨恆,恆少爺……剛才未曾看到前世,只看到這場歡情,莫非我與他今生注定糾纏?」
梁弓宜不知前世,只當從三生石中看到的場景是今生將要發生的事情,英俊逼人的面龐不禁僵寒,隱約糾結了一下,眼前再次浮現出剛才看到的,他挺著強壯的胸肌,在墨恆身下迎合著承歡的情形……精壯的體魄一時繃得剛硬,心底也不知是尷尬羞臊,還是恥辱滋味。
而不等他冷靜思量,五色神網突然將他一裹,帶著他往三生石的方向追去。
剛剛飛出秘境之外,到得仁聖尊王洞天,五色神網似是感應到洞天空間的脆弱腐朽,不敢放肆發威,倏然一收,化為一縷五彩光華沒入他的丹田,使他通體輕盈,落入下方茂密的森林。
這處森林恰好靠近一個正在抵抗外敵的蠻夷部落之國。
梁弓宜有從三生石看到的「今生」場面,面對蠻夷部落之國,心中微震,且不論他心里怎麼想,此時行動起來,自有分寸和手段,沒有花費多長時間,就進入蠻夷部落,取得一位將領的信服。
……
就在梁弓宜成功打入蠻夷部落之國的時候,更遠處的一處文明國家中,吳剛、夜圖、後峰、耿沖、梁冰紋五人屏氣凝聲地躲藏著。
吳剛、夜圖是墨恆的明衛影衛,後峰則是墨恆的「爐鼎」,耿沖更是習練了墨恆的「蓮台訣」,按說都有修為,理應只有梁冰紋這個毫無法力的凡人最弱才是,但是此時,很明顯的,後峰才是需要緊緊環守著保護的那個。
後峰本是英氣勃勃的十九歲健朗少年,但此時,本來朝氣朗朗的陽剛面龐慘白如紙,手捂著小月復丹田,身體偶爾痛苦痙攣,過了半晌才張口,勉強模糊地道︰「不用管我……你們逃吧……」
吳剛、夜圖、耿沖都是個個帶傷,鮮血被藥物和繃帶止住,但也虛弱不堪,明顯傷勢嚴重。
吳剛等人最初跟隨墨恆和墨雲書,剛一進入洞天仙門,便遭遇到魔頭的伏擊,墨恆跟隨梁弓宜撲出,本是胸有成竹,卻不料後面突然空間破碎,斷了他的後路,讓他對身後的僕從護佑不到,只能往前直沖,連墨雲書都阻攔不及。
墨雲書當時來不及去尋他,便與催動法器破滅空間的伏擊者廝殺在一處,殺滅敵人後,掐算片刻,知道他性命安好,才沉冷低哼,直接帶著眾人往正東方向飛馳。然而中間又頻頻遭遇變故,墨雲書在洞天之中不能動用乾坤玲瓏塔將眾人收進去,只能把他們放下來。
在墨雲書眼中,這些奴僕都是螻蟻,而且墨雲書有墨一儒這個返虛境界的老怪指點,本就胸中有些定論,自然不會時時刻刻地帶著修慈、三陽居士,以及諸多小輩當累贅。
途經一個不知在洞天內存在了幾千年的古老國家時,墨雲書看定方位,便把修慈、三陽居士等人如此如此地吩咐一番,指派開去,又在諸多兒女身上設下護佑法咒和跟蹤咒法,讓他們自去尋找機緣。
言道︰「爾等但凡處于這方國家範圍,便無性命之憂,此地有些寶物,自去探索去罷。」
連兒女都不再理睬,吳剛、夜圖、耿沖等奴僕自然沒被墨雲書放在眼中。
墨雲書剛一離開,任憑吳剛、夜圖等人多麼謹慎防範,也還是遭遇了弈羽的背叛和偷襲。
後峰的丹田被廢,則是墨問秋親手所傷,已經是徹底無了根基,從此連個平常人都做不得,神情如若死灰,閉著眼楮,渀佛看到墨恆輕笑著抱住他,他呼吸澀然,斷斷續續地道︰「趁他們,被別人纏住……你們快去尋主子……」
「噤聲!」
吳剛皺眉,緊張地打了個手勢,又對夜圖示意了下。
夜圖了然,點點頭,運氣療養著肺腑傷勢,沉眸潛伏著探路而去,但還沒有離開幾步,就倉皇逃回,急聲道︰「速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