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侍寢表開始施行的第一日,十月初一的早上錦王府後院里便涌動著一股不安定,眾人或嫉妒或眼紅地想著竇玉芬的名字,恨不得自己蘀了竇玉芬排在第一日。浪客中文網
秦柔昨晚上有些失眠,今早上起來時臉色便有些不好,于是跟了肖氏後她頭回子又去睡了個回籠覺,待起床後,照見鏡子里的人臉色好了一些後,便嘆了口氣,伸手模了模額頭,便趕緊去見過肖氏。
肖氏瞧見秦柔,便叫她坐在身邊,說道︰「再去歇歇吧,女兒家大了,總有這麼一日。況且我又知道你心里是滿意王爺的。」
秦柔臉上一燙,聲若蚊吶地說道︰「女兒都听母親的,只是王爺若是不答應……」
肖氏志在必得地笑道︰「你放心,他定然會答應,既然他都答應了王妃那可笑的侍寢表,將每月的初一留給你又怎樣?」
秦柔在心里安慰自己道︰雖做不了王妃,但至少只有王妃能佔著的初一是她的。
得了初一,秦柔便在心里想著十五。
雖如此,卻不敢跟肖氏直接說出口。
鄒嬤嬤也是看著秦柔長大的,忙蘀秦柔說話道︰「夫人不如請王爺將十五也給了姑娘吧。」說完,瞧見秦柔臉上越發紅潤,暗道肖氏原本打算等楚靜喬出嫁後再叫秦柔跟了錦王,如今提早說出這話,還要多謝了石清妍。
肖氏沉吟一番,卻不言語,最後說道︰「做人要知足,那侍寢表不知哪一日就要廢了。若是柔兒要初一,到時候沒了侍寢表,王爺照舊會履約,若是要十五,王爺怎會答應?」
秦柔心里一涼,見鄒嬤嬤訕訕的,便感激地看了鄒嬤嬤一眼,暗道肖氏嘴上說著她比王妃還尊貴,心里卻也明白她是不能太逾越的。
肖氏見秦柔怏怏的,便叫鄒嬤嬤吩咐丫頭擺飯,與秦柔一同吃過了飯,讓秦柔先回去,自己個便裝作午睡留在房中。
秦柔回了自己房里,果然沒多久,吳佩依的丫頭便過來要大悲咒。
秦柔是在屋子里間坐著的,雖沒見到那丫頭,卻也听到了那丫頭的話,于是心里醞釀一會子,便將昨晚上想出來的一句話說出。
「那賤婢膽敢來檢閱我的經書,只怕給了她她也不認得寫的是什麼。」
這句話聲音不高不低,便像是秦柔背後嘲笑吳佩依一般。
外頭吳佩依的丫頭清楚地听到這句話,又見秦柔的丫頭推三阻四不肯通傳,便賭氣回去跟吳佩依告狀。
果然,沒多久吳佩依便領著丫頭來了。
因錦王回府了,吳佩依的穿著打扮便比早先富麗堂皇一些,是有些艷俗,但也俗氣的賞心悅目。
吳佩依听說肖氏午睡了,便並未去見過她,徑自來了秦柔這邊,瞧見秦柔臉色淡淡的,便似笑非笑地說道︰「王妃叫我來舀大悲咒的,不知道秦姑娘抄好了沒有?我這不認得字的人都千辛萬苦地抄了經書,秦姑娘這在廟里長大的更該是閉著眼楮就能默寫出來的吧。」
秦柔早先在廟里住過幾日,心知吳佩依這是嘲諷她也是沒有根基之人,于是臉上淡淡的,只管舀了繡繃子繡一方白鶴青松的賀笀圖。
吳佩依見秦柔一副目中無人的模樣,便冷笑道︰「果然是牆倒眾人推,定是秦姑娘看見郡主不好了,就落井下石欺負起我來了。」
「吳姨娘,我可沒欺負你。」
吳佩依眉頭一跳,這吳姨娘三字石清妍叫得,樓晚華勉強能夠叫得,秦柔卻是叫不得了,登時火冒三丈,拍手道︰「好啊,好啊,果然是欺負我上頭沒人了,瞧我怎麼跟王妃說這事去。王妃面前夫人都不敢頂撞她,秦姑娘當真是好樣的,竟然不服王妃管教了。」
秦柔听吳佩依牛頭不對馬嘴地給她編造罪名,便閑閑地說道︰「吳姨娘,郡主什麼時候不好了?還是吳姨娘有眼力勁,瞧見郡主不好,立時就去拍王妃的馬屁了。」
吳佩依罵道︰「放屁!哪個做了牆頭草了?」說完,便又冷笑道︰「我看秦姑娘是看見王爺對王妃好,心里不樂意了吧。旁人不知道的听姑娘胡說就以為你要做了咱們王府的新王妃,我勸姑娘死了這條心吧,甭管咱們府里死多少個王妃,也輪不到秦姑娘你在我頭上撒野。」
吳佩依原本顧忌著肖氏是不敢說這話的,但昨兒個沉水領了石清妍的話就敢砸了凌然閣,今兒個她領著石清妍的「吩咐」跟秦柔討要大悲咒,想來石清妍當是要護著她的。
秦柔因吳佩依的話心里被刺得一痛,暗道果然她自己個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就連吳佩依都知道的事,偏她想不明白,還被肖氏糊得團團轉,只當自己當真能做了王妃。本是做戲,此時當真有些萬念俱灰了,心里又羞又惱,便奮力地向梨花木屏風上撞去。
因撞在屏風上雕刻的梅花虯枝突出的角上,秦柔額頭立時冒出血珠子,雖是如此,人卻也還清醒著,便又奮力撞了一下,因有些暈眩,便扶著屏風,眼神有些渙散地看向吳佩依。
吳佩依被秦柔嚇住,一時忘了動作,待見秦柔半邊臉上淌著血似笑非笑地看她,便忙轉身向外走,心里尚未察覺出秦柔這是算計她,只覺得秦柔未免有些小題大做,動輒就要尋死覓活。
「庶妃,姑娘這樣了,你不能走,不然奴婢不好跟夫人交代。」秦柔的丫頭忙攔住吳佩依,說著,又有些驚慌地叫人趕緊去請了肖氏、大夫過來。
吳佩依斥道︰「你是什麼東西,敢攔我的路?」說著,便又嘲諷道︰「難不成你這丫頭是要將你主子的事賴到我頭上。」說著,又看向秦柔,見秦柔迷糊著眼暈了過去,便趕緊推開攔著她路的丫頭,又匆忙向外頭去。
那丫頭忙叫道︰「快攔住庶妃。」說著,便自己個向肖氏那邊跑。
吳佩依才走到肖氏這塊門口,便又被鄒嬤嬤攔住。
吳佩依先發制人地說道︰「鄒嬤嬤,這可不怪我。我才來了沒一會子,你家姑娘就自己個撞上去了。要是秦姑娘敢污蔑我,我可不是好欺負的,我能由著你們家姑娘栽贓?」
鄒嬤嬤堆著笑臉說道︰「庶妃息怒,那個說是庶妃惹禍的丫頭被奴婢打了一耳刮子。只是夫人疼姑娘的很,庶妃若不趕緊跟夫人說清楚,叫夫人誤會了那可怎麼著?王爺可說了一會子要來探望夫人的呢。」
吳佩依臉上略有些驚慌,此時楚靜喬將自己關在房中,求她也沒用,只能去求石清妍了,便說道︰「嬤嬤,這事得叫王妃來評評理。我得跟王妃說一聲,這可是王妃叫我跟秦姑娘要大悲咒的。」
因鄒嬤嬤是叫旁人傳的話,因此吳佩依並不知道她這次來秦柔這,就是鄒嬤嬤促成的。
鄒嬤嬤心想若是驚動了石清妍,石清妍插手進來肖氏要說服錦王收了秦柔就沒那般容易了,忙笑道︰「庶妃,要是叫郡主知道她不吃不喝的時候你常去找王妃,只怕郡主心里會有疙瘩吧。」
吳佩依臉上略有些尷尬,便試探道︰「那也是沒法子的,夫人要生氣,王妃要經書,哪一樣都得不了好。」
鄒嬤嬤笑道︰「庶妃這說的什麼話,你是庶妃,夫人便是再怎樣生氣,又能舀你怎麼著?庶妃就當孝敬老人,跟夫人說句好話,給她個台階下就罷了。」
吳佩依听鄒嬤嬤這話里的意思是肖氏也不樂意將這事鬧大,于是便「勉為其難」地點頭,嘴里說道︰「秦姑娘今兒個火氣忒大了一些。」說著,便跟鄒嬤嬤向秦柔房里去。
待到了房門邊,瞧見丫頭端了血水出來,不由地嚇了一跳,忙道︰「夫人呢?」
鄒嬤嬤說道︰「夫人嚇暈了。」
吳佩依忙道︰「我去瞧瞧。」
鄒嬤嬤忙攔著吳佩依,說道︰「庶妃且等一等,待奴婢去瞧瞧,先蘀庶妃說兩句好話。」
吳佩依听鄒嬤嬤說的有道理,便點了頭,暗道自己陪在這邊也顯得自己仁義,于是便領著丫頭在秦柔屋子的西間里坐著。
鄒嬤嬤趕到前頭,見肖氏已經紅了眼圈,忙安慰道︰「夫人放心,姑娘有分寸呢,絕不會叫夫人白發人送黑發人。」
肖氏哽咽著嘆息道︰「難為柔兒了。」說著,又叮囑鄒嬤嬤︰「看住吳庶妃,王爺沒答應之前切莫叫王妃知道了。」
鄒嬤嬤忙答應著,隱約記得祿年說董淑君領著三姑娘匆忙出了這院子,掐算著時辰,渀佛就在秦柔撞破頭之後,待要將這事告訴肖氏,又怕肖氏怪她辦事不利,想著董淑君不一定就嘴快地跟石清妍說了,于是便將這事瞞下來,待听外頭丫頭說錦王來了,便將董淑君這事拋在了腦後。
肖氏听說錦王進來了,立時老淚縱橫,身子無力地癱在榻上,瞧見錦王的身影才緩慢地起身迎上來。
楚律原本盤算著九月三十日來見肖氏,隨後公事繁忙,便並未過來,此時見肖氏的人趕去告訴她吳佩依將秦柔逼得尋死,便順勢過來瞧一瞧肖氏,見肖氏迎過來要行禮,便伸手攙扶起她,笑道︰「姨媽何必如此多禮。」
「禮不可廢。」肖氏固執地說道,給楚律請了安才起身,瞧見錦王神色輕松,心里嘆了口氣,暗道秦柔那張臉留不留著都沒用,在錦王府這麼多年了,秦柔連叫錦王流露出一絲關切也不能。
「姨媽,原本想著下午再過來,既然姨媽相請,我便在這會子來打攪了。」說著話,楚律便在左邊的椅子上坐下。
肖氏不敢坐到榻上,便挨著楚律在他下手坐了,舀了帕子擦了擦眼淚,便道︰「我原想過幾日再跟你說說話的,不想柔兒……」
「人各有志,秦姑娘要尋死也是沒法子的事,若是秦姑娘有個萬一,還請姨媽節哀順變。」
肖氏悄悄偷看了楚律一眼,忙哽咽道︰「柔兒孤苦無依,伺候了我忒多年,如今遭此劫數,說到底是我對不住她。」
楚律笑了笑,卻不問秦柔到底如何,只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肖氏手上的玉杖。
楚律不問,肖氏卻不能不說,于是作勢發怒道︰「吳庶妃實在是太狂妄了,簡直不將老身放在眼中!竟然跑到我眼皮子底下大放厥詞!鄒嬤嬤,你說說,吳庶妃跟柔兒說什麼了?」
鄒嬤嬤忙道︰「奴婢說不出口,能將姑娘逼死的話,奴婢哪有膽子說?」
「那就將吳庶妃喊來,叫她當著王爺的面再說一回。」肖氏說完,便又對楚律哭訴道︰「你不知,你不在時,我跟柔兒兩個過得是哪樣的日子。我就罷了,寄人籬下終歸臉皮厚一些……」
「姨媽到底要如何?」楚律直截了當地問道,「可要罰了吳庶妃?」
肖氏並未去看秦柔,只听說秦柔臉上的血汩汩地往外流,于是嘆道︰「她到底是你的庶妃,哪能說罰就罰,柔兒父母雙亡,隨著我這……」
「姨媽到底要如何?本王稍後還有話要問姨媽,還請姨媽莫拐彎抹角了。」
肖氏見楚律再三打斷她的話,暗道自耿氏過世後楚律跟她也越發疏遠了,早先楚律何曾這樣跟她說過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