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她被鐘遠山趕出家門。蕭風瑟瑟,正值秋季,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汗衫,冷風吹得她瑟瑟發抖。
傅雪茹吩咐梅姨悄悄塞給她卡和現金,讓她找個地方暫時住下,等鐘遠山消氣了再回來。
她不依,哭著鬧著要見鐘遠山。最後,哭倒在鐘家大門外,她當時只有一個想法,她一定要讓爸爸同意他們,可鐘遠山再也不肯見她。
當夜就下起了傾盆大雨,將傅蔓渾身淋了個透徹。梅姨心疼,她是打心眼兒里喜歡這孩子。眼眶含著熱淚去給傅雪茹通風報信。
傅雪茹知道後氣的直落淚,忙帶著人給她尋了處酒店,買藥量體溫,照顧了她一晚上,等她安穩睡下,自己才回了鐘家。
那段日子,傅蔓每天過的渾渾噩噩的,唯一的希望便是等著鐘易寧回來,等著他回來為他們的未來排憂解難。
每天守著她那顆空落落的心,盼完日出盼日落,她沒有盼來鐘易寧,反而盼來了嚴蓓蓓。
嚴蓓蓓是鐘易寧發小徐一山的女朋友,她和鐘易寧的事兒知道的人並不多,只除了幾個發小。嚴蓓蓓看著她一蹶不振的樣子,柔聲勸道︰「蔓蔓,你出國吧,出去散散心。」
傅蔓使勁兒晃著腦袋,告訴她,「不,我要等易寧回來。」
嚴蓓蓓見她這執拗的樣子,心里的氣便不打一處來,然後,無奈的告訴她︰「鐘易寧,早就回來了,而且和簡彤一起回來的。」
傅蔓雙手環抱著膝蓋坐在床上,頓時,身子一僵。嚴蓓蓓不安的瞥了她一眼。
繼續道︰「簡彤,你知道吧,軍區里某師長的女兒。昨天,鐘易寧跟一山出去,帶了她。」
傅蔓的眸色愈漸黯淡了下去,更加襯的她的臉色煞白,雙手緊緊拽著褲子,指甲都已泛白。
嚴蓓蓓不忍再刺激她,沒再說下去。
「說完。」她的聲音暗沉低啞。
「鐘易寧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什麼都不知道似的,也不跟徐一山說你的事。」嚴蓓蓓有些不敢看傅蔓此刻的表情。
傅蔓怎麼都不相信,怎麼都不會相信曾經跟他海誓山盟的男人竟會這樣對她。
後來,她找到了鐘易寧,是嚴蓓蓓帶她去的,傅蔓一踏進包廂就看見一個很清秀的女人湊在他耳邊低聲跟他說笑,他只勾著嘴角淡淡的笑著,听她說著。
看見她進來,笑意僵硬在臉上,舉著杯子的手微微一滯。
傅蔓緩緩地朝著他們踱去,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眼底很平靜,看不出一絲波瀾,然後,他們听見她說︰「該回家了,易寧。」
鐘易寧身子猛的一震,僵直著背靠著沙發。
簡彤疑惑的眼神在他們兩之間來回打量,問道︰「寧,她是誰?」
傅蔓不急,目光不轉移,牢牢的盯著他。
「她是我妹妹。」鐘易寧眼底泛著的微光無人察覺。
傅蔓笑了。
嚴蓓蓓大怒,「鐘易寧,這種話你也說的出口,你丫的就是一混蛋,蔓蔓怎麼對你的,你有沒有良心?!」
鐘易寧沉沉的目光鎖著手中的酒杯,沉默不語,邊上的徐一山忙扯過她,「姑女乃女乃,您就別添亂了,誰讓你帶她來的。」
簡彤訝異的瞪大了雙眼,手指微微發顫的指著他們︰「你們,**?」
隨後,轉過身,扯著鐘易寧的袖子,問道︰「寧,你說,是不是她勾引你?」
包廂內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在等鐘易寧的答案,他握著酒杯的手愈漸收緊,青筋凸顯,直到「啪」一聲,玻璃碎渣滓扎破了他的手,鮮血汨汨冒了出來。
同時,听到他說︰「對,是她勾引我的。」
那一刻,她終于明白,為什麼山盟海誓、纏綿話語都是在黑夜里說的,因為它永遠見不得光。
之後,她都不知道自己怎麼走出包廂的。她連夜收拾行李定了機票就走了。她誰都沒有說,一個人都沒有。
去英國一個月後,才給傅雪茹打了電話,傅雪茹接起電話後才知道是她,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痛罵,自己也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她才知道她走了之後,他們找了她很久,就差滿大街貼尋人啟示了。
後來,鐘遠山托人查了出入境紀錄,才知道她去了英國,之後他又拖了英國那邊的朋友幫她安排一所好的學校,那時候,她正在讀研。鐘遠山說讓她在國外好好休息一陣子。
其實鐘遠山也後悔了,氣歸氣,但不能把話說絕了。但是他也屬于死要面子活受罪,怎麼也拉不下臉來道歉。
那一次,誰都沒有提過讓她回家。
她沒有去那所研究生學院,她不想即使在國外靠的還是鐘家那點權勢。
***
傅蔓過了很久才回過神,隨即蘀傅雪茹抹干了臉上的淚水,緩緩開口道︰「媽,我那邊兒還好多事呢,等鐘叔穩定了,我就回去。」
傅雪茹牢牢抱著她,死活不肯撒手,「不行,我不同意,你不許走!」
她好笑的扯著嘴角,淡淡的盯著媽媽,驀的怔住,雙鬢那一根根斑白地發絲躍進她的雙眸,提醒著她,時光終將帶走媽媽的歲月青春。
怔愣著出神之際,卻听身後傳來一道久違低沉的男音︰「走去哪兒?」
傅蔓僵著身子不敢回頭,三年別過,再次重逢,卻有什麼不一樣了。
「易寧,你也勸勸這死丫頭,崇洋媚外,國外哪里比得過家里?還要去住酒店,酒店有那麼好嗎?」傅雪茹看著兩人,試圖打破此刻的尷尬。
鐘易寧盯著她的背影,心中一痛,沉沉的目光漸漸黯淡了下去,道︰「能不能讓我跟她單獨說說?」
傅蔓聞言,緊緊拽著媽媽的手,手心直冒冷汗,眼神茫然失措的看著她。
有些東西解鈴還須系鈴人,讓他們談談也行。傅雪茹搖著頭輕微嘆息了聲便松開她的手,道︰「蔓蔓,跟易寧談談吧。」
說完便走了出去,將空間留給了他們。
房間一片寂靜,傅蔓執拗的不肯回過頭,雙手緊握成拳垂在身側。
「不肯住家里,還要回英國,這都是因為我嗎?」鐘易寧凝著他的背影半晌後才開口問道。
傅蔓勾了勾唇角,「哥哥,你想太多了。」
鐘易寧偉岸的身軀為之一震,往前跨了一步,一把轉過她的身子,手指捏上她小巧的下巴,緩緩道︰「哥哥?」
「不是嗎?」傅蔓這才對上他充滿怒意的眼神。
為什麼要生氣,不是他自己說的麼?
傅蔓臉上的濕汗早已被風干了,臉頰卻還是紅撲撲的,艷紅的嘴唇微啟,如墨般的眸子淡淡的盯著他,竟顯得那麼無辜,看的鐘易寧口干舌燥,他強制壓下心里的暴躁,說道︰「你留下,我搬走。」
「不用,我就呆幾天,那邊還有事。」傅蔓輕輕移開眸子,轉而將視線投向窗外。
鐘易寧終于忍耐不住,抓著她的手就望牆上推去,結實的雙臂牢牢將她圈在懷里,一股熟悉的男性氣息迎面而來。
「夠了沒?傅蔓!就算耍脾氣,三年時間也耍夠了吧?爸爸現在這樣子,你忍心扔下他?」
傅蔓心中一痛,掙扎著推開他,卻無果,戴了這麼久的面具終究被撕破,破口大罵︰「放開,鐘叔吉人自有天相!」
鐘易寧眉目一冷,問道︰「你喊他什麼?」
傅蔓別過頭,輕哼了一聲。
「鐘叔?我爸爸疼了你這麼些年,你他媽一句鐘叔撇清關系了?」鐘易寧充滿著壓抑怒意的話語在她耳邊嗡嗡作響。
傅蔓看著他泛著紅光的眼眶,心里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但她真的沒辦法跟以前一樣跟在他們身後,嗲嗲的喊他爸爸。
她心里有自己的執著和堅持。
鐘易寧低頭瞧著自己懷里的人,可憐巴巴色樣子不由又恨起自己。
著了魔般,便欲俯身吻住這嬌艷欲滴的唇瓣。傅蔓立時奮起揮舞著手推他,及不過他的力氣只能猛然一側頭,溫熱的唇瓣便落在她的側臉。
她滾燙的淚珠潸然落下,混同著汗水。咸咸的、濕濕的,讓鐘易寧滿嘴都是咸味兒。
「你滾!」傅蔓歇斯底里的喊道。
鐘易寧欲言又止的望著她,只說了句︰「你留下,我搬。」便轉身出了去。
正好遇上聞訊趕來的傅雪茹,見他出來,忙問到︰「怎麼啦?談崩了?」
鐘易寧松了松領帶,「我搬出去吧,讓她留下。」
傅雪茹心一驚,「不行,那我怎麼跟遠山交代,你給我老實呆著。」
「爸那邊交給我。您進去看看她吧,她有點,不太好。」鐘易寧叮囑完便轉身下了樓。
鐘易寧開著車一路上想的都是剛剛那柔潤的臉頰。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這丫頭崛起來真的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鐘易寧一推開包廂煙霧繚繞鋪面而來,不悅的皺了皺眉頭。徐一山一見他進來,便吆喝著︰「怎麼才來?回家換個衣服換這麼久?」
鐘易寧隨意的瞥了他一眼,便坐了下來,眉頭緊鎖。
徐一山面露疑色的望著他,拋下包廂的眾人,挪到他身邊,揶揄道︰「搞什麼?老子欠你錢了?」
鐘易寧懶得理他,狠狠往他小腿肚子踹了一腳,「滾!」
徐一山呲牙咧嘴的驚呼了聲,「真狠,下手不會輕點?」
「幫我在城南看看有沒有合適的房子。」鐘易寧邊把玩著手里的手機,邊說道。
徐一山立馬問道,「干嘛,金屋藏嬌?」
鐘易寧厭惡的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你跟簡彤不是快訂婚了?怎麼沒買房子?」
「訂婚而已。」鐘易寧專注的盯著手里的手機,眼也沒抬。
徐一山默了,估計也只有他能說出這句話。
良久,听見他低沉的聲音傳來︰「傅蔓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