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上午,我正在書桌旁研磨,只听得外面一陣喧囂,里面居然還夾雜著太子,十三爺的吵架聲。怎麼會有十三爺的聲音?正在思索,只听康熙把毛筆一丟,怒聲道︰「李德全,把那兩個逆子喊進來!」
果然不一會兒太子和十三爺衣衫不整的相互推搡著進帳來。
「兩個堂堂大清阿哥,在大庭廣眾之下相互廝打,你們是要給朕丟臉面嗎?」
康熙眼神凌厲的望著跪倒在地的兩位皇子,「說,到底是為了什麼?」
只見太子抬起頭,眼神閃爍了一下,開始說道︰「我和十三弟在爭執誰的狩獵功夫好。互相不服,既而……」說著,太子又看了一眼十三爺。
康熙將背靠在了軟墊上,調整了下姿勢,又問道︰「老十三,你說。」
「回皇阿瑪話,正如太子所說。」十三爺憋紅了臉,半響才吐出這麼一句。
「果真如此?就這麼簡單?」康熙不置可否的探身問。
「回皇阿瑪,就這麼簡單,是我們逾越分寸了!」太子拉了十三爺的衣袖,一起彎腰磕了個頭。
「好吧,既然這麼簡單,就相信了你們。」康熙閉緊了嘴,小嘆一口氣。
「狩獵跨騎,是我們滿人歷來的傳統,所謂馬背得天下,你們今日有心比拼一下也算是不忘記祖制。只是好男兒有本事該到草原上實實在在的賽一下,在營地里光耍嘴皮子有何用處?一個是當朝太子,一個是剛受傳來營地的十三阿哥,你們這麼一吵一打,瞧瞧你們的一副落魄樣!成何體統?」康熙突然拍了一下桌子,震得滿帳子的人都不由自主的跪了下來。
「發生天大的事情,兄弟還是兄弟,值得那麼大動干戈嗎?還把朕放在眼里嗎?」康熙說完,閉上了嘴,只用眼楮盯著太子和十三爺。帳內靜悄悄的,好似一根針掉地上都能听見似的。
康熙不說話,只是生著悶氣,兩位阿哥更是跪在地上大氣不敢出,我們這些下人則屏氣忍住,生怕大力呼氣惹惱了萬歲爺。我跪在地上心想,康熙說的那句發生天大的事情,兄弟還是兄弟,值得那麼大動干戈。這句話貌似已經月兌離了就事論事的今天的爭執。難道太子和十三爺的話只是借口,而康熙竟能洞察一切,明白個全部。我又不由得望了李德全一眼,只見他也是一副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的表情。唉,我心里又嘆了口氣,估計這帳里不明白的人就剩下一個我了。
「皇阿瑪。」突然十八阿哥的聲音傳來。他興沖沖的未經通傳,掀了簾子,跑了進來︰「兒臣想你了,來看你了。」
康熙見狀,立馬眉開眼笑,一把這個小家伙抱在懷中。
「皇阿瑪,哥哥們都知道錯了。你就原諒他們吧。」十八阿哥十分機靈,知道跪在下面的兩個哥哥被康熙罵了,趕緊求情。
「好吧,看在十八阿哥的面子上,朕且饒你倆一回。既然你們喜歡比試,那就後日上午,朕親自來觀看。到時候,把你們的蠻力都使出來吧。」康熙一揮手,示意他們下去。太子和十三爺立馬磕頭跪安了。
「這兩個逆子,就為了一個……」康熙在兩人退走後,拿起茶杯悄悄的忍不住說了一句。
李德全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安慰說「萬歲爺息怒,他們都年輕,不免氣盛。」
「都是有了福晉有了孩子的人了……」我端了茶杯,準備出帳掀開簾子的時候听到了康熙的那麼一句。
等到傍晚時分,我找準了個時機,看到了十三爺的背影。我立馬上前拍他後背︰「十三爺,你怎麼來了?」
「是你!」十三爺回頭見是我,露出了笑容。
「我給皇阿瑪送加急文書過來。是皇阿瑪要求我親自日夜兼程趕來的。」十三爺好像記起我和他的約定,連忙解釋給我听。
「人算不如天算!」我搖搖頭,接下來,可怎麼辦呢?
「你放心,我十天內必回京城去!」十三爺見我一臉失望,說道︰「留在營地時間短,我就沒來得及通知你。」
「嗯,那你這幾天千萬要小心。別再和太子打架了!」我囑咐十三爺。
「哼。你知道今兒個我為何動粗?」十三爺听到我提太子兩字,不由得胸部起起伏伏了。
我疑惑的問︰「不是你們爭狩獵功夫嗎?」
「那是幌子。我今日剛到營地,就見到太子攔著靜琪,要她陪去騎馬。」「騎馬?要靜琪陪騎馬干嘛?」我還不太明白。
「太子早對靜琪動了心思。在營地,他還不敢做什麼。要是拉著靜琪去了荒郊野外的地方,靜琪能保證什麼清白?」十三爺一巴掌拍在了石墩上,石墩泛起了一陣粉末。
「所以,我一來營地就看到他們相互拉扯著,我立馬上前揪住太子,和他打了起來。」
「那你怎麼和太子異口同聲的撒了謊,是為了不暴露靜琪姐姐吧?」我終于明白了,十三爺是為了保護靜琪而對康熙撒了謊,太子是為了掩飾自己荒唐的行為而撒了謊。而這一點恰恰心細如塵,觀察入微的康熙看了出來,為了顧及皇家的顏面而同意這般謊話。所以,就有了我在康熙面前听到的︰「這兩個逆子,就為了一個……」
晚上,我在營帳里見到靜琪的時候,她依然是那麼的平靜如水,臉上沒有任何喜和憂,仿佛什麼事情都與她無關。似乎也不願意和我多講,只是早早的熄燈睡覺。第二天也如常的在康熙大帳外遇到太子,十三爺,有禮有節的請安,道吉祥。
太子受到康熙的責罵後,安分守己了很多。只是那天和十三爺的狩獵比賽听說是十分的激烈。兩人在搶奪一只馴鹿時互不相讓,你追我趕,連一旁的太監都小聲議論道︰「以前太子上戰場都沒那麼驍勇呢!」
幾日後,我滿營地的尋找靜琪,因為天空快下雨的樣子,趕緊讓靜琪回帳收拾曬開的書籍。
正當我走過小坡時,听見了聲音︰「靜琪,這麼多年了,你怎麼還不明白我的心思?」是太子的聲音,我屏住了呼吸。
「太子,奴婢只是想安安份份的過日子,到了二十五歲,平平安安的出宮。」
「我對你是真心的,不是什麼荒唐的念頭,也不是心血來潮。為什麼你始終對我無動于衷呢?」太子的聲音帶點誠懇,也有點郁悶。
「太子,這天色看起來不好。奴婢還要當值,請太子諒解。」
「我諒解你,你又何嘗理解過我?我是真心對你,要不是我尊重你,我早就求了皇阿瑪要了你,或者對你用強。以前我喝醉酒,騷擾了各個女官。還不是恍然中似乎是見到你。結果還被人以為我舉止輕浮,連皇阿瑪都誤會!」
我正想繼續听下去,只見遠處巡邏的一隊人走來,想必是要經過這里,既然太子是真心尊重靜琪,也應該不會動用武力,我便立馬開溜,生怕被人看到我听牆角。
回到營地沒多久,靜琪也回來幫忙收拾物件了,她什麼也沒有說,也沒和我解釋去了哪里。只有檀雅傻乎乎的多嘴問了幾句,見靜琪閉口不言,也瞬間明白了什麼,默默的做事去了。
後來太子的行為我便不能理解了。如果他真是為了靜琪好,就應該乖乖的按兵不動,等靜琪的芳心。可是他卻成天喝喝花酒,恍惚間又得罪了幾個女官甚至是嬪妃。不知道這些女官和嬪妃是否去康熙那里告狀,不過據我分析,應該是不會的。因為沒有人會將這有失體面的事情往萬歲爺那里捅,尤其始作俑者是倍受寵愛的太子。
十三阿哥在十日後離開了營地回了京城,回去前囑咐我要保護好靜琪,說是也告誡過靜琪盡量避開太子。靜琪也更加小心翼翼的躲避太子方圓五百里,卻總是惹得太子老向我打听靜琪的去向。
一日,我走出康熙大帳,沒幾步,就遇到太子。
「見到靜琪了嗎?」太子一臉熱切。
「回太子的話,奴婢沒見到。」
「你們都誑我,營地外圍找不到,你們大帳沒有。這里還沒有嗎?」太子有些氣急,我則不語,站在一旁。
「我進去看看。」太子正欲進帳。
我立馬說︰「萬歲爺正在午睡,避免打攪。」
太子听了,伸出的左腳,又收了回來,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他轉頭便走,走了幾步,又折了回來。居然不知從哪里掏出一把亮閃閃的小刀,朝我看了一眼,又四處望望,轉到大帳的偏側,一抬手,竟用小刀將厚厚的帳幕割了個兩寸長的口子。他眯了右眼,探頭向前,通過小孔望了進去。我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難道這就是傳說中太子割帳窺探康熙的橋段?正震驚著,只覺手臂被人一拉,我立馬後退幾步,既然沒看清楚是誰,就被人拉著快走了一大段路。
等我氣喘吁吁的停下,想看來人到底是誰時,我發現了,此時此刻那個人也是一臉的後怕。
「你瘋了.這等事情你也能呆在一旁觀看?」十四爺氣急的向我吼道︰「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我……」一時半會兒我根本無從解釋當時我是如何的震驚。
十四爺不顧著我的反應繼續怒氣沖沖︰「不管太子會受皇阿瑪如何處置,至少他是個阿哥,不會受損半分,你一個乾清宮的宮女知情不報,你以為是幾十下板子就能安置你的?」
「我……」我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只是驚恐的盯著十四爺的眼楮結結巴巴。
「茜凝啊,我的大小姐。算你在宮里已經呆了六年,怎麼緊要關頭,自己都無法保護自己周全?你知道我和八哥這麼多年,為你擋了多少是非?多少困境?難道還要我們盯著你,看著你,寸步不離的護著你?」十四爺突然從嘴里冒出了那麼幾句。
見我盯著他的眼楮更加詫異了,他肩膀一松,腦袋耷拉下來,嘆氣道︰「也怪我們為你安排好了一切,沒有讓你受過什麼委屈。你還是當年那個不知凶險為何物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