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任何時候,只要四爺下令任何關于讓八爺休福晉的事,你就一定要阻止。千萬記得。」我定了定神,一字一句清晰的講。
「這是為何?所謂何事?」十三爺顯然搞不清楚為什麼我有這個看起來荒謬的念頭。
「會發生的,一定會發生的。」我幾乎是歇斯底里的拉扯著他的袖子,「救命啊,十三爺。」
「你剛才說救命,指的是誰?八哥還是八嫂?」十三爺伸長了脖子問。
「八福晉,凌鈺。」我滿臉肯定的回答。
「讓我想想,讓我想想。」十三爺倒在了一旁的太師椅上。
他用手指抵著太陽穴,使勁地揉了揉,又擔心的望了望我︰「如果四哥是頒這個旨,我倒真覺得荒唐。」
「不荒唐,一定會是這樣的。」我在一旁感慨。
「八嫂是先帝欽賜的嫡福晉,怎麼能說休妻就休妻?別說是四哥伸手染指此事,就算是八哥也不能這麼對八嫂。」十三爺拍了拍桌子,接著說,「我可以幫你看住四哥,但是如果此事是八哥自己做的,我就無能為力了。」
事到如今,我覺得我已經沒有必要再和他解釋了,只能連聲感激。
「茜凝,好妹妹。」懵懂中我仿佛听見有人在耳旁輕輕的呼喚。
「是誰?」我側頭朝著床外張開有些黏合的眼皮。
「是我呀,怎麼連我的聲音都听不出來了?」只見屋門大開,一個高挑又挺拔的女子站在一旁。
「凌鈺?」我熟悉她說話的語調和嬉笑我的表情,喊出了她的名字。
「玲瓏,趕緊扶我起來。」我掙扎著將上身抬起,以便不怠慢來客,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身體仿佛是灌了鉛般沉重,怎麼也靠不了自己的力量像往常般利索起身。
「你別起了,小心著涼。」凌鈺委婉一笑,徑直走到窗邊的椅子上坐下。
「玲瓏,倒茶。」我又朝門外呼喊了一聲,卻見門外卻是漆黑一片。
現在是什麼時辰?我有點迷糊。依照凌鈺來看我的樣子,估計我剛才是在午睡。可是這天色看起來怎麼如此的不好?
「你倒是有本事來見我。」我打趣了一下凌鈺,「還是大名鼎鼎的八福晉神通廣大,能來到我這個半囚禁的人的院子。」多少年了,我還是這樣習慣和凌鈺相互調侃。
「切,來看你還不好啊?」果然凌鈺的語調一高故作生氣,「別人請我去,我還懶得搭理呢!」我掩住嘴笑,要不是我熟悉她的秉性還真被她夸張的言語唬住。
「唉。」將大半個身體隱在昏暗中的凌鈺沉默了一會兒,重重地嘆了口氣。
我疑惑的朝她望去,卻看不清她的臉色。
「也許,這是我最後一次來看你了。」凌鈺的聲音淡淡的,和平常不一樣,但又听不出喜怒。
瞬間,我聯想起了前不久拜托十三爺的事。我的心一驚,卻不好意思表現在當下,只得掩飾說︰「是啊,我過的日子今天不知道明天的,說不定哪天皇上砍我的頭都未料。」
「我是說我呢,哪里扯了你自己?」凌鈺的聲音幽幽的傳來,既是勸慰我,又仿佛預料到後事般。
我訕訕地咽了咽口水,轉而又意識到一個問題︰玲瓏怎麼還不端茶過來。
「玲瓏,玲瓏。」我提高了音量,心想這丫頭一定又是去哪里偷懶了。
「別叫她了,我的時間不多,就和你說幾句話就走。」凌鈺勸道。
「事到如今,我最放心不下的是我家的八爺。」凌鈺突然挑了這個話題,「你知道現在的八爺比以前更為艱難。」
我點點頭,覺得凌鈺今天說話的口吻十分的異常。雖然我已經拜托了十三爺那件事,而且他並未通知我後續,照道理凌鈺不該說出這麼喪氣的話來。
沉默了幾秒,又听見凌鈺說︰「我沒有子嗣,沒有什麼可以擔心的。且是郭絡羅家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唯獨八爺是我最親最近的人,我要是這麼走了,誰替八爺操心,替八爺府操心呢?」
「凌鈺。」我顫抖地喊了她的名字,心慌慌的,怕的是她已經知道了某些事。
「你是早知道的,對不對?」凌鈺出乎意料地發問。
「我……」我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解釋,又怕解釋不好凌鈺誤會許多。
「我原先不知道的。」凌鈺沒等我想好,繼續講,「今天才明白。」
我揪著被子問︰「凌鈺,你知道什麼?」
「你瞞了我們大家。」凌鈺直率地講,「你知道每個人的結局。」
我的脊背開始發涼,手臂上明顯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凌鈺究竟知道多少?更重要的是,她是從哪里知道的?
「你本不屬于我們大清。」凌鈺的聲音似乎有些笑意,「所以你對每件事情都了如執掌,每件事情都不需要像我們一般去爭取。」
我抬起頭,努力看清凌鈺的表情,黑暗中的她仿佛有些釋然。
「不到最後一刻,你是不會告訴我這個秘密的。」凌鈺半嘲諷的說,「虧得你我還是好姐妹。」
「我怕多說多錯,少說少錯,不說不錯。」既然她一切都明白,我干脆向她坦白。
「不過呢,我倒也服氣,十三爺一定也是蒙在鼓里的。」凌鈺仿佛又在安慰我講。
「謝姐姐體恤,也希望姐姐不要向任何人提及。」我連忙說。
凌鈺哈哈一笑︰「好妹妹,現在我想和人提及的機會都沒有了。如何能泄密呢?」
她的話讓我十分的迷惑,但因她終究是答應了下來,我心頭的一顆巨石倒是安全落地。
「不過,我有個條件。」凌鈺調皮的講。
我知道這個家伙就是這般額頑劣,只得答應說︰「你講什麼條件,我都答應。行不?」
「說到做到咯。」凌鈺飛快地揮了揮手。
「好啦。」我老老實實地點頭。
「保住八爺的性命。」一句沉甸甸的話從凌鈺的嘴里莊重地說了出來。
這下我完全懵了,凌鈺居然連八爺的下場都一清二楚。
「皇上會將八爺黨人趕盡殺絕。」凌鈺補充說,「我家八爺也逃不過宿命。」
「可是……」凌鈺停了停,以一種滿懷希望的語調激動地說了起來,「你能到我們大清,就一定能保住八爺。」
凌鈺簡單的推理讓我無地自容。我連自己怎麼穿越來的,都搞不清楚,如何能推翻歷史,保住八爺的性命呢?
「我現在都自身難保,更不能和十四爺相聚。實在是不能……」
「你一定可以。」凌鈺斬釘截鐵地打斷了我的推辭。她立刻站了起來,靠近我兩步,「別人靠不住,也幫不了。只有你可以。」
這時我終于看清了凌鈺的表情,只見她的臉色蒼白,連紅唇都沒有了平時的血色。我回頭望了望床側的蠟燭,居然有一支點燃的留夜蠟燭微微的搖曳在黑暗中,將面前的她顯得特別的詭異。
留夜蠟燭?我突然想起這個名詞。剛才我不是午睡嗎?
「茜凝。算我求你了。」凌鈺說著恭恭敬敬地向我屈膝行了個大禮。
「別……」我趕緊阻止她,怎奈她靠近我後,我越發的感覺上身不能動彈,連手臂都不能揮舞起來。
「上次我求你做了八爺的側福晉,你不肯。難道今天你又忍心再次拒絕我嗎?」凌鈺顯得有些生氣。
我連連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
「諒你也不敢這麼決絕。」凌鈺的表情半怒半喜。
「不管怎麼樣,保住八爺的性命是我最後的期望。」凌鈺怔怔地說道,「我郭絡羅凌鈺,一生榮耀,現在居然連自己丈夫的性命都要求別的女人來成全。悲不悲哀?」
突然我感覺她的表情異常的哀傷,那種淒慘的笑容是我記憶中從未見過的,好像一把利劍直戳我內心最柔軟的部分。
突然她轉頭瞧了瞧門外︰「我該走了。他們要來了。」
「誰?」我連忙問。
她笑而不語,只捏了捏衣角,朝我正色道︰「你記住你答應我的。一諾千金哦。」
「一諾千金。」我嘴里喃喃的重復了這個成語,郁悶至極。我該怎麼來實現我的諾言呢?
凌鈺的身影一搖一擺的朝著門外走,只見她的身體剛剛略過大門, 當一聲,門似乎被人大力推得由內而外自動栓上了。而我的眼楮根本未眨,我可並未看到凌鈺伸手出來關門啊。
我嘖嘖嘆奇,又覺得剛才的一切匪夷所思。低下頭來想,卻覺得毫無頭緒。扭頭望著忽明忽暗的夜燭,我仿佛明白些什麼,又仿佛一切都不明白。
我嘆了口氣,將身體轉向床內側。剛把被子扯平,蓋住瑟瑟發抖的肩膀,只听得有人大力的拍門聲︰「茜凝,你醒醒,你醒醒。」
「凌鈺。」我本能的從腦海里閃過這兩個字,直接從床上躍起。倉促尋鞋間,竟然頭撞到了床架子。我一手揉著劇烈的疼痛,一手大力的拉開門栓,果然衣冠不整的十三爺正滿臉焦灼地地朝著我喊道︰「八哥府邸剛剛來報︰八嫂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