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在于，當晨光探出紅紅的微曦，包裹在二人相對而立的身影，如盛世的煙火，美輪美奐，只是瞬間，但這瞬間，墨辰已經清明，笑自真心而出，可沈二公子的心卻似有千千網，交錯復雜到他自己也抓不到頭緒，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倩影離去，心空如淵。
這從未有過的心情就在他本波瀾不起的心中埋下了一顆暗雷，在一旁暗笑著等待，只等那個契機來臨之時，砰的一聲炸開滿天殘碎的煙火，鋪滿一地星辰。
而于此刻的墨辰，沈二少的身影逐漸淡去，她從侯府南面翻牆而出，戴了帷帽遮住了臉，一路尋僻靜處向城外疾行而去。
西山霧起風涼。
墨辰撩開帷帽的輕紗，隱于樹間假面看來人無誤，玉手不著痕跡的拍在樹上，樹葉簌簌而落，墨辰眼光一閃，如輕燕一般沒入叢林。
西山內外看似一切平常，只有起得早的鳥清脆的鳴叫，和起得早的蟲睜不開朦朧的睡眼，看不到等待一旁整好以暇準備拿它們當食物的火熱目光。
「這麼急找我，是發生什麼事麼？」秦素瑤拿開假面，露出那張絕色傾城的面容，聲音泠泠如秋水劃波，好听而輕盈。
墨辰左手發力，一掌拍向她的面門。
秦素瑤好看的眉毛一挑，運功向後一仰，卻沒有回擊。
「你做什麼？」
好听的聲音不復，取而代之的是沙啞的如同金屬間的摩擦。墨辰收掌，她已經試探出了。
墨辰出掌雖狠，但憑她半吊子都算不上的爛功夫就算全力打中了她，也造不成什麼傷害，秦素瑤的躲避是本能，墨辰要的便是這份本能。
「曾有人跟我說過，明月樓包含天下武學之精髓，只這精髓，多于歪門邪道，那里有一種秘法，可以以生命力為代價，在短期內練就高強的武功，足以橫行世間，即便不能保證打遍天下無敵手，也至少可保性命無憂，我說的可對？」
墨辰說話不急不緩，只字字如刀，割裂秦素瑤柔弱的心髒，捅出一個又一個的血窟窿，淋灕不止，觸目驚心。
她只有沉默以對，垂著雪白的如白天鵝般優雅的頸，卷曲著柔軟細密的睫毛，輕輕顫抖，濾不出細碎的陽光。
墨辰痛苦閉眼，半晌，才有氣無力的問道︰「還有沒有辦法挽救？」秦素瑤搖了搖頭，清澈的眸里沒有不甘，也沒有怨憤。墨辰知道這是她心甘情願的選擇。
「墨辰，國破家亡的痛苦你的體會不會有我深刻，自打我懂事以來，西梁便一直搖搖欲墜，我自知和親是我既定的道路，所以在得知與你哥哥訂親的那日，無喜無悲，再自然不過。」
秦素瑤幽幽的說起往事，清晨霧氣未散，她顫抖著帶著懷緬的眸晶亮的閃爍，美艷如斯。
「可上天待我不薄，在我被西夏的人綁架的那一刻，我以為這一生算是真的完了，我完了無所謂，但整個西梁也會遭到來自南陳的怒火，本就飄搖的小國是無論如何也撐不過的，那時候，我真正的絕望。」
不用動真氣的秦素瑤聲音不復嘶啞，是哪林間最有靈氣的鳥，觸耳動听。
她繼續訴說，「你哥哥將我從那些人手中救出來的時候，我真的是如做夢一般，那時候婚期將至，我央求她將我送回西梁，但他有要事在身，耽擱不得，只得先帶著我，再做打算。可沒想到父皇已經尋好了我的替代品，那件事讓莫成動怒，也許我一世之諾。」
墨辰眉毛一跳，這段事她絲毫不知，或許知道，只是忘了，反正他如今能記起來的也只有些許不完整的片段，人都認不全。像是從頭再來的女圭女圭，急不得煩不得。
但這段故事，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許，不對，美人本就是未婚妻，俗不俗賴不賴的听起來卻依舊讓人感動。
秦素瑤抬起垂著的頭，「西梁覆滅，或早或晚，我心里早就做好了準備，梁滅之日，父皇已然去了，他沒有親眼看到那般慘烈的場面，也算是上天的恩賜了。我的婚事因此耽擱，一耽擱便再沒了機會，我之所以帶著這個假面，還苟活在世，只想把那些骯髒的事情翻出來，還莫家一個公道。」
她握著假面的手陡然縮緊，本就蒼白的指節幾乎透明，似乎看得清里面青色的血管，她眸堅硬如鐵，讓墨辰這個真正的莫家人汗顏。
風起驚鳥，向深處飛去，帶起一片殘葉，隨風舞，落地，面前已經多了一個挺拔的身影。
墨辰臉色大變，咬著唇，眸光驟寒。「你跟蹤我。」
沈遠陽目不轉楮，「我只是擔心你的安全，妹妹！」咬牙切齒的味道。
墨辰是莫星辰，對他來說雖尷尬，但畢竟親緣關系擺在那里，他對她亦無惡感，可她看過他手繪的畫像，如今畫中人在眼前與她談了那麼許久，定是早就認識了的。她卻從未對自己這個哥哥說過。
若不是今早他醒得早，看到她輕巧的翻南牆而去，他亦不會想著跟了過來。
他可不可以理解為這是天意，墨辰若是知道她避開捷徑繞遠路以求僻靜反倒被人抓了個正著，不知會不會氣得吐血。
「這人是？」
沈大公子對人家念念不忘，人家卻已不記得他是哪位？其中苦澀，還是得沈大少自己慢慢品嘗。
墨辰抬眼聳肩道︰「她把你當成了我，我還想問問你什麼時候見到過他？」
秦素瑤細細思索起來，她自幼聰慧，只是片刻，便道︰「我想起來了。」
撥雲，見日。
「曾有一次大趙質子，也就是現在的六皇子刺殺你，你雖撿回了一條命，卻受了傷，躺在家中動彈不得，偏那日皇後壽辰，各閨中小姐都會親自到朝陽宮送上禮品，我代你入宮，莫成與他打過招呼。」
秦素瑤越看越肯定，補充道︰「只見過那一次。」
墨辰按了按太陽穴，看沈大公子的眼神很奇怪，合著你見人家跟在莫成後面就斷定人家就是莫星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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