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那個賣糧的商販已經走了。」王掌櫃走到楊天源身邊,低聲道。
王掌櫃在楊家酒坊里已經呆了好幾年了,平日里精打細算,把酒坊打理得很是出色,深受東家楊天源的信任。
「走了?」楊天源疑惑地看著他,「他那車糧食賣了?你不是說已經跟鎮上的糧店打好招呼了嗎?誰還那麼不識趣,跟咱們搶生意?」
「賣了,听說是賣給錦香醋園的那個小丫頭了。」王掌櫃站在那里,嘆了一聲。
「錦香醋園?什麼時候出來一個錦香醋園?」楊天源一頭霧水地看著他,他出門不過幾天,鎮上又冒出一家賣醋的?
「是楊柳村的,剛開業沒幾天,沒什麼來路。」王掌櫃嘀咕道。
「王掌櫃,你不是說,他指定賣不出去,還得回來找你嗎?」。一旁的劉管家訕訕地笑著。
他和王掌櫃雖然各為其主,表面上看是互不干涉,其實暗地里都叫著勁,看看究竟是誰更有能力,更能得到主子的青睞。
「老爺,這次是我失策了,我看這幾天天氣不好,想抻抻他,讓他把價格壓到最低,然後再出手買下那車高粱,誰知道,竟然讓那個小丫頭給買去了。」王掌櫃忿忿地說道,「那個小丫頭開業沒幾天,竟然敢吞下那麼一大車糧食?莊戶人家哪有那麼多銀子來周轉?」
「王掌櫃,那小丫頭不是用現錢買的,是用醋換的。」馮禮一步跨進來,一身的酒味,看了看楊天源,「姑父,您怎麼來了?這兒有我們盯著就行了!」
楊天源見狀,皺了皺眉︰「你怎麼又出去喝酒了?小心你爹回來罵。」
「我爹?我爹還有好幾天才回來呢!您別逗我了。」馮禮打著酒嗝,嘻嘻地笑著。
楊天源搖了搖頭,走了出去,真是紈褲子弟多敗家!
想到這里,他又想到自己的兒子楊亦安,心里又嘆了一聲,自已這個兒子的心思也不在做生意上,平日里只迷戀那些什麼字畫古董收藏,也是大把大把地花錢……
「少爺,她真是拿醋換的?」劉管家一听,頓時有了興趣,以貨換貨,他懂,但牽扯到醋,他不能不問明白,萬一,馮老爺回來問起來,自已總不能什麼也不知道吧!
「嗯,但我不知道他們是用什麼價格成交的,只听說,那個人從錦香醋園拉走了大概二十多壇醋。」馮禮其實是自己在對面的紅木小樓上看到的,只不過他不敢說,畢竟,那個紅木小樓是他背著家里人買下的。
「這個小丫頭,越來越不懂規矩了,我們馮老爺心腸好,說小門小戶的,不必理她,你看現在這丫頭越來越猖狂了,前些日子,開業的時候,買醋送瓶也就罷了,現在竟然敢公然跟我們搶生意,真是不知好歹。」劉管家看著王掌櫃,不滿地說。這些莊稼人不在家里好好種地,跑到這里來做什麼生意。
「哼,一定要給她點教訓,讓她知道馬王爺長了幾只眼。」王掌櫃看了馮禮一眼,附和道,他剛才在東家面前丟了臉,恨得牙直癢,但這件事情,他需要有人在背後撐腰,「我們在這平山鎮上做生意這麼多年,這里的人都得敬著咱幾分,這個小丫頭怎麼這麼不識趣,莫非她不知道這生意場上的規矩?」
「規矩?那些人知道什麼規矩,他們其實根本就沒有把我們馮家放在眼里。」說到這里,劉管家頓時想起了什麼,他走到馮禮面前低聲道,「前幾天老爺交待我的事情,我打听明白了,什麼八字不合,那是洛家的托辭罷了,他們口頭上應允著,其實壓根不想把自己的閨女嫁過來,反而說是他們家閨女與老太爺八字不合,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你怎麼知道的?」馮禮不解地看著劉管家,他沒想到他爹竟然讓劉管家去調查這件事情。
「洛家萬萬沒有想到,我們會去調查這件事情,他們忘了,給洛懷平媳婦接生的林老婆子還沒死呢,那林老婆子說雖然事情已經過了十幾年了,但洛家的那個洛娟跟她家的孫子是同一天出生的,兩人只隔了半個時辰,所以,她記得很清楚。」劉管家意味深長地說,「可是洛家送來的時辰卻跟林老婆子說的不一樣。」
「我明白了,這些窮鬼不但敢明目張膽地糊弄我馮家,還敢這樣一而在再而三地挑釁我們,真是豈有此理!」馮禮晃動著肥胖的身軀,氣憤地走了出去。
劉管家和王掌櫃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笑了……。
洛錦一家整整忙了一個通宵,才把那幾袋子濕得厲害的高粱一點一點地烘好,但放在灶上烘干的,畢竟沒有放在陽光下干得徹底,勉強放兩天還可以,時間一長,還會發霉的。
終于到了第三天的早上,太陽早早地露出了頭,碧空如洗,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洛懷平一家一大早就來到店里,把那車糧食陸續運到家里去了,他們要拉到家里去晾曬,這里太小了。
洛錦一個人在鋪子里看店,她喜歡提前把鋪子收拾得干干淨淨的,客人一進來,便會感到很舒服,下次還願意再來,她還特意讓陸遠山給她做了一排長椅放在櫃台的對面,這樣路遠的人可以在坐在那里歇歇腳,給自己的店鋪聚聚人氣。
她正打掃著,一個老婦人走了進來,她手里拿著一個瓶子,放到櫃台上︰「閨女,打瓶醋。」
「來了。」洛錦笑mimi地走過來,看見這個瓶子正是自己開業那天送出去的瓶子,她心里一喜,麻利往瓶子里灌滿醋,道,「大娘,十九文。」
「閨女,你家的醋不錯,是上好的高粱醋,我們家的人都喜歡吃。」那老婦人憨厚地笑了笑,從懷里掏出了一個布包,一個一個地往外倒著里面的銅錢。
「是嗎!那您以後常來。」洛錦高興地說道,她用抹布把濺在瓶子外面的醋擦了擦。
「不過,你這樣,也掙不了幾個錢吧?」那老婦人有些不安地往外看了看,低聲道,「你知道,我們為什麼不願到楊家酒坊里去買醋嗎?」。
洛錦沒有說話,只是疑惑地看著她。
「這市面上的醋雖然價錢都差不多,但有好幾家的醋都兌著水,特別是楊家酒坊里馮家醋,最近兌水特別厲害。」那老婦人咬牙切齒地說。
「兌水?那醋不就很快壞了?」洛錦一頭霧水地看著她,她知道這糧食釀得醋跟勾兌的不一樣,如果往里摻水的話,是放不久的。
「所以他家整壇醋漲價,就是讓你零沽啊!零沽這麼一瓶,沒等壞很快就吃完了,閨女,你可不要摻水啊,我們常年吃醋,一吃就吃出來了。」
「您放心,我不會往里摻水的。」洛錦听罷,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原來馮家醋漲價是為了讓人零沽,因為整壇搬的話,不能摻太多水,因為吃的時間比較長,就壞了!
怪不得人們常說,奸商奸商,無商不奸,原來醋還可以這麼賣啊!
洛錦看著那個老婦人的背影,暗暗地想,老百姓可不是好糊弄的,如果別人都摻著水賣,只有自己的醋不摻水,那麼很快就會被周圍的人知曉,到時候生意只會越來越好……。
太陽慢慢地升起來了,天氣晴朗,又正好逢集,冷清了好幾天的店里,人漸漸地多了起來,周圍村子里的人,他們大都結伴而來,一來就是好幾個人,他們大都拿著開業時送的瓶子前來買醋,有的是拿著自家的瓶子來打醋,也要跟著降一文錢,洛錦不好拒絕,只要提出這樣的要求的,也就悄悄地答應了。
一時間,店里的人越來越多,洛錦都有些忙不過來了,跑到後院把正在收拾廂房的李氏叫了進來,才算把蜂擁而至的人打發走了。
好忙碌的一天!
一直到了後半晌,洛錦才坐下來歇了歇,看著滿滿的錢匣子,有些得意地對李氏說︰「娘,你看,今天咱又賺了這麼多錢,這樣下去,用不了兩年,咱就可以蓋大房子了,到時候你和爹就不用種地了,坐在店里看店就行了。」
「算了吧!這來的人一多,我就心慌,我和你爹還是回去守著那幾畝地比較安心,這活我可做不來。」李氏擺擺手,她甚至有點驚訝自己這個女兒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可以這樣從容自若地跟陌生人打招呼,說說笑笑,看來,女兒真的長大了。
洛錦站在門口,望著這條街上林林總總的店鋪,和川流不息的人群,心里不由生出一股豪情,等自己在這里站穩了腳,就把生意做大,做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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