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朦朧間忽听見外頭有些響到,正要叫便嗅到一股淡淡的花香,只覺得暈暈沉沉睡了過去。也不知睡了多久,黛玉忽然覺得一陣刺骨的冰涼襲來,慌忙睜開眼來,原來自己不知何時竟落入水中。
黛玉大驚,所幸她原是江南女子,從小兒起原也曾在水中嬉戲,一時也顧不得許多,連忙雙臂奮力劃水,勉強讓自己浮出水面。黛玉勉力看去,卻見江天一色黑沉沉的,竟是連一絲燭光也不見,越發害怕起來,只得勉力支撐。
黛玉見江面上一點聲音也沒有,早已不是昨夜停船的岸邊了,也辨不清東南西北,只得把心一橫,奮力朝前游去。黛玉原是深閨弱質,雖是會些水,哪里支撐得了多久,不多時便已手腳酸麻,身子也漸漸不受控制起來,陸續被嗆了幾口水。
黛玉漸漸沒了氣力,身子也漸漸往下墜,不由絕望起來,心中叫道︰「父親、母親,女兒這就來了。」放棄了掙扎,她的身體如同一片落花一般,從水中旋下,飄逸出一支淒美的舞,她的意識越來越淡,朦朦朧朧中似乎看見她的父母,笑著向她伸出雙手,她也含笑微微閉上雙眼。
不知過了多久,黛玉只覺得口中焦渴無比,勉強睜開眼來,周遭的一切卻只是迷蒙的交易額子般晃悠,好久才看清,只見窗帷密垂,看不清是白日還是夜晚,簾帳卻只半垂,離床不遠處有一紅木圓桌,桌上一支紅燭,依稀間燭影跳動,深紅的燭淚凝聚,欲落不落的凝在那里。桌前只俯著一人,一襲白衣,發間束一金冠,竟與寶玉有些相似,一時便有些恍惚了。許是俯著久了,那人身子略動了動,黛玉只當他要醒來,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連忙又閉上眼。
過了一會卻並無聲息,方又悄悄睜開眼來,見他依舊俯在桌上,這才放下心來。細細想來,竟只記得在水中沉淪下去,想必是這人救了自己,只是不知此時身在何處,此人又是何人,是善是惡?如今又是福是禍?見桌上有只青銅水壺,越發覺得焦渴了,也顧不得許多,只得躡手躡腳起來。誰曾想渾身竟是虛浮無力,好不容易掙扎著起來,剛踏在地上立起身來,便覺得眼前亂冒金星,耳邊嗡嗡作響,腳下一軟便沿著床沿倒了下去。
「姑娘醒了!」那人陡然驚醒,連忙過來將黛玉攙起,喜道︰「你好些了?」一面將她攙回床上。黛玉又羞又急,見他滿臉關切,又不好說什麼,忙抽出手來,低聲道︰「多謝公子搭救,救命之恩,無以為謝。」說著便在床上施了一禮。
那人方覺得有些孟浪了,連忙將手縮了回來,虛攔了一下,道︰「舉手之勞而已,姑娘別放在心上。」一時卻不小心又觸到黛玉的手,便似通了電一般連忙又分開,黛玉越發紅了臉,如一朵盛開的桃花一般。
見黛玉漲紅了臉,那人也有些不好意思,輕咳了一聲掩飾著什麼似的道︰「姑娘渴了吧。」說著也不待黛玉回答便忙立起身來,走到桌前拿了一個翡玉水杯來,倒了一杯水,遞給黛玉︰「姑娘喝些水吧。」
黛玉原是渴了,便也不再客氣,接過杯來,一飲而盡。那人見狀,忙道︰「姑娘小心些,當心嗆著。」
黛玉微紅了臉,低聲道︰「讓公子見笑了。」方放下杯子。那人忙遞過一條素色絹子,黛玉越發不好意思起來,只得道︰「多謝公子。」
一時房內氣氛有些尷尬,那人輕咳了一聲,道︰「姑娘是哪里人氏,如何會掉入水中?」黛玉側頭想了想︰「我原與家人到揚州投親,昨夜竟不知怎麼回事,只記得夜半睡去,倒不知何時落入水中。對了,還未請教公子高姓?」
那人笑道︰「在下姓王,你就叫我王大哥吧。我昨日只見到姑娘一人,四下我也曾叫人打撈過,卻不見再有人影。」
黛玉忙道︰「昨兒我落水後游了一陣子,或許離船遠了吧。」原來黛玉昨日便覺得有些奇怪,今日細細想來更覺得不同尋常,昨夜明明將船停在岸邊,若果然是大船漏水落入水中,如何會在江心醒來?況且滿船主僕人等沒有四十也有二十,況且還有許多船家,再說還有賈璉那艘船呢,如何會沒有一人覺察?只怕是另有內情。這王公子雖說救了自己,可到底不知底細,如何敢將內情一一告訴,便只說是往揚州投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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