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色632年2月19日,晨。
七色星球,神雪峰萬丈崖下冰谷。
狂風暴雪,四季冰封,谷中寒潭的冰面幾乎被整個砸碎。
風雪中寒潭旁,兩個金剛般高大的漢子抬著一架狐皮鋪設的舒適軟榻,榻上倦憊的靠著一個懷抱螭紋鎏金暖手爐的紫裘少年。那少年發如晶絲流瀉,睫若蝶翼縴長,蒼白薄透的肌膚,精美優雅的五官,若不是一雙紫水晶般的眸子晶瑩剔透溢彩流光,讓人幾疑是能工巧匠妙手精雕的水晶像。
「撲啦」水花四濺,寒潭中冒出幾個身穿魚皮水靠的大漢,形體雖都極健碩,但亦凍得口唇青白面無人色。捧著銀鼠皮大氅侯在潭邊的小廝們一擁而上,各包住一名大漢渥暖。另一批外披鼠皮大氅內穿水靠的大漢,即時月兌掉大氅躍入寒潭中。如此替換周而復始,眼見光陽上移,天交晌午,卻始終沒有任何收獲。
一名眉眼淺淡的縴瘦少年悄無聲息的走上前來,恭聲對紫裘少年道︰「天寒雪肆,當心舊疾復發,主上還是回幕帳等候吧。」
紫裘少年微微搖頭,睫毛輕顫珠瞳半掩,皺眉道︰「明明就墜入谷中,為何遍尋不見?」
旁邊一名裹著皮氅顫抖的大漢,牙齒相磕,含糊不清的道︰「潭底似有漩渦,吸力極強,難以靠近。且潭水太冷,屬下們在水中呆不了多久,還沒等潛到潭底就不得不浮起渥暖。主上要找的那兩個人,若真是掉到了潭中,就是不被漩渦吸去,也很難找尋……」
紫裘少年秀眉皺得更深,微微嘆息道︰「盡人事,听天命吧。再找三天,若還是不見,那就撤離回國。」聲音漸低,猶如自語般,「且再過幾天,別國的搜尋隊也該到了,自然是不踫面的好……」一頓揮手,語音轉高,「大家都上岸吧,吃過午飯後稍事休息,下午繼續尋找。」輕拍軟榻扶手,示意抬榻大漢向雪峰腳下一溜臨時搭建起來的毛氈帳篷行去。
那兩大漢穩穩抬著軟榻,行至當中最大一頂紫氈帳篷前。紫裘少年緩步走下軟榻時,早有兩名小廝搶步走出高高打起帳簾,躬身行禮歡喜笑道︰「主上回來了。」即時又有兩名小廝迎上來,為其拍雪換衣,絞熱毛巾擦拭手臉,換過懷中手爐添暖石,奉上滾水熱茶。好一會忙亂,才伺候妥帖。
換上紫羅蘭色滾雪貂毛邊的家常錦袍,一眉目清秀的小廝還想給紫裘少年戴上配套的同色嵌紫玉抹額,紫裘少年卻搖頭道︰「出門在外,不用那麼講究,一切從簡吧。」接過熱茶淺啜了一口,抬頭問道︰「他怎樣?」
那清秀的小廝回道︰「還是老樣子,昏迷不醒。」
一直跟在身側的縴瘦少年皺眉道︰「都昏睡三天了,怎麼還不醒?」
紫裘少年放下茶盅,邊向後帳走去邊倦笑道︰「還早哪,沒有七八天醒不來。」
縴瘦少年緊隨其後,詫異的道︰「還要這麼久?」
紫裘少年失笑的搖頭,「久?也就是他吧,身中劇毒又有內傷,從那麼高處跳下來,還能保持筋骨不斷頭腦清醒的在谷里寒潭中搜尋一天一夜,才不支昏倒。若換成是你我,立時便摔成一攤肉泥了。」
縴瘦少年眸射神往之色道︰「原來傳言不虛,他真的頻臨金剛不壞。」
紫裘少年頷首道︰「盛名之下無虛士,若純論武功內力,七色國中無人能出其右。」
縴瘦少年眸光輕轉,「既是如此,主上為何還要救他,他若死了不是少了個強敵麼?而且他毀了《天機策》,斷了主上解去王族血禁的希望,死不足惜。」
紫裘少年水晶珠瞳中精光流轉,淡然道︰「如此人物百年不遇,他若死了不僅是綠國的損失,也是七色諸國的損失。他與雪之傷一世稱七色武神,一眾尊為七色第一神官,其實已經模糊了國界,是七色諸族共同的榮耀。有他們在,別說荒蠻夷人,便是半魔族也要忌憚三分,所以除非萬不得已必須除之,否則還是活著的好。且既便是惡其欲死,名義上也不能死在我紫國人手里,成為七色公敵,是謂大不智。」
縴瘦少年恍然大悟,鄭重的頷首,「謝主上教誨,屬下受教了。」略一猶豫,遲疑的問道︰「屬下還有一事不明,想請主上明示。」
紫裘少年珠瞳輕轉,淡然道︰「你是否想問我,為何要費時費力的尋找雪之傷大神官和那少女?」
縴瘦少年點頭道︰「正是,主上英明。」
紫裘少年道︰「《天機策》雖被毀,但世傳雪之傷有過目不忘之能,他精研《天機策》十數年,尋到他即等同于找到了《天機策》。」微頓,珠瞳中射出欣賞之色,「那個少女麼……雖是古怪精靈,但能舍生取義舍己為人,也可算是個奇女子,這等英雌烈女亦是罕有,若能救之也稱得上是功德一件。」
縴瘦少年欽佩的道︰「主上算無遺策悲天憫人,屬下明白了……」搶步上前,掀起帷帳,露出一方小小睡帳。
帳中榻上睡著一綠族男子,那男子鼻梁堅挺直通天庭,撐得光潔飽滿的額頭微微凸起。眉若刀裁雙眸凹陷,唇線清晰冷峻,透著種難言的篤定自信。雖靜臥,卻像隨時都會躍起撲出,渾身充斥著一種奇異的靈動魔力。
紫裘少年行至榻前,方伸手欲為綠族男子切脈。本來睡顏沉靜的綠族男子,忽然雙眉緊鎖,一臉悲絕的大叫「琥珀……琥珀……」
紫裘少年一驚,隨之眸射同情惋惜之色,搖頭輕嘆道︰「琥珀……」
滿帳香暖,一室靜寂。
暖香寂靜中,一醇厚一透徹兩個各具特色,但同樣悅耳的男聲合成一個奇異矛盾卻美妙動听的聲音,「琥珀……」
琥珀是誰?誰是琥珀?得此贊嘆牽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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