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那看守獵場的老管家所言,日暮時分果然開始落雪。可下雪非但沒有掃了大家的興頭,反而如如火添油,點燃廳中四座落地大暖爐,蒸烤野味排開宴席要徹夜狂歡。
于灕•美美爽快認輸,因此得到的贊揚比我這個贏家還要多,所有風頭被她搶盡。
我倒是樂得清閑,回到暫住的客房,磨磨蹭蹭的換衣梳洗,直到婢女來催開席了,才慢悠悠的走去大廳。
進得廳來,眾人基本都已入座,雪無傷坐于正中,左手第一桌是南郡王白•康煥,以下依次為連乞.•蒼牙、玉瑕等男賓。右手第一席是公主伊紗,以後依次是于灕•美美、于灕•嬌嬌等女賓。
我看了又看,正不知道自己該坐到那里。卻見雕漆•仲武坐在左邊的一張桌子後向我招手,我微笑點頭走過去,與他同桌的一個二十余歲的青年男子微笑著站了起來。
「琥珀,早听說你回來了,卻一直沒看著,兩年多不見,更漂亮本事了。」那男子身著一襲深藍色團花隱繡立領長袍,修眉俊目溫文爾雅,正是我喜歡的類型。听他語氣顯然與琥珀相熟,可我那里知道他是誰?
只好提裙屈膝,施禮微笑道︰「謝謝。」
那男子一愣,失笑道︰「哎呦,這麼有禮貌,我們的小琥珀真是長大了……」
我更愣,這男子是誰,口氣如此熟絡。
雕漆•仲武適時解了我的疑團,低聲對我們二人笑道︰「小妹,堂哥,你們兩個坐下說吧,大家都看著你們哪。」
堂哥?我這才從稱呼上知道原來這溫文男子是同族的堂哥,那就一定也姓雕漆了,但雕漆氏族支脈眾多,也不知道他是那家那房的哥哥,只好以後慢慢再問了。
點點頭,我才想隨那男子入座,忽覺脊背生寒,回頭望去,正撞上一雙暗沉烏瞳,幽冷森寒,黑如點漆。
見我轉首,雪無傷微揚下頜,向我舉了舉手中的水晶杯,那杯中的藍莓酒瞬間冰凍凝結,冒出森寒霜氣。
我沒用的小顫一下,仿佛自己就是他手中那杯酒,全身泛冷如墜冰窟,那里還敢坐下去,訕訕一笑,說︰「哦……你們坐吧,我……我去找伊紗。」不顧雕漆•仲武呼喚,落荒而逃。疾走出好幾步,才納悶自己為嘛這麼怕那個冷血怪物?可走都走了,難以再回頭,只好硬著頭皮走向伊紗。
伊紗看見我雙眼一亮,拉我坐在她身旁,低聲埋怨道︰「你去那了,害我找了半天。」
我才想回答,白•康煥適時站起來宣布開席,美酒佳肴如流水般奉了上來,隨即進來兩列身披輕紗的舞姬,牙板輕響鼓樂齊鳴,眾舞姬蹁躚揚袖,廳內立時春色無邊。
酒宴雖以肉食為主,但都是新獵的野味,嬌女敕鮮美口齒留香,我口眼並用,邊吃邊yy美女,至此才覺得不虛此行。
眾舞姬一曲舞畢,摘下頭上簪花,扔給中意的男子,才咯咯嬌笑著退了下去。
白•康煥豪爽大笑,道︰「諸位若也有意于扔花舞姬,明日走時可連美人一起帶走。」話落底下立時響起幾聲歡呼,顯是真的有人看對了眼。
「哼!男人沒一個好東西。」伊紗忽然用力一拍我。
我正滿嘴食物,一驚之下差點沒被噎死,努力吞下,微微著惱道︰「你又發什麼瘋?」
她向斜對面揚揚下頜,我順著她的眸光看過去,就見連乞•蒼牙的桌上堆著好幾只花,原來是在吃醋。連乞•蒼牙恰巧抬眸,見我在看他,握著酒杯一點胸口,禮貌一笑。
我自然回之一笑,卻听見鄰桌「 」的一聲巨響,另一醋女于灕•嬌嬌猛的一頓酒杯,大聲道︰「她算老幾呀,也配坐在我上首?」
她上首就我和伊紗兩人,伊紗是公主,理應坐在首位,她口中那個「她」指的自然是我。
我微愣,坐下時,我倒真沒想過這些問題,這里我只認得伊紗一個女賓,便與她坐在了一起,卻沒想到排序問題。現飯已吃了一半,我總不能再站起坐到別處去,只好假作沒听見,息事寧人。
伊紗正一肚子妒火無處發泄,聞言一拍桌案怒聲道︰「琥珀是首相千金,你爹爹不過是戶部尚書,位在首相之下,什麼國舅都是虛名,她怎麼就不能坐在你的上首了?」
于灕•嬌嬌被堵得一陣語塞,突見對面玉瑕使勁的擠眉弄眼,方回口道︰「她是混血下等人,自然不配坐在我上首。」
伊紗更怒,噌的站起道︰「雕漆首相是純血統,雕漆四夫人大家也不是沒見過,黑發黑眸純種的白族美人,怎會生下混血哪?琥珀不過是眸發的顏色稍淺些,你們這些人就造謠生非的誣賴她是混血兒,不覺得昧良心麼?」
「你說誰昧良心?」于灕•嬌嬌亦跳起大叫,完全無視王族尊嚴。
「就說你怎樣……」伊紗邁步就要沖過去。
我忙拉住伊紗,隔開她們兩人,連消帶打的笑道︰「別吵別吵,都是我不好,久沒回來,忘了身份規矩……」重重吐出「身份規矩」四字,以示警告。
于灕•美美听出了我的話里有話,美眸連閃,拉住于灕•嬌嬌,喝斥道︰「放肆!你怎麼這樣和公主說話,還不坐下。」
于灕•嬌嬌向來敬畏姐姐,聞言不由自主的屈膝坐下。我手上用力,亦把伊紗扯回,按在座位上。
本以為一場風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卻見玉瑕笑嘻嘻的站起來,道︰「雕漆小姐既然自承責任,那是否應該表示一下誠意呀?」
廳內一靜,大家都不明所以的望向他,他要的便是這樣效果,見成功引起大家注意,得意一笑,繼續道︰「諸位還不知道吧,雕漆小姐不但箭術精絕,舞技更是高超。橫波樓一舞,賞花無數,蠻族舞後敗北,都城人驚艷……」
「喲,那個什麼柔骨舞竟是她跳的呀……」
「我也听說了,據說真是柔若無骨……」
「那還等什麼,快請雕漆小姐跳一曲,也讓我們也飽飽眼福吧……」
「對呀對呀……」底下議論紛紛,隨之哄叫起來。
我見勢不妙,忙推月兌道︰「上次胡鬧,琥珀已被父親教訓了一頓,實在不敢再獻丑。」
于灕•嬌嬌囂張的叫道︰「廢什麼話呀,你只管跳就是,回去後我讓爹爹去跟你爹說,保管他不敢罵你。」
玉瑕隨即陰笑道︰「有于灕二小姐保證,自然無事,雕漆小姐請吧。」
這兩人實在是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心頭郁火升騰,怒極反而冷靜下來,拿過水晶杯,輕啜一口藍莓酒,微微笑道︰「琥珀曾聞‘黃金白璧買歌笑,一曲纏頭千萬金。’歌女舞姬一歌一舞也有千萬賞金,不知琥珀一舞值幾何?」
眾人仲愣,靜了下來。
我繼續笑道︰「玉侍郎也說橫波樓一舞,得賞花無數,琥珀不敢自夸說無數,但幾千朵倒是有的。那時無人知道琥珀的真實身份,當琥珀是舞姬所以賞金微薄,可不知者不怪,琥珀無法與他們較真。但在座諸位都知道琥珀是雕漆首相府女兒,身份比之舞姬相差豈止百倍,這賞金是否也應是舞姬的百倍哪?」
底下愈靜,斂氣息聲。聰明的已經知道我的意思,幾千賞花等于萬枚金幣,萬枚金幣的百倍便是百萬金幣,在座諸人雖非富即貴,但能一下拿出百萬枚金幣打賞者也是微乎其微。
于灕•嬌嬌卻是沒有听懂,月兌口問道︰「你說來說去,到底想說什麼?」
我把杯中酒一飲而盡,擲杯于案,抬眸笑道︰「就是想說,誰付得起百萬賞金,琥珀便為他舞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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