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寵,邪王傻妃 第八十四章 月下有溫情

作者 ︰ 香芷

已經入夏了,半夜醒來,又汗濕衣衫,輾轉反側,雪姝難以入眠。索性起身走到芙蓉樹下躺在貴妃椅上仰望星空出神。

手里把玩著烏塤,雪姝卻無興致再吹起相思曲。

突然一縷靈動的琴音劃破夜空象天上耀眼的星辰一下子撲天蓋地襲來,雪姝猛地坐直身,側耳聆听,琴音曲調高妙,行雲流水,儼然就是那首纏綿入骨的《長相思》。

對這首曲子,雪姝真是再熟悉不過了,世上能彈得出這首曲子的本就廖廖無幾。

而能把這首曲子彈的如此精妙如此出神入化的卻只有一人。

雪姝輕輕閉上了眼,她不敢去遐想。

這琴音裊裊纏綿如夏夜飽含水汽的風,猶如彈在耳邊,如此之近,心都要隨之顫動。

霍然起身,雪姝大踏步走過去驀地就拉開了吳家窄小的後門。空寂幽長的小巷,灑滿了水銀般皎潔的月光,那琴音就從不遠處的那座漆黑院落流泄而出,仿若帶著魔力,雪姝不由自主抬腳就尋著琴音而去。

半截竹門,院子里松柏參天,唯一的一間屋子一盞桔燈飄緲,窗紙單薄,雪姝都能想象到窗台下那個挺拔如山偉岸如柏的男人此刻該是怎樣悠閑自得寧靜致遠,若不然,一首《長相思》又怎會彈得這般出神入化惹人心動?

望著這個熟悉不能再熟悉的舊宅院落,雪姝唇角劃過一抹苦笑。前兩次,他救她,她不假遐想,無論夜怎樣深,出門就能尋到路,從不曾想這究竟是為什麼?

原來,這環境本就是她最熟悉的,熟悉到她抬腳就知該往哪里走,腦子連想都不用想。只不過,之前她走的是正門,此刻,她卻是站在後門窄巷。

原來,他一直離她如此之近。

近到只隔著一條窄巷便觸手可及。

這是他的家嗎?他不應該住在富麗堂皇的千機府嗎?

兩次進去,里面好象除了他就再無他人。

而吳家的草垛似乎也曾經漫延到這里。

胸口突然很悶,雪姝有些情怯了,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突然不敢去斟酌了,手撫在竹門上竟也似有千斤重。最終,她慢慢松了手,身子一點點後退,目中淒楚,望著滿院黑漆漆的參天古木仿若望著一道天塹,她已沒勇氣推門走進去。

驀然轉身就跑,雪姝頭也不回。

身後的琴音突然繚亂無章,一塌糊涂,再沒有先前的濃郁寧靜致遠。

「啊!」雪姝一聲痛叫,猝不及防,腳脖子一歪,她一下子栽倒在陰潮的排水溝旁。

這是不是天意?

怎麼每次都是這樣?

雪姝郁氣地狠狠地拍打著濕濕的土地。

身後,柴門一響,一陣風掠過,一雙大手不由紛說就扶住她,聲音充滿焦急關切,「怎麼了?腳又崴了?該死的下水溝……」

雪姝突然身子一震。

下一刻,孟玨冉想也沒想攔腰抱起她就進了院子,踢開門,把她安放在椅子上,速度之快讓雪姝連說話和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孟玨冉蹲子很自然地一把掀開她的裙子扯過她的小腳,手腳麻利地月兌掉她的鞋襪,瑩白的腳祼處,果然起了紅腫。他皺眉,從懷里掏出一個白瓷瓶用指尖挑出里面的一塊藥膏就輕車駕熟地涂在上面,用指月復慢慢地揉勻,自始至終都未抬頭也不言語,仿若這一切再自然不過了。而他這一連串動作,一氣呵成流暢自然,仿若爛熟于心訓練了千遍萬遍,絲毫沒覺得男女授受不親有什麼不妥。

雪姝瞪大眼呆直地看著他,愕的半張著嘴說不出話,有什麼突然涌進了心里,讓她沉郁的心突然柔腸百結,紛亂的猶如三月杏花雨。

雪姝晶瑩剔透的小腳丫竟然還沒有他的巴掌大,他握在掌心里,猶如握著一塊上好的羊脂美玉。溫厚的指月復不經意摩挲在她細膩完好的腳面上,雪姝的心也跟著顫啊顫……

此刻,屋里的氣氛靜的連風吹過窗欞發出的細微輕嘯都能听的見,詭異的沉悶,雪姝額頭漸漸又滲出了汗,她不自然地縮了縮被他緊握在掌心的小腳丫。

孟玨冉似乎也突然意識到什麼,猛然抬頭,正好與雪姝眼瞪眼對個正著。

他突然臉漲起了可疑的微紅,急忙又低下頭,手上的動作嘎然而止,沉默了幾息,竟突然變得笨拙起來,笨笨地為雪姝穿上鞋襪,隨後把白瓷的藥膏往她手里一塞就站了起來,「後巷許久無人走動,路不平,你切記要小心。」

說完,他急欲轉身坐回窗台,那樣子怎麼看都象逃。

雪姝卻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袖,「你到底是誰?」

她沙啞的聲音,問得詭異突兀,但雪姝知道他明白。

她仰起小臉滿目期盼地看著他,眼楮又黑又大亮晶晶的仿若天上璀璨星子。

孟玨冉身子微動,突然有些不敢看她,半側過身,「如你所見,我不就是天師嗎?」

他刻意疏冷的語氣,甚至帶著點自嘲的味道。

手猛地一使勁,雪姝扯著他的衣袖猛地把他的身子轉正,「我再問一次,你到底是誰?」

她難得如此執著,瞪著眼,咄咄逼人,目不轉楮,仿若他敢不盡言,她就會……

然而,他袖子輕輕一揮就輕松擺月兌了她的抓扯,甚至抹煞了她的執著,身子一閃就清冷地走到窗台下悠然坐下,他手微抖地撫在琴弦上,表情頓時又象入定的老僧,再無半點波瀾,「回去吧!」

他淡的不能再淡的語氣,下了逐客令。仿若玲瓏心竅開了一絲又趕忙緊緊地閉上了,讓雪姝咬著牙郁氣地瞪著他再毫無辦法。

他方一說完,便收斂心神,手指翩躚彈起了另一首曲子。

這首曲子象一張密密麻麻堅韌無比的網羅,陰隔了雪姝與他的世界。

雪姝突然把手里的藥膏猛地向他擲去。

她絕然地起身就走,「既然如此,天師大人以後就不要再假仁假義地出現在我面前,虛偽至極,我不屑再看到你。」憤然說完,她深一腳淺一腳傲氣地走出屋子。

身後,孟玨冉的琴音再無法平靜,突然象平地起驚雷,錚錚嗡鳴象千軍萬馬咆哮而過,狂野不羈地奔泄在夜空中,好似天上滔滔銀河決了堤,傾刻間就能毀滅一切。終于一聲,他指尖如刀挑破了琴弦,屋里瞬間恢復寂靜。

雪姝腳步一頓,冷哼一聲,不以為然,轉身繞過一棵松柏大樹。

下一刻,她的面前就站了一堵牆。

冷冽狂傲的男子氣息,依舊如那滔滔奔騰銀河水撲愣愣迎面而來的全都是他抑不住的狂野不羈,偉岸身姿如松柏一樣參天而立,天師孟玨冉高大的身影深深罩住她。

雪姝一怔,本能地退後兩步,抬眼厭惡般嘶吼一聲,「干什麼?」

孟玨冉碧透的眸子在暗夜里顯得如此深不可測,猶如深潭,更似那莫測浩瀚的廣袤宇宙讓人不由驚悸,看不出喜怒,而他強大的氣場卻象大戰前那壓抑濃重的暗夜威壓沉沉地包圍著她,完全堵死了她前行所有的路。

雪姝心底不由泛起了一絲懼怕,畢竟他平日高高在上積威甚重,自己剛才不知輕重明顯觸怒了他,不知接下去他要如何?

但不管如何,她為何要怕?于是,雪姝脖子一梗,「天師大人想要如何?」

她冷傲的語氣,顯得倔強冥頑,其實脆弱的內心快被他沉沉的威壓逼瘋了。

可直覺告訴她,他根本不會對她怎樣,她很篤定,沒理由地篤定。所以她放肆地昂著頭桀驁不遜有恃無恐地照樣瞪著他。

孟玨冉沉默如金,只是那眸子幾乎溶入了暗夜,讓雪姝再也瞧不出絲毫的凌厲。甚至他微勾的唇角,竟然還帶著一絲贊賞。

「你希望得到怎樣的答案?」幽幽地他這樣說,雪姝頓時感到周圍那令人窒息的威壓一下子煙消雲散,她暗暗舒了一口氣。

「難道天師大人不覺得你更該解釋什麼嗎?」雪姝不答反問,斜挑著眉眼挑釁般看著他。

沉默,又是沉默。

雪姝冷哼一聲,決定繞過他再走,她可沒耐心這樣危險地跟他耗著。

可是,還沒等她抬腳,他就身子一動突然跨前一步,威壓又重新籠罩住她,雪姝皺眉,正想怒斥,不想他卻極度溫柔一聲,「腳還疼嗎?」

似水柔情,象暗夜溫柔的風拂過平靜的湖面,蕩起陣陣漣漪,令雪姝錯愕不已。抬頭疑惑地看著他。

孟玨冉低下頭,根本不去觸踫她犀利的眼光。

「那又與天師大人何干?我們本就陌路。」說著,她冷哼一聲,抬腳又想繞過他。

嘆息,幾不可聞嘆息,帶著濃濃的無奈,雪姝身形一頓,下一刻,孟玨冉突然轉過了身,撩起錦袍就輕輕蹲了下去,「上來吧!我背你回去。」

雪姝猛地震住,象被雷劈中,她瞠目結舌不能置信地低頭盯著身前這個如偉岸如山驕傲不可一世的男人竟甘願為他彎腰折貴,她突然心慌一下子失去了主見。

她左右搖擺著螓首四處看去,想避開他找個地方躲起來。

可是片刻,她就泄氣地深深低下頭。

今晚注定不尋常。

孟玨冉在靜靜地等。

時間流淌,雪姝久久沒做出回應。

風在二人之間穿過,象纏繞的藤蔓,雪姝突然酸了鼻頭。

他似又嘆息一聲,仿若千般無奈萬般苦澀梗在喉頭讓他不能言不能語,他只有等。

就在他以為她再不會俯上來的時候,她卻突然撲了上去,就象小時候那般兩手緊緊纏著他的脖子異常親切地把臉貼在了他的後心,孟玨冉身子一僵,心頭猛然狂喜,他閉了閉眼,隨後又變得酸澀無比,他抿著唇角百味陳雜地站起來,手輕輕攬在她身後默默抬腳就往前走。

他多麼希望前路永遠不要走到盡頭。

竹門一開,兩人走到窄巷,月華之下,沉靜如初,浮光掠影,往事一幕幕,雪姝心頭突然嘩啦一聲,從前的記憶象打開閘門的流水一下子猝不及防涌上心頭,她突然哽咽無聲,死死咬住了唇。

往事幽幽,她終于知道她為什麼要忘記他了。

沒有人給她下藥,是她主動要忘記他。

因為他打傷了自己的母親……

很難想象,很多年前,她以稚齡之軀吃力地把昏迷在雪地的他拖了回來,並偷偷藏在了草垛里,她只告訴了吳濃一個人。從此王府的廚房總是少東西,二夫人暴跳如雷,每日盯著廚房偷大包子成了她無憂歲月中絞盡腦汁必想的事。整整兩年,她已經不知道被二夫人抓住打過多少次,可她打死都不承認,被抓個正著也倔強不屈。于是,二夫人下手一次比一次重,她從不哭也從不敢讓娘親知道。只有他,每日她帶來吃食時必查看她身上是否有傷?若有傷,他就會沉默著怎麼也不肯吃,只有吳濃傻呵呵鬧著來跟他搶,他才會沉默著把包子藏在身後。他當時受傷很重,經常咳血,瘦的皮包骨頭,卻不止一次地告訴她要變強,只有變強了,才不會受人欺負。當時她只會胡亂地點頭,因為她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強,卻單純懵懂地信賴他。

原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進行下去,她和吳濃的秘密,就是要好好保護他。除了草垛,他們又發現了兩個藏身的好地方,她和吳濃常常偷著樂。

可直到有一天,一切都變了。

她懵懂無知,不明白這究竟是為什麼?記憶中母親虛弱地慘叫一聲在空中倒飛而去,口中噴著長長血線,而他不過弱冠少年,卻武功高的離譜,雙掌揮舞間一條慘白凌厲的雪劍就盤旋在掌中飛快射出直擊母親的胸口,那一刻,她突然在他身後驚怕地大哭大叫,他驀然回首,臉蒼白若紙。

隨後,他低下了頭,顯得很無助,又象從前那般溫良可欺。可舅舅卻突然奔出來,不由紛說揮拳就向他打去。他重重地跌在地上,嘴角滑出血水,再次抬頭時他突然變得凶性大發起來,嘶吼著,象受傷的野獸,瘋狂而犀利,不要命地就向舅舅撲去。

他魔神般噬血的狠絕讓舅舅突然臉色大變,與他纏斗竟漸漸落了下風。當時,她站在風雪中,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突然尖銳一聲,「冉哥哥,不要打了……」

他神志一清,驀然住手,卻冷不丁被舅舅狠狠地打倒在地,舅舅風馳電掣一掌就向他的天靈蓋拍去,她想沒想就縱身撲上,「舅舅,不要打冉哥哥……」

她哭的結結巴巴,滿臉淚花哀求地看著舅舅,可舅舅凌厲的掌風還是揮了下去,她當時只听得他悶哼一聲,身上 哩叭啦一陣脆響,接著就死氣沉沉地扒在雪堆里不動了。

「哇……」她一下子哭的驚天動地。

那一夜,雪下的真大,撲天蓋地的鵝毛大雪能迷人眼,天地一片蒼茫,雪姝被關在房間里已抽噎了一整天,半夜,她站在椅子上從窗子里爬出去,又從狗洞里鑽出,後門外的窄巷里早被覆了厚厚一層雪,她瘦小的身子在雪地里不停地模找,直到身子都凍僵了,再也沒有找到那個人……

她絕望的哭聲終于引來的舅舅,舅舅一嘆,把她抱進母親的房間,待看到母親全身上下結著一層白冰僵硬地躺在床上,她又被嚇哭了。五歲的孩子,怎經得起邊番的折騰打擊,于是她病倒了,夜夜噩夢纏身,夜夜抽噎到天明。舅舅端來一碗藥,告訴她喝下去就再也不會做噩夢了,她不肯喝,卻被舅舅仰手灌了下去。

果然,她從此再無噩夢,在藥物的作用下,她也選擇了躲避和忘記。

忘記痛苦,忘記傷害,忘記曾經對她那麼重要的一個人。

孟玨冉沉沉地站定,他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所以他沉默著,沒有任何解釋。

雪姝從他身上輕輕滑下來,望著他沉默如山的背影,她酸了心腸。

已經足夠了不是嗎?

這麼多年,不管當初是怎樣的緣由,此刻他身居高位權勢滔天卻始終沒對靠山王府下狠手,就足以顯示他的胸襟,他是個知恩圖報的男人,她應該心存感激。而母親這麼多年經歷的苦楚,她歷歷在目,也是不可忘。

總之,他們之間早就橫亙了一條看不見的天塹,恩情稀疏,前緣不在,剩下的便只有沉默再沉默。

雪姝轉身就走進了吳家,一腳踏在里面,一腳踏在外面,她身形微頓,「就到這里吧!從此,孟玨冉是孟玨冉,顏雪姝是顏雪姝,井水不泛河水,再無恩情,形如陌路,兩不相欠!」她說的狠絕轉身就關上了門。

她不容給彼此留有任何回緩的余地,帶著揮袍斷義的決心,斬釘截鐵。

孟玨冉身子微顫,了然,無奈。他抬首仰望明月,隔著木門突然說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記住了,有時候自己親眼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有些事,別較真,順其自然。想要伸張正義,就必須先讓自己變強,顏雪姝,你還不夠強。」

說完,他轉身就走,沒有一絲留戀,義無反顧,走的決絕。

雪姝撫在門上的手卻突然深深地陷進木屑里。

她強忍著心頭無盡的酸澀,突然倚著門緩緩地萎頓下去了,把頭深深地埋進膝頭里,她無聲哽咽。就這樣吧!只在今晚,她允許自己放縱一回。

第二天,雪姝一身淺淡耦色衣裙坐在芙蓉樹下淡淡品著茶,前院突然傳來喧囂,似有客來。她眉心一挑,看到竟是一身粉紅艷麗裝束貴氣逼人的李媛媛。

她似乎比之前更成熟了,妝容精致,抬著高高的下巴,傲氣十足,渾然不把吳家的殷勤熱情放眼里。雪姝冷冷一笑,她已經等她許久了。

雪姝坐在貴妃椅上渾然未動,指尖翩躚,手法嫻熟地擺弄著茶海,仿若心思全在這上面了。緊接著一泓碧透的茶高高騰起散發出幽遠淡雅的香氣,讓人聞之無不饞涎欲滴,似乎連整個鄙陋的院子都充滿高雅清氣。

李媛媛譏誚地滿面含霜地走過來,挑著眉眼上上下下打量了雪姝一番,見她眉峰帶俏精神爽潔不由一詫,她以為她在吳家肯定會萎靡的不成樣子,沒想……她暗暗瞟了瞟這鄙陋的處處無不散發著陰潮之氣的骯髒小院輕輕蹙了蹙眉,隨後,她看著雪姝不咸不淡地說,「姐姐今日來是來勸妹妹回瑞王府的……」毫無誠意的話。

她說著,毫不客氣地一坐在雪姝面前。

雪姝瞟了她一眼,不動聲色,執手親自為她斟了一杯茶,「妹妹怎敢勞煩姐姐來請,姐姐若還有其他事就直說吧!」

開門見山,她不屑與她虛與委蛇地周旋。

「王爺得了相思病,妹妹若再不回去,恐怕整個瑞王府都要垮了。」李媛媛拉著幽幽長腔無不譏誚的話,隨後姿態雅致地品了一口茶。

「怎麼,姐姐在王府里玩不轉了?別告訴我如今王爺連見都不肯見你……」雪姝笑著說,表情也不無諷刺。

果然,李媛媛面上一滯,「妹妹很得意?」

「得意無從談起,不屑卻是真的。」

李媛媛猛地放下杯盞,「有本事妹妹一輩子都不回瑞王府,那才叫有骨氣!玩欲擒故縱,很瞧不起你。」李媛媛很鄙視地撇著嘴說。

「姐姐的話倒真合了妹妹的意,那就有勞姐姐回府向王爺稟報一聲,休書就直接送到吳家好了,免得妹妹我勞師動眾再去拿。不過,即便我不回去,姐姐你永遠也不會是最得寵的一個。」

「妹妹當真不在乎王爺?」听了雪姝的話,李媛媛突然眼眸一眯,很意味地問。

「姐姐還還沒看明白嗎?與你爭風吃醋的根本不是我……」

挑拔離間,誰不會?秦碧柔,滿月復陰險算計,她也不會放過。

「可惜,難道妹妹不知道嗎?王爺的眼里心里卻只有你一個……我與秦碧柔算什麼,不過是擺設罷了。自你離開王府,王爺就一直失魂落魄地待在你的苑子里,任誰都不見,王爺如此,妹妹應該得意了。」李媛媛酸溜溜的口氣。

听聞,雪姝眼楮一眯,「我猜,若真如此,姐姐這趟絕不是請我回去的。」

「沒錯,我是希望你能死在外面永遠都不要再回去才好!」果然,李媛媛忍無可忍猛地對著雪姝咬牙切齒一聲,雖說是順著雪姝的話,但無風不起浪,若她心里真沒嫉妒怨恨,又何來這般咬牙切齒?況且,她眼眸里象藏了刀子,明顯嫉妒的象發狂了。

雪姝卻沒看她,只抬手幽然地品了一口茶。

她的恨,她終于了然,心里更加篤定。

「明明是他先愛上的我,為什麼眼里心里卻只有你一個?明明他那麼歡喜地把我娶回府,為什麼還要夜夜宿在你的苑子里費盡心機討你歡心喜悅?顏雪姝,若沒有你,他絕不會連正眼都不看我一眼;若沒有你,他定會憶起從前對我呵護疼愛……我好恨啊!費盡心機討好他疼他愛他,卻依然抵不過你一顰一笑的誘惑……可笑,他早就愛上了你,卻依舊渾然未覺地執著拼命地要去尋找什麼李逸……哼哼,妹妹,你不覺得這很諷刺嗎?你說王爺這般傻,我是該同情他還是該可憐他呢?」

雪姝眯著雙眼望著芙蓉樹的頂梢幽幽地說,「姐姐愛的,不也正是王爺的這股傻勁嗎?就因為執著,所以專情,更是惹得姐姐一直掛懷忘不掉。得不到,便要恨。姐姐對雪姝恨,何不直接沖著我來呢?拐彎抹角地傷害別人,真瞧不起你。」

「那又怎樣?姐姐我做了,妹妹又能拿我怎麼樣?」李媛媛斜睨著她含沙攝影地譏刺。

雪姝眼楮細細地掃了她一眼,「難道姐姐就沒想到王爺會怎樣嗎?為了算計我,竟找了吳濃這麼個笨家伙,你以為你真能瞞天過海欺瞞住一切嗎?到頭來,姐姐可千萬別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啊!」

听聞,李媛媛的臉陰了陰,隨後又掩去,「妹妹又知道什麼?」她外強中奸地心虛一聲。

哼,還不承認嗎?

「那姐姐究竟知不知道王爺與‘李逸’的真正淵源呢?怕是姐姐真弄巧成拙了。」

「你什麼意思?」李媛媛聞言微微色變,直覺告訴她,真的有什麼事是她不知道的。

「姐姐以為,‘胭脂樓’王爺真把你當李逸了嗎?一張酷似的面具,一枚硬搶來的象牙簪又能說明什麼?你以為你很了解‘李逸’與王爺的關系,其實一切不過是你自作聰明小丑跳梁罷了。王爺若是真這麼好騙,那他還是姬無夜嗎?他把你大張旗鼓地娶進府,難道你就沒想過他是想挖出你背後的幕後指使嗎?憑你,還沒有那麼大膽量如此招搖進瑞王府,若不然,你何須要等上那麼多年?然而你更蠢的是,為了月兌身,更為了打擊我,竟自作聰明地把吳濃拉進來,你無疑是自爆其短,表姐,你還是回去想想該如何向王爺解釋吧!」

李媛媛橫著眼神整整看了雪姝足足半柱香的時辰,隨後她嘴角輕嗤,「不管怎樣,這個世上再也不會有‘李逸’了,妹妹可不要忘了,吳濃那個笨蛋可是為你而死的……」

「你閉嘴!」雪姝突然爆喝一聲,臉瞬間陰沉。

李媛媛快意地一笑,仿若雪姝越是生氣惱怒,她越是感到暢快。

「我不會讓吳濃白死的。」

「妹妹又能怎樣?」

「能怎樣,姐姐馬上就知道了。」說著,雪姝手一動袖中匕首就落在掌中,她騰躍而起動作快若閃電一下子就抵在了李媛媛的脖頸上。

李媛媛色變,「妹妹真要殺我?」

「殺你又如何?我要為吳濃報仇。」

「哼,憑你也想要殺我?可沒那麼容易。」李媛媛冷哼一聲,凌厲的眼神一閃,緊接著一個詭異的側歪後仰揮掌就拍在雪姝的匕首上,雪姝手臂一麻,動作頓時靈巧地跟上,她如影隨形根本不讓她有喘息之機,手中匕首連連刺出,劈,砍,削,捅……雪姝是真的發了狠了,她簡直是不要命的打法,李媛媛一時應對的很吃力。

終于她動作一慢,雪姝手中匕首狠狠地劃過她的手臂,李媛媛慘叫一聲,才真正意識到雪姝的狠絕,她不由色變,「小五兒,你真要殺我。」

「殺。」雪姝梗著脖子連看都不看她一眼,手中匕首又劃破空氣帶著嗖嗖尖銳的響聲,可見雪姝力道之猛之大。

李媛媛銀牙一咬,再不敢藏私,騰起隱藏至久的高超武功連連向著雪妹反撲過去,雪姝眼眸一縮,頓時冷笑,「姐姐真是身藏不露呀!這一身武功絕不是只會皮毛而已。」

「顏雪姝,咱們今日不死不休。」說著,她拳腳凌厲地就向雪姝招呼過去。

誰怕誰?

雪姝遇強則強,此刻更是激起了她的豪氣,她不進反退身子猛地在芙蓉樹上一蹬,頓時在空中一個翻身抬腿就向強勢而來的李媛媛踢去,李媛媛來不及躲閃,只得駕起雙手隔擋,只听悶哼一聲,李媛媛明顯吃了暗虧連連後退,站定,她眸光泛寒,的唇角滑出一抹血色。「顏雪姝,殺了我,你就不怕義父不饒你嗎?」

「哼,我舅舅一生光明磊落頂天立地,定也容不下你這個陰險毒辣的義女。與其讓他知道了寒心,不如就趁現在讓他眼不見心不煩。」說著,雪姝揮動匕首又向李媛媛逼去。

「哼,顏雪姝,你以為自個就很干淨嗎?若是義父知道了雲姑死去的真相……」李媛媛一邊與她纏斗一邊陰險地說。

雪姝一怔,猛地被她一掌拍在曾經受傷的肩頭,雪姝悶哼一聲,身子急掠後退。

站定,她目光沉沉,「若不是你在雲姑的‘混沌散’里做了手腳她又怎會反受其害而死?她屋子里的機關也是你暗自改動的吧?紅姐死不瞑目……你是怕她們將來知你底細妨礙你大富大貴,你早就算計好要除掉她們,不知表姐可知,雲姑為何要這般對你言听計從不惜舍命幫你?」

李媛媛一哼,「顏雪姝,你休要故弄玄虛賣關子,我不吃你那套。」

「在雲姑梳妝盒的暗匣里一直壓著一張紙,表姐可知那是什麼?」

李媛媛一怔,明顯不知。

「那是你的生辰八字,雲姑一直珍惜地保存著,你是舅舅義女,為何一直由雲姑撫養著?難道姐姐一直都沒想過嗎?舅舅對你呵護備置,一切不過是還雲姑的一份情罷了。」

「你閉嘴!」李媛媛驀地嘶吼一聲,「顏雪姝,你很可惡!」

「你殺了自己的親母……」雪姝依舊幽幽地吐出,不是她心狠,實則是表姐已經喪心病狂再不是從前的那個她了。

眼前一晃,一柄利劍破空而來倏然刺向雪姝,李媛媛臉上含霜雙目閃著噬血的光芒,「顏雪姝,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雪姝眼眸也一冷,頓時與她纏斗在一起。

雪姝非常驚駭李媛媛的武功,她完全不再藏私一招一式發揮的淋灕盡致,卻完全不是舅舅或雲姑的武功路數,她的武功明顯要陰毒凌厲的多。雪姝手中短匕,一時再沾不上她的身。

她本就沒真心想殺她,只是想懲罰她,吳濃的死,已讓她心傷永不能原諒她。

她們再回不去從前。

突然,當啷一聲,李媛媛手中長劍應聲落地,她突然身子一軟,雪姝大吃一驚,手中匕首來不及收回堪堪掃著她的面頰而過,只听得一聲慘叫,李媛媛頓時捂著面頰倒了下去。

雪姝有些目瞪口呆,她那一招她完全能躲開,可為什麼……

「王爺,你可要為媛媛做主啊!我本好心來勸顏側妃回家,沒想她凶性大發直接拿著匕首要殺我,王爺,顏側妃完全瘋了,媛媛被毀了容,以後再不能伺侯王爺了。」說著,她傷心欲絕地匍匐在地上。

雪姝一訝,慢慢轉過身。

月亮門處,姬無夜身姿俊挺,蟒袍玉帶一身耀眼顯貴正背著手雙目黑黑地盯著這一切。他的身後,嚴問等一縱侍衛無不都大張著嘴一副驚愕見鬼的模樣。

雪姝轉過身,緩緩丟掉了手中的匕首,更不屑看地上李媛媛一眼,抬腳就走到貴妃椅上冷情地坐下。姬無夜的眼眸閃了閃,盯著她,眼中復雜至極。

他緩緩走進後院沉沉地站定,李媛媛用帕子捂著受傷的臉頰,哭的梨花帶雨委屈至極地慢慢跪爬到他面前,「王爺,媛媛受了傷,你可要為媛媛做主啊!」

她撒嬌地搖著姬無夜的袍角顯得可憐至極。

姬無夜的眼光從雪姝身上終于收回來,慢慢下移,似乎到此時才看到李媛媛,他平靜無波的俊顏,眼眸輕輕一眯,猶如老謀深算的狐狸,突然伸手一下子抽掉了李媛媛頭上的乳白象牙簪,拿到眼前反復看著,「說,這簪子你是從哪里弄來的?本王記得,好象送的人不是你……」

話音剛落,李媛媛一下子僵硬了身子蒼白了臉,「王爺……」

她心驚膽戰,突然感到很害怕。

只為他此刻的冷漠和無情,似乎連平日的那絲和煦都不屑去裝了。

李媛媛頓時心如墜無底冰窖。

她低下頭,眼珠子飛快地轉著,眼角余光卻瞟了瞟坐在椅子渾然未動的雪姝。

「別讓本王用大刑,告訴我,李逸現在在哪兒?」頭頂上,姬無夜的聲音冷酷噬血至極。

「哈哈哈哈……」突然,李媛媛驀地仰首放聲大笑,她一頭青絲因為沒有了象牙簪固持下子披散在肩頭,此刻,她拿下了帕子,臉上血跡斑斑,顛狂的樣子,非常嚇人。

雪姝皺眉看向她。

「王爺想知道這簪子我是從何處得的,我偏不告訴你;你想找到李逸,告訴你,她早就死了,王爺這輩子都休想找到。」李媛媛也是瘋了,說出的話無不激怒了姬無夜。

下一刻,他想沒想就凌厲地揮出一腳,李媛媛尖叫一聲,身子頓時倒飛而去,撲騰一聲落在牆角,她頓時口吐一口鮮血匍匐在地爬不起來,臉上卻始終掛著自嘲淒楚的笑,似是絕望至極。

雪姝一下子跑過去,「怎麼樣了?」她急忙扶住李媛媛,心還是不夠狠啊!

李媛媛卻咧嘴一笑,血水頓時從她嘴里流下來更顯得猙獰可怖,「顏雪姝,你休要假仁假義,我不會輸的……」

即便如此,她的眼中依舊閃著猶如冥火一般幽幽的亮光,雪姝一下子縮回了手,她淡淡地站起來,忽然就明白了一切,她如此做,用心良苦,也是想讓姬無夜將來後悔心疼吧?

于是,她淡淡地轉身就走了回來,「王爺不必如此,不要讓自己將來後悔。」言盡于此,她轉身又要坐回貴妃椅。

不想手卻被姬無夜狠狠地抓住,「我不找李逸了,回來吧!我們好好地過日子。」說著,手中一發力,象牙簪頓時在他手中折成兩半。

雪姝大驚,急忙抓過他的手,瑩白的象牙簪精雕細刻古樸典雅,此刻卻……就好象有什麼狠狠勒斷了雪姝的心似的,她突然眸中淚水晶瑩,卻無言以對。李逸,是真的死了。

折斷的象牙簪,表明著他的決心,但也更是堅決地割斷了他與李逸的種種聯系。曾經的一切一切都已經從他心里挖去,雪姝不知是該悲傷還是該慶幸,心頭卻只余哀傷悲楚。

李媛媛突然斷斷續續地哼起一首民謠,在這狹窄的後院里顯得如此突兀不協調。

所有人都轉頭看向她。

雪姝發現,有的侍衛竟然漸漸變了臉,他們齊刷刷一下子看向姬無夜。

雪姝覺得這輕快的民間小調絕不簡單。

果然,姬無夜一步跨過去,「你怎麼會唱這支歌謠?」

「難道王爺不記得了嗎?這是你寫給我的歌謠呀?北郊皇陵三年,王爺把我忘了……」

「你究竟是誰?」姬無夜一把把李媛媛抓了起來,他甚至有些咬牙切齒地看著她,「別再出花招,否則,你會死的很慘。」

李媛媛悲悲地一笑,「死在你手里,我心甘情願。」

下一刻,姬無夜猛然撒手,李媛媛又重重跌在地上。

姬無夜絕然地轉身,「來人,把明月夫人扔進京畿大牢。」

「是。」有侍衛應聲走過來,動作明顯慢了許多。

「呵呵,王爺不得我沒關系,難道也不記得你的鬼頭師傅了嗎?他苦心孤詣教你十二年,武功劍術,兵法謀略,做人的道理……」李媛媛話未說完,突然狂咳起來。

姬無夜猛然轉身,眼眸濃縮成針,他突然心胸起伏,看著李媛媛有些噬血的鋒銳,「你再把剛才的話給我說一遍?」他咄咄逼人,讓抓持李媛媛的侍衛也不由自主收回手。

「他是我的義父……」李媛媛慢慢吐出口。

雪姝深深閉上了眼。

「姝兒……」突然月亮門前一聲清朗的男聲,雪姝轉過身,見舅舅一身青衣光明磊落手里提著個食盒正風紳俊朗地站在那里,他誰也沒看,只盯著雪姝,眸光青潤和煦,「你母親做了些可口的飯菜,讓我拿來給你……」說著,李斡踏著沉穩的步子走進後院。

雪姝卻淒淒地站起來,「舅舅……」其實她很想阻止舅舅走進來。

「義父……」突然李媛媛一聲哭腔,雪姝就看到姬無夜的身子立馬僵住了,他緩緩轉過頭,目光驚駭地瞪著舅舅,仿若不能置信。

雪姝知道舅舅教他十二載,他從來不識舅舅真面目。她不知道,方才表姐的話舅舅听到了幾分,此刻看舅舅沉靜如水的面容,雪姝心稍安。

李斡轉頭深深看著李媛媛,見她面容淒慘狀似瘋子,即便他再怎樣冷硬,此刻都軟了心腸。他慢慢看向姬無夜,「請王爺放過媛媛吧!」

溫煦哀求的聲音,令雪姝一顫。

此生,舅舅雖然窮困但從不低三下四,此刻為了李媛媛,懇求的意味濃重。

姬無夜卻似激動地突兀在一下子奔到李斡面前,「我要與先生好好談談……」

「不必了,媛媛任性,望王爺念她對你一片痴情,就饒過她這一次吧!若王爺再不能容忍她,我就把她接走……」

話未說完,姬無夜突然出手。

舅舅本能地躲閃阻擋,姬無夜招招相逼,幾招之下,他突然又住了手。

他滿目淒愴,定定要望著舅舅,突然深情一聲,「師傅……」細若蚊蠅的聲音,卻飽含著濃厚的情義。

他目中含淚,突然就要向舅舅跪去。

舅舅快步一把扶住他,他人到中年,此刻也是滿懷的淒愴心傷,「起來吧!」

姬無夜突然一把抱住舅舅,象個孩子般有些啜泣地低嗚,「你讓夜兒好找……」

舅舅也感慨萬千,他仰天長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雪姝看到有些侍衛望著舅舅也神情激動目中帶淚,他們肯定都是當年隨著姬無夜到皇陵守陵的侍衛,定然與舅舅不陌生。雪姝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多余,這里的氣氛已經不是她所能溶得進去,她看到表姐也被嚴問小心恭謹地扶了起來,她低頭想了想,驀然抬腳就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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