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姝是被一股刺鼻的桐油味給刺激醒的,她慢慢睜開眼,就看到牢房外李媛媛全身裹在一件黑色披風中蒼白著臉正無比得意地看著她。她的身後,有人在往地上潑桐油。雪姝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歹毒用心。
「姐姐就這麼迫不及待想要我死嗎?竟不顧‘重傷’親自前來……我猜你那一刀肯定是插在了肋間,若是我,肯定會插的更準。姐姐的苦肉計演的真好。」
「好與不好,妹妹不是已經知道結果了嗎?」李媛媛仰著臉得意地笑著譏刺地說。
雪姝慢慢縮起了眼,「姐姐就這麼篤定我會死?」
李媛媛不說話,眼楮瞟著已經緩緩流進牢房里的桐油陰陰地說,「我說過,我會讓你死的連滓都不剩……就象你的母親,我娘因你而死,我絕對會讓她死的更慘……」
「原來是你……」雪姝一听,瞬間明白了一切,頓時怒不可竭,碗口粗的鐵鏈竟被她搖曳的震天響,「竟然是你助二娘破了我爹和舅舅聯手設在外面的陣式,李媛媛,你死不足惜!」雲姑與舅舅關系非同一般,她必定熟悉舅舅的布陣之法,此刻,雪姝恨的咬牙切齒。
「可惜,你明白的太晚了。原本我並不想殺你,但姬無夜卻愛上了你,顏雪姝,你必死無疑。跟我搶男人,你還女敕的很!」說著,李媛媛轉身從牆上取了一個火把。
雪姝慢慢冷靜下來,她腦子轉的飛快,「美人先生也是你想方設法通知的吧?」
「哼哼,顏雪姝,你倒不笨。」
「我原以為你是因愛痴狂,妒心重,所以才容不下我,沒想到,你野心更大,若我猜的不錯,你應早就是太子的人了吧?」她早該想到,上次是吳濃被抓,這次是娘親被害,原來李媛媛的背後之人就是太子。
一語即出,李媛媛也變了臉,「顏雪姝,你果然聰明,可惜明白的太晚了,此番更不能留你。」說著,李媛媛放下火把就要點燃桐油。
「哼哼,李媛媛,你想殺我還真不夠資格!」突然雪姝陰冷傲慢輕蔑怪異的聲音響起,李媛媛動作不由一緩,還未抬起頭,就听的幾聲‘ 吧’脆響,緊接著大鐵鏈嘩啦一聲散開,雪姝身姿嬌健地在半空中一個後空翻騰躍而起,剎那,一根尖銳的碧玉簪就狠狠地插在了李媛媛的胸口。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快到胸口的銳痛驟然傳來,李媛媛都不能置信這一切是發生在自己身上。她大張著嘴,慢慢低下頭,只見胸前乳白的衣衫慢慢漸開一朵艷紅的花朵,她頓時急喘了幾口。雪姝說的沒錯,若是她,絕對會插的很準。果然,她做到了。
李媛媛瞪著大眼慢慢抬起頭,雪姝還保持著半跪的姿勢,隨後,她起身後退,「李媛媛,既便你是我舅舅親生的孩子,此刻,我也絕不能原諒你。」
這一句更讓李媛媛驚的嘴一張,竟噴出一口鮮血,「你胡說……」
「是雲姑親口對我娘親說的,你信不信,已經不重要了。」雪姝淡然地說。
「顏雪姝,你去死!」李媛媛突然象受到了刺激,驀地怒起,手一扔,那火把就墜落在牢房內,火騰地一下就燃了起來。
雪姝瞬間手抓著鐵鏈以一個詭異的姿勢飛身而起就貼在了牢房頂部,盡管她早已力竭虛弱至極,但此刻仍是嬌健迅猛如獵豹。
李媛媛也是身子踉蹌著被身後人急忙扶住,「走。」她低沉地說。
「李媛媛,奉勸你一句,多行不義必自斃!」身後,雪姝的聲音依舊透著鏗鏘力度。
「哼,把整個地牢都給我潑上桐油,我要狠狠地燒死她,連滓也不剩!」李媛媛捂著胸口臉色蒼白地說,但那扭曲的容顏透著極度的陰狠毒辣。
「啊,不好了,地牢走水了,快來人啊……」突然,還未剛剛平靜下來的瑞王府有人扯著嗓子尖銳地大吼起來。
那濃重的桐油味立馬彌漫了整個瑞王府。
正在書房里陰著臉听各位御醫里嗦訴說李媛媛傷勢的姬無夜突然听到這聲呼喊,身子一震,臉一白,下一刻,書桌猛地被大力帶倒,他人就已經飛掠而去。
御醫們面面相覷,今天瑞王府發生的事他們已有耳聞,那地牢里不是關著……
隨後大家臉一變,猛然都從椅子上站起來就往外走。
此刻,偏僻的地牢前圍滿了侍衛,大家氣喘著,眼睜睜地看著大火彌漫了整個牢房,大火吐著火舌已經從里面漫延到牢房門口了,大家都沉默了,已經愛莫能助。
姬無夜一陣風似地躥過來,看著那噴薄的火勢,他想沒想就往里沖……
「王爺,你可千萬不能去,已經沒救了……」有侍衛一把抱住了姬無夜,哭喊著一聲道。
姬無夜身子一扭,揮腿就踢飛了那人。
他已經瘋了,赤紅著眼,沒拼地往里沖。
侍衛們見狀,蜂擁而上一下子圍住了姬無夜,「王爺,火勢太大了,這火是從里面一直往外燒過來的……」那意思是說,里面的人可能早化成灰了。
姬無夜依舊不理會,硬撐著身子還要往里沖,侍衛們無奈,只得聯手阻止他。有的抱住了他的腰,有的纏住了他的胳膊,被踢飛的又爬回來匍匐著抱住了他的腿,姬無夜雙拳難抵眾手,身子再不能動彈,他突然似怒極悲極驀地仰首嘶吼一聲,其聲之厲,穿破夜空,在瑞王府上空久久盤繞不絕。他頭上束發玉簪突然碎裂,黑發一下子張揚起來,他象入了魔,赤紅著眼,突然身子一個勢不可擋的回旋上向,眾侍衛頓時被他強烈的氣勁打的紛紛倒飛吐血而去,姬無夜一頭又要扎進地牢里。
「王爺,難道你想讓她死的這般不明不白嗎?你不想為她報仇嗎?地牢走水,明顯是有人故意而為,王爺就不想查明真相替顏側妃報仇嗎?王爺就這樣輕易讓親著痛仇著快嗎?若我是她,就絕不原諒你這般沖動。」突然,嚴問不知從何處奔過來一把抱住了姬無夜。
他明顯還很虛弱,站立都有些不穩,甚至一根手指頭都能把他戳到,但他粗礪的話語,暗啞的嗓音,同樣哀痛憤怒的氣勢,讓姬無夜身子一僵就那樣讓他抱著不動了。
片刻,嚴問身子一軟就倒下了。
緊接著,姬無夜也身子一軟一頭栽倒在地。
侍衛們臉色一變,頓時踉蹌著急忙圍上來。
三天後,皇家昭告天下,瑞王府地牢走水,顏側妃不幸遇難。
靠山王聞訊,口噴一口鮮血,目眥俱裂,身子一仰就直挺挺倒下了。
瑞王府為顏側妃發喪,漫天白幡,听說姬無夜卻一直未曾出現。
坊間傳言,顏側妃是被人害死的,瑞王是無顏再見靠山王,辜負了他的信任。也有人說,瑞王是真愛顏側妃,傷心欲絕,一病不起,宮里的御醫已經片刻不離瑞王府。
但不管怎樣,顏側妃的死因變得有些撲朔迷離,地牢走水,顏側妃緣何遇難?難不成是早被打入地牢?眾人聯想前兒個靠山王妃遇刺去世,明珠郡主手刃二娘大鬧丞相府,太子殿下和瑞王都出現了,為此眾人不免浮想聯翩,怕是瑞王回府後就懲罰了明珠郡主把她下入了地牢,若不然,又怎樣解釋這一切變故?
反正,這一連串的事件直接讓瑞王在人們心中的地位急俱下降。
靠山王同樣稱病不早朝,讓人更覺得明珠郡主死的蹊蹺。
不久,傍晚時分,瑞王府的後門悄悄駛出了一輛青頂馬車,後面有一縱侍衛持槍相護。個個面無表情,顯得很冷肅。
馬車里,李媛媛臉色蒼白地斜靠在馬車壁上僵直著眼一動不動,她的胸前還有點點浸透的血跡,顯得有些虛弱,但非常不甘,緊握著兩手已經發白。馬車里只有簡單的被褥和一些必需品,好象要遠行。旁邊一個小侍女怯怯地看著她,見她唇角干裂,好心地端來一杯熱水,「李側妃娘娘,你要不要喝杯水?」
‘呯’的一聲,那杯熱水頓時被打翻潑在小侍女的臉上,小侍女咬著唇紅著眼不敢哭出來,只瑟縮著身子躲到了馬車里角落里。
「安靜!若再不識好歹,必有苦頭吃。」外面突然有侍衛冷酷的聲音傳過來,「王爺的命令李側妃已經都明白了,何必再跟自己過不去?王爺已經仁至義盡手下留情,還望李側妃好自為之……路途遙遠,李側妃若還有什麼想不明白的,一路之上,再好好地想想吧!留著一條命在,不比什麼都強。」
馬車里頓時死寂一片。
三月後,雪姝一身利落的男袍打扮抱著肩搖搖晃晃地走在窄巷里。
「小五兒,小五兒……」身後有個清朗的男聲追著叫,片刻,拐角處就奔出一個錦衣華袍的男人。只見他身材魁梧,眉目朗俊,一身貴氣。明明活月兌月兌一個大將軍的範兒,偏偏生的一張女圭女圭臉,一雙清水目,說起話來快人快語,表情單純,一看就是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沒心眼的貨。
他一奔過來就轉動著腦袋尋找,一看到雪姝的背影,一對毛茸茸大眉毛頓時彎起來,嘻嘻笑著,「小五兒,你還要躲我到什麼時候?跟我玩捉迷藏嗎?你化成灰我都認的……」
本是粗喇喇無心一句,卻令雪姝頓時皺起了眉頭。她腳步沉沉地一頓,轉身,目光深不可測地瞪著身後狂奔而來的大塊頭,「別以為爺不敢揍你,再敢胡說八道,小心爺扭斷你的脖子。」
從邊疆急趕而回的十一皇子姬無琛一下子站定在她面前就不說話了,目不轉楮地盯著她,明明比雪姝高的不止一個頭,在她面前卻顯的象小狗般無比拘禁,看著看著,他突然就紅了眼楮,泫然欲泣,「小五兒,我知道你受了苦,我七哥活該他受罪過的生不如死,他竟敢把你燒成這樣……」
此刻的雪姝可謂面目猙獰相當地丑陋,半邊臉光滑細膩,半邊臉凹凸不平猙獰可怖,顯得很詭異。本來臉就小,如今更顯得那傷疤突出可怕。若是一般膽小的人,根本就不敢看她。唯獨那雙漂亮至極的大眼楮,依舊明澈閃亮,靈氣十足。明明只傷在左頰,可若不是對她極熟的人,此刻絕不敢輕易認她。
因為她整個人氣質都變了。
看著姬無琛在邊疆鍛煉了半年依舊改不了動不動就要哭的性子,雪姝鄙視地冷哼一聲,「爺說了,爺不認識什麼小五兒,你若再敢胡鬧糾纏,小心爺性子爆,揍你一頓那算是輕的。好自為之,再敢跟一步,爺就對你不客氣!」說著,雪姝昂揚地轉過身。
盡管此刻心已軟了,但雪姝知道絕不能認他,她出事不過三月,姬無琛就從邊疆跑了回來,不用想,也是姬無夜做的手腳。要知道,她這三月,可不是白活的。姬無夜怕是已有懷疑,要知道如今可以說整個京城的暗勢力都已掌握在了她的手中,她與顏坡聯手只用三個月就已經把整個京城的地痞流氓強盜惡霸都揍服氣了,如今她是他們的頭,人稱木爺。
姬無琛天天躲在狀元橋堵她,已經糾纏了她不止一天了,她卻始終下不了手。此刻,再不能手軟了。雪姝仰首望天,眼楮中一閃而過的陰狠。
毫不驚訝,姬無琛又象從前那樣扯住了她的袍角,「小五兒,你知道嗎?我這半年在邊疆過的有多難受,我天天想著逃跑,若不是七哥……哼,就是他,竟然給了那些將領天大的權利,讓他們只要我敢逃跑就把我揍扒下,如今,我也恨死他了!小五兒,我不想再回皇宮了,母後還是看著我就煩,太子哥哥見我一次奚落我一次,小五兒,我以後就跟你混吧!我不怕做流氓土匪,要知道我們從前也是打遍京城無敵手,我非常懷念從前那般無拘無束神仙般的日子……」
‘ ’的一聲,某人還未嗦完,雪姝就已經飛起一腳,十一皇子姬無琛便以一個非常不雅的姿勢被狠狠地踢飛出去重重摔在地上。隨後,雪姝眼一眯,「兄弟們,告訴這個不識好歹的臭小子,本大爺是誰?」
「是,木爺。」話一落,頓時從牆上,拐角,屋頂,廊檐下涌出來許多手拿棍棒滿臉陰險賊笑的人,他們搖搖晃晃明顯不懷好意地向著姬無琛走去。
「小子,看清楚了,這是我們大名鼎鼎威武不屈的木爺……若再敢惹我們木爺生氣,老子就打斷你的腿。」有人歪著脖子凶道。
姬無琛一看,渾然不怕地從地上爬起來,似是這種場面他見慣不怪了,表情里似乎還有一絲輕蔑。不過,他仍挑著眉眼不知死活地看著雪姝,「小五兒,若是我把這些人都打趴下了,我是不是就可以入伙了?」
身邊頓時引來一陣譏笑。
雪姝唇角一歪,二話不說,只揮手做了一個動作,那些人便臉色一變,頓時凶神惡煞地揮著棍棒就向姬無琛砸去,下手之狠,動作之厲,根本是毫不留情。
小巷里頓時傳來一陣陣拳打腳踢悶悶的聲音。
「若是誰沒出息讓他揍上一拳,回頭,就讓兄弟們揍他十拳。」雪姝根本看也不看,直接轉過身丟下這麼一句話抬腳就走。
那些人听聞頓時臉一懼,下手更不留情了。
三轉兩轉,雪姝就回到了木青居住的地方。
誰能想到,這個男人竟比狐狸還要狡猾十倍百倍,他之前的院子被燒了,而這個院子四周其他鄰居的院子他早就都買下來了,其實根本就是都空著,平日就是顏坡故意在各處弄出點動靜,讓人以為這里都住滿了人。
如今這個窄巷雪姝根本就不知道顏坡還有多少暗藏的窩沒有暴露出來,甚至地下還有多少暗道通向哪里……總之,她完全不用管這些,完全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因為這里很安全,堪比銅牆鐵壁,早在顏坡的掌控之下,她完全可以把自己的命交到這個朋友手里。
因為那日若不是他,她必定會被燒死在那個陰森的地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