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一棵金桂樹下,一個昂揚的男人正背手而立,玄色盤龍蟒袍,紫金華美高冠,一雙金龍皂靴說不出的尊貴。他迎風而立的偉岸,竟給人遺世獨立灼目感。
興是听到了開門的動靜,姬無夜倏地轉過了身,一張霸氣張揚的俊臉,一雙漆黑明亮足以媲美整個日月星辰的眼楮,精光四射撲天蓋地就想把雪姝罩住。
雪姝心頭一跳,急忙別過臉。
這樣霸氣飛揚的男人,沒人能夠與他專注灼熱的目光對視。
想著听顏坡說,在慕容家的莊子,待姬無夜和李青澤趕到的時候,他們已與舅舅的兵馬撕殺接近了尾聲。當時,孟玨冉已被毒狼王咬傷昏迷不醒,而舅舅也斷了一臂倉惶而逃。姬無夜和李青澤便兵分兩路進行追擊,這才在幾天之內模到了舅舅月復中的大部隊,分而化之,毫不留情逐一殲滅。最後不得不逼著舅舅帶著三萬親兵逃回雲朝。算起日子,不管怎樣姬無夜都不可能這麼快到達七里鋪,可是他現在卻已來了。
深吸一口氣,雪姝平靜地抬起頭,「你怎麼到這里來了?」
姬無夜的眼楮一直深深地看著她,片刻都沒有移開,她的情緒他都一一看在眼里,除了心疼還是心疼。他輕嗯一聲,跨步就向她走來。
他的玄色盤金龍的蟒袍晃了雪姝的眼,雪姝頓時感到四面八方都是他的威壓,她有些無路可逃。不由自主退後了一小步。這個男人,他到底要干什麼?雪姝皺眉。
姬無夜好象有什麼不一樣了,身在高位,那與生俱來的氣勢竟迫的雪姝有些喘不過氣來,他之前不是總嘻皮笑臉的嗎?現在認真又嚴肅的樣子,雪姝就象面對著千軍萬馬,那威壓可想而知。無可奈何,她只能大吼一聲來壯膽,「你到底想干什麼?」
若是為舅舅而來,她當然歡迎。若是其他,她便不能接受。
他昭然若揭的心思讓雪姝害怕,她都已經是孟玨冉的妻了,他的眼神還那麼灼熱干什麼?事過境遷,他們早已不可能。
雪姝只覺得對姬無夜很是無奈,甚至全身無力。他骨子里還是很無賴的吧?若不然,明知不可能,還要踏刀山火海,可惡!
雪姝臉黑眼楮深,瞪著姬無夜,讓他距離她小半步站定,他的下巴幾乎要觸到她的前額,讓雪姝又被動地退了一小步。
「你忘了我說過的話?」姬無夜的聲音很沉。
「什麼話?」雪姝本能地問道。他曾說過了很多話,她怎麼可能記的?
「我說過,終有一天我會把你搶回來。」
雪姝呆愕。
這個時候,天下逢火連天水深火熱時,這個男人見面的第一句話竟然是說這個?雪姝足有掉頭要走的沖動,當然,她也這樣做了,她倏地轉過身推開門就要往屋里走。
姬無夜一把抓住她。
「放開我!」雪姝暴怒了,揮手就打掉了他的胳膊,她氣的咬牙,心底好象有個憤怒的野獸在嘶吼,「姬無夜,這輩子除非我死,否則絕不可能!」
是他逼她說出這麼絕情的話的。在她以為,此番姬無夜來找她,無疑是為了舅舅。畢竟他倆與舅舅都有說不清道不明的親情在。可姬無夜竟然到此時還惦記著兒女私情,雪姝不能容忍。
姬無夜卻面無情緒,對著她滔開的怒火似乎還很受用,他直接唇角一勾,一把把她推進了屋里。當然,他跨前一步也踏進屋里關上了門。
雪姝呆掉,氣的渾身發抖,他還有廉恥沒有?
姬無夜卻悠悠然地走到軟榻上坐下,小桌上放著顏坡送來的糕點茶盞,雪姝根本沒胃口吃,姬無夜卻毫不客氣地拿起一塊一下子塞嘴里,那餓虎般的樣子,好象好久沒吃飯了。
而下一刻,雪姝平靜地轉身就走。
他什麼都沒改變,對付無賴最好的辦法,就是對他熟視無睹。
「顏雪姝,今晚你敢出去,我發誓絕對會讓你後悔。」他威脅的話語當真一點不含糊。雪姝冷哼一聲,腳步不停,她不吃他那一套。「你想要孟玨冉死?」
雪姝一下子頓住腳步,手已扶在門檻在卻頹喪地滑下來,她身子有些搖晃,「你究竟想怎樣?」她哽咽地說。提起孟玨冉,便觸動了她心底最柔軟的所在,她硬不起來了。而她相信,他這話絕不是威脅,他抓住了她的軟脅。
雪姝慢慢走回他對面坐下,目光水潤,無聲沉默。
姬無夜說過那一句話後只悶頭大吃,他確是餓了,再者,方才他真不願如此威脅她,可這個小女人,竟然無視他的真心如此不待見他。其實姬無夜的心里更是淒涼更是痛!他猛吃,也只是想填補心頭的灼傷和空虛罷了。
片刻,雪姝也伸手拿起那糕點吃起來,姬無夜抬頭看了她一眼,她清減了,小臉都瘦成一條了,愈發顯的那雙眼楮大了。望著她,姬無夜心頭所有的不滿都煙消雲散了,對自己心愛的女人,他始終沒辦法真正氣起來吧!不管她做了什麼,他都以一種寵著的態度對她,即便她跟了孟玨冉,在姬無夜的心里,似乎也沒有什麼大了不起。在他心里,她還是他的。
此刻,兩人默默吃著糕點,外人不知,還以為是一對相濡以沫的夫妻。
「說吧,你打算怎樣對舅舅?」雪姝也不抬頭,她覺得這糕點確實很不錯。
姬無夜卻倏地伸出手。
雪姝一嚇,本能地抬頭往後撤著身子。
姬無夜只是寵溺地伸手把她嘴角的一塊糕點碎屑沾過來放進了嘴里,雪姝驚恐地看著他的動作,身子僵硬的一動都不敢動。
「李青澤已經帶兵圍堵了雲朝的東部,我的兵馬也屯積在雲朝西北部,如今雲朝只有兩條路走,一是投降滅國,從此世上再沒有雲朝國;二是被驅趕,往北更遠的荒漠以後就是他們的落腳處。」
雪姝知道,如今孟玨冉的兵馬是直面雲朝的國都,大軍駐扎在雲都南部。如今,三面圍攻,確如他所說,要麼被滅國,要麼被驅趕。而雲朝以北更遠的地方,凶險不毛之地,皆是一望無際的沙漠。別說落腳,那里根本沒有生命跡象。而姬無夜的意思,似乎要趕盡殺絕,絕不會象上次那般留有仁慈。
是以,雪姝沉默了。
雲朝國注定要不復存在。
只是還有一點雪姝拿不定主意,舅舅口口聲聲說他是他的兒子,不知姬無夜知不知道他的母妃還活著?如今,似乎有些說不清道不明了。听孟玨冉的意思,好象躺在皇陵中的那個女子不是他的母妃,讓皇上事先給偷梁換柱了。舅舅懵然不知,不知姬無夜是否知曉?那麼他真正的母妃在哪里?
雪姝的眼楮眨呀眨,似乎會說話。
姬無夜幽幽一嘆,「你想說什麼就直接說吧!」
她那小心思,全都掛在臉上了。
「舅舅曾經告訴我,說你是他的兒子。」雪姝說完這句話就低下了頭,把一塊大大的糕點塞進了嘴里。
姬無夜一怔,隨後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唇角滑過一絲笑意,「這話你信嗎?」
孟玨冉曾說滴血鑒定過,他是皇上的兒子,可舅舅為什麼那麼篤定?
「那你到底是誰的兒子?」雪姝真不耐煩這復雜的關系,直接低吼一聲。
姬無夜正在給她斟茶的手猛地一墩把茶壺重重放桌上,「你以為孟玨冉會讓燕國天朝壞了血統?」
此話一出,雪姝就知道,是舅舅被蒙在鼓里痴心妄想了。
她一嘆,也沒在說話。
「若不是這個破皇位,你以為我會任著你跟他走?他倒是聰明,一個破玉璽,就把我釘在了那里了,他卻和你雙宿雙飛,這口氣,我絕咽不下。」隨後,姬無夜憤恨的自喃讓雪姝一下子白了臉。
似乎,做上這個皇帝,他是著了孟玨冉的道似的,並不是他自願。當初都發生了什麼?那個時候,她傷心欲絕已隨著美人先生去了晏國,這其中的是非曲直孟玨冉絕口不提,不管她怎樣胡攪蠻纏,他就是不告訴她,把他惹急了,他只會二話不說直接堵上她的嘴壓身下。如今听姬無夜道來,似乎孟玨冉耍了手段。難道燕國天朝的皇位就這麼不值錢?被兄弟倆推來搡去,做個皇帝,還需要耍手段騙上去?
雪姝郁悶了,她盯了姬無夜一眼,唇角滑出笑,心情好了不少。
「不管怎樣,事實既如此,你已是燕國天朝的皇帝,這一點勿用置疑。」雪姝好心情地嘻嘻笑著說。
若是孟玨冉當初真做了燕國天朝的皇帝,真非她所願。若不然,哪來今日他們快活自在賽神仙的生活?在她的直覺里,姬無夜坐上那個位置是最合適不過了。
望著她突然有些興災樂禍的小臉,姬無夜倏地縮起了眼眸。哼,小女人,還不知道嗎?既然我做了皇帝,有了至高無上的權力,你若再想跟著他過快活日子怕是不能了,他絕不會被人擺上一刀還無動于衷。
雪姝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蟲,當然不知道此刻姬無夜早就有了算計。她好心情地拍掉手上的糕點沫子,爽快地說,「好了,說吧!你有什麼計劃?雲都城牆堅固,易守難攻。廉啟幾次小規模試探都以慘敗告終,你曾經攻進過雲都,應該有些捷徑吧?」她的意思是指,秦碧柔曾經給他過雲都布防圖,雖然兵馬布防可能會變,但雲都城牆不會變,東西是死的,人是活的。
不想,姬無夜听聞卻搖搖頭,「毫無辦法,除非雲都再次打開大門讓我們進去,否則,只有死攻。當初攻進雲都時,我曾在城牆上仔細探察過,發現雲都的城牆皆是大塊石頭建成,垛口很高,士兵躲在垛口下對外射箭根本不在話下。而城下的人別說射到他們,就連看也看不到。且雲朝人很聰明,每隔一段距離就設一個碉樓,上面觀察的士兵每每以旗語指揮士兵反擊,可謂配合默契相得益彰。雲朝人驃悍勇猛,箭術超群,單是這一項,就令我們根本近不得城下。更別說,他們還會投石放火,城下還有護城河,城外還埋了不少陷井和暗樁,很難攻下。」
果如他所說,廉啟幾次試探都吃了大虧。
雪姝的心也一時沉沉的。
如今雲朝國大門緊閉,她要如何敲開呢?難不成真的只能圍而不攻,讓他們彈盡糧絕自已滅亡?雪姝搖搖頭,那樣子,誰都耗不起。
雪姝正愁緒滿懷,突然一抬頭,就看到姬無夜眼里劃過一抹亮彩,她突然大吼一聲,「你已經有辦法。」
姬無夜一怔,被她逮個正著,他也不想再逗她,看她愁眉不展。于是輕輕一笑,「這辦法還得從秦碧柔身上找突破點。」
雪姝一听,他說與沒說都一樣,秦碧柔,她恨之入骨,怎還能從她身上找突破點?難道她賣國求榮一次,這次再故伎重施?雪姝搖搖頭,「我是沒辦法。」
突然想到秦碧柔曾經二度想嫁姬無夜,甚至還爬上過他的床,姬無夜此時又提到秦碧柔,讓雪姝腦中驀地豁然開朗。秦碧柔精明至極,第二次與太子謀劃,口口聲聲說要以身侍敵只為報復姬無夜,但無情中未免沒有一絲真意。她是早就愛上了姬無夜才對。若說第一次,她會因為著美人先生而動搖;那麼第二次,秦碧柔無疑是看到了自己的真心,想借太子力量再嫁姬無夜,她這份心思,姬無夜必定心知肚明,這個男人同樣精明過人,如此,就好辦了。
于是雪姝嘻嘻一笑,「不過你可以使一次美男計,秦碧柔必定上鉤,到時候,再次打開國門也未償不可。」
「顏雪姝!」沒想,話一落,姬無夜就朝著她暴吼一聲。
雪姝趕緊捂上了耳朵。
姬無夜氣的臉黑,進氣比出氣少。他不過是想說秦碧柔貪生怕死自私自利,他們完全可以再從她身上找到突破口,或是許以重利,或是留她性命,誰知她竟想到哪兒去了?還美男計,虧她說的出口。若是這招管用,他早就對她使了。
「那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辦法?」不一會,雪姝就放下手,兩手一攤真誠討教道。
「不知道!」姬無夜明顯壞了心情,口語很生硬地拒絕了她的問話。
雪姝臉黑,小心眼的男人!鄙視你!
「如此,瑞王就回去吧!三更半夜的,我困了,要睡覺了。」話不投機半句多,雪姝直接要關門送客。
姬無夜一怔,似以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在她的屋子里,不過須臾之間他就笑了,「今晚我沒地兒去了,就歇你這兒吧!」說著,他竟直接無賴地身子一歪,一下子躺倒在了軟榻上。
雪姝看著驚心,「這怎麼可以!男女授受不親,你趕快走。」
此刻雪姝才知後怕,如今孤男寡女,況且之前她又與他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方才一時不察,竟讓他踏進屋。這半晌光討論戰事,她也沒怎放在心上,如今他明顯想耍無賴宿在這里,明天顏坡和金城又會怎麼看她?她還要不要活了?
雪姝直接跳下軟榻去扯姬無夜,「不要壞我清白,你趕快走!」
「壞你什麼清白?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們多次相擁而眠難道你忘了?明明是他孟玨冉搶了我的妻子,我還沒與他算帳,如今你到說我壞了你的清白?!」
姬無夜一下子從軟榻上坐起來,雙目冷烈,明顯有想翻舊帳的意思。雖然往事不堪回首,他有錯在先,但最終結果似乎他也沒說錯,是孟玨冉‘搶’了他的妻。她沒死,他也沒寫過休書,那麼只要她活著,就永遠是他的妻。如今她與孟玨冉兩情相悅,也已生子,事實上,是她對不起他。
雪姝心虛,一下子啞口無言。
此刻,一股夜風透過窗欞吹來,桌上的燈一下子滅了。屋子里陷入黑暗,雪姝深吸一口氣,反而不怕了,「姬無夜,往事已矣,你不要胡攪蠻纏!當初不珍惜,現在說什麼都已經晚了。如今我們只是盟友,我知道你遠道而來,就當你還未找到下榻之地,今晚就歇在這里吧!從明天起,顏雪姝就已經死了,我不希望再從你嘴里听到這個名字。」說著,雪姝冷情地轉身就走回床上。
黑暗中看不到姬無夜的表情,只知道無盡的心傷彌漫著他,「雪姝,若是可以,我願意付出一切代價也要挽回你……」他聲音帶著悲苦,低沉傷痛,雖然低喃微不可察,但雪姝還是听到了。她只能一嘆。
只可惜,這世上沒有賣後悔藥的。
她躺在床上輕輕閉上眼。
姬無夜卻再無睡意,他跳下軟榻直接走到窗前推開了窗子,窗外一輪明月,越發顯得他孤單影只淒苦無比。如今身在高位,卻也是高處不勝寒,那絲真情便越發折磨的他徹夜難眠。對她,更是渴望的噬骨般痛。
若是他的心能真正做到絕情斷愛,那麼他的後宮也絕不會到現在還空無一人,那個虛無的皇後,可以瞞過任何人,卻欺騙不了他自己。他足可以麻痹自己在別的女子那里尋找慰藉,只要他想,世上千嬌百媚的女子他唾手可得。只可惜,他做不到。
他是個有血有肉的男人,付出了真心就再也收不回。每每想到她曾經也是沉下心要與他過好日子的,他的心就痛的不能自拔,他就越發地不甘心。此生,怕是注定要受此折磨。可他卻痛並快樂著。只要一想到她,他就覺得自己還活著。想著曾經她是自己的,卻被別人搶走,他怎能甘心?若是她還留在自己身邊,那這份完美就會是自己的。
姬無夜明顯有了心魔而不自知。
他一直逃避現實,他不停地告誡自己,她是自己的。即便她與孟玨冉已生子,他也沒覺得她有了錯處,他根本不在乎。他把所有的錯都攬在自己身上,雪姝離開他,他覺得是理所當然是在懲罰他,他始終沒想她會再不回來。
既然她想攻下雲朝,那他就助她攻下雲朝,別管使用什麼手段,他只看結果。
所以當雪姝均勻的呼吸聲傳來,嚴問悄無生息地站到了窗外,姬無夜沉默片刻,便對他下了一連串的命令,嚴問神情一凜,領命而去。
此刻,龍一也走上來,面無表情,態度很冷,「馬已備好,請皇上離開吧!」
姬無夜看著龍一,臉一沉,卻不發一言。
龍一卻固執地站在窗外侯著他,龍一維護雪姝的心堅不可摧。到最後,姬無夜只沉沉一嘆,從屋里走出來,龍一在他面前跪下。畢竟他還是雲朝國人,姬無夜的龍威,他不能不屈服。
「你果沒辱使命,自此後,她就真正是你的主子了,自此後,不必再向我透露她的消息了。」隨後,姬無夜說了一句,龍一身子一震,趕緊伏下,「謝皇上恩典,屬下定會保好主子。」此刻,他是真正地感激姬無夜。
雖然當初借勢姬無夜把蛟龍衛推給雪姝,其實,他們依舊听命于姬無夜。孟玨冉對此心知肚明,但他卻沒有阻止。因為他看得出,龍一是真正對雪姝有感情的,這或許也與靠山王有關系。不管怎樣,只要對雪姝有利,兩個男人相同地保持了默契。
雪姝卻在此時猛地睜開了眼,最後她只輕輕一嘆,翻了個身繼續睡去。
對姬無夜,雪姝始終狠不下心腸,唉!
第二天,姬無夜早已離去。雪姝看了龍一一眼,就當什麼都不知道。她也絕不會傻到跟顏坡和金城提及,于是,幾人簡單收拾一番,繼續上路。半路,就遇到了廉啟派來接應他們的人,雪姝對廉啟有絲刮目相看。要知道,她的到來,無疑影響著他的威信,可看廉啟行事,卻也不是小心之人。雪姝對他的好感倍增。
走進帥帳,廉啟早帶著眾將恭候多時。見她到來,廉啟率眾將對她行跪拜大禮。雪姝見他非常年輕俊朗,眉飛色染的眼眸坦蕩光明,心胸寬大,睿智精明,大有儒將之風範。雪姝不由對他心生親切,親自虛手一撫,廉啟便站了起來。
「王爺早有叮囑,如今王妃到來,我們大事即成。」廉啟毫不掩飾對她的仰慕。
雪姝很納悶,她與廉啟一直沒有交涉吧?他這份仰慕從何而來?突然想到他與燕世子的交情,雪姝就臉一黑,該不會是燕世子在他面前又沒說她好話吧?肯定是這樣。雪姝不僅訕訕,她有些不敢看廉啟清俊澄澈的眼眸。
「廉將軍不必客氣,還是說說現在的情況吧!」隨後,雪姝鄭重地道。
于是眾人落座,如今大帳所坐之人皆是孟公國的精銳之將,他們對明親王妃根本是無所知,雖然她身份尊貴,又手持帥印,但一介女流端座在將帥之位,他們心中還是有些不服。言談舉止都帶著輕蔑的味道,即便廉啟不停地對他們使眼色,他們依舊改不掉這明顯的輕視。
顏坡輕蔑冷淡的眼神掃過眾人,冷哼一聲,卻也根本不把這些有勇無謀的蠢貨放在眼里。
「既然王妃到來,不知有何良策?我們三番五次地挑釁,他們就是無動于衷。王爺有令,不得擅自攻城,如今這樣耗著也不是辦法,難不成真等到他們都餓死了我們才攻進去?那還有什麼意思。」一個毛胡子將領直接粗 地說。
「听說你們曾經小規模試探攻城,到底遇到了干什麼阻礙,大家都說說吧!」雪姝把眾將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她也沒生氣,事實勝于雄辯。姬無夜那晚說的一切,她此刻才知有多重要。
眾人听聞,臉上都有些難看,想必敗的很慘,但也有一些不服的,「雲朝國這些龜孫子,竟然在護城河外又挖了溝壑,里面埋了比地面稍矮的尖刀和竹刺,表面蓋上浮草和浮土,我們一時不察,竟都中了招,他們的弓箭手也很厲害,見我們中了陷井,他們就猛射,那一次,兄弟們損傷不少。」
「不僅如此,最重要那溝壑很寬很深,我們的投石機根本過不去,戰馬也躍不過去,距離遠,城牆高,我們的弓箭手根本射不到城牆上去。那一次最窩囊,連敵人的面也沒見著,就損傷了好幾百的弟兄。」
此刻,眾將都嚷嚷開了。
雪姝听了大概,便心知肚明。
「雲都城城牆堅固,皆是以大石而築,易守難攻,他們的弓箭手都躲在垛口後,我們想用箭攻也難。況且,碉樓上有士兵瞭望,對我們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他們以旗語指揮,我們在城下無疑如待宰羔羊。沒丟下性命,那都是萬幸。」
雪姝想著姬無夜的話,款款而談,表情沒有一絲女子的軟弱。她鎮定冷靜的神態,讓眾將無不一怔。好似心里有了主心骨,他們試著攻了幾次城,一次比一次窩囊,大家心里都憋著一把火。
但他們更沒想明親王妃才剛到來,就對情況掌握的如此熟悉,眾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不能置信。
「那王妃說要怎麼辦?若是再這樣耗下去,我們也耗不起呀!」
雪姝沉默了片刻,「此事不宜著急,明天我先觀察一下地形再說,知已知彼才能百戰百勝,一味冒然用兵,只會自損臂膀。」雪姝口氣淡淡,卻讓人再說不出什麼,眾將雖然心里還有輕視,但已不象先前那般明顯。
第二天,廉啟就帶著雪姝登上一高坡遠遠在四周觀察地形,雪姝驚恐地看到那雲都城下那大坑象一條粗大的蛇蜿蜒在護城河畔,里面尖刺耀眼,隱隱的血跡,想必在那一道坎留下不少士兵的性命。
頭一次見到雲都城,雪姝也被它那高大堅固如野人般的強悍所驚震了,這雲都果真象個四面都難以下牙的碉堡,想要輕易攻下它真不易,必須另闢蹊徑。
雪姝回頭四顧,看到高大的胡楊到處都是,周圍還隱約有村落。
雪姝知道廉啟心懷仁慈,並未對周圍的村落下毒手,如今雲都城早已緊閉城門,四周的村民怕是也逃的差不多了,不過萬事都有例外。雪姝看著周圍的地形心中有了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