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歸心似箭,但雪姝在路上也斷斷續續走了近一個月才到達孟公國,原因無他,她又有孕了。
可能是身子還未真正歇過來,再加上日夜趕路,半途中她又病倒了。顏坡為她把脈,才知她已有了近兩個月的身孕,雪姝算算日子,應該就是在慕容山莊那一次了。她的心一下子高興起來。想著孟玨冉,她歸家的心更加急切。
可顏坡卻鄭重其事起來,把歸程放的很慢,一邊給雪姝調整身體,一邊把天下各處遞來的消息拿給雪姝看,讓她借以打發時間。在歸途的這一個月里,雪姝知道,天下三分已定。
姬無夜和李青澤幾乎瓜分了整個雲朝國,而燕國天朝和晏國南部的諸多小國卻紛紛月兌離燕國天朝和晏國的控制漸漸歸屬了孟公國。這或許早已得到姬無夜和李青澤的默許,要知道孟公國二十萬大軍在此次平定雲朝國戰爭中也是功不可沒。特別是雪姝,在攻進雲朝城中卻沒傷及任何一個百姓,沒掠走任何一點的財務,這在雲都百姓心中威望更高。而孟公國那二十萬大軍更是對她佩服的無體投地。
消息傳到孟公國,相較與當初孟玨冉與姬無夜和李青澤制定的協議,此次孟公國得到的兩國南部諸多小國,其實際利益早已經超出了協議規定的範疇,孟公國整個都沸騰了。因為這表示著他們由原先的小國也變成了超級大國,其實力足以和燕國天朝和晏國相抗爭。
孟公國主和朝臣都高興的合不攏嘴,而雪姝在整個孟公國國民心中的地位一下子飆升到讓人仰慕狂熱的地步。孟公國本就是個思想開放的國家,如今雪姝一下子成為閨閣女子們的楷模,一些才華橫溢的女子,都興奮地要躍躍欲試。听說有朝臣竟然上奏讓女子也參與政事。雖然最後皇上哈哈大笑對此建議一笑了之,但也足以說明,在孟公國女子的地位一下子提的有多高。
雪姝對這些贊譽她的消息總是淡淡地付之一笑,她並沒有真正地開懷起來,因為在這所有的消息當中,竟幾乎沒有關于孟玨冉的消息。她曾尋問顏坡,得到的回答是,王爺已經醒了……之後再問,顏坡就會叉開話題,神色明顯有些閃,這讓雪姝敏感的心微微一沉,有絲不安。
此後,雪姝便命令加快行程,並且掩藏行跡,盡理做到低調。是以,他們進入孟公國時,絲毫沒有人知道她已經到來。
直到進得皇宮,才有侍衛進去稟報。
雪姝壓著一顆既興奮又忐忑的心跨步往里走,此刻,她並沒有讓顏坡把她懷孕的消息傳出去,因為她想親口告訴那個人,要給他一個驚喜。
可看到程嫣嫣被人推著匆匆迎上來,而她的身後再無一人。剛才侍衛不是已經稟報了嗎?知道她回來,他竟沒來迎她,這絕對很反常。雪姝不安的心一下子重了。
顏坡目光閃爍地看了雪姝一眼,很顯然,他似乎知道宮里的變故,卻一直沒有對雪姝說。此刻金城被留在宮外,只有顏坡一人跟著雪姝進宮。
推著程嫣嫣的是梅香,她看著雪姝,局促著,竟是滿臉的歉意。
「發生了什麼事?」雪姝直盯著程嫣嫣的眼楮問。
程嫣嫣重重舒出一口氣,「你來的太突然,所以皇後娘娘讓我先來知會你一聲……」
雪姝一听,心一沉,她首先想到可能是孟玨冉的毒還未解,抑或又發生了什麼更危險的事。于是,她深吸一口氣,沉定道,「你盡管說,我還能承得住……不管他變成怎樣,從此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程嫣嫣深深一嘆,隨後真誠地盯著雪姝鄭重地說,「我說兩點,你要有心里準備。一是,明親王的毒已經解了,人也早醒了,只是卻失去了忘記,再不記得從前發生的一切。如今人也變的象個木頭,從醒來後就再沒說一句話。二是,由皇後娘娘做主,已經把慕容煙賜給他做側妃了。」
雪姝听聞,竟然愣了半晌沒反應,她只瞪著眼看著程嫣嫣,許久了才眼楮一眨低唔地說,「你是說,他的毒已經解了卻失去了忘記,而慕容煙已嫁給了他……」說最後一句話時,雪姝的身子有些搖晃,她又有了那種象被抽去全身力氣的虛浮感,恍惚著,慢慢後退。
顏坡看她神情不對,從後面一把扶住她,「王妃,王爺不是那樣的人……」他的意思是說,孟玨冉絕不會甘願娶慕容煙。
程嫣嫣看了雪姝一眼,一嘆,又繼續說,「對于明親王失去記憶這件事,連我叔叔都百思不得其解,按說,毒索傾盡,他應該恢復如初,可沒想他人卻變得呆呆的,如今連朝堂上的事都不理會了。至于慕容煙,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她一路照顧王爺衣不解帶,凡事親力親為,甚至口對口為王爺渡藥……這些事,慕容煙身邊的丫環婆子嘴快都對皇後娘娘說了,當著慕容飄的面,皇後娘娘又能怎樣?只能成全。好歹慕容煙也算是大家閨秀,有教養,身份不俗,對王爺更是一心愛慕。這一個多月來對王爺可謂是百依百順溫柔可人,皇後娘娘也算是暗暗接納了她,只是她覺得很虧欠你。」
說著,程嫣嫣又看向雪姝,只見她滿目淒愴,該是心涼了。可目前必須穩住雪姝,于是,她對著梅香使了個眼神。
梅香撲通一聲在雪姝面前跪下,「王妃,請你體諒皇後娘娘的苦楚,慕容煙照顧王爺衣不解帶被天下傳的沸沸揚揚,皇後娘娘當時若不成全,怕是會落得忘恩負義之名,于王爺的名譽也不利。但皇後娘娘說了,你于孟公國有功,不管怎樣你都是明親王名正言順的正妃,並且,皇後讓我把這個交給你……」說著,梅香鄭重其事地把一個用帕子包裹的物件舉到了雪姝的面前。
雪姝認得此物,那是代表孟公國皇後尊貴的軒轅血玉。看來外婆是真心要彌補雪姝,不惜事先把象征皇後身份的印璽給她,也是向她保證,將來孟玨冉做上帝位,她必是至尊至貴的皇後。
可雪姝卻望著那印璽無動于衷,甚至退後一步,堅定地搖搖頭,「梅香,告訴外婆,這並不是我想要的,她的心意我心領了……」說著,雪姝低著頭繞過梅香就想走。
梅香一看著急,以膝代步又跪到雪姝面前,「王妃,今兒你若不接這印璽,奴婢就不用再去見皇後娘娘了,奴婢便以死謝罪。」說著,梅香竟然一聲抽噎,「王妃,當日慕容煙嫁給王爺,皇後娘娘一夜都未曾合眼,她抱著孟瑤一直在愧疚地說對不起你……就看在她這份全心為你的份上,請王妃接了這印璽吧!否則,皇後娘娘心怎能安?」
「梅香,不用以死相逼,那對我沒用。你放心,我自會向外婆解釋,她並不會怪罪你。」雪姝看也不看梅香就很冷情地說。
程嫣嫣一看雪姝連皇後之位都拒絕了,她的心也一下子慌了,急忙一把就抓住了雪姝,「王妃,請你一定要原諒慕容煙這件事,你要知道,王爺如今失憶,朝堂變得有些動蕩不安。慕容飄毛遂自薦,皇上拒絕不了他,當初便敷衍著讓他在禮部任了個小職。沒想這一個月,他已經官升三級,做到了禮部侍郎的職位,當真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深受皇上器重。別人或許不知慕容氏底細,可我爹爹卻是知之甚詳,所以非常擔心,怕慕容氏借著孟公國的權勢謀自己的復國之路。于是便向皇上奏明,誰知皇上顯然已被慕容飄的才華所打動,根本不以為意。我爹爹憂心忡忡,絞盡腦汁,才想借著王妃的聲望把你推出去,希望由你代替王爺參與朝政與慕容氏同朝抗爭。所以一月前,我爹便讓門生向皇上奏明要女子參政,也有試探皇上之意,雖然皇上當時一笑了之,但還是把我委任為御前修儀,應該說是半參政了。這絕對是個好兆頭,說明皇上並不看低女子。最重要,還是王妃為孟公國帶來的利益讓皇上對女子刮目相看,所以我爹等人就等著王妃此刻回來,一舉聯名上書委王妃以重任,保孟公國世代安寧。」
此刻程嫣嫣說的足以讓雪姝震驚,她半張著嘴驚愕地看著她,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而顏坡和梅香還有其他隨雪姝進宮的侍衛早已警惕把四周嚴密把守,而程嫣嫣說這番話時,早已把雪姝引到一個偏避的宮殿,在雪姝見皇上和皇後前,她必須把這些厲害關系都給她說清楚,正是要她心里有個準備。
如今的雪姝,可謂騎虎難下。程嫣嫣說的這些,並非她所願。這一生她只願與他相守,過嫻適的雲卷雲舒的日子,朝堂爭鋒,真不是她所追求。
「嫣嫣,你說的這些事我恐怕不能答應,不說我在孟公國無家勢背影,最重要我根本無意于朝政。女子涉政在各國歷來都是忌諱,外公絕不會答應。」
「若是皇上答應了呢?」程嫣嫣不依不僥地問。
「那我也不會答應,我只想守著他,其他的,再不想做。」雪姝眉峰一皺果敢地說。
「顏雪姝,听旨……」
「程嫣嫣,你究竟要干什麼?」
雪姝怎麼也不會想到,外公竟然答應了這麼荒謬的事情,而且還為了讓她名正言順地涉政,竟然封孟玨冉為太子,而她則以太子妃名義協助太子涉政。也就是說,朝堂上的奏折會拿到孟玨冉那里,他不能理事,一切皆由可由雪姝批閱處理。而外公態度之堅決,容不得雪姝不答應。
雪姝郁氣,外公不是很器重慕容飄的嗎?就這麼急火炎把她推上去又算怎麼回事?她這一腳才剛踏入皇宮,就把這麼一副重擔壓在她身上,她現在是孕婦好不好?不能受累的。
雪姝只能在一旁跺腳,而程嫣嫣怕她反悔,見她不接旨,便直接把聖旨猛地扔到她身上,雪姝只得手忙腳亂地接住,「嫣嫣,即便他不能理事,不是還有燕世子嗎?怎麼也輪不到我上陣吧?」雪姝片刻之間就想到了狡猾如狐的燕世子,即便她貴為太子妃,其身份也高不過嫡親血脈燕世子吧?
雪姝只是不明白,外公這是怎麼了?放著燕世子不用,偏要用她這個‘外人’。
「咳,王妃,恐怕你還不知道吧?待燕一回朝,我們就要去渡蜜月了,所以朝堂之事,還要你多費心了。」說著,程嫣嫣笑嘻嘻地看著她,明顯一副重色輕友的樣子。
「什麼?你們要去渡蜜月?!」雪姝聞言驚叫一聲,不是說如今朝堂動蕩的嗎?燕世子還有心思去渡蜜月?她都生完了孩子,還不知道蜜月為何物,不能這麼便宜了他們。「這不行,我不干!」雪姝說不干就不干,直接又把聖旨扔到程嫣嫣懷里。
程嫣嫣聳聳肩無所謂地拿著聖旨道,「反正這聖旨你也接了,你把它再扔給我,只能說明你對皇上大不敬,其他該說的我都說了,皇後娘娘正抱著孟瑤在紫雲宮翹首期盼,你就看著辦吧!」
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此刻程嫣嫣的無賴形象簡直與燕世子一模一樣,雪姝氣的牙癢癢。她再不願看程嫣嫣有些壞壞的笑臉,直接跨步就走。
紫雲宮,雪姝遙遙望來,就看到外婆正抱著孟瑤還有一縱宮女正站在宮門外不停張望,果然個個都伸長了脖子向她這個方向看,雪姝心里一熱,先前受到的驚嚇也慚漸平緩了。
跑到近前,雪姝撲通一聲跪下,「姝兒見過外婆,雪姝真是罪過,怎敢勞外婆在宮外侯著我?!」
外婆滿目都是親厚溫和,她一把抱著孟瑤,一把拉起雪姝,「好孩子,快起來,分別了這三個月,我們祖孫倆可不天天都在盼著你早點兒回家……」說著,外婆雙目含淚,雪姝知道外婆是真心地疼她。
所以,她的目光也潮熱著,「外婆,我不在,你照顧孟瑤,受累了。」
說著,雪姝便看向了外婆懷里的孟瑤,如今小家伙已經七個月大了,小臉飽滿,輪廓俊美至極,已經長的有模有樣了,只能說她更是象極了她的父親,碧透的大眼楮,正閃閃發光地望著她。突然,小孟瑤咧嘴一笑,似是興奮了,踢蹬著小腿,張著小手就要向她撲來。
雪姝的眼角終于滾過一串淚,她一下子把孟瑤抱過來緊緊擁在懷里,她的臉深深埋進孩子的肩窩里,嗅著孩子身上甜膩的女乃香,雪姝哽咽的不能言語。外婆等一縱宮女看著這感人的一幕,也都眼楮潮潮的,不免都轉過身偷偷地擦淚。
「王妃,小孟瑤已經會叫娘了。」梅香也隨在雪姝身後跑過來,看到母子倆如此親昵,梅香也心慰地笑著說。
「是嗎?我的小孟瑤會叫娘了?」雪姝一听,異常欣喜把孟瑤舉到眼前,她真是越看越是喜愛這個孩子,容顏象極了孟玨冉,但那絲靈動卻象極了她。
「孟瑤,快叫娘。」旁邊的宮女都不由逗著孟瑤說。
小孟瑤嘴里頓時發出一陣嘰里咕嚕的聲音,誰也不知道她說了什麼,但看她眉飛色舞的小樣子,應該是叫的娘了。一下子惹得外婆和其他宮女們都哈哈大笑起來。
雪姝也喜愛的吧唧一聲在孟瑤的臉蛋上狠狠親了一口,雖然還是叫不清娘,但至少孟瑤知道叫了。
「但孟瑤絕對是會叫爹了。」也不知是哪個小宮女說了一聲,語氣里很是肯定。
可她話一出,方才還笑著的眾人便一下子詭異地住了笑,大家眼眸閃爍著不敢看雪姝,似乎在皇宮里提起孟玨冉,是很忌諱的事情。雪姝看到那個方才說這句話的小宮女頓時縮著腦袋嚇的有些抖。
「好了,大家都別站在這里了,姝兒回來也累了,外婆要給你接風洗塵,你外公前兩天還念叨著你呢!」說著,外婆率先拉著雪姝就往紫雲宮走。
雪姝心道,外婆真是善良,若不然,那個多嘴的小宮女這要在別的皇家止不定得要受罰了。畢竟做為奴婢,一定要會察顏觀色,知道什麼是該說,什麼是不該說的。若是連這個本事沒有,恐怕即使把小命丟了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只是,孟玨冉在宮中真成了大家的忌諱了嗎?還是,還有別的什麼原因……
眾人進宮還未剛剛坐好,就有宮人稟報,說是太子側妃慕容煙求見。
外婆臉色一變,似有些不大高興,但也僅僅是一瞬就恢復過來,「讓她進來吧!」
「姝兒,外婆……」
「外婆,你做的沒錯,畢竟慕容煙那樣親力親為地照顧他,已是毀了清白,他不能不娶。咱也不能做那過河拆橋之事。」雪姝見外婆滿臉歉意地要向她說慕容煙的事,雪姝急忙開口安慰外婆道。
「姝兒,你能這樣想,外婆我真是心慰。有你這樣申明大義的孩子在冉兒身旁,我才能真正地放下心。」說著,外婆長嘆一聲。看來外婆對慕容煙也不是真正地信任,慕飄飄的野心已經如此明顯了嗎?他是不是也太有點操之過急了?他的妹妹還未在後宮站穩腳,他就等不及要在朝堂掀起腥風血雨了嗎?
正想著,一串銀鈴般的聲音傳來,「听說姐姐已經到了,妹妹來遲,還望姐姐恕罪。」說著,慕容煙便挑開珠簾走了進來。
雪姝抬眼望去,只見她一身粉色雲裳當真美不可言,滿頭珠翠,相當講究而貴氣。臉上薄施粉胭脂,恰到好處的驚艷,再也沒有了之前的委屈狀,明眸善睞,舉手投足都帶著大家閨秀的範兒。
雪姝與她的目光微微地一觸,慕容煙似乎有些心虛竟不敢與雪姝的目光直視,直接掩飾著趕緊向皇後行禮,之後才以妾室之禮向雪姝行了禮。雪姝目光一斂,「姝姝照顧王爺有功,何須這般客氣?只是側妃之位,有些委屈妹妹了。」
「姐姐可千萬別這樣說,妹妹能得皇後娘娘抬愛已經感到很知足了。妹妹別無他求,只求今後能好好地伺侯太子和姐姐,若是妹妹有做的不對的地方,還望姐姐不吝教誨。」
慕容煙這話說的可真是滴水不漏,謙遜柔婉的樣子當真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雪姝卻只是淡淡地一笑。對于慕容煙過分的表現,不置一詞,因為根本不會放在心上。
皇後在慕容煙說話時,眼光一直是偷偷瞟著雪姝的,見她淺淡的表情里沒有任何動容,顯然不是不動容,而是根本沒放在心上。皇後贊賞地點點頭。雖然表面慕容煙做事要更圓滑,說話八面玲瓏要更得體,還她還是喜歡雪姝淺淡如風的性子,永遠的隨遇而安,永遠知道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麼,從來不奢求更多,對愛,是用生命去追求。
皇後知道,慕容煙再會耍手段,她也絕融不進冉兒和雪姝之間。自己的外孫是個什麼性子,她比誰都清楚。若不然,這一個多月來,即便他失憶了,即便慕容煙嫁了他,相信他也絕沒踫她一根指頭。在他凌傲的骨子里,慕容煙即便再乖巧,也不是他想要的。這與失不失憶沒有關系,最主是靈魂在做選擇。皇後篤定,在孟玨冉有限的記憶中,他絕不會忘了雪姝。只是她的記憶于他有些模糊了而已。如今雪姝回來了,以後就有好戲看了。